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兄弟,你哪儿人啊,听你的口音可不像本地的。”一位大婶问道。
“哦,我们家原是扬州的,早些年过来山东做点小买卖,可惜亏了本,这不,打算过阵子回扬州去。”叶佳瑶故意提到扬州。
“哎呦,那可真巧了,我们家大少奶奶也是扬州人。”桂嫂端了碗茶过来。
叶佳瑶惊讶:“是吗?你们家大少奶奶是扬州哪里的?来济南多少年了?”
桂嫂说:“哪有好几年,上个月刚嫁过来的。”
“就是扬州城里的,同知大人的千金呢,跟我家少爷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只可惜脾气太……”另一位大婶说到一半,做了个很无奈地表情,没往下说。
叶佳瑶暗暗心惊,上个月嫁过来,怎么可能?难道说,魏家随便找了个来顶包?
正说着,有人进来,清脆的嗓音透着几分傲慢:“桂嫂,大少奶奶要的河虾和螃蟹可买到了?”
叶佳瑶听这声转头一看,差点没把水喷出来,尼玛,这不是二妹叶瑾蓉身边的丫头桃红么?
桂嫂忙上前答话:“买到了,新新鲜鲜活奔乱跳的。”
“那好,今儿个中午做个熟抢虾仁,点心做蟹黄包,可得做精细了。”桃红交代完转身走人,都不曾往叶佳瑶这边瞟上一眼。
尼玛,这贱婢还是一副狗仗人势的贱样。
桂嫂等桃红出门,朝门口呸了一口,嘴里不知道嘀咕什么,看样子很不喜欢桃红。
“姐,这人是谁啊?好大的气派。”叶佳瑶问。
桂嫂翻了个白眼,悻悻道:“还能有谁?大少奶奶身边的大丫头。”
“原来是个丫头啊,我还以为是正经八百的主子呢。”叶佳瑶嘿嘿笑道。
心里却是波翻浪涌无法平静,桃红是瑾蓉最得意的贴身丫鬟,桃红出现在这里,熟抢虾仁正是瑾蓉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毫无疑问,现在在这府里的大少奶奶就是叶瑾蓉,可瑾蓉这会儿不是应该在扬州的吗?就算老爹让瑾蓉来救场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上个月进的门……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瑾蓉是尾随她而来的。二当家说了,她是被自家人坑害的,瑾蓉偷偷跟来早就做好了取代她的打算。
“哎,你们谁会做熟抢虾仁?”桂嫂问大家。
有人撇嘴道:“咱又没学过做淮扬菜,谁知道怎么做。”
又有人说:“那个蟹黄包,咱们都做了好几回了,回回都被嫌弃,什么叫入乡随俗都不懂,嘴这么刁,胃这么娇,她怎不陪嫁个厨子过来?尽折腾咱们。”
“哎,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大少爷心尖尖上的肉,捧在手心里的宝,咱们是下人,下人只有听命挨骂的份。”
“真是麻烦,好在下个月他们就要去金陵了……”桂嫂怏怏道。
下个月要去金陵?叶佳瑶心想,可能是魏流江要去参加会试,顺便陪瑾蓉回门。那她也得去金陵,虽然她还没想到要怎么讨这个公道,但这件事不能这么轻易就算了,走着瞧。
叶佳瑶弱弱道:“要不?让我来试试?我爹以前在酒楼帮过厨,我小时候也常在酒楼里混,熟抢虾仁,没做过却是见过怎么做的。”
桂嫂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闷闷道:“方法我们也会,可就是做不出大少奶奶要的那种味儿,你都没做过,估计也不行。”
叶佳瑶笑道:“别忘了,我也是扬州人,最熟悉扬州人的口味,放心,我保准做个让大少奶奶满意的。”
