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了干粮?”沐兰颇有些惊奇。
“这可全要拜那个汐枫所赐,这两天为了追他,我和君上连饭也赶不上吃,可不就只能吃干粮了吗?”莫言在一旁解释,道:“也幸亏如此,我们身上都还有点余粮,够你吃好几顿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沐兰心里却有些愧疚,不由得看向身旁的东陵无绝。他脸上明显有些疲惫,虽然他不曾说过,但可想而知,他连夜赶到普云寺,先是进火场救人,随后又是追汐枫,这番折腾,绝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我答应你,下次除非是你赶我,否则,我再也不走了。”沐兰将手放入他手心,倚靠在他身上。为了他,改变一次原则又如何?他敢拼尽全力来爱她,她的勇气自然也不输于他。
东陵无绝眼里掀起一抹暗潮,掌心一收,将那纤纤玉手牢牢握紧,淡淡道:“你以为,朕还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吗?”
这一点,沐兰绝对不怀疑。不是他身为皇帝,一声令下便能布下天罗地网,而是他的心困住了她。
“对了,汐枫呢?你们……没把他怎么样吧?”沐兰突然想起这个关键性的大问题。
“你觉得呢?”东陵无绝不答反问,每次一提到汐枫,他的脸色都好不到哪去。偏偏一旁的莫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并不打算作答。
沐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却还是看不出端倪来,“你应该没有杀他吧?”
东陵无绝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贴近他,道:“倘若他再接近你试试,朕不会再饶他第二次。”说完,他微一低头,吻上她的唇,狠狠吮了一口。
沐兰脸“唰”的红了,他这个古人怎么比她还开放了?莫言还在一旁看着呢。
偷眼去看莫言,却发现他已背转身去,似是正研究着树下那架琴台。沐兰心头一动,道:“莫言,你能让我在这里弹一次琴吗?”
梦里昔颜坐在这树下弹琴的场景一直旋绕在她心里,如今亲临其境,虽然这并不是当年那个庭院,却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想要亲自体验一次这种感受。
莫言眼中也闪过一次动容,随即点了点头,长袖一拂,九弦琴已奇迹般摆放在了琴台上。
沐兰走过去,坐在当年昔颜坐过的位置上。抬头,看到的是坐在她对面的东陵无绝,以及一旁倚立的莫言。她到底比昔颜幸运一些,至少,她收获了东陵无绝的爱,还有一个能陪她说笑,为她解难的琴魂。
昔颜弹过的曲子她虽然只听过一次,却记得很清楚。凝了凝神,十指拂动琴弦,熟悉的曲调自指尖倾泄而出。
乍一听到这曲子,东陵无绝心神一震,仿佛有很多熟悉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里,却又杂乱得无从忆起,心里分不清是喜是悲。这地方他一定来过,从刚看到这里的那一瞬,他就有这样的感觉,现在更是笃定。
突然,眼前一暗,整个场景瞬间转换了,变成一个空旷的地下宫殿,昏暗的长明灯映照着冰冷的石雕,正中,一口纯白玉棺静静的摆放在那里。
这是什么地方?他怎么突然到了这里?东陵无绝不敢置信的打量着四周,哪里还有什么庭院,更别提沐兰和莫言的身影。
他明明好好的坐着在听琴,就算是有什么机关,也不可能完全瞒过他的眼睛。除非……是幻觉。
东陵无绝本就是个遇事冷静的人,想通了这一点,更是定下心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但放眼看去,整个地宫里最显眼的就是中间那口棺村,也许,谜底就在那棺材里。
想到这里,东陵无绝小心翼翼的朝着那口棺材走近。说也奇怪,他经历的大风大浪不少,却还是头一次怀着如此忐忑的心情,仿佛有种预感,那棺材里有什么他不愿看到的东西一般。
尽管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走到了玉棺边,掌中运劲,玉棺的棺盖缓缓被推开来。
东陵无绝低头一看,脸色瞬间惨白,“沐兰?”
