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折了枝开得正欢的白色梨花,纳兰扶疏嗅了口梨花淡雅的清香,从枝头摘了朵小瓣梨花放在小满耷拉着的小脑袋上。
小满小小的银色尾巴微卷,本在头顶摇摇欲坠的小瓣梨花瞬间被它卷到尾巴上。纳兰扶疏玉指微动,小满耷拉着的小脑袋瞬间抬起,看着小满银色的小尾巴中卷了朵白色梨花,纳兰扶疏清冷的眸中倒是难得的闪过一抹笑意。
小满撇开小小的脑袋,……大方的小满不和没有同情心没有爱心的主子一般计较!
纳兰扶疏靠在檀木嵌玉圈椅上,嗅着窗棂外淡淡的梨花香,清冷的眸子微瞌,这清梨院看来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这红棱雕花窗棂外那大片盛开的梨花还值得一取。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宁宜撑了把素色油伞,踏着素缎攒珠锦靴步履款款往清梨院中堂而去。
清梨院中堂正中靠墙是紫檀翘头案,前面摆有紫檀圆桌并两把檀木嵌玉圈椅,左右是几对紫檀雕花椅子,中堂上方挂有宁国名家的彩霞漫卷梨花图。宁宜把手里的素色油伞递给一人在清梨院伺候的红烛,穿过素色白玉梨花屏风,走到紫檀木圆桌前挑了张搭有白色素缎的檀木嵌玉圈椅坐下。
紫檀木圆桌三步远处,梨花缠枝熏炉里淡淡的莲花香散开,纳兰扶疏清冷的眸子倏地睁开。
宁宜手执雕有莲花纹的白玉壶优雅贵气用热水沏了壶雪菊茶,片刻,白玉壶里朵朵雪菊如添了气的气球,小小的身子倏地膨胀了好几倍