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回到府里,才知道发生大事了。
不知怎地,太后知道了琉璃受罚之事,大发雷霆,已经把父亲和母亲都召进宫去问罪了,同时被传召的还有他和瑶瑶,下人已经去了培训班找瑶瑶,估计这会儿瑶瑶也进宫了。
夏淳于解下大黑的缰绳,一边吩咐宋七速去赫连王府报信,太后那个护犊子的老太婆,有时候根本不讲道理,这一次,还需麻烦懿德长公主才行。
宁和宫内,太后气到浑身颤栗,一双浑浊老眼怒视着靖安侯两夫妻还有叶佳瑶,几乎要喷出火来。
听到消息的时候,她还不相信,靖安侯府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要琉璃去祠堂罚跪?可是看到琉璃小脸惨白,膝盖青紫,站都站不起来了,把她给心疼的掏心挖肺似的,问琉璃,琉璃含着泪不肯说,还求她别追究了,她怎么可能不追究?问小雅,小雅也是支支吾吾,说是跟二少奶奶闹了点不愉快,断断续续的已经跪了两天了,顿时怒火中烧。
她自己跟个宝贝似的疼着,别说罚跪,就是大声一点都不曾有过,她把这颗掌上明珠,心头之肉交给靖安侯府,却被如此苛待,叫她怎能不生气,气的都快吐血了。
即便琉璃犯了什么大错,也不至于要受到这么严厉的处罚,又不是杀人放火。
太后如冰刀般凌厉的眼神在三人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冷声威吓道:“琉璃是哀家最疼的孙女,交给你们是指望你们好好待她,不是让你们虐待她,今天,你们必须给哀家一个交代。”
太后发威,喝得尤氏心头砰砰直跳,不过看一旁的侯爷和瑾萱都是一派沉静地容色,便又安下心来,有什么好怕的,这次理在她们这边,皇家权势滔天,也不能不讲理吧!
尤氏定了定神,说:“启禀太后,这件事,太后还是问琉璃比较妥当。”
这样的回答让太后更加恼怒:“琉璃已经被你们压迫的跟个小媳妇似的,她还敢说?尤氏啊尤氏,你果然是好手段。”
叶佳瑶心底冷笑,琉璃是不敢说,理亏呀!怕自己的丑事被宣扬出去,这个搞不清的老太婆还非要在这里追根究底。
尤氏脸色一变:“臣妾惶恐,臣妾自问一直待琉璃宽容有加,明里暗里多有维护,为此,没少让大儿媳二儿媳受委屈,太后若是不信,尽可问问侯府上下,问问琉璃自己。”
“琉璃的脾气太后比臣妾更清楚,倘若她没错,她果真受了委屈,别说认罚,早就一状告到太后跟前了。”侯爷不咸不淡道。
叶佳瑶心说:侯爷这话回的好。
太后一阵语塞,侯爷说的没错,琉璃的任性好强,她是最清楚的,要是琉璃果真受了委屈,一定会告诉她。但问题是,琉璃能跟一般人比吗?就算有错,靖安侯府就不能担待些吗?
“所以哀家才要问你们,哀家倒要看看你们处置的是否公允,一个巴掌拍不响,难道全是琉璃的错?叶瑾萱就没有一点错处?”太后的目光冷冷射向叶佳瑶。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这个叶氏,琉璃跟她算是做了死对头。
叶佳瑶坦然迎着太后的目光,太后这是要拿她作伐,不管谁对谁错,太后都会想办法让她也承担责任,好为琉璃出气。
只听得尤氏说:“这次的事,臣妾原本答应琉璃不再提,可太后一定要追究,那臣妾就只好如实告知。”
“说起来,无非是一些旧恩怨,这些恩怨太后也是清楚的,瑾萱一直忍让,可琉璃放不开心里这个结,串通了瑾萱的妹妹,仿造他人笔迹,并且给瑾萱下迷药,要毁她清白……”
尤氏说着,神色越发凝重起来:“太后,身为女人,最看重的就是清白名节,琉璃这么做,是要把瑾萱往死路上逼,又把侯府的脸面置于何地?”
太后暗暗倒抽一口冷气,琉璃对叶瑾萱的恨意已经到了非处之而后快的地步了吗?