棺材里躺着的人竟然是沐兰?一模一样的面容,双目紧闭,安详的躺在棺材里。唯一不太一样的是,这个沐兰身上穿着很奇怪的服饰,袒露着双臂,裙摆也只到膝盖,就连发丝也短许多,未梳任何发饰,只柔顺的垂放在胸前。
“君上?”莫言的一声惊呼突然响彻耳边,东陵无绝下意识的侧目看去,四周长明灯忽然腾起了几尺高,周围的光线瞬间亮了许多,待恢复正常时,就见莫言正有些着急的打量着他。
在他对面,沐兰也早已扣了琴弦,以同样的神情看着他。
看他终于回过神来,沐兰仍有些担心,问道:“你刚刚怎么了?为什么用那种语气叫我?我们问你,你也没有反应。”
东陵无绝摇了摇头,如实道:“只是产生了幻觉。”说是幻觉,但那种感觉却又那么真实,想到棺材里躺着的那个“沐兰”,他心里怎么也放不下。
沐兰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幻觉能令东陵无绝也心神不宁,见他不愿说,便也不问,转移话题道:“休息得也差不多了,我们再到其它地方看看吧。”
支着琴沿正要起身,突然感觉到手下的琴微微一沉,沐兰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细看之下,却见整架琴的确是往琴台里陷下了几厘米。一旁的莫言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眉心皱了皱,索性上前来将整架琴往下一按。
隆隆的机关开启声让沐兰心中一喜,只见她身后的大树树干上竟露出了一道能容一人出入的洞口。看来,当年布置这场景的人还为他们留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东陵无绝也不耽搁,上前牵了沐兰,先一步进了树洞,莫言收了琴,紧跟在两人身后。
暗道呈“之”字型向下,以东陵无绝与沐兰的身形,勉强可以并排同行。东陵无绝一手举着夜明珠照明,另一手紧紧揽着沐兰,这一路走得很是局促。
沐兰几次提出让她走在中间就可以了,却都被他无声否决。沐兰感觉他有些怪怪的,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了一样。于是也就随他去了,反正也只是走得慢些。
她却不知道,东陵无绝的确是怕她会突然消失,尤其是棺材里的那个身影,虽然细想之下可以确定那应该不是沐兰,但总觉得和他们有着某种联系。在这布满机关的古墓里,他半点也不愿她再出什么意外。
好在,这条暗道没有任何分支,一路走来也没有任何机关,似乎是专通向某个地方的。走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就在沐兰怀疑这是不是直接通往山脚的通道时,暗道渐渐开始变宽,最后竟出现了分岔。一边是一道雕刻着龙凤图案的石门,另一边,与其说是通道,倒更像是被人随意挖出来的,虽然也能勉强容下一个人进入,却没有任何砖石修砌。
“走哪边?”沐兰问身边的两人。
东陵无绝指了指那条窄道,道:“这条很有可能是通往外面的,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妨先看一看这门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沐兰闻言暗自一笑,看来,东陵无绝的好奇心也不比她小。想来也对,墓主布下这么隐密的暗道,开启机关的又是他们手上的九弦琴,换作任何人也不得不好奇想探个究竟。
莫言最是行动派,两人商量之际,他已经抢先一步在研究机关了。也不知他在哪摆弄了一下,石门竟轻易便应声而开。
☆、第一百九十六章:大团聚
第一百九十六章:大团聚
沐兰赞赏的冲他竖了竖拇指,道:“看来,你在盗墓方面倒是很有天份。”
莫言笑了笑,道:“并非如此,是这机关已经有人启用过了,我看那处灰尘比别处略浅一些,胡乱一试罢了。”
说话间,石门已完全打开。眼前似乎是一个大空间,夜明珠只能照到几步远,什么也看不清。东陵无绝拉着她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似是在嗅着什么。接着,摸出了一个火折子点亮,扔进了墙角边的沟渠里。
一蓬火焰窜了上来,紧接着,一道火线迅速漫延,不过几十秒,沟渠里的火焰将整个大殿十几盏长明灯通通点燃了。
这是一处地下宫殿,四周的廊柱以及墙上的浮雕宏伟大气,一看就是宫廷皇室的手笔。整个地宫并无多余的摆设,地宫正中,横着一具精致的纯白玉棺。
“这里莫非就是主墓室?这棺材里躺的就是这墓的主人?”沐兰声音微颤,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紧张。如果打开棺盖,她是不是就会看到魔裔冥诀?