今儿个多亏了桂嫂带她进来,就当还桂嫂一个人情。
“要不就让他试试,反正咱们做砸也不是一两回了。”一个大婶建议道。
叶佳瑶撸了衣袖开始动手,先把河虾洗净放入开水里烫约两三分钟,然后把虾仁剥出来装盘。装盘有讲究,摆出整齐漂亮的形,淮扬菜精细,色香味形,缺一不可。
把剥好的虾仁一圈圈摆放整齐,叶佳瑶开始调卤,锅中倒入麻油,等油香飘起来,加入酱油、糖和菱粉进行调制,酱油不宜太少,少了色不够亮,多了也不行,焦黑影响美观,这分量的捏拿很要紧。但对叶佳瑶而言,根本不成问题,信手拈来。
“小子,看你可不像是生手。”桂嫂一旁看着暗暗称奇,这小子的手艺比她还好。
叶佳瑶随口道:“平日里在家也做饭,没办法,我娘身体不好。”
说话间,卤汁调好了,叶佳瑶用勺子均匀地浇在铺好的虾仁上,发出嗤嗤的声响,一盘鲜香嫩滑的熟抢虾仁完成了。
叶佳瑶顺便又做了几个淮扬菜,清蒸鲈鱼,大煮干丝儿,麻婆豆腐……
尼玛,瑾蓉鸠占鹊巢,她还要做菜给她吃,希望她吃了以后上吐下泻消化不良,叶佳瑶边做边诅咒。
第三十五章 将错就错
叶佳瑶帮忙做好了菜就告辞了,她可不敢在这里久留,要是让瑾蓉知道她没死还找上门来,非把她给灭了不可。
从后门的巷子里出来,一队人马簇拥着一顶轿子从面前经过,差点就冲撞了,叶佳瑶忙退到墙边。
尼玛,官家出行好大的派头。
等队伍过去,街道恢复熙攘,叶佳瑶混入人群中,很快消失。
轿子来到魏府大门前停了下来,侍卫上前:“大人,魏府到了。”
夏淳于掀开轿帘下了轿,抬头看着大门上悬挂的黑底鎏金匾额,“魏府”两个大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原本处理完了这边的事就要回京城,但他觉得有必要来一趟魏府。
二当家盛武身边的黎铁招认,瑶瑶被劫持上山是有人出了三千两银子请黑风岗做这趟买卖,这个人是谁不难猜测,谁能从这场见不得人的交易中获取利益?如果魏家查不到就回扬州查,瑶瑶已经不在了,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魏知府得到消息,颇为惊讶,却是不敢马虎,忙不迭的出门相迎。
“不知云麾使大人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恕罪。”魏知府态度热情略带谦卑,虽然知府和云麾使的官阶都是四品,然一个是京官,属鸾仪卫,在皇上身边当差,一个是外官,掌一方政务,这其中的高低尊卑不言而喻,而且这位云麾使是靖安侯世子,身份又是比旁人尊贵些,他自然不敢托大。
夏淳于淡淡一笑:“路过此地,特来拜访,叨扰了。”
“何来叨扰之说,云麾使驾临,蓬荜生辉,求之不得。”魏知府哈哈笑道。
两人寒暄着往里走。
请夏淳于落座后,魏知府小声吩咐下人去准备酒菜:“备什么酒菜请大少奶奶拿个主意,云麾使大人是金陵人氏。”
夏淳于耳力极好,这话一字不落入了耳。心中惊疑,大少奶奶原来是属于瑶瑶的身份,来之前他预料魏家应对新娘被劫持不外乎两种策略,一是不动声色,找个顶包的照常进行婚礼;二是不动声色,只当叶家不曾送亲过来。
不过估计第二种策略实施起来有点难度,正常情况下,新娘还有两日的路程就可以到达济南府,是赶着成亲的日子来的,喜帖什么的肯定早就送出去了,突然说取消,会令人生疑。所以,第一种策略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是他没料到顶包之人也会是南方人,不然魏知府不会让这位大少奶奶拿主意。
魏知府吩咐了下人,回头问道:“大人来济南可是有公干?”
