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佳瑶一直站在那里,看到小景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默默转身,黯然地回到天上居。
夏淳于就站在不远的一棵柳树下,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似乎他们的谈话并不是很愉快。
吵架了?不像。
还是他没有答应解约,两人都很失望?
第一百五十七章 闹场
叶佳瑶一整天都陷在惆怅的情绪中,快要收工的时候,邓海川来问,明天的私宴,哪几个人去。叶佳瑶这才想起来,事情都还没安排。
现在私宴多起来,不是特别重要的人物,她和钟祥就去一个,酒楼的生意很好,不能缺人,就让钟祥这组人留下,她自己带邓海川和王明德过去。
约好明天一早直接到魏家。
第二天,叶佳瑶按着地址找到魏家,才知道竟然是魏流江的新居,这顿酒席是乔迁之喜。
早知道就不来了,叶佳瑶心里堵的慌。
可人都来了,不做又不行,尼玛,诅咒他们吃了都拉肚子拉到腿软。
今天来参加宴席的,大都是看在穆侍郎的面子上,还有一些是魏知府和叶秉怀在金陵的故交。
魏流江才名远播,若是没有那档子事,他今科考试独占鳌头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还是欣然的来了。
宁氏和戚氏怕出意外,今儿个是严阵以待,把穆家的大半仆人都调了过来,没有请柬的一律不得入内。
这种场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一再像上次在赫连王府那样,可丢不起这个人。
苏家长媳朱氏也收到了请柬,不好意思不来,叶瑾蓉对她特别热情,亲自相陪左右,假叶二小姐方婉婷也高调亮相,与年轻的小姐相谈甚欢。
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仿佛外界的流言蜚语,丝毫影响不到她们。
外人看在眼里,心里的疑云渐散了去,也许是靖安侯世子搞错了,也许那个所谓叶大小姐才是假冒的。
二十桌宴席摆开,天上居的私家宴,品质是最高的,说来也怪,天上居的菜就是鲜美,特别的鲜美,不知用了什么独家秘方。
大家正吃的津津有味,聊的起劲的时候,魏府门前来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身后还跟了七八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和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夫人,请出示请柬。”穆家的管家腆着一张笑脸点头哈腰。
“我是扬州来的,叶家的亲戚,今儿个刚到。”妇人高傲的昂着头,气势不凡。
“敢问夫人姓氏,小的进去通传一声。”管家不敢得罪来人。
“不必了,我自己进去就好。”妇人抬脚就往里走。
管家连忙拦住:“夫人,实在对不住,我家主人特别交代,今儿个没有请柬的客人,一律不得入内。”
妇人嘴角牵出一丝冷笑,回头给身后的几个汉子递了个眼色。
其中一个汉子上前来,一把将管家拉到边上,一双手如同铁钳一般,也不知碰到管家身上哪个部位,管家尽是无法动弹,连话都说不出了。
妇人带着人长驱直入。
穆家的仆人还以为人是管家放进来的,无一人上前阻拦。
妇人叫住一个丫鬟问:“女眷的宴席,摆在哪儿?”
丫鬟还以为这位夫人来晚了,热情地说:“奴婢带夫人前去。”
妇人让那书生在门口稍侯,听命行事,自己进到花厅,冷冷地目光一扫,就看到了坐在主桌的宁氏和叶瑾蓉,冷笑一声,大声道:“叶宁氏,你给我出来。”
宁氏正在跟礼部侍郎的夫人低声笑语,闻言,抬起头来,认得来人是方文氏,不由脸色大变。
在场的所有女眷都停下了筷子,看着这位突然闯进来,大声喧哗的妇人,心中打了个无数个问号。
这妇人是谁啊?好生无礼,人家在办喜事,她是来搅局的吗?
一旁的戚氏茫然地问瑾蓉:“她是谁?”
瑾蓉亦是面无人色,怎么都没想到方文氏会闯进来,而且是这个时候。
同桌还有客人,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宁氏起身迎上前,小声道:“能到外头说话吗?”
