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沐兰嘲讽的扬了扬唇,道:“就算我杀了你父皇母后,你也不介意?”
拓跋凌云起初以为她是开玩笑,但看她脸上没有半丝说笑的意思,表情顿时渐渐凝重起来,“你……看来,又闯了大祸了?”
“所以,你最好离我远点。”沐兰再度别过了头去,道:“否则,摊上一个同伙共犯的话,你知道的,东陵无绝会怎么对你。”
拓跋凌云顿时迷惑了,这怎么可能?她对东陵无绝是怎样的感情,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这才分别不过一个月,她便杀了东陵无绝的老娘?打死他也不信这是真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拓跋凌云收敛起一贯的玩世不恭,认真的问着,“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沐兰既没回答,也没转头看他,唇角却浮起一抹轻笑。帮她?他自己还自身难保呢。
拓跋凌云还想再问,对面的人却已闭上了眼睛,显然是不想再交谈下去。见此,他也不得不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东陵无绝这个昏君!连他一个外人都能一目了然的事,难道他还看不明白吗?这女人才死里逃生过,他竟将她丢到这牢里来受罪?
原本,拓跋凌云是带着点负罪心理,所以,在这些被关押的日子里,从未有过反抗。反正他知道,东陵无绝迟早得放了他。然而,这一刻,他突然生起一股想要立刻从这里出去的冲动。
不过,次日上午,他便终于知道,事情远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简单。
建于地下的大牢永远都是没有白天黑夜的,全靠墙头的油灯照亮,所以,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两个长相原本就很像的人是根本很难让人分辨的。靳宁的突然出现,让拓跋凌云几乎以为自己是身在梦中。
“你……沐兰?”拓跋凌云很不确定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隔壁牢里那个仍倚墙靠坐着的身影,似乎除了衣着,两人根本没什么差别。
靳宁唇角挑起一抹温婉的笑,然而,眼里却冷若冰霜,道:“拓跋太子,别来无恙啊?”
拓跋凌云心底瞬间猜想了无数个可能,却还是问出了口,道:“你们两个,到底谁才是沐兰?”
靳宁不屑的扫了一眼牢里的沐兰,道:“怎么,她跟你说,她是沐兰吗?”
拓跋凌云微微语塞,如果说,相貌也会认错的话,那么,感觉难道也会出错吗?虽然昨天与她只有短短几句的交流,但他可以绝对确定,旁边牢里的女人就是他所认识的沐兰。
至于如今,这个一脸冷傲站在他牢门外的,倒反而似乎有种说不清的陌生。虽然,这两个女人都不曾给他好脸色,却还是有着微妙的区别的。
可奇怪的是,牢外的这个沐兰身上穿的虽然不是宫装,但以其华丽的面料和做工,倒是更符合德妃这个身份。
“看来,你们西楚国有趣的事果然很多。”拓跋凌云唏嘘着,终于有些理解,那个连命都可以不顾的东陵无绝怎么会舍得将旁边那个女人送进这大牢里来了。
“有趣的事还在后头呢。”靳宁眸中蕴藏着一抹冰冷的恨意,语气却依旧轻柔,道:“自古有句话,叫做礼尚往来,当初在有穷国的日子里,承蒙你的款待。如今,你既到了我西楚的地盘,我一定也会好好的尽一尽地主之谊,让你领教领教我们西楚的风情。”
她说得好听,但任谁也听得出这些话里的另一番寓意。
拓跋凌云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她这番挑衅的话,而是,她眼中的恨意令他迷茫了。如果她不是沐兰,又何来对他这么深的仇恨?而且,她言语里的意思,对在有穷发生的事也是了如指掌的。
但或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又或许是出于对弱势者的保护欲,他对眼前的这个并无过多好感。
靳宁倒似是心情很好,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自衣袖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来,道:“这牢里味儿真重,你堂堂太子爷,想必很不适应吧?所以,我今天来,便是先给你送上点小礼物。”
说着,拔开瓶塞,将里头的液体倒入了最近的一盏油灯内。
不一会,空气中便充斥着若有似无的某种植物燃烧的味道。
拓跋凌云当然知道她不会那么好心给他点的是薰香,不过,光从气味里,也无从分辨那到底是什么,又会有怎样的作用。
做完这一切,靳宁拍了拍手正准备离去,却突然感应到旁边牢里投来两道寒彻骨髓的目光,不由得脚步一顿,挑衅般朝里头的人看过去。
虽然是前世的情敌,但在这之前,沐兰对眼前的女人并无明显的憎恶与仇恨。因为她爱过,所以能理解她的行为和感受。如果她是明着冲自己来,那么不管是怎样招术,她都接着。但,她对她在意的人下手,就绝对不行!
