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比东陵无绝知道更多一点的是,汐枫并非普通人。
所以,突然看到一个完好无损的沐兰就这么毫无预警的出现在他眼前,莫言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那又确实是她没错,马背上红衣飒爽,神采依然,除了,脸上的表情有些焦虑外,看不出半点不妥。
乍看到莫言,靳宁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心虚,但很快便定了下来,手中的缰绳一勒,让马缓缓踱了过去。
莫言忙抬手示意马队停了下来,翻身下了马背,拱手施礼道:“德妃娘娘,想不到还真是您,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靳宁一路来早已酝酿好了情绪,也无比自然的浮起一丝笑容,道:“国师一路辛苦,不必多礼。”说着,目光看了看他身后,道:“君上呢?”
“君上?”莫言被她问愣了一下,不解的道:“君上也来了吗?”
“怎么,你们……没有见着君上?”靳宁也很是意外,她这一路追来,都没有遇见东陵无绝,她原以为他已经和太后会合了,没想到他竟然没来,那,他人呢?
看她脸色立刻一黯,莫言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靳宁咬了咬唇,道:“君上昨天突然说是要亲自来迎接太后的圣驾,独自骑着马便出城了。我想着自己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太后千里迢迢而来,也很该亲自前来接驾才是。可没想到,君上竟然……不见了。”
莫言听得微微皱眉,直觉告诉他,她的话里有所隐瞒,这让他不由得有些疑惑的看向她,道:“你确定,不是发生了其它什么事?”
靳宁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迟疑了片刻后,直言道:“汐枫回来了,我和君上看他行迹有些可疑,便劝他离开邬江镇,没想到暗中跟踪他的侍卫发现他出城后,直奔这边而来。君上想必是担心他会对太后不利,所以才匆匆追出来。我也就迟了不到半个时辰,可这一路上都没有君上的踪迹……”
说到最后,她是真有些着急了,直觉告诉她,东陵无绝现在一定是和汐枫以及沐兰在一起!这是她最担心的。
她说得含糊,言语神情中都透露着少见的心急,看她有些反常,这让莫言心里也有些紧张起来。他和汐枫交过手,汐枫的身手他是知道的,东陵无绝的身体刚受过重创尚未痊愈,如果汐枫真有所图谋,只怕……
不过,他到底比靳宁沉得住气,依旧是一脸云淡风清,道:“别急,我先带你去见太后,然后我去找君上。”
靳宁一听他要亲自去找东陵无绝,更着急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制止他。然而,她到底是还有几分理智的,话到嘴边又及时忍了下来,改口道:“你一个人贸然去找,很危险不说,从邬江县到这里也是两三百里地,要从何找起?倒不如让太后颁下口谕,多调派些地方上的人手分头去找。至于你,太后这里还得有你保护着才行。”
她这番考虑也算周全,莫言点了点头,道:“也好,太后就在后面的马车里,我领你过去。”
说着,上前来朝她伸出了右手。这是要让她搭着他手臂下马的姿势,若在寻常时候,国师毕竟是朝中重臣,此举是有些不妥。但考虑到她身体欠佳,这种搀扶倒是还不算有违礼数。
如果是旁人这么做,靳宁也就受了,但对象是国师,她却下意识缩了缩手,道:“不必有劳国师了,我这身子恢复得很好。”说完,她身手矫健的自马背上跃了下来。
也正是这一句,让天生感官敏锐的莫言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原本,乍见她的喜悦以及东陵无绝失踪的消息让他无暇顾及其它,但如今,只这些微的异样,立刻便触动了他的心思。
☆、第四百一十七章 摊牌
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她的人虽然就在他面前,但细细一瞧,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陌生,就连原本存在于他和她之间的那种心灵感应也变得似有若无起来。
这让他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一路上萦绕在他心头的那重担心瞬间又加重了。不过,这些变化只发生在他心里,表面,他却未显露半分,只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浅浅笑道:“看来,这汐枫还是有些本事,你这身子骨倒是比在宫里那会似乎还要好些,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若是寻常人这么说,兴许也就是这意思。可莫言是谁?靳宁心里一清二楚,他是真正知道她存在的人,也知道她和沐兰的一切。最最关键的是,他根本就不是人!