然而,不等她犹豫要不要看个究竟,东陵无绝却突然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也说不定是个陷阱,既然这里没有别的东西,我们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咦,不是你说要看看的嘛,墓室里有棺材才正常,怎么见得就是个陷阱了?”沐兰很是惊讶,这还是第一次见东陵无绝退缩,要说他会怕一口棺材,她可不信。可他眼里分明有丝恐惧,虽然很快就被他掩饰住,却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莫言的意见也与她相同,“虽然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里的确应该是主墓。”他一直以为这里是魔裔冥诀的皇陵,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我们可不是来盗墓的,不必打扰死者,赶紧找出路吧。”见莫言似乎也有些好奇,东陵无绝不由分说的揽过沐兰,转身便朝外走。
他异样的反应连沐兰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莫言自然也看出来了。回头看了一眼那具玉棺,似是想到了什么,竟也没有坚持,转身跟上了两人。
另一条暗道比先前更窄,自然无法并肩而行。沐兰被东陵无绝拉着,走在他和莫言之间,明显感觉到他手中的力道比先前更紧了些。
虽然被他握得有点发疼,沐兰却忍着没有挣扎,反手也牢牢握住了他。她不知道他究竟在害怕什么,但她能感觉出他这种情绪。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尽量让他安心一些。
三个人各怀心事,没有再多说话,就这样沉默着走了好一段,东陵无绝突然停了下来,道:“前面好像有些垮塌,过不去了。”
“也不知道离出口还有多远,要是近的话,还值得一挖,就怕万一这根本不是出口。”一路走来,都以为这条路能通向地面,突然被阻住,沐兰也不禁有些沮丧。
“不如让我来试一试。”莫言示意两人蹲下,把耳朵捂上,把琴拿了出来。
两人都有些摸不清他这是要干什么,却还是依言照做。只见莫言指间运起一股内力,用力一拂,发出“嗡”的一声沉闷巨响。那声音竟像音波一样在空气中震荡开去。
沐兰很是惊奇,难道他还会声波探测不成?
莫言却很是认真,闭目凝神似是在聆听着什么,好一会,睁开眼睛道:“声音可以传出去,这墓道后面不远处应该另有空间。”
“这也行?”沐兰有些不敢置信。
莫言得意的扬了扬唇,道:“你别忘了,我跟普通人可不同,我对声音的敏锐度是你们所望尘莫及的。”
东陵无绝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许,道:“既是如此,我们抓紧时间挖吧。”说着,对沐兰道:“你退到后面去,这里只能容一个人,我和莫言轮流挖就行。”
沐兰虽然想帮忙,却也知道他说的没错,他们两个都是一身好内力,这种体力活,自己不添乱就已经是帮了最大的忙了。当下退到了两人身后,拿着夜明珠负责照明。
这种非常时候,也没什么君臣之分了,两人拿出佩剑做工具,一个挖,一个清理疏通。
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时间似乎也凝固了。也不知道这样挖了多久,东陵无绝突然停了下来。
“歇一下吧,吃点东西再挖。”沐兰只道他累了,将怀中他先前给他的干粮递了过去。
东陵无绝摆了摆手,道:“有声音。”
莫言也注意到了,侧耳听了一会,道:“是挖土的声音。”
难道说,还有人跟他们一样被困在这墓里,也想挖出一条通路?庞晏庭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而且,这声音又是从垮塌的墓道那头传来的,会是什么人?