☆、第四百四十二章 媚毒
“这一次,你玩过火了。”沐兰冷冷看她,一字一句说着。
她的目光落在人身上,让人宛如遭受凌迟一般,抵挡不住的锋芒令靳宁全身几不可见的颤了颤。明明已沦为阶下囚,眼前的女人凭什么还这么嚣张?偏偏那股子冷傲的锐气是她此生再怎么修练也难以企及的。
即便是她以公主之尊,然而在这个女人面前,竟也生生有股低人一等的错觉。当然,这一点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
“过火的人是你。”靳宁语带双关的说着,“我给过你机会离开的。”
“你心虚了。”沐兰一语道破她的心思,道:“杀人偿命,如果她有什么不测,你就等着吧。”
靳宁面上的表情有一刹那扭曲,最终,还是横下心来,道:“我会等着,不过也没几天了。相信你知道的吧?再过五天,就是你的死期。”
说着,目光扫了一眼旁边牢里的拓跋凌云,脸上忽然扬起一抹妩媚的笑意,道:“好好享受你这最后的时光吧。”
曼妙的身影在火光下渐渐远去,不一会便消失在了地牢转角处。
好一阵寂静之后,旁边牢里突然传来“啪,啪,啪,”几下掌声。
沐兰扫了一眼一副看戏神情的拓跋凌云,道:“太子殿下,你是坐牢坐傻了吗?大祸临头了竟然还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拓跋凌云朝铁栏边贴了贴,像是要重新认识她一般仔细打量着,好一会,才道:“你,究竟是不是沐兰?”
若非刚才的女人,他可能还不会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从相貌上来说的确与他认识的沐兰有些许不同。但撇开相貌不说,如果单看言谈举止以及那股灵动而妖冶的气质的话,这个女人显然更像他所认识的沐兰。
沐兰看了看他,他眼里的急切和期盼让她微微有些意外。从女人的直觉里,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喜欢她。
“我不是沐兰,我叫昔颜。”沐兰淡淡说着,眼神里也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淡漠,道:“这世上已经没有沐兰这个人了。”
早在她中了他下的毒之后,沐兰就已经为东陵无绝而死了。
拓跋凌云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崩塌,但很快,又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似懂非懂的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道:“幸会,我叫拓跋凌云。”
从他的反应里,沐兰知道,他其实还是把她认作是“沐兰”,不过,她既不想承认,也懒得辩解,瞅了一眼对面墙上的油灯,道:“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吗?”
拓跋凌云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又看向她,道:“莫非你知道?”
