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开始炒第二锅糯米粉。
两刻钟一到,赫连景就开始催了,崔东朋去开了冰鉴,往里头一张望,叫囔起来:“尧哥,快来看,有点儿不对劲。”
大家丢下手中的活都凑了过去。
叶佳瑶拿起一个月饼,只见月饼根本没有之前几回做出来的圆润透亮,而是干巴巴的,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开裂的情况。一掰就掰开了,不似先前的Q弹。
“开裂了?怎么会这样?”钟祥惊呼。
“是不是配方不对?”王明德自言自语。
“怎么可能,配方咱们都研究好几回了,每次都很成功。”邓海川道。
难道是材料有问题?
叶佳瑶神色凝重,沉声道:“检查材料,必须找出问题的原因。”
赫连景捡了一个来吃:“我觉得还是挺好吃的呀!”
“相差一点都不行。”叶佳瑶正色道,她可是指望这批月饼打响名气的,绝对不允许出现次品。
大家分头查找原因,可是找了半天都找不出来。
大家都看着叶佳瑶,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佳瑶则是盯着第二锅快要完成的月饼,眉头紧皱,神情复杂。
配方是按照之前试验的量成倍计算的,她亲自算的,算了好几遍,不可能有错,材料又检查不出问题,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把这批放进去冷冻试试,余下的先不要做了。”只有这个办法。如果两批都是这种情况,那就证明配方有问题。
之前的欢笑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冻结,大家盯着冰鉴心情沉重,厨房里只余钟漏滴答,每一下都拨动着紧张的神经。
赫连景从没见过尧尧这般凝重的神情,宽慰道:“尧尧,你别太担心,我真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叶佳瑶知道即便是次品,小景也会照单全收,不会少她一个铜钱,但她自己心里过不去,精心准备了这么久,居然还会出错,她想不通。
“小景,你先回去行吗?我现在心里很乱。”叶佳瑶道。
赫连景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邓海川道:“待会儿找出问题,小的给小王爷传个信。”
赫连景只好先离开。
“时间到。”钟祥第一个叫起来。他比任何人都在意这次的成败,因为属于他的机会也许只有这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打开冰鉴的盖子,取出月饼。
“咦?这批又是好的。”邓海川欣喜道。
叶佳瑶拿了一个来尝,的确是成功。
“两批月饼,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做法,却出来不一样的效果……唯有一个解释,之前的材料有问题。”叶佳瑶笃定地说。
钟祥愕然:“可货是同一批的,要说有问题,应该都有问题才对。”
叶佳瑶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如果是有人做手脚呢?”
大家心头一震。
叶佳瑶继续道:“材料是祥哥和王明德一起去买的,我相信不会有问题。”
“嗯,我们都验过货,绝对没问题。”王明德道。
“第一批月饼用的是最上面的材料,底下的却没事,可见是上面的被人动了手脚,咱们的材料就放在厨房里,大家进进出出的都看得到,所以,有人的时候不太好动手脚,肯定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搞的鬼。大家想想看,有谁值得怀疑?”叶佳瑶问道。
得出这样的结论让叶佳瑶很心塞,这个搞破坏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心里?眼红嫉妒还是怀恨在心?她自认没有对不起谁?这个混蛋要是不揪出来,以后时不时的给她来这么一下,还真有些吃不消。
钟祥沉吟道:“我实在想不出来谁会干这种事。”
“是啊,自从尧哥来了,咱们天上居的人都是一条心的。”邓海川也说。
“我看未必,这次咱们几个跟尧哥出来,就有人心里不服气。”崔东朋撇嘴道。
“我想也就是发发牢骚,不至于这样害咱们吧!”邓海川显然知道崔东朋指的是谁。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保证?”崔东朋道。