来者不善,宁氏只能用软的。
“怎么,怕我戳穿你们的谎言吗?叶宁氏,真看不出来,你们母女原来生了这样一副蛇蝎心肠。”方文氏冷笑连连。
宁氏脸色煞白,耐着性子道:“有什么误会,我们出去说。”
方文氏冷笑:“误会?这是误会吗?”撇开宁氏,方文氏向前走了几步,走到花厅中央,拔高了声音道:“在座的诸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乃扬州同知叶秉怀前妻方氏的嫂子,叶瑾萱的大舅母,今儿个我来此,是为我那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外甥女叶大小姐叶瑾萱讨公道的。”
花厅中一片哗然。
宁氏恼羞成怒,这还了得,当即也大声道:“来人,把这个闹事的给赶出去。”
可惜外头没有人进来,全被六个汉子给拦在了门外。
方文氏嗤笑道:“怎么?怕了吗?你们不是很坦然吗?俗话说的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叶宁氏,你平日里苛待瑾萱也就算了,本来也没指望你这个后娘能对她多少好,但我真想不到,你们竟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诸位,就是这位后娘,和她的亲生女儿叶家二小姐叶瑾蓉……”方文氏直指叶瑾蓉,声色俱厉:“就是她们,花了三千两银子买通黑风寨的土匪,在送亲途中劫持新娘,要谋她性命,然后,叶二小姐摇身一变成了叶大小姐,堂而皇之的嫁入了魏家,缘何?就因为她早就与魏大少爷私通,为了满足私欲,残害手足,这等心肠歹毒的毒妇,人神共愤。”
花厅中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大家的表情都很惊愕,这是真的吗?简直骇人听闻啊!大家再看叶宁氏母女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鄙夷。
“你胡说,我就是叶大小姐,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在此大方厥词。”叶瑾蓉一张脸涨的通红。
方文氏哈哈大笑,笑声戛然而止,怒目相视,大声呵斥:“贱人,时至今日,你还敢冒充瑾萱?”
叶瑾蓉一把拽起身边的方婉婷,驳斥道:“叶二小姐就在这里,是非曲直,大家自有公断,倒是你,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你收了人家多少银子来诋毁诬赖,我要抓你去见官。”
大家被弄糊涂了,到底谁说的才是真话?
方文氏,冷笑一声:“杜衡,进来。”
一位书生低着头走进来。
“你且看看清楚,这位所谓的叶二小姐是谁?”
方婉婷一听到杜衡的名字就腿软了,再看到杜衡进来,一张小脸已是毫无人色,赶紧低下头,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杜衡抬起头顺着方文氏所指的方向,一眼就认出了方婉婷。
“婉婷,你怎么变成了叶二小姐?你到底在做什么?”杜衡质问道。
宁氏慌了,冷汗直冒,方文氏今日是有备而来啊。要是婉婷撑不住,那就全完了,宁氏向外甥女投去警告的目光。
“我……我……谁是方婉婷,我是叶二小姐叶瑾蓉。”方婉婷惧怕姨母,只得否认。
杜衡气道:“好,这是你说的,既然你不是方婉婷,那我便回去禀明父母,咱们的亲事作罢。”
方婉婷急了,她是那么喜欢杜衡,亲事怎能作罢?
