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楚儿,是谁啊……”里头传出咳嗽声。
穆秦楚示意叶佳瑶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出来请她进去。
进到屋里,叶佳瑶环顾四周,这里好生简陋啊!魏大人不是说会照顾他们一家吗?难道就是这么个照顾法?
穆戚氏半倚在床上,面色蜡黄,显然是身体有恙。
“戚夫人。”叶佳瑶微微欠身,算是见礼。
穆戚氏自嘲地笑了笑:“这个称呼,我担当不起。”
现在的她,不过是落魄潦倒一村妇而已。
叶佳瑶自己找了张椅子搬到床前坐了下来。
“前几日,你上魏宅找他们理论,我都听到了,不过,我觉得戚夫人还是不要对他们抱希望的好,有道是有其父才有其子,魏流江是什么货色,戚夫人看的最清楚,体会也最深刻。魏大人说什么会照应你们,说什么会把穆秦楚当自己儿子,那都是在哄骗,怕你把他一家拉下水而已。”
穆戚氏神色复杂:“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佳瑶莞尔:“那我就不兜圈子了,我的意思是,你指望他们,不如指望我。”
“指望你?”穆戚氏不解。
“没错,当然我不可能给穆侍郎脱罪,我没那么大的能耐,不过,让你们日子过的好点,衣食无忧还是做的到的,比如帮你们在别处开一家天上居分店。”
穆戚氏心思微动,这点好处,换做以前她压根看不上,但现在却是个诱人的馅饼,但她心怀戒备,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你怎么有这么好心来帮我?我不记得我们之间有多少交情。”
叶佳瑶淡笑:“的确没什么交情,所以,我不是无条件的帮你们。”
“你想我怎么做?”穆戚氏是明白人,人家大老远的找了来,要她做的事,一定不简单。
叶佳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要你告发魏大人,让魏流江重新入狱,魏流江原本就是罪有应得。”
穆戚氏惊诧,难道她真的这么恨魏流江吗?
“你知道魏流江为什么会没事吗?就是因为瑾蓉和琉璃公主达成协议,瑾蓉帮琉璃陷害我,而琉璃替魏流江出谋划策,暗中活动,把一切罪名都推给穆大人。”叶佳瑶沉声说道。
穆戚氏浑浊的眼中透出恨意。
“也许戚夫人吃不准穆大人是不是真的贪墨了那笔修筑江堤的银子吧!”
穆戚氏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叶佳瑶冷然一笑:“我当然知道,穆大人上朝的时候就被抓了,到现在为止,你们都没能见上一面,穆大人有冤也无处诉。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笔银子的的确确被魏流江贪了,而且被瑾蓉身边的丫头荷香盗走,全部加起来有十几万两呢!他哪来那么多银子?瑾蓉心虚,报官都不敢报。”
顿了顿,叶佳瑶感叹道:“穆大人对这个外甥是真心疼爱,本来就是要送他一桩好处,怎么可能问魏流江要银子?到头来,一番好意却成了自己身上的一道枷锁,脖子上的一把刀。”
穆戚氏先前还真吃不准老爷是不是要了这笔银子,现在知道真相,更是恨的咬牙:“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瑾蓉何尝不是白眼狼,她害我一次,我认了,我忍了,她却不知悔过,不知好歹又来害我,我要是再放过她,我就是活该。”叶佳瑶恨声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 你到底恨她什么
叶佳瑶见穆戚氏都快喷火了,却还是不松口告发魏大人,便知她还是心存一点奢望,奢望着魏大人能兑现承诺,替穆侍郎活动,照顾他们一家。
“戚夫人是不是还指望着魏大人替穆大人走动走动?我劝你还是别指望了,有琉璃公主暗中传话,穆大人的案子绝无推翻重来的可能,魏大人所谓的走动,不过是装装样子,最终倒霉的还是你们,而他们到时候拍拍屁股回济南了。”
“戚夫人如果不信,你只管让穆秦楚去找魏大人,说你们现在缺银子,看他打发你多少,我猜不会超过一百两,他肯定会说,现在银子都用在了打点上,实在拿不出多余的了。”