“你是说刘其胜?”叶佳瑶也猜到了,刘其胜原是钟祥的跟屁虫,他为钟祥出头还跟她起过冲突,结果钟祥偃旗息鼓了还成了她的左右手,刘其胜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钟祥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崔东朋分析道:“咱们前天白天还做过实验,尧哥你说,可以了,不用再实验了。当时在场的人不多,我记得其中就有刘其胜,如果要搞鬼,肯定就是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这段时间,因为确定咱们不会再打开材料了。”
“非常有道理。”叶佳瑶认同道。
“但咱们也不能把矛头都指着刘其胜,当时在场的人应该都有嫌疑。”钟祥还是想维护刘其胜。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明德思忖道:“要这么说的话,我前儿个晚上睡的迷迷糊糊,好像看到刘其胜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回房。”
“说不定是去茅厕呢?”钟祥道。
王明德摇头:“不像,以前他去茅厕回来都是大大咧咧地,动静挺大,但前天,我觉得他很小心翼翼,都是掂着脚尖走路。”
大家默然,看来就是刘其胜了。钟祥很难过,黯然垂着头。
叶佳瑶想了想,道:“从面皮开裂的情况看,应该是糯米粉里被掺了面粉之类,扬州的白面特别细白,掺在糯米粉里很难分辨出来。现在我们也只是怀疑他,没有确凿的证据,先不提了,等忙过这两天再回去好好查问查问。”
“那这一百个月饼怎么办?”邓海川问道。
“作废。”说出这话,叶佳瑶自己也是心疼肉疼,一百个月饼的材料费就将近一百两银子,别的都还好说,可奶油来之不易。但她绝不允许这些次品流出去。
邓海川和崔东朋都快哭了,这可是整整四百两银子啊!说不要就不要了。
“咱们自己吃。”王明德也舍不得。
叶佳瑶无奈道:“给你们留二十个,剩下的我拿走。”
拿回去给姜叔姜婶他们吃,自己人总好说话。
“好了,你们继续干活,祥哥,这里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好关。”
“你去哪儿?”钟祥问。
叶佳瑶垂头丧气道:“馅料不够了,我得回去做啊!”
大家一直折腾到天亮,总算做出来四百个月饼,然后蒸寿桃,这个量是非常大的,为了讨吉利,还要给街坊邻居以及路过的人派送。
好在王府的帮手多,一上午就做出几大箩筐的寿桃。
夏淳于为了抽出时间参加老王妃的寿宴,连续值了三天班,换来一日休息。
这日一大早就过来王府,帮忙接待来客。
他和赫连煊两人并排站在王府门前迎客,一个一身紫金蟒袍,一个海青云纹锦袍,皆是器宇轩昂,英武不凡。
“弟妹好气魄,我听小景说月饼材料出了问题,坏了一百个,弟妹说作废就作废了。”迎客的间隙,赫连煊哂笑低语。
“怎么会出问题?”夏淳于愕然,瑶瑶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怎么还会出问题?而且一百个这么多,瑶瑶不得心疼死。
赫连煊挑眉:“这我就不知道了。”
“对了,你让请穆侍郎,我已经请了,是他托你的?”赫连煊问道。
夏淳于摇头,故作神秘道:“不是,是我想见他们家的一个人。”
“男人还是女人?”赫连煊饶有意味地看着他。
夏淳于哂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样的好机会,魏流江一定不会放过,说不定那叶瑾蓉也会来凑热闹,那就有好戏看了。
今天只是第一步棋。
夏淳于忙里偷闲,抽空跑去厨房看看,却见小景正从厨房出来。
“淳于哥……你上这来做什么?找吃的?还是找尧尧?”赫连景问道:“如果是找尧尧,他现在是忙得脚不沾地,我去都被赶出来了。”
夏淳于一滴冷汗,估计他去也得给赶出来。
夏淳于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来找你的,我和你哥忙得上茅厕的时间都没有,你却开溜了,你哥让我来捉你。”
赫连景理直气壮道:“我可没偷闲躲懒,今儿个的重头戏就是寿宴,我得盯着点。”
“你甭跟我解释,跟你哥说去。”夏淳于背着手转身就走。
赫连景忙跟上:“淳风呢?他说今儿个会早点来帮忙的。”
“他早来了,跟赵启轩他们在戏园子那边看杂耍。”
“这家伙,还说帮忙,倒是自己找乐子去了。”赫连景嗫喏道。
两人从厨房转出来,就听见外头唱报:“穆侍郎穆大人到。”
夏淳于驻足,不一会儿看见大腹便便的穆侍郎,带着穆秦楚和魏流江走了进来。那边有管事妈妈迎了一位夫人和小姐模样的往内院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丢脸丢大发了
赫连景看淳于哥望着那位小姐的背景发呆,揶揄道:“淳于哥这是瞧上了?要不要我去问问是哪家的小姐?”