“证据呢?”太后傲慢地问,不拿出证据,她是不会相信的。
“人证物证都在,太后可要传证人,看证据?”尤氏问道。
太后心头又是一凛,难怪这一家人始终神色坦然,原来是有恃无恐,琉璃啊琉璃,你也太没用了,既然要做,就要做个干脆利落,不留后患才行啊!
太后冷哼:“人证?物证?谁知道是不是有人买通了他人,伪造证据,捏造事实,反咬一口呢?”
叶佳瑶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尼玛个老太婆,护犊子也不是这么个护法吧!敢情琉璃的蛮不讲理是遗传了老太婆的。
这话,把侯爷也气的够呛:“启禀太后,老臣自问还没有老昏到辨不清是非,断不出真伪。”
太后目光一凛,威严道:“侯爷这是在指责哀家老昏么?”
侯爷那叫一个气闷,却是不敢顶撞,悻悻道:“老臣不敢。”
太后震慑住了靖安侯,看着叶佳瑶,阴冷讥诮:“琉璃串通你妹妹,那是你的姐妹,能跟琉璃串通?说出去谁信啊?要哀家传你的姐妹来对质,能问出实话来?说的好听人证物证,你们也就是吓唬吓唬琉璃这个没用的,想蒙蔽哀家,你还嫩了点。”
叶佳瑶彻底无语,死老太婆,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这还怎么辩?
“太后,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叶佳瑶道。
太后又是一记讥笑:“这话说的好生冠冕堂皇,貌似理直气壮,却是最无用的一句话,哀家只看事实。”
“那么太后以为的事实是如何?”叶佳瑶反问。
太后眸光犀利,沉声道:“事实就是你不甘心琉璃处处压你一头,想要除之而后快,故意设计陷害琉璃,让她有苦说不出,叶瑾萱,你的智谋连皇上都甚为赞赏,却是没用在正途上。”
叶佳瑶气笑了,从没见过颠倒黑白还能说的这么振振有词的。
“太后真是英明,没传唤证人,没看过证据,只凭三言两语就能一目了然,让臣妾佩服的五体投地,想来京兆府衙,大理寺,刑部那些大人们听说后,都要惭愧的去上吊了。”叶佳瑶反唇相讥。
真是有够搞笑的。
太后脸色一沉,怒叱道:“大胆,你敢嘲讽哀家。”
侯爷见情势不妙,忙把话头接过来:“老臣恳请太后明察,瑾萱宽容自律,从不招惹琉璃,反倒是对琉璃有求必应。”
尤氏也道:“太后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们靖安侯府可担待不起,琉璃已经在全家面前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瑾萱已经够委屈了。”
太后怒道:“她委屈?她失身了吗?她少了一块肉了吗?现在还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还敢大放厥词对哀家不敬,这叫委屈?委屈的是琉璃,从小到大从未受过一星半点苦,却让你们整治成这样。”
第二百九十八章 老祖宗出马
“依太后的意思是,臣妾要失了名节,上吊自杀才叫受了委屈?害人的叫委屈,被害叫活该,太后是这意思么?”叶佳瑶忍无可忍了。
总以为天家权再重,也还是要讲道理的,她想的太天真了,道理永远都掌握在上位者的手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要你黑就黑,要你白就白。
太后一再被顶撞,威严一再被挑衅,再想想琉璃的惨状,已是怒不可遏,当即大声道:“来人,给哀家掌嘴,今儿个哀家定要好好治治这个胆大妄为,出言不逊的贱人。”
侯爷和尤氏齐齐跪下,恳求道:“太后,使不得啊!瑾萱虽然出言不逊,却是情有可原……”
叶佳瑶冷冷看着太后,道:“父亲母亲,你们不用为我求情,今儿个就算我死在这里,也要一吐为快,难怪琉璃这么张扬跋扈,骄纵任性,原来是尽得太后真传,身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被万众子民所敬仰,本该是仁慈善良,宽宏明理,是天下女人的楷模,谁知为了护犊子,竟是这般毫无是非观念,不分青红皂白,只凭自己喜好处事,天家的威严何在?天家的威信何在?天家的颜面何在?”
叶佳瑶连声质问,听得侯爷和尤氏心惊肉跳,而太后一张老脸阵青阵白,又是震怒又是不可置信,这个贱人怎么敢?
