祁荣眼神变幻,却被低垂的眼帘遮掩住,“嗯,你派人速速将这消息送到潼阳关去。”
等费先生走后,祁荣沉思了一会也起身抬步往汀香院走去。
洪湘玉去环披发一身粉紫色襦裙跪在神龛前虔诚地祷告,紫桑满脸心疼地陪在一侧,却也只是安静地陪着,没有出声,看到祁荣大踏步走进来时,惊喜道:“王爷,您来了。”
又忙去扶洪湘玉,“主子,王爷来了。”
洪湘玉一个踉跄,看着祁荣,不禁红了眼眶,低垂下头,想要屈膝却是不能,“臣妾见过王爷。”
祈荣往神龛上瞧了一眼,洪湘玉主仆相搀扶的手便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汗湿一片,还好祁荣只是打量一眼并没多说,洪湘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失望,只有对待全然不放在心上的人和事才会这样不闻不问吧,也不会去管这事是合宜还是不合宜。
祁荣转身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讲?”
洪湘玉紧张地咬了咬嘴唇,踟蹰半晌却是开不了口,祁荣显然耐心也是不够的,敲了敲桌子边缘不等洪湘玉说话又道了一句,“本王只问你这一次,你若是不说以后有什么事本王一概不管一概不理,你也不用求到王妃那里去。”
洪湘*一软,忙道:“王爷,臣妾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那就长话短说。”
洪湘玉深吸一口气,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她一开始的打算便是嫁人之后借助夫家的力量去报仇,但婚事却一直定不下来,无奈之下才会一头脑地扎进荣王府哪怕做个侧妃也愿意,只是进府后事与愿违,祁荣一点机会也不给她只独宠王妃一个人,她不敢擅动,更不敢去得罪荣王妃,只能静等机会,而如今这机会总算来了。
想那家人也没料到她虽一直被隔离可待在府中近十八年的时间,总是有些蛛丝马迹能让她察觉到的。她百般隐忍抛去一切就为了等这一天,于是将英国公府里种种异常和英国公世子暗中所做之事一一道出,父母之仇太过久远人证物证竟毁,她找不到证据,可只要这次能扳倒他,要她怎么做都心甘情愿。
祁荣进了汀香院的消息在王府内迅速地传开来,樱桃从大厨房拿了炖汤的食材对着凑到一起嚼舌根的丫鬟婆子骂道:“成日里正经差事不做聚到一起干什么,你们的管事妈妈是哪个?钱妈妈都干什么去了?让你们在这乱嚼舌根无事生非,主子的事也是你们能说的?不想在府里待了是不是?”
几个聚在一起的丫鬟婆子忙低着头做鸟兽散,樱桃还待将人叫回来好好教训一番,却被红袖一把拉住,“算了,这样的事咱们越是嚷嚷越是丢王妃的脸面,你先把东西拿回去,我去找钱妈妈。”
樱桃用力地点点头,“让钱妈妈好好管管府里的丫鬟婆子,王妃如今怀着小世子呢也敢这样背后议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完便气嘟嘟的回了锦祥院,也不敢跟甄婉怡说起这事,只拉着虎妞躲在自己房里咬耳朵,气呼呼地大骂那些嚼舌根的人更骂洪湘玉,“平日里看着温温顺顺的,原来是头白眼狼,难怪俗话说的会咬人的狗不叫呢,这么些日子恭恭敬敬地待着我们王妃,让我们失了防心,也都怪映月姐,没事把她往王爷面前带什么带呀,这下王爷被她勾引走了,咱们王妃怎么办呀?”说着便哭了出来。
虎妞也急急道:“王爷真的去汀香院了?”
樱桃带着哽咽声,“那卫安就在汀香院门口守着呢,里面不是王爷是谁呀?眼看着就要用晚膳了。”
虎妞皱了皱眉头,“好了,这事先不要声张,省得坏了王妃的心情,王爷若是晚膳不过来用咱们就说王爷有事去了,反正这段时间王爷也挺忙的。”
话才落,门便被推开,吓得樱桃和虎妞一弹而起,而看到来人后,樱桃直接怒道:“莲香你干什么?”
莲香急急问道:“王爷真去汀香院了?”
樱桃一把拉住莲香的手腕,“你偷听我们说话?”