沐兰脸上流露出一丝厌恶,道:“当然,相信过不了一会,你就能感觉到它的作用。”那可是她当初花了好些心思研究出来的东西,自是没人比她更了解,只是没想到会被靳宁用在这种地方。
拓跋凌云挑了挑眉,道:“看起来倒不像是要我的命。”
虽然在有穷时,沐兰的确是说过,一定会杀了他。但,估且不论刚才那个是不是那个“沐兰”,若灯油里加的真的是致命的毒药,那旁边牢里的她也绝对不能幸免。
沐兰凉凉道:“一时半会的确是死不了,不止不会死,这药还有催~情的作用。”
拓跋凌云一怔,随即脸上终于不再那么淡定了,却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你是说,她是想让我欲~火焚身而死?”他试想过千万种被她报复的方法,这倒是唯一不曾想到过的。
“我说过,你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沐兰了如指掌的道:“这药与普通的春~药不同,作用力不会太明显,但是于你的肾脏损伤却很大。只要用药超过三天,你的身体就会彻底发生改变,你会发现你突然精力充沛,体力大增,同时生理需求比平常增加数倍。如果你身体底子好的话,这种状态大概能维持一年甚至几年,如果你本身就纵~欲好色,那么,可能不出半年,你就会因肾脏彻底衰竭而死。”
当初,为了找到一种不着痕迹的方法对付严溯,她可是翻遍了医书,才最终配制成这种毒药。
拓跋凌云听得有些寒毛直立,怎么说他也是堂堂一太子,死他并不怕,但如果是因为好色而死在床上,这大概是他最不能接受的死法。
看他脸色一片铁青,沐兰反而笑了,道:“你下毒害死了萧翼,她用这种毒药对付你,倒也算是以牙还牙。而且,这种毒药的妙处就在于你根本查不出痕迹,等药效渐渐发挥的时候,你人也被送回有穷了,就算将来想找她讨个说法,也拿不出证据。”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拓跋凌云倒还真感觉到小腹处隐隐有股灼热。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他有些狐疑的看了看沐兰。
沐兰只笑了笑,并不解释。也许真是那药物的催动,她这一笑,拓跋凌云心底竟漾开了一丝旖旎。他抿唇扬起一抹玩味的笑,道:“这牢里可就只关着你我二人,如果这药真像你说的这么有用的话,岂不是正好促成了你我?”
沐兰抬了抬眉,道:“看来,你是宁愿做鬼也风流。既是如此,你死你的,我自然有我解毒的方法。”
拓跋凌云原本也只是半开玩笑的逗逗她,听她这口气,不由得精神一震,笑道:“这么说来,你本来是准备救我的?”
这人死到临头了还不忘在嘴上占人便宜,沐兰似笑非笑,道:“我听说,男人自宫之后就不会再有欲念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依据,不过,你倒可以一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沐兰刻意加强了“根本”二字的语气,却让拓跋凌云有些哭笑不得。知道她这番话不是说真的,当下作势冲她抱拳作了作揖,道:“是我之前失言,我道歉,还请昔颜姑娘不吝赐教。”
他这番谦谦君子的模样倒教沐兰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沐兰眉眼弯弯一笑,道:“这毒要解也很简单,不过,你也知道,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她眸中是毫不掩饰的算计,拓跋凌云一眼便看了出来,却并不以为意。她说得没错,如果她平白无故要帮他,那他可能反而要怀疑了。何况,就冲她这盈盈一笑的魅力,就算是算计,他也不在意。
“说吧,要什么条件。”拓跋凌云倒是干脆利落。
☆、第四百四十三章 交易
“也简单。”沐兰站起身来,朝他走近了些,道:“我知道你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还算有原则,重信诺。只要你答应与东陵无绝的私怨一笔勾消,并且永远不以这次的事为端由与西楚再生战火,我便救你。”
拓跋凌云只道她要提出什么刁难他的条件,却没有想到这条件竟是与东陵无绝有关。
“你说过,你不是沐兰。”震憾之下,拓跋凌云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既不是沐兰,还这么一心为东陵无绝着想干嘛?