“是,太后从一个毫不起眼的才人荣升为今日贵不可言的太后,想必一路走来也是艰辛,见惯了世间人情冷暖,明暗交替,才会觉得琉璃今日所作所为无关紧要,才会觉得为了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臣妾虽然命贱,死不足惜,可蝼蚁尚且偷生,臣妾绝不会任人宰割,今日太后要么打死臣妾,不然,臣妾出了这宫门就去敲锣打鼓,把琉璃所做的一切宣之于众,把太后所做的一切宣之于众,叫天下人都来评评理,要丢脸大家一起丢,皇家的颜面比靖安侯府的颜面可是值钱多了。”叶佳瑶振声说道,浑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势。
尼玛,死就死,宁可站着死,不愿躺着生。死老太婆,有种就杀她啊!
“再算上微臣一个。”夏淳于走了进来。
“再算上微臣一个。”赫连景紧随其后也道。
“如果不够,那就再算上老身。”懿德长公主搀扶着老祖宗进来。老祖宗阴沉着一张脸,掷地有声。
太后是真的动了杀心,从她登上后位,何曾有人敢这么指着她的鼻子骂,包括皇上在内,谁见了她不是唯唯诺诺恭敬有加,这个贱人,罪该千刀万剐。
可是,淳于来了,小景来了,还有老姐姐也来了,他们都坚定不移的站在贱人这一边。
淳于和小景就算了,老姐姐以前是她的闺中密友,她能登上后位,老姐姐和老王爷功不可没,所以,她才把最合意的懿德嫁到赫连家,老姐姐的面子不能不给。
太后只得强忍下这口气,吩咐宫人给老祖宗看座。
侯爷和尤氏见老祖宗出马,皆是抹了把汗,刚才真把他们给吓死了,瑾萱这孩子,胆也太大了,皇上敢骂,太后也敢骂。
叶佳瑶并不惊讶淳于和小景会来,之前她还疑惑淳于怎么没跟侯爷一起来,原来他是去搬救兵了。
不过,刚才淳于和小景以及老祖宗毫不犹豫的表态,还是让她很感动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一有难,赫连家的人总会站出来,这一次,更是惊动了老祖宗。
太后瞪了眼叶佳瑶,转而淡淡地问:“老姐姐怎么来了?”
老祖宗龙头拐杖轻轻一顿,少有的傲慢神色,淡淡道:“琉璃是太后的孙女儿,瑾萱是老身的干孙女儿,太后护犊子,老身同样护犊子,老身的干孙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是瞒着老身,不然,老身早就来找太后理论了。”
老祖宗一来就摆出了来算账的姿态,刚才瑾萱的话她都听见了,能把瑾萱逼到出言不逊,可见是气的没法好好说话了。
太后心里咯噔一下,这下可不太好收场了。
老祖宗目光一转,问:“琉璃那丫头呢?怎么没见人影?没脸见人了还是怎么的?”
懿德在一旁听得眼皮直跳,这里面最为难的就是她了,一个母亲一个婆母,她帮谁都不是,又不能不来。
太后蹙眉不悦道:“这就要问问尤氏了,罚跪三天三夜,是一个女儿家受得了的吗?琉璃这会儿站都站不起来。”
老祖宗呵呵冷笑:“才罚跪三天三夜啊,尤氏,你就是这么处置的?明摆着袒护啊!哦,琉璃是太后的孙女就可以网开一面,我们瑾萱就是贱命一条,可以任人践踏?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你今儿个可得给我一个说法。”
这话看着是为难尤氏,其实是在给尤氏解围,好让这个护犊子的太后知道知道,什么叫轻重。
尤氏哪里不知老祖宗是正话反说,当即恭谦道:“按理是要逐出家门的,可瑾萱和淳于大度,既然琉璃已经认错,就网开一面了。”
太后差点气吐血,什么?居然还想休了琉璃?
“尤氏,你怎么说话呢?凭什么就都是琉璃的错?”太后喝道。
夏淳于上前拱手道:“是不是琉璃的错,太后何不问问琉璃呢?或者,微臣把人证物证交给府衙,让府衙来断一断?”