不过,她敢出现在这里,便是有备而来。因此,虽然有些许心怯,她却依然镇定如初,道:“太后她老人家一定等得着急了,国师大人还是快领我前去问安吧。”
她这般应对更加应证了他心中的猜测,莫言眉目间的笑意不由得多了一分淡淡的冷,道:“德妃娘娘请。”说着,当先一步在前领路。
孟依青早在队伍停下来时,便从侍卫口中得知了情况,听说沐兰亲自前来迎驾,她自然是欣喜万分。这一路不顾辛劳的赶来,就是盼看到她平安无事。虽然从莫言那里早已听说她被汐枫所救,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没有亲眼看到,心里总是不安。
因此,一听说她来了,孟依青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得以放下。不过,太后的身份不能不顾,故而只能按捺住心情,端坐在马车里等候着。
“启禀太后,德妃娘娘前来接驾请安。”莫言的声音隔着帘子传了进来。
接着,熟悉的声音响起,道:“德妃给太后请安,恭祝太后万福。”
孟依青怀着激动的心情抬手撩起帘子,果然,一眼便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马车前,尤自维持着拂身行礼的动作。
差一点就在这古代异世阴阳两隔,孟依青心里的感触无人能知。外人面前,必须维持着太后的庄重与身份,听到她出了事,她的着急丝毫不比东陵无绝少,却不得不按捺着,不让人瞧出端倪来。就连这次来邬江,也是借着不放心自己儿子的幌子。可没有人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要强如她,曾偷偷急哭过多少眼泪。
毕竟,在这副成熟的躯壳里,她还只是个未出校门的女孩。背负着一个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的身份活着,所要承受的,远不是人们看到的那般风光与简单。
此时,看到自己在这异世最亲密的姐妹好端端的在她跟前,孟依青真想飞奔上去拥抱住她。不过,看到她身边站着的莫言,无异于一个无声的提醒,提醒着她现在的身份。外面,还有好多双眼睛在看着呢。
因此,孟依青的满心欢喜虽然已写在脸上,却还是端坐着,只热情的冲她抬了抬手,道:“好,快起来。看到你平安无事,哀家就真的万福了。”
“谢太后,让太后为臣妾挂心,臣妾真是不孝极了。”靳宁又拂了一礼,这才站直了身子,道:“太后一路辛苦,身体可还好么?”
有外人在,两人这般作戏已是寻常,孟依青并未觉出什么不妥,开心之下,也爽朗的应道;“哀家有这么多人伺候着,好得很呢。倒是你,听说你这一路可吃了不少的苦,还中了毒,如今没什么大碍了吧?”
说着,对一旁的莫言道:“国师,你一会可得好好替她瞧瞧,不然,哀家可不放心。”
这话正合莫言的心意,当下应道:“臣谨遵太后旨意,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小镇,不如就先去镇上找间酒楼,也好方便说话。”
孟依青也正是这么想,忙点了点头,道:“那就这么安排吧。”末了,冲靳宁招了招手,道:“还愣着做什么,你那马也别骑了,赶紧上车里来坐着。”
靳宁笑着应了声“是”,便大大方方的上前,迈上了马车。
虽然马车里不隔音,但孟依青还是抑制不住开始询问靳宁这一路的遭遇,尤其是中毒之后的那一段。靳宁也不慌不忙的一一讲述作答,竟也未露半丝马脚。
若非与沐兰之间有着特殊的感应,莫言也不得不说,马车里的德妃与以往并无太大的分别。就不知东陵无绝有没有看出什么来?还有那汐枫,他究竟对沐兰做了些什么?也不知他还来不来得及救回她?