莲香也不去管樱桃的粗鲁,呆呆道:“王爷真去汀香院了。”随即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也不等樱桃训斥便转身走出去了。
而红袖直直地往钱妈妈住处走去,钱妈妈在王府里有一处单独的院子,就在前院与后院的交界处,三阔的正房,一水的黑漆家什,十分大气。红袖这是第一次来钱妈妈这里,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碧夕见了语气便带上了几分不满,“红袖姑娘这是来查什么的呢?”
红袖正了正身子,笑道:“看碧夕姐姐说的,我这不是第一回来妈妈这里吗。眼瞧着这里可快比得上王妃的锦祥院了。”
碧夕瞪了一眼,“这里便是比得上锦祥院红袖姑娘也只有眼红的份。”
红袖笑了笑,“那是,那是,钱妈妈是谁呀那可是咱们王爷最信任的人,王爷将整个王府都交给妈妈管,对妈妈可谓是荣宠有加。”
碧夕抬了抬头,得意道:“那是,咱们妈妈从清河城便跟着王爷,以前在清河城时便是里里外外一手抓,如今到了京城,咱妈妈也没给王爷丢脸,将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要不王妃怎么能安心养胎呢?”
红袖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一些,“碧夕姑娘在理,我今儿过来便是有件事要麻烦麻烦钱妈妈,既然王爷将整个王府都交给钱妈妈打理了,那么今日府里的流言蜚语钱妈妈也是不是该处理一下,证明一下如今的府里也是井井有条呀?”
☆、第三零五章 被 气
碧夕眨了眨眼睛,有些懵,“什么流言蜚语?”
红袖气得一瞪眼,认为这是碧夕的推脱之词,她们锦祥院的人随便在府里走一圈都听到了,这钱妈妈管着府里的大小事宜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会故意装做不知情不就是想等着她说出来好羞辱王妃吗?气极而嗤笑道:“呵,合着钱妈妈都是这样打理王府内院的呀,是不是要等着咱们王府成为京城的笑话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淡资才来大显身手,好证明钱妈妈的能力非凡呀?”
碧夕听了也是气极,今儿钱妈妈小日子来了,打中午饭后便没有出去过,她也一直在屋里侍候着,真心不知道外头出了什么事,看这红袖吡牙裂嘴气急败坏的模样,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又急又气,却被红袖堵得哑口无言,正要掉眼泪的时候,身后传来天籁般救赎的声音。
“我当是谁在我屋里大声喧哗呢,原来是王妃跟前的红袖姑娘呀,今儿姑娘怎么有空来我这陋室的?碧夕你看你怎地就如此不懂事,红袖姑娘来了也不倒个茶水,这岂不是显得咱们没规矩吗?”
碧夕快速地转个身,看着穿戴整齐的钱妈妈想开口说话,却被一个眼神堵住,忙点了点头,“我,我这就去倒水。”说完便快速地跑了出去,直奔向厨房,这个时辰厨房最是热闹的。
钱妈妈找个了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坐下,对着红袖指了指正对面的椅子,红袖也不客气直直地坐了下去,略略抬高了下巴对上钱妈妈的视线。
钱妈妈抿着嘴笑了笑,道:“红袖姑娘第一次来我这里吧,也真是不好意思,我这里来的人少,猛一见姑娘冲进来,碧夕便慌了手脚,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红袖姑娘海涵,碧夕毕竟不比姑娘是王妃一手调教出来,在锦祥院高高在上的,出了锦祥那更是气势如虹锐不可挡。”
红袖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几番变化,最后在钱妈妈话一落,便起身屈了屈膝,“钱妈妈教训得是,今日是我莽撞冲撞了钱妈妈和碧夕姑娘,妈妈也用着借着我编排我家王妃,我就是一个二等丫鬟可当不起妈妈的谬赞。今日冒昧前来也是为了王府的事,王爷将府里的事都托给妈妈,可不是让府里上下对王妃肆意泼脏的,如今王妃身怀六甲若是惊扰妈妈可负得起这个责任?”
钱妈妈微眯着眼笑了笑,合握起来的双手右食手指在左手上敲了敲,“红袖姑娘还是坐着说话吧,你在王妃面前都有坐的位置,我这里可不敢让姑娘站着。”
红袖看到钱妈妈又把话题转开,气愤不平,重重地坐下,“钱妈妈这一再推脱是什么意思?”