“这个主意好,你来断,我来断,都免不了被人说成护犊子,交给府衙来办最妥帖不过,听说京兆府衙的年大人刚正不阿,只看证据看事实,断不会有所偏颇。”老祖宗慢悠悠地说道。
叶佳瑶都忍不住想鼓掌了,淳于的话说的妙,老祖宗的附和更是妙不可言,两人一唱一和珠联璧合,看把太后气的脸都黑了。淳于这是拿住了太后的死穴啊!跟这死老太婆就得这么干。
至于老祖宗,今日可真叫她大开眼界,老祖宗平日里都是温和慈祥,没想到也有这么不温不火却直戳人痛处,叫人无言以对的犀利。看来,老祖宗也是个人物啊!
侯爷清了清嗓子,叹道:“家门不幸呐!老臣本想着家丑不外扬,认个错,受个罚就算了,往后一家人还是一家人,不过,太后既然不信,老太君又不肯罢休,那么,老臣也只能豁出这张老脸不要,就交给府衙去办吧!若是府衙断下来,觉得老臣处置的有不当之处,老臣愿意给琉璃赔礼道歉,自请去祠堂罚跪。”
老祖宗看着太后阴晴不定的脸,慢声问道:“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气的两肋生疼,他们这是在将她的军,吃定她不敢这么做。
“呵呵……”太后冷笑两声,神色傲慢道:“府衙什么时候还管人家的家务事了?”
夏淳于正色道:“虽说是家务事,但涉及下迷药毁人清白,够得上触犯律法了,府衙可以受理。”
太后心头又是一震,其实她很清楚,尤氏说的是事实,琉璃真的做了这些事,但她决不能承认啊,一承认的话,琉璃的名誉算是毁了个彻底,别的都还好说,下迷药,那真是下三滥的手段,传将出去,太难听了。
只得忍气吞声道:“这件事,哀家可以就这么算了,但是叶瑾萱和琉璃是断不能再同住一个屋檐下。”
老祖宗施施然道:“别啊,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老身的干孙女儿差点都要上吊,老身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老身认干孙女儿不是随便认认的。”
太后暗暗咬牙,却是无计可施,陷入了被动的窘境。
“哈哈哈……”一声爽朗的笑声由远而近。
大家神色肃然,是皇上来了。
懿德暗松了口气,皇兄总算是来了,不然,这事都没法收场。
她是一进宫就悄悄派人去请皇上了。
皇上进屋来,大家忙跪下施礼,皇上看出殿内气氛不对,笑呵呵的让大家平身,自己给太后施礼,老祖宗起身欠身见礼,她有先皇所赐特权,见了皇上太后可以不用下跪行大礼。
“老太君切勿多礼。”皇上口气温和道。
“皇上来的正好,老身有一事要请皇上主持公道。”老祖宗道。
皇上知道今儿个这些人齐聚在这,不是来谈天说笑的,看太后脸色难看之极,恐怕理亏的还是太后,便道:“老太君有话尽管说。”
老祖宗看向夏淳于:“你来说。”
夏淳于上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尤氏还补充了太后指责瑾萱的罪名。
这下更是把淳于、小景和老祖宗气的够呛。
老祖宗龙头拐杖一跺,愤愤道:“太没天理了,今儿个这事不说清楚,没完。”
皇上好生为难,暗地里责怪太后护犊子也没个数,这事明摆着是琉璃的错,就琉璃那脾气,要不是被人抓住了证据,她能承认?早就闹翻天了,还能乖乖受罚?
可是,怎么个决断法呢?本来侯爷和夫人都已经处置过了,琉璃也认了错受了罚,这事就算揭过,可太后不依不饶,反倒害了琉璃,更显被动。
第二百九十九章 敲竹杠
琉璃在偏殿内,两个宫女拿着药酒在给她搓揉膝盖。细瓷般白嫩的肌肤上大片青紫触目惊心。
她的心情很复杂,恼火有之,不安有之。
恼火的是,不知道是谁的嘴这么碎,告诉了太后,太后就这么把她抬回宫来,丢下淳风一个人。
不安的是,现在太后还要找靖安侯府的麻烦,那些她想瞒的事都瞒不住了。以前出了事,都是太后替她善后,可这次的事,恐怕没那么容易。
小雅慌慌张张地进来。
琉璃吩咐她去前殿打探消息的,看她这惶恐的神情,琉璃的心也是颤了颤。
屏退左右,琉璃忐忑地问:“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