不到半个时辰后,大队人马便停在了小镇唯一的一家酒楼前。靳宁搀着孟依青在前,莫言跟随在后,三人步入了酒楼的雅间。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时,孟依青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端着太后的范儿了,往椅子里一坐,迫不及待的便让莫言为靳宁诊脉。
靳宁知道这一关是必过不可的,抬头看了看在她跟前的莫言,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充满了让人看不透的神秘与深沉,令她心头微微一抖,却还是坦然的将自己的手腕伸了出去。
莫言食中二指轻轻搭上了她的脉搏,那双妖异的眸子却一刻也未移开的落在她脸上。脉象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平稳,然而……那曾经熟悉的感应却几乎消失怠尽。
莫言顿时心中一空,这是他最怕遇到的结果!
看他脸色鲜少的流露出一丝灰败,连眸中也失色不少,原本一脸轻松的孟依青心瞬间又跟着提了起来,不等他开口便道:“怎么了?她的身体还是没有好彻底吗?”
莫言移开了手,道:“不,她的身体非常好,一点问题也没有。”
“那……”听他口中说着非常好,孟依青却听出了一种非常不好的意味。
“我想,还是由她自己来说吧。”莫言说着,看向对面的人,道:“靳宁公主。”
果然是瞒不过他,靳宁微微一笑,叹了口气,道:“没错,我是靳宁公主,国师希望我说什么呢?”
早在听到“靳宁公主”这四个字时,孟依青脑子里便“嗡”的一声炸开了,沐兰曾经精神分裂她是知道的,她曾经最担心的也是有朝一日她不再是沐兰,而是靳宁,所以,莫言一说,她立刻便想到了,脸色瞬间煞白。
看她承认得如此坦白直接,莫言眸色一冷,道:“汐枫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沐兰呢?”
靳宁也不恼,道:“汐枫对我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最后醒过来的人是我。至于沐兰,我以为,国师会比我更清楚。”
☆、第四百一十八章 靳宁的要挟
孟依青几乎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原本所有的欢喜竟然只是一场空,迎来的是她最最不希望的结果。她几乎是有些求助式的看向莫言,道:“你还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
莫言不敢告诉她,自己几乎已经感觉不到沐兰的存在。这个身体毕竟是属于靳宁的,即便沐兰没有死,而是像当初的靳宁一样处于休眠的状态,若非遇到什么重大刺激,是根本不可能苏醒的。即便是苏醒了,也只会像当时沐兰一样,处于精神分裂的状态,要想战胜对方,重新主宰这个身体,谈何容易。
当然,他并不知道沐兰不但没有死,还早已脱离了这个身体。若他知道这一点,恐怕他现在立刻便会杀了靳宁。
稍稍冷静了一下思绪后,莫言冲孟依青点了点头,道:“我会尽我全力的。”说着,看向靳宁,道:“不过,我想知道,你继续冒充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从他们的言语神情里,靳宁知道自己赌对了,他们还奢望着救回沐兰,所以,并不会擅自对她怎么样。确定了这一点,靳宁的心也更定了些,道:“我和当初的沐兰一样,都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何况,这原本就该是属于我的生活,你们觉得是我在冒充她,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说着这里,她眸色中多了几许黯然,又道:“最重要的,是你们都不曾想过东陵无绝的感受。你们不曾看到,他在看到我醒过来时是有多惊喜,多感激。沐兰是为了救他而死,你们想想,如果他知道真正的沐兰其实已经不在了,你们认为,他真的能承受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吗?”