当即哭了起来:“你们都别逼我……”
叶瑾蓉颓然地放开了手,瘫坐在椅子上。
方文氏冷笑道:“诸位看客,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所谓的叶二小姐,其实是叶宁氏妹妹的女儿,姓方,说起来我们还是本家,已经与这位海宁知府家的杜公子订了婚约。这次,被叶宁氏逼迫,前来充当叶二小姐。”
看到这里,在场的每一个人,只要不是傻子,都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中再无疑虑,只有鄙夷,狠狠的鄙夷。
方文氏悲愤道:“这出偷梁换柱的戏码该落幕了,让世人看看你们这一张张丑陋的嘴脸,我那可怜的外甥女,你们欺她自幼丧母,外祖家又不在扬州,她忍气吞声好不容易捱到出嫁,却不知等待她的是更无耻的阴谋算计,你们自以为算计的天衣无缝,从此可以逍遥自在,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没错,是我让瑾蓉冒名顶替瑾萱,瑾萱在济南府管辖的地域被劫持,说出去岂不是笑柄?一个进了土匪窝的女人,即便她活着出来,她的贞洁也令人怀疑,为了两家的声誉,保全瑾萱的声誉,我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难道有错吗?试问,若是你们遇到了这种事,会如何决断?”宁氏振声道,瞒是瞒不住了,只有承认,说出她们不得已的苦衷以求挽回颜面。
“瑾萱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心里都很难过,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是你的指控,我们决不认同,什么花钱买通土匪,我们身在扬州,上哪去结识黑风岗的土匪?就因为我是后娘,你们就这般臆测,也太过无理取闹了。”宁氏说的义正言辞,好像她才是无辜的受害者。
方文氏反唇相讥:“你这个后娘当的怎么样,叶府的人一清二楚,要我找几个人来对质吗?你们身在扬州自然是不认得什么土匪,但是黑风岗就在济南地界,魏知府在那任职多年,跟土匪打了多年交道,魏公子想要找个土匪还是很容易的吧?依你之前的解释,瑾萱出嫁,瑾蓉就病了,送去了外祖家养病,结果呢?人直接进了魏府成了少奶奶,试问,这如果不是阴谋,她偷偷摸摸跟去济南做什么?难道她掐指会算,算到瑾萱会被土匪劫走?叶宁氏,你真当大家都是傻子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焦头烂额
方文氏反驳的有理有据,让叶宁氏的辩解显得苍白可笑。
大家听到这会儿,只要不是傻子,是非曲直都已明了,心中再无疑虑。
戚氏听的快吐血了,方文氏怎么指责叶家母女她不管,但是勾结土匪,残害自己未婚妻的罪名太大了,一旦着实,流江就彻底毁了。
“方文氏,你口口声声说流江勾结土匪,可有证据,如若不然,你就是诬陷,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我要送你去见官。”戚氏振声道。
方文氏嗤鼻一笑:“穆夫人,你别急,账要一笔一笔算,我今儿个在这里说的每一句都有真凭实据,在座的每一位都可以做个见证,别说你不与我善罢甘休,我还不与你们善罢甘休呢!出了这个门,我就去击鼓鸣冤,为我那可怜的外甥女讨回公道。”
“瑾萱虽然姓叶,可她身体里也流着方家人的血,你当我们方家人都死绝了吗?”方文氏掷地有声,怒道。
“这事儿还没完,咱们走着瞧。”
方文氏最后冷睨了眼这些个丑陋的面孔,巨有气势的一甩衣袖:“杜衡,我们走。”
说完,方文氏昂首阔步走出花厅。
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她要让这些恶人得到报应,付出应有的代价。
杜衡看着低头哭泣的方婉婷,问道:“你是跟我走还是留下?”
方婉婷自知事情败露,留下已是毫无意义,还是保住自己的婚姻要紧,怯怯地看了眼叶宁氏,默默走到杜衡身边。
杜衡拉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这出戏很精彩,却也叫人恶心,就算食物再美味,也吃不下去了,谁都不愿意继续留在这。朱氏率先起身离席,看都不看面如死灰的叶家人和戚氏,也不打招呼,跟逃避瘟疫一样的离开了花厅。
大家纷纷走人,须臾,原本热闹非凡的花厅变的空荡荡。
因为之前冲进内院的下人都被方文氏带来的人控制住,所以消息也传不出去。
等到女眷们纷纷派人来叫自己的男人,穆侍郎才知道出事了,忙带了魏流江赶了来,一进花厅,只见叶宁氏和戚氏在吵架。
“都是你生的好闺女,带坏了我们流江,简直就是扫把星。”戚氏怒骂。
叶宁氏已经够糟心了,方文氏骂她,她无力辩驳,因为心虚,可戚是凭什么指责她?
“谁是扫把星?到底谁带坏了谁?要不是你们流江勾引了我女儿,事情至于闹成这样吗?主意是他出的,土匪是他找的,你怪谁来着?”叶宁氏反唇相讥。
戚氏一听,果然是流江做的,更加生气:“呸,我们流江是个老是本分的孩子,要不是你们教唆,他会做这种事?”
“你自己去问问你的好外甥,到底谁教唆谁?”