“要是被我说中了,戚夫人再来找我。”叶佳瑶说完,放下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欠身告辞。
穆戚氏陷入沉思,穆秦楚送走了叶佳瑶回来,说:“娘,二少奶奶说的没错,不瞒娘,儿子昨天进城抓药的时候已经去过魏家了,正好碰见个中人,他们要把宅子买了,儿子向流江借钱,流江说他现在是一贫如洗,比咱们还穷,儿子又向姨母借,姨母说的跟二少奶奶说的一模一样,最后,只给了儿子二十两,儿子怕娘生气伤身,就没敢告诉娘。”
穆戚氏气的又是一阵咳嗽,穆秦楚连忙递水。
穆戚氏缓了缓,咬牙道:“他们欺人太甚。”
穆秦楚恨声道:“咱们掏心掏肺的对他们,他们却把咱们家害的这么惨,娘,这口气,儿子咽不下。二少奶奶说的对,咱们要是再信他们,到时候再吃亏,就是活该。”
叶佳瑶忙了一天,夏淳于也没闲着。
先是亲自审问那两人,结果很清楚,是琉璃指使人干的,琉璃挑上陆小天作为瑶瑶的奸夫,肯定是暗中留意一段时间了,说起来,他给陆小天那几拳也不冤,别人都看出陆小天有问题了,虽然陆小天没付出行动,但有这种念头就是不应该的。
之后,香桃又把瑶瑶交代她们的话都告诉他,包括香桃要向他坦白,但被瑶瑶阻止,瑶瑶说,他一定会认为香桃是受她指使所以改口。
夏淳于一阵惭愧,那天他很生气的说她,说她琢磨了一天一夜就琢磨出这个法子。
还有,宋七根本没有通知他,瑶瑶和陆小天在商会里见面的事,而是琉璃的人告诉他的,他当时心乱的很,把这个环节忽略了。
最后,他在商会看到的那一幕,就是陆小天身边的跟班干的好事,按琉璃的算计,等他赶到的时候,药力发作,瑶瑶和陆小天就得生米煮成熟饭,却是错算了他心急如焚,早到了一步。
夏淳于真真是惊出一身冷汗,如果他晚到一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所有的环节串联起来,一个完整详细周密的阴谋浮出水面。琉璃是有多么恨瑶瑶,这么费尽心机要毁她清白,让她失去所有。
夏淳于又怒又心疼,难怪瑶瑶不肯原谅他,他真的很该死。
赫连景今日请了假,就呆在侯府看夏淳于怎么处理这事。要是处理的他不满意,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现在是以瑶瑶娘家人的身份,理直气壮。
看夏淳于痛苦自责的模样,赫连景不但没觉得你舒坦些,反倒更来气。
“你知道昨天瑶瑶来找我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吗?我从来没见过她这般无助,夏淳于,她是你的妻子,你却让她陷入到那样的困境,在她最需要有个肩膀靠一靠的时候,却只能一个人咬着牙死撑。”赫连景毫不客气地指责。
“你这个丈夫,太失败了。”
夏淳于被骂的一点脾气都没有:“我已经后悔的要死,要不然你打我一顿,这样我心里能好过些。”
“呸,打你我还嫌手疼,现在我还瞒着我娘和老祖宗呢,要是让老祖宗知道,看她老人家不拿龙头拐杖敲你。”赫连景恨恨道。
夏淳于心慌:“这事你可千万得替我瞒着,不然我挨几棍子是小,把老祖宗气坏了是大。”
赫连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再有下次,就算我打不过你,也要揍你。”
夏淳于别提多郁闷了,本来小景就是个小屁孩,整天追着他淳于哥淳于哥的叫,现在堂而皇之的摆出了大舅子的架势,一口一个揍你,真他妈的应验了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他算是深有体会了。
“好了,言归正传,你打算怎么对付琉璃?虽说她是我堂妹,但她干的坏事实在太可气了,我是不会袒护她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赫连景道。
说到琉璃,夏淳于头疼,琉璃几次三番的找瑶瑶麻烦,小事情就忍了,可她这次是把瑶瑶往死里整啊,让人忍无可忍。
但他终究还是得看淳风的面子。
罢了,这件事想瞒也瞒不住,何况他也不想瞒,就交给母亲去头疼吧!