夏淳于凛他一眼:“你哥托我帮你挑个媳妇,我瞧瞧看哪家的合适。”
赫连景嗤鼻道:“得了,他自己都还没成亲,管我做什么?”
穆大人看见夏淳于和赫连景,忙上前来打招呼。
“夏大人,小王爷。”
夏淳于拱手还礼。
“小景,恭喜你了。”穆秦楚自来熟的称呼起赫连景的小名。
赫连景翻了个白眼给他,你妈的,你老子都恭恭敬敬称呼小爷小王爷,你个兔崽子跟小爷套什么近乎?
穆秦楚吃了个瘪,穆侍郎小声呵斥道:“怎么叫人呢?还懂不懂礼数?”
穆秦楚忙又作揖,叫了声:“小王爷。”
魏流江施礼道:“小生给小王爷,夏大人请安。”
“这是我外甥,去年中了济南府的解元,来金陵参加会试的。”穆侍郎笑呵呵地介绍道。
夏淳于似是而非的扯了下嘴角:“大人请里面喝茶。”完全忽略了魏流江。
穆侍郎讪讪,心道:自己的儿子和外甥有这么逊吗?夏大人和小王爷似乎都不怎么待见他们。
穆秦楚和魏流江心中忐忑,看来夏淳于还记恨着上回那件事,连带着赫连景也不给好脸色了。
叶瑾蓉今儿个打扮的格外华贵,白色冰蚕丝织就的绫衣,外罩藕色的软烟罗,下系一条藕色撒花水雾百褶裙,那裙上细碎的花桃皆是金丝绣成,绣工精致,这样的金丝软烟罗,一丈就要一百多两银子,十分昂贵。脖子上一个赤金璎珞项圈,头上的珠花和金钗也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
她来金陵不久就有这样一个露脸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打扮。
穆夫人戚氏在前头,神情淡淡,其实她今儿个并不想带这个外甥媳妇来,这样的场合,是各家推销自家儿女的好机会,她本想带自己的女儿来露露脸,可流江跟她软磨硬泡,非要她带瑾蓉过来。哎,没法子,看在老姐姐的份上,她便依这一回。
管事妈妈引她们去花厅喝茶。
花厅里已经坐满了京城贵妇,可以说,除了宫里的,最有权势的女人都在场了。
戚氏认得一些,一一过去打招呼,叶瑾蓉跟在后头盈盈而笑,举手投足都显示了良好的教养,便有一些年轻的妇人跟她聊上了。
戚氏见她混得如鱼得水便不管她,自己跟相熟的夫人说话。
“原来是杨同知家的大小姐,说起来我娘家也是扬州的,说不定跟你家还有些交情。”一位学士夫人笑道。
叶瑾蓉笑容温婉:“姐姐娘家姓什么?”
“姓朱。”
“可是百年望族的朱家?”叶瑾蓉故作诧异道。
那夫人笑吟吟:“正是。”
叶瑾蓉欣喜道:“那可真是有交情了,我还记得朱家大夫人来过我家做客。”
“是吗?大夫人正是我娘……”
两人一下子就熟络了起来。
奉茶奉果点的丫鬟们进进出出,管事妈妈不时来给懿德长公主回禀事儿。
“老祖宗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这会儿就去戏园子?”
懿德微笑道:“这便过去吧!你带夫人们去戏园子,我亲自去迎老祖宗。”
大家移步后花园。
王府的花园有外园和内园,外园请的是杂耍,内园请的是戏班子。
大家说说笑笑,迎面走来一位仆妇,见到叶瑾蓉,呆愣了一下,叶瑾蓉只顾着跟刚认识的朱氏等人说笑,没留意。
“二小姐?”那妇人小声地唤了一声。
大家也不知她在唤谁,没人理她。
她又追上来,拦在叶瑾蓉面前,激动的神情,颤声道:“二小姐,果真是您,奴婢还以为眼花了,二小姐,自从大小姐嫁去济南魏家,您就不见了踪影,整整半年呐,我们还以为二小姐您想不开做了傻事儿,没想到今儿个在这里见到您,二小姐,这半年您都去哪儿了?”