东陵无绝对沐兰有多在意,在场的两位心里都很清楚,不可否认,靳宁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尤其,东陵无绝的心疾尚未痊愈,如果他知道事实的真相,未必就能承受。
想到这里,莫言和孟依青相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沉默。
见此,靳宁接着又道:“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还请太后与国师节哀顺便吧。毕竟,我们活着的人都还得好好的活下去,沐兰虽然已经不在了,可我的记忆里也有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所以,往后的日子里,我也会爱她所爱,痛她所痛,好好的陪伴君上,孝敬太后您老人家,你们把我当成靳宁也好,沐兰也好,我都不介意,但我希望我们大家能像以前一样快乐的生活下去。毕竟,家和才能万事兴。”
她语气柔婉,字字声情并茂,然而,藏在句中的锋芒却也一点不落的自她眉眼中显露出来。
孟依青算是听明白了,她表面上是求和,实际上却也是在告诫自己,她有沐兰的所有记忆,自然也就知道她这太后是换了芯的,大家相安无事便好,这样对他们两方都有利。
孟依青本就是个护短的性子,如今,她一心只想救回沐兰,靳宁这种半威胁的态度顿时便让她火上心头,冷声道:“你说得倒是好听,好像沐兰出事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似的。说什么我们不曾想过君上的感受,好像你自己有多在意他的感受似的,那你怎么不想想,沐兰是因为谁才只身犯险去有穷国的?还不是你在作祟,那个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君上的感受了?说白了,你不就是怕君上知道真相后会杀了你吗?”
靳宁还从不知道,记忆里这个总是笑逐颜开,甚至有些逗趣的太后竟也有脾气这么火爆的一面,虽然她是有备而来,却也不禁被这番话说得有些心虚。
她的确是害怕东陵无绝过早的知道真相,不过她并不是怕死,她只是想要多一些时间来爱他,也让他爱上她而已。
“我知道,是因为萧翼的事让沐兰身陷险境,但是,这能说是我的错吗?如果不是她占了我的身体,我情愿自己去救萧翼,去经历这所有的一切。”靳宁发自肺腑的道:“甚至,我情愿那个舍身救东陵无绝的人是我。”
从她的话里,孟依青听出一些端倪来,心里一惊,道:“你该不会是说,你也爱上东陵无绝了吧?”
靳宁并不回避她质疑的目光,一脸坦然的道:“我只能说,我对东陵无绝的情一点也不比沐兰少,甚至比她还要爱得更深更多。我知道你们想让沐兰活过来,可就算你们揭穿我,就算东陵无绝真把我怎么样了,沐兰就能回来了吗?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国师当初就可以让我永远都醒不过来。”
这也正是孟依青所痛恨的地方,她毕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如果说,要杀了靳宁才能救沐兰,虽然她很想这么做,但只怕也过不了心底那道关。可是,就让她这么眼睁睁的束手无策,甚至还要帮着靳宁去隐瞒,看着她取代沐兰,这也是她万万做不到的。
莫言一直没有插话,至此,才站了出来,对孟依青道:“靳宁公主说得没错,在没有确切的方法救沐兰之前,大家还是以和为贵,相安无事最好。”
孟依青心底正是最难受的时候,见莫言竟有妥协之意,顿时更是火上浇油,失望的看向他,道:“你现在怕了是不是?你怕她在东陵无绝面前揭穿你所做的这些事,是吧?想不到,你莫言倒是挺懂得明哲保身,我倒是看错你了。好,横竖我也只是你手中的棋子,根本没有话语权,既是如此,你们两个达成共识便好了!”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蹩得她喘不过气来,让她再也无法呆下去,当下便冲到门口,开了门冲了出去。
所有的侍卫都受命静候在酒楼外面,当孟依青怒急匆匆出来时,骇得所有人都心头一沉。此刻的她完全不似平时的雍容淡定,倒是完全显露出她原有的爽利本性来,也不顾周围的人怎么想怎么看,径直便从一个牵马的侍卫手中夺过缰绳,翻身上了马背。
“太后,您这是……”侍卫们惊呆了,待反应过来时,忙拥上来拦在马前,劝道:“太后,这马危险,您不能骑呀。”
眼看着莫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