总得给瑶瑶一个交代。
不过,他还是有决定的,不管母亲怎么处置,有一点是明确的,他不会再让瑶瑶和琉璃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要么他和瑶瑶出府,要么琉璃走人。
于是,夏淳于去见了尤氏。
尤氏正在为昨晚发生事烦恼,听说昨晚瑾萱带了一帮人到琉璃那闹了一场,后来淳风就宿在了外书房,今儿个早上,琉璃没来问安,说是生病了,瑾萱也没来,说是一大早就出去了。孙妈妈去查问,却什么结果也没问出来,两边的人口风都紧的很。
淳风一早就去当值,淳于倒是在家里,可是让人去请了一回,说是在忙,也不肯过来。
尤氏猜测,会不会跟那个传言有关系?
正一筹莫展,下人来报,说世子爷来了。
夏淳于和赫连景一起来,赫连景作为瑶瑶的娘家人,必须给瑶瑶讨个说法。
“小景来了,快,快看座。”尤氏许久没有看到小景了,几次去王府,小景都不在,懿德说他如今也是大忙人了。以前小景天天游手好闲,她看着难受,现在小景天天忙的不着家,她又难受。
小景见了礼,问了安,方才坐下。
既然有外人在,尤氏就不打算问家里的事了,家丑不外扬。谁知淳于主动说了起来,而且是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听的尤氏心惊肉跳。
“母亲,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瑾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儿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最可恨的还是设计这个圈套的人,还请母亲做主,还瑾萱一个公道。”末了,淳于沉痛道。
尤氏很生气,也很尴尬,现在她知道为什么小景会过来,是作为瑾萱的娘家人,来讨公道的。
“你说琉璃承认了?”尤氏问。
夏淳于道:“昨晚她亲口承认的,当时,我和三弟都听见了,不过,证据确凿,她无从抵赖。”
尤氏斟酌道:“小景,今儿个你先回去,让你娘和老祖宗放心,我会给她们一个说法。”
这件事,不是说黑就黑,说白就白。琉璃的身份特殊,而且,她也不能不考虑淳风的感受。
“有伯母这句话,晚辈就放心了。”赫连景起身拱手施礼。
待小景离去,尤氏起身去了琉璃住处。
小雅和几个丫鬟围在房门口,在那苦劝:“公主,您开开门让奴婢进去伺候您好不好……”
“公主您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多少也要吃一点才好……”
“三少奶奶,您就开开门吧……”
孙妈妈上前道:“你们都让开。”
小雅见是夫人来了,越发担心起来,夫人该不会是来质问公主的吧!
尤氏推了推门,没能推进去。
小雅说:“公主把门闩上了。”
尤氏蹙眉道:“孙妈妈,叫门。”
孙妈妈上前叩了几下,大声道:“三少奶奶,夫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尤氏都快不耐烦了,差点叫人来踹门,房门终于打开了。
琉璃头发散乱,面上泪痕未干,模样甚是憔悴。
尤氏见她这样子,暗暗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尤氏让小雅去打水,伺候琉璃洗漱,她不想跟个衣冠不整的人说话。
等琉璃收拾整齐,尤氏把一众下人都遣了出去,连孙妈妈也赶走,婆媳两单独说话。
尤氏未开口先叹气:“琉璃,你说,我说你什么好呢?人啊,最蠢的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琉璃又想哭了。
“你说你到底恨瑾萱什么?恨她曾经让你难堪?可你又曾经让多少人难堪,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不依不饶的,恐怕你早就尸骨无存了。”
“是恨她嫁给了淳于?那你更不应该,嫁给淳风是你自己主动提出来的,淳风也一直一心一意的对你,淳风对你的宠爱,绝对不亚于淳于对瑾萱的宠爱,你要是还抱着那点心思放不下,那我真要怀疑你嫁到我们家来的目的。”
尤氏痛惜地质问道:“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淳风的感受?”