夏淳于心说:自然是公干,老子还在黑风岗上呆了大半年呢!不过这事属于一级机密,连他家里都不知道他来了山东。如今大功告成,也就不必隐瞒了,顺便试探一下魏知府,便道:“此番为了黑风岗而来。”
魏知府果然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旋即道:“赫连王爷大发神威,一举端掉了黑风岗,还齐鲁大地一片安宁,功在社稷,令人敬佩。”
“这是自然,圣上远在金陵,却是时时为鲁地匪祸猖獗而忧心,几次派兵围剿皆无功而返,此番赫连王爷亲自出马,总算解了圣上心头之忧。”夏淳于提起圣上,神情无比恭肃。
“那是那是,不知赫连王爷什么时候来济南?下官定要代山东百姓好好谢谢王爷。”魏知府笑容谄媚,赫连王爷是一尊不得了的大佛,如果能趁此机会结交,实乃大幸,故而越发的谦卑起来,以下官自称。
夏淳于微微一哂:“王爷已经押着黑风岗匪首先行回京复命,大人的心意,我会代为转达。”
魏知府露出遗憾的神色,不过转念一想,能与云麾使搞好关系也不错,就等于与靖安侯府攀上了交情,且不说靖安侯,便是云麾使自身便是个值得攀交的人物,他虽在济南,却是知道这位云麾使是京城公侯子弟中的翘楚,前途不可限量。流江马上就要去金陵参加会试,若能一举得中,他是打算为流江在京城谋个职位,要是流江能交上云麾使这个朋友,助益良多。
便道:“如此多谢大人了,不知大人能在济南逗留几日?也好让下官尽尽地主之谊。”
夏淳于笑了笑,先不忙着回答魏知府的问题,而是四下里看了看,道:“一路进来,见府上喜气洋洋,可是办喜事儿了?”
魏知府笑道:“长子刚刚上月完婚。”
夏淳于意外道:“是吗?早知道就该送上一份贺礼才是。”
魏知府笑哈哈:“大人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只是出门在外身边也没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待我回京再补上。”夏淳于笑道,又问:“不知娶的是哪家的千金?”
“是本官的世交扬州同知叶大人的千金,指腹为婚。”
夏淳于不动声色道:“可是叶家大小姐?”
魏知府暗暗心惊:“大人如何得知?”
夏淳于淡然一笑:“实不相瞒,今日我是受人所托特意登门求证一件事儿。”
魏知府心里七上八下,甚是忐忑,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知是何事,大人请讲?”
夏淳于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慢悠悠地说:“这次攻破黑风岗,遇见一女子,自称叶家大小姐,魏家未过门的儿媳。”
魏知府脑子里轰的一下,头皮一阵发麻,他已经为此事心烦已久,洞房夜方才知道嫁过来的并非叶家大小姐,而是叶家二小姐,魏家的正牌儿媳在送亲的路上被黑风岗的土匪劫持,这事传出去,魏家的颜面无存,正好叶家二小姐随行,替姐出嫁,算是解了两家危机,也怪不得她。
本以为这件事可以瞒天过海,谁知黑风岗这么快被端掉,且云麾使还见到了叶大小姐,这会儿还上门来求证。
只是事已成定局,不容更改,便是错也要错下去。
魏知府硬着头皮,讪笑道:“大人说笑了,叶大小姐上月已经与犬子完婚,难道我们还能认错了人不成?定是那女匪为了脱罪找的借口诓骗大人。”
“果真不是?”夏淳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魏知府万分确定地点头:“此事绝无可能。”
夏淳于笑了笑道:“既然不是便好,我也不甚相信,若真是魏家未过门的儿媳被人劫持,大人岂能无动于衷?”
魏知府背上冷汗涔涔,连连点头义正言辞道:“那是那是,若真有此事,下官岂能善罢甘休。”
“此女太可恶,居然编造这种谎言毁我魏家清誉,还请大人把此女交与本官,本官要查问清楚。”
魏知府心想着先把人弄到魏家来再说,不能让她在外面胡说八道。
夏淳于心中恼怒,他早就猜到魏家不会承认,只是没想到态度会如此决绝,莫说瑶瑶现在不在了,便是在他也断不会把人交出来,让你们毁尸灭迹么?在你们眼里清誉大过人命,可瑶瑶有什么过错?