两人怒目相向,争锋相对,就像两只发了疯的母牛,只差没打起来了。
“都给我住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穆侍郎一声暴喝,阻止了两人吵架。
戚氏愤然道:“怎么回事,你问她。”
叶宁氏冷冷一哼,扭着头不说话。
叶瑾蓉已经扑到魏流江怀里痛哭。
穆侍郎火大:“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拎不清。”
戚氏委屈的落泪,抽泣道:“刚才自称是瑾萱大舅母的方文氏来了,把什么都抖露出来,还说要去告官,这下,什么都瞒不住了。”
穆侍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倒。
叶佳瑶在厨房里忙活,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如此精彩,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觉得奇怪,这些丫头怎么不上菜了?
那些丫鬟婆子们都在那议论,叶佳瑶竖着耳朵听。
“那个大舅母好生厉害,带了人就那么闯了进来。”
“哎,真没想到魏少奶奶是假的,连叶二小姐也是假的,咱们就在身边伺候都没瞧出来。”
“纸包不住火,这下咱们大人的颜面可要扫地了。”
“可不是吗?当着这么多贵客的面揭丑,太丢人了。”
“客人都走了,那咱们还上不上菜啊?”
“谁知道呢?不用上了,管家会来吩咐的吧……”
“管家他自己都动不了了,这会儿被人抬去药铺诊治了。”
叶佳瑶愕然,她们口中的大舅母是方文氏吗?舅母来闹场了?当众揭穿阴谋?这么精彩的戏码,她居然没在场,错过了。
遗憾啊遗憾,本来她打算亲自揭穿的,好亲眼看看那对贱人惊悚恐惧的模样。不过,要靠她自己的话,还得好多年吧!
这可是她的事,却没人告诉她,这种感觉实在不爽。
“尧哥,菜烧糊了。”王明德提醒道。
叶佳瑶回过神来,果然锅里的鱼煎过头了。她把烧了一半的鱼装出来,勺子一扔,吩咐道:“都不用做了,做了也没人吃。”
客人都走了,穆家人这会儿怕是龙肝凤髓也难以下咽。
魏家现在乱成了一锅粥,穆侍郎急着善后,戚氏气的倒下,叶氏母女惶惶不安,也无心管其他。所以,叶佳瑶在厨房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来,索性收拾东西走人,让厨房的管事传个话,让魏流江明儿个自己去天上居结账。
叶佳瑶很好奇,大舅母说要去击鼓鸣冤,是真的,还是吓唬人的?便让邓海川和王明德先回天上居,自个儿去府衙看看。
一到府衙,结果一点动静也没有,叶佳瑶撇了撇嘴,看来舅母只是吓唬人的。
其实是她来晚了,大舅早就击鼓鸣冤,而穆侍郎第一时间赶过来周旋。府尹大人见这桩官司牵扯到穆侍郎以及今年夺魁呼声很高的才子魏流江,不敢大意,推说要等详查之后再开堂审理,先拖着。
穆侍郎想要找方家人私了,该赔罪赔罪,该磕头磕头,要真上了公堂,流江就有了案底,连会试的资格都得取消。
可是方家大舅留的地址是靖安侯府,穆侍郎又硬着头皮找去靖安侯府,但侯府的人说,没这人,一句话把他给打发回来。
穆侍郎无可奈何,只好派人快马加鞭去杨州请叶秉怀。至于他的连襟魏大人,说是八月底会到金陵,为流江走动走动,这会儿估计在路上,没法通知,只能等。
叶佳瑶回到天上居就去找赵管事,提出要见夏淳于。自那晚见过大舅和大舅母后,就没再见过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住哪儿。不得已,只能问夏淳于。
可赵管事推说,世子爷最近很忙,连他也见不到人。
叶佳瑶气闷,收工回家后,硬着头皮叫姜离去侯府传话,请夏淳于告知大舅舅母所在。
然而,姜离回来说没见到世子爷。
叶佳瑶那叫一个郁闷,难道还要她亲自去找夏淳于吗?
叶秉怀听说出了大事,也顾不得什么擅离职守,立即动身赶到金陵。
两家人坐在一起商量。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两个孩子的确是做了不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