琉璃的眼泪掉了下来,说实话,她费尽心机对付瑾萱,从来没有后悔过,但昨晚看到淳风绝望的眼神,她后悔了,她不想失去淳风,其实,淳于在她心里早已经淡了,执着不下的,不过是一口气而已。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夏淳于的诚意
看琉璃面有悔意,尤氏道:“你扪心自问,对瑾萱的痛恨真的到了让你不顾一切的地步吗?不惜抛弃自己的名誉,不惜失去淳风?”
“我……我……”琉璃哽咽着,泣不成声。
“当你上回小产的事是我识破的?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瑾萱她一早就看穿了你的心思,但她没有落井下石,还悉心照顾你,因为你是淳风的妻子,是她的妯娌,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害她。
“琉璃,淳于喜欢的人,从来就只有瑾萱,也是他们有情在先,要说谁给谁制造了困扰和麻烦,那也是你,你若是实在跟瑾萱合不来,跟淳风过日子又那么勉强的话,我会禀明太后,禀明圣上,是你要休夫也好,还是和离也罢,我做主,成全你。”尤氏用平缓的痛惜的语调说出了她的决定。
她再也不能容忍家中充满了阴谋,每天提心吊胆,为这个操心,为那个操心,她曾经和周氏也斗的你是我活,恨不得这个人从此消失,好在周氏不久后就跟随三叔去了荆州,如今想想,合不来就少来往,斗来斗去,除了给自己添堵以外,真的没有半点好处。
琉璃惊恐地望着尤氏,急切地说:“不,我不要和淳风分开。”
她是公主,要是这样被休了,那她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还怎么抬得起头?而且,她是真的喜欢淳风,对淳于的感情仅仅是欣赏与爱慕,是少女时期的一个梦,因为淳于是大家交口称赞的最优秀的才俊,又那般俊冷,这样的男子最容易让女人迷失心智不是吗?可她和淳风的感情,是一日日,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没有轰轰烈烈,只有平淡且真实,恍然时,已是深入骨髓,不可分割了。
尤氏暗暗松了口气,她要的就是这句话,却是刻意沉了脸色,严肃道:“想好了你要的是什么,然后,该怎么做你自己应该清楚,如今淳于手中人证物证俱在,就看他们能不能原谅你,否则,他们把证据往皇上那一送,就再无挽回的余地,你要真心悔过,就拿出点诚意来,至于淳风,这次他被你伤透了心,但他心里还是有你的,你找他好好谈谈,解开彼此的心结。”
琉璃银牙紧咬着下唇,要去跟叶瑾萱道歉吗?低声下气地去求她吗?让她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一定要这样吗?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做这样的是不行吗?”琉璃可怜兮兮地说。
尤氏无语,反问她:“难道你觉得你做的没错?那我无话可说了。做错了就该道歉,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便是皇上做了错事还得下罪己诏,一个人连自己的错都不敢承认,你的保证又有几分可信?”
“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若是解决不了,那么,就按我说的来决断,靖安侯府,容不得阴谋诡计。”尤氏冷然起身,拂袖而去。
琉璃伏案痛哭,明明已经是胜券在握,没曾想还是功亏一篑,反倒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窘境。
叶瑾萱,难道你真是我的克星,这辈子都赢不了你吗?
从乡下回来,叶佳瑶就去了天上居,坐在二楼雅间的摇椅上,望着窗外秦淮河的风光。
残阳如血,映着河面,泛着粼粼金光,河上飘着三两画舫,悠然随波,岸边绿柳摇曳拂堤,一派闲适景象。
崩了几日的弦,这一刻,总算是松了松。天大地大,也只有这里能让她得到片刻安宁。
她疲惫的闭上眼睛,如果可以不回家就好了。
发了半天呆,看着夕阳沉入天际,这会儿到饭点了吧!算了,今天就不回去吃饭了。
“小陆。”
门应声打开。
“你让厨房给宋七准备点晚饭,让他吃完先回家。”叶佳瑶头也不会的吩咐道。
“那你呢?”温润的声音响起。
叶佳瑶眉头一皱,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没胃口。”叶佳瑶淡淡道。
夏淳于搬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