沐兰却根本不管他,一脸漠然道:“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不过,我要提醒你,这毒可是通过呼吸直接进入你毛孔与血液的,要是时间久了,就算我把解毒的法子教给你,你身体的器官也会有所损伤。像你这样将来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人,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就不好了。”
男人,可以流血可以死,但唯独不能不行!这几乎是所有男人都要为之捍卫的尊严。
拓跋凌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大概怎么也意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因为这方面受到威胁而跟一个女人谈交易,而且,这女人偏偏还是他非常在意的。
可是,药物给身体带来的影响也让他不得不相信沐兰所说的是真话。何况,这种事,本来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但要说跟东陵无绝就此罢休……
似是看出了他的犹豫,沐兰也不逼他,只道:“对你而言,这本是桩有利而无害的交易,你想想,眼下你不只是得罪了西楚,还与夏凉结了仇,你真认为,你们有穷足够强大到同时与这两国为敌吗?你身为太子,不是更该心怀天下和百姓?如果你的胸襟不够广阔到装下你的江山,那又要如何掌管这天下?”
拓跋凌云沉默了,经过这一役,他的心境其实已转变许多。对东陵无绝这个人,他心中的憎恨虽然未曾消除,但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的确有他让人欣赏和折服的一面。
同时,也让他非常嫉妒,更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稚嫩与不足。毕竟,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惨败。奇怪的是,他败得心悦诚服,毫无怨气。
因为,他知道,正是有了这次惨败,未来他才会变得更强。
所以,沐兰这番话算是戳中了他的要害。如果他要想赢过东陵无绝,至少首先得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而他以往的所做所为,的确还不足以胜任为一个君王。
眼前这个女人,不管她是为了西楚也好,还是仅仅为了东陵无绝也好,都让他对东陵无绝再度产生了无比的嫉妒,也让他更加的坚信,眼前这个女人,的确就是沐兰。
“我答应你。”他一字一句,答得坚定。
沐兰似是早就料到他会做这样的选择,淡淡道:“那就立字为据吧。”
“立字?”拓跋凌云环顾了一遍整个牢房,既没有纸,也没有笔墨。就见沐兰走到了铁栏边,冲他招了招手,他想也没想便凑了过去。
沐兰直接一手捞过他的衣袖,用力一撕,只听“哧啦”一声,一大块云白缎子便被扯了下来。随即,不等他反应过来,又一把捉过他的手腕。
拓跋凌云只觉手腕处一阵温热柔软,仿佛有股电流沿着脉搏迅速窜入了他的心脏,心跳陡然便加速起来。然而,还不容他多做绮想,就见一只纤纤玉手自他指尖撩过,瞬间,中指指腹一阵钻心的刺疼。
拓跋凌云猝不及防,再看时,指尖已血流如注。
“写吧。”沐兰催促着,“再不写血就干了。”
她竟让他写血书?拓跋凌云很想说她未免太狠了点,但在这监牢里,这似乎也是唯一的选择。眼下,血也流了,再不写也就浪费掉了,叹了口气,拓跋凌云将缎子铺在地上,就着中指上的血写了起来。
中间好几次伤口凝结,流不出血来,沐兰又毫不留情的“戳”了他几下,拓跋凌云这才注意到,她手心里拿着一串耳珠,耳珠上的针颇为尖利。
拓跋凌云尽量言简意阂的将约定内容写完,递给了她,道:“敢让本太子立血书的,这世上也就你一人了。”
沐兰将布缎上的内容看了一遍,满意的扬了扬唇,将它叠好了揣入怀中,这才道:“那么,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好一些呢?”
经她这一提,拓跋凌云才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身体里那股邪肆之火竟不知几时消散了。
“你不会告诉我,所谓的解毒方法就是放血吧?”如果是这样,不等他回到有穷,血也早放干了。
“当然没那么简单。”沐兰就着铁栏边盘坐下来,道:“你要照着我教你的法子调息运气,让毒自己流出来。回国之后再配合着吃点药,也就没事了。”说着,详细为他讲解了一遍调气的方法。
拓跋凌云也是多年习武,这种东西自然是一教就会,见她为他讲解的同时,自己也早已挑破了指尖开始运气,知道她所言非虚,于是,也盘坐下来一同调息。
接下来的两日,靳宁果然每天按时前来“添灯油”,见拓跋凌云和沐兰分别蜷坐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