钱妈妈眼角斜了外头一眼,起身道:“姑娘先坐一会喝口热茶,我去趟茅房。”说完也不等红袖答话便直直地去门去了,一个小丫鬟进来送上茶水,“姑娘请喝茶。”
红袖被这样一拦也只得恨恨做罢,做在椅子上直咬牙,她就不信这钱妈妈能躲上一天,有本事今晚都别回来。只是一碗茶还没喝完,钱妈妈便姗姗而来,嘴角带着一丝道不明的笑意。
红袖立即放下茶碗,“钱妈妈,这府里的事你还管不管的?”
钱妈妈也端起茶碗慢慢品着,“红袖姑娘说这话是何意?莫不是王爷去了一趟汀香院,姑娘便要来我这里闹得我不得安宁?姑娘若真个为了王妃着想此刻也应该去汀香院拦着王爷才是呀。”
红袖脸上一红,“妈妈何必混淆视听呢,王爷去哪是王爷的自由,我来找妈妈只是为了府里的规矩,现如今府里谣言满天飞,若是惊了王妃养胎妈妈能担起得这个责任吗?”
钱妈妈将茶碗往几上重重一放,“砰”的一声响,让红袖暗暗一惊,看着钱妈妈布满严霜的面孔不由得有些发怵。
“姑娘好大的威风,一口一个规矩,难道对着我这般大呼小叫便是锦祥院的规矩吗?若是如此我还得去与王妃说道说道了,这荣王府的主子是王爷,洪侧妃是御赐的侧妃王爷的妾室,王爷去汀香院有什么不能的?难道还要向红袖姑娘你备报一声不成?这阖府上下数百人口,上下嘴皮子一动便成谣言了?王爷在汀香院是事实,大家伙说的是事实怎么到红袖姑娘嘴里就成流言蜚语了呢?红袖姑娘这盆污水泼得可真是稀奇,还好也就我听了去,若让其她人知道还以为咱们王府都是姑娘这样不知轻重张狂妄行之人,可就真真是丢了咱们王府的脸面了。”
红袖被钱妈妈这一番话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出天,眼泪在眼眶里闪烁个不停却硬是不敢让它掉下来,微张着小口喘着气,也不敢眨眼。
钱妈妈睨了一眼,心头闪过一丝快意,“姑娘还是回锦祥院好好侍候王妃吧,正如姑娘所说如今王妃身怀六甲的,可听不得闲言碎语哪怕是事实也最好避开些的好,省得不痛快。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的事也就放在咱们府上才当是个事儿,若在其他府上压根没人会去在意,王爷一个大老爷儿想去谁的院子还不是由着自个儿的心情,这事在咱们府里是头一回,底下人正在兴头上唠叨个两句也算正常,等以后次数一多大伙儿司空见惯便没人当回来了,姑娘回去劝着王妃放开怀就好。”
红袖憋着一口气不敢再做停留,猛一起身便往外跑去,一出门被风一吹眼泪便哗啦啦地流下来,她这次还真是大意了,无端受辱不说还连带着王妃也被小瞧了去。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心中暗恨,这钱妈妈还真不好应付,原以为抓了这个机会便可以把她排挤掉让映月姐成为真正的管事妈妈,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红袖跑了一会激动的心情慢慢疏通了些,便停了脚步,她如今这个模样还不能去见王妃,省得王妃问起来不好交待,转身看了看钱妈妈的院子,她这次是栽了,可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第三零六章 挑 拨
祁荣出了汀香院便直接去了前院,后又出府,一直到清晨才回,换了衣裳便进宫参加朝会。
见祁荣没在汀香院过夜府里的燥动终于平息了一些,可某个人却以为看到了希望,在房里捣腾不已。
早起时碧夕担心地看着钱妈妈,“妈妈,王爷昨晚没在汀香院过夜。”
钱妈妈插簪的右手顿了顿,随即笑道:“没在便没在好了,左右也不关我们的事。”
碧夕接过钱妈妈手里的簪子帮着插在发簪上,“怎么不关我们的事呢,昨儿可是把红袖狠狠得罪了的。”
钱妈妈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只簪子不好看,太素静了,换支点翠簪吧。”
碧夕看了看发髻上的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簪,眨了眨眼,小心冀冀地从镜台的妆奁里选了一支蝙蝠纹镶珐琅点翠簪,“妈妈看这支可好。”
钱妈妈睨了一眼,随意地点点头,碧夕赶紧换上,“今早厨房里做了妈妈最喜欢吃的翡翠饺子,还煮了羊乳,我帮妈妈盛了些回来。”
钱妈妈看了炕桌上摆好的早膳,无端地觉得气闷起来,什么时候她吃点东西都需要这样小心冀冀地了,以前府里有什么新鲜吃食不是直接往她这里送的?