但不管怎么说,有人帮忙挖自然是好事。两人没有停歇,继续挖掘。
“噌”的一声脆响,剑锋碰到了某个金属,紧接着,泥土塌出一个大洞。
“君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洞后传来,“真的是您?”
“卓君山?”沐兰一下听出了这个声音,“怎么会是你?”
东陵无绝也很是意外和欣喜,却并未过多流露,只是仍不免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汐枫指了指身后,道:“多亏这位兄弟,否则,君山只怕真的难有命再见到君上了。”
“这么说,你恢复记忆了?”沐兰惊奇的打量着他,卓君山点了点头。
这一凑近,夜明珠的光华终于将他身后人的面目也照了个清楚,沐兰一看之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汐枫?你们怎么会在一起?”跟在卓君山身后的,可不就是汐枫吗?沐兰惊喜之余,心也定了下来,看来,东陵无绝没有骗她,他并没有伤害汐枫。
汐枫看她平安无事,也松了一口气,道:“我看到了你给我留的书信,找到了小蝉,从她那里知道你出了事,就找来了。”
“结果,上山没多久,山下就着火了,我们是在山上碰到的。”卓君山接他的话补充着。
东陵无绝看向汐枫,声音一冷,道:“你怎么知道这条墓道?”
他话里明显冲满着敌意,汐枫却只是淡淡的道:“运气好,为了躲壁大火时挖到的而已。”
东陵无绝手中的剑锋一转,直指他眉心,“如果是这样,火势过了,就应该出去才对,费这么大劲挖这垮塌的墓道,难道不是别有所图吗?”
“无绝,你这是干什么?”看他眼里竟闪过一丝杀意,沐兰忙拉住他,“如果不是汐枫,我们不知道要几时才能挖通这墓道不说,就连卓君山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你可不要被他骗了,他可能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东陵无绝手中的剑并未移开,“世上不会有这么多巧合,记得莫言之前说过吧,主墓室的机关曾经被人开启过。”
沐兰心中一震,“你是怀疑,汐枫早就知道这条暗道,还进过墓室?这绝不可能!再说,他来这古墓做什么?”
汐枫说他以前从未离开过师门,这次来京城就是为了找她,又怎么可能到过这古墓里。除非,他之前的话都是骗她的。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朝汐枫看过去。
“怎么……你们不是朋友吗?”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形势,卓君山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
汐枫眼里沉静得如古井之水一般,冷锐的剑尖就抵在他眉心,他脸上却依旧是那淡然的神色,道:“我们躲进来,纯属偶然,至于挖墓道,也不过是一种推测。你不是先我一步得到了沐兰的消息吗?朝廷的人既敢放火烧山,必然是你有万全的把握全身而退。发现这墓道后,就不难想到你们也在这墓道里。”
“你究竟是谁?”东陵无绝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解释,手中的剑依旧没有移开。
对汐枫他从来就没有过信任,也相信他接近沐兰绝对是有目的的。虽然没有打开那具玉棺,但墓室里那一模一样的场景让他坚信,他所看到的或许并不仅仅是幻觉。他甚至有一种预感,如果当时打开了那具玉棺,也许里面真的躺着一个和沐兰相似的女子。只是他不愿去证实这一点,尤其不想让沐兰看到。
而现在汐枫出现在这墓道里,他便不得不多存一份质疑,这件事和汐枫究竟有没有关系。
“我的身份没有必要向你交待。”汐枫倔傲的迎视着他,毫不妥协。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不能等出去再说吗?”眼见着东陵无绝眼底的杀气一触即发,沐兰忙跻身两人中间,硬生生将他俩隔开来。
东陵无绝这才收回了剑,同时伸手将她拽了回来,让她跟在自己身边,离汐枫远远的。这墓道里确实不是久待的地方,由卓君山领头,众人一路随着,朝墓道外走去。
又走了有半个多小时,沐兰忽觉眼前一亮,同时感觉到一股热气袭来。走在前面的汐枫和卓君山忽然不见了,头顶两丈高处,依稀可看到外面已是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