“大人所提要求,恕在下无法应承。”夏淳于隐忍着怒意道。
魏知府心头一凛,有些猜不透云麾使的心思。
“大人,这事事关魏家声誉……”
夏淳于抬手道:“大人多虑了,实是那女子已经死于乱战之中,本官也是为了谨慎起见,故而前来一问。”
魏知府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心里有些许遗憾,毕竟那孩子在襁褓中时,他还抱过,但比起眼下的窘境,不得不感叹一声,这样最好。一个在土匪窝中呆过的女子,贞洁已失,还有何面目存活世上?只能怪她自己福薄命薄。
下人来传话,说是午饭准备好了。
“略备薄酒不成敬意,请大人入席……”魏知府客气道。
夏淳于抱拳道:“大人客气了,只是在下还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在下便告辞了。”
他才不屑跟这种虚伪之人一道吃饭,会消化不良,会恶心会吐。
“大人要走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魏知府挽留道。
“后会后期。”夏淳于匆匆告辞,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了。要弄清如今在魏府的所谓叶大小姐到底是谁,有得是办法,等他彻查清楚,定要为瑶瑶讨一个公道。
送走夏淳于,魏知府便命人把长子魏流江叫去了书房。
“适才云麾使大人来访,提到了叶家大小姐,声称在黑风岗见过她。”魏知府道。
魏流江大惊:“爹,这可如何是好?”
魏知府面色沉冷,抬手道:“不必惊慌,相信此事叶家与我们魏家的立场是一致的,况且那叶瑾萱已经死于非命,死无对证,只要咱们两家统一口径,便不会再兴波澜,只是……瑾蓉那,你得吩咐仔细了,不得露出马脚。”
魏流江抹了把虚汗,说:“儿子省得,蓉蓉一直很小心。”
魏知府沉吟道:“在济南府自是无碍,关键是到了金陵那边,你们要小心应对。”
魏流江说:“也就是瑾萱外祖家有些麻烦。”
“这事儿让你岳丈自个儿头疼去。”魏知府心底也是烦躁,谁也不希望出这种事,既然出了,也只能捂着盖着,将错就错了。
第三十六章 贵公子
叶佳瑶离开魏府就打听了大明湖所在,就在济南城东边,但名称不叫大明湖,而是莲子湖,因湖上遍植莲花得名,也叫历下波,因其处在历山之下,不管叫什么,湖还是这个湖,景致依然绝美,正所谓: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春色半城湖。
今日晴光潋滟,湖水澄碧,杨柳荫浓,走在湖边暖风拂面,煞是赏心又悦目,只可惜满湖荷花未到盛开时节,见不到十里荷塘的壮观景色。
湖上有不少游人泛着小舟徜徉,看着甚是惬意,叶佳瑶跑去码头,码头只剩下一条小船,问了问价格,租一条小船居然要二百个铜子。
叶佳瑶不由捂紧了钱袋,她的家当可不多,靠这点银子去金陵都还不够,哪有闲钱游湖。
可是,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在岸边走走,湖心亭都没去过终究有些不甘。
“船家,能便宜点不?我不会玩很久的。”叶佳瑶跟船家商量。
船家斜着眼将她打量,然后不耐烦地说:“要租就租,不租走远点,别挡着我做生意。”
叶佳瑶还是下不定决心拿出二百铜子,厚着脸皮问:“那船家,我可不可以找人合租?”
船家看都不看她一眼:“起价二百铜子没得商量,多一人加一百。”
我呸,你特么一条破船而已,知道二百铜子能买多少大肉包子了吗?整整一百个,能把你丫的撑死,真是比黑风岗的土匪还要黑要凶残。
“船家,去湖心岛……”一华衣少年走过来,也不问价钱,直接就要登船。
船家立马笑脸迎人:“客官小心脚下滑。”
“哎,这船是我先租的,你不能抢啊!”叶佳瑶眼看着最后一条船也没了,忙拉住少年。
少年回过头来一双细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看了叶佳瑶一眼,嫌弃地甩开叶佳瑶的手:“你先租的?那你怎么不上船啊?”
船家怕生意被这个穷酸小子搅黄了,忙道:“谁说我的船租给你了?你租得起么?”
叶佳瑶就看不得这种势利眼,尼玛,不争馒头争口气,老娘,咳咳,小爷今儿个还就跟你杠上了。
“谁说我租不起?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叶佳瑶摸出一把碎银子在船家眼前晃了晃。
船家压根瞧不上这点碎银子,租给他顶多二百铜子租金,要是租给那位贵公子,说不定还有打赏。
“二百个铜子都要磨叽半天,舍不得花钱就站在岸边看看得了,这位公子,您请。”船家对贵公子点头哈腰。
叶佳瑶拦在前头,双手叉腰,气势汹汹道:“你这个船家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