叶瑾蓉终于认出这是叶家的下人李氏,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口无遮拦的倒出她的底细。
“你……你是谁?我并不认得你。”叶瑾蓉慌张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根本没有心理准备。
“二小姐,您怎么说不认得奴婢呢?奴婢李氏啊,您小时候,奴婢还伺候过您呐!您脖子后面还有一颗红痣,奴婢都还记得……”
边上的人不禁把目光投向叶瑾蓉的后脖子,果然有一个红痣。
夏尤氏听得后面喧哗,便回头来问:“何事在此喧哗?”
懿德拜托她帮忙招呼客人,她自然要问上一问。
李氏不等叶瑾蓉开口便道:“夫人,奴婢是见到了我家失踪半年的二小姐一时激动,并无心冒犯,还请夫人恕罪。”
叶瑾蓉急的不行,这会儿姨母又不在身边。
“你胡说,谁是你家二小姐。”
朱氏心里疑窦丛生,这位仆妇能说出叶瑾蓉后脖子上的红痣,可见是认得叶瑾蓉的,她口口声声唤叶瑾蓉二小姐,又说什么大小姐嫁去济南魏家,这里头难不成有什么猫腻?
“我刚才听你说什么大小姐嫁去魏家,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家有几位小姐嫁了魏家?”朱氏问道。
李氏回话:“我们叶家就一位小姐出了阁,二小姐和三小姐都还没有许婆家呢!”
叶瑾蓉额上冒出细汗来,只得呵斥道:“我都不认得你,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王府里怎么会有这等不知礼数的下人?”
那边懿德正陪了老王妃过来,别的没听见,就听见这一句了。不禁有些生气,哪个猖狂的小蹄子,居然敢在王府呵斥王府的下人?王府的下人轮的到她来管教吗?而且是在这样的大喜日子里。
当即冷言冷语道:“我王府的下人不懂事,得罪了夫人,我这位当家的给夫人您赔罪了。”
谁都听得出,这话里隐藏的怒气。
谁能担得起懿德长公主的赔罪?
刚在和叶瑾蓉走在一起的夫人们都纷纷退开几步,与她保持距离。
叶瑾蓉吓出一身冷汗,心道糟了,这下把长公主给得罪了。忙道:“长公主言重了,是妾身一时恼怒,放肆了,还请长公主恕罪。”
懿德长公主瞅了李氏一眼,觉得面生,记不得府里有这样的下人,说不定是为了忙寿宴,刘总管临时唤来的。
临时唤来的也是为她王府做事,就算是她的人。
不过现在老祖宗还在呢,没得为了这点小事惹老祖宗生气,便道:“好戏马上就要开锣了,别耽误了时辰。桂妈妈,带这位仆妇下去问问清楚,要真做错了,咱们王府可是有规矩的。”
大家纷纷跟随懿德和老王妃去看戏,独独留下叶瑾蓉无人理会。叶瑾蓉懊恼的想哭,怎么这么倒霉?竟然在此遇上了叶府的下人。
戚氏姗姗来迟,见叶瑾蓉一个人呆怔在那,便上前问道:“你怎么回事?不是早跟她们去园子里看戏了?”
叶瑾蓉眼眶发红,见姨母身边还有人,又不好说什么。
那些人也是识趣的,对戚氏说:“我们先走。”
等到无人了,叶瑾蓉才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姨母。
戚氏听了连连数落道:“糟了糟了,我就说不让你来,你偏偏要来,自己做了那等事就该躲着点悠着点,我要是你,这辈子都不出门了,你还非要来凑这个热闹,这下好了当场被人揭露,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自己没脸不说,还要耽误流江的前程,连带着我们穆府都丢脸……”
“姨母……”叶瑾蓉抽泣着,想到那样严重的后果,懊悔不已,可是谁能想到叶家的下人会到王府来做事呢?
“那仆妇现在何处?”戚氏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冷静下来,想办法把这件事压下去,只要那仆妇改口说认错了人就没事了。
“已经被长公主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