“今儿王爷回来了没有?”
碧夕忙点头,“回来了,一直到卯时初才回,在前院换了衣裳便直接去上朝了。”
钱妈妈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你将莲香的嫁妆单子准备准备,等会与我一起去见王妃。”
碧夕一愣,随即踟蹰道:“妈妈这不好吧,毕竟王爷并没有在汀香院宿夜,您这样去跟王妃说若真有个好歹怎么跟王爷交待呀?”
钱妈妈好笑地看了碧夕一眼,“这般浅显的道理你都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
“那妈妈找王妃干什么?”
“自然是去见见人说说话了。”
看着钱妈妈神神密密地样子,碧夕忙问道:“妈妈是要见谁呀?”
钱妈妈抿着嘴笑了笑,招招手,“附耳过来。”便对着碧夕耳边一阵细语。
用过早饭后,钱妈妈带带着碧夕去了锦祥院,刚好甄婉怡才用过早饭正要出门去走走消消食。
站在门口的红袖看到钱妈妈一人进来便瞪了一眼,怪声怪语道:“哟,钱妈妈可是贵客呀,怎么有空闲来这里呀。”
钱妈妈直直地往甄婉怡方向走去,行了礼后起身笑道:“王妃,这红袖姑娘一大早的吃了炮仗不成,火气竟这般地大。”
甄婉怡也奇怪地看了眼红袖,从昨晚就没见她露过面,今早见了也是一副恹恹模样。可对着钱妈妈,她还是维护起自己人,“她呀,身子不舒坦呢,妈妈别搭理她。今儿妈妈怎么有空过来的?”
钱妈妈自不会揪着红袖不放,从袖兜里拿出一张单子,“这是慕嬷嬷让我列的嫁妆单子,说是照着李妈妈的份例来,只是我也不知道李妈妈出嫁时究竟置了多少嫁妆,这京城不比清河城,同样多的银子想置出一样的嫁妆来怕是不易,便只得让王妃帮着掌掌眼了。”
甄婉怡接过单子,“辛苦妈妈了。”说完低头翻了翻,满满的三张宣纸,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不由得抬头赞道:“妈妈写的一手好字呀。”
钱妈妈略略低头地笑了笑,并不谦虚反对。
甄婉怡见了也不再多说,收起单子,“这么多我一时也弄不清,等会映月回来让她看看吧,当年给她备了什么她总是记得的。”
钱妈妈屈了屈膝,“即如此,那奴婢就先告退了,王妃若是有添改的地方便请吩咐一声。”
甄婉怡点点头,“钱妈妈慢走。”
钱妈妈转身走了两步又顿住,“王妃,这会儿太阳还不烈清漪水榭那边荷叶婷婷,柳丝低垂,倒有一番好景,王妃不若去那边走走心情必定要好一些。”
甄婉怡愣了愣,随即道:“妈妈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些心动了。”
钱妈妈再次屈膝往外走,上了游廊便见到碧夕走了过来,点了点头,“妈妈可把莲香姐姐的嫁妆单子给王妃看了?王妃怎么说?”
钱妈妈眼角一斜对院中桂树后的一抹红色人影装作没看见,“给了,王妃也没说什么,只说等李妈妈回来再商讨。”
碧夕撇了撇嘴,“李妈妈回来还有莲香什么好得的呀。清河城两百两银子的嫁妆够置办三十六抬嫁妆的了,可同样的银钱拿到京城置办至少要缩减一半,听说这莲香姐姐与李妈妈原先都是王妃母亲房里的,两人这相一比可真差了不少呀。”
钱妈妈似笑似嗔道:“胡说什么呢?”
“妈妈,我可没胡说,听说李妈妈要王妃房里要早一些,很得王妃的看重,连成亲都是让李妈妈亲自相看的,可您看莲香姐姐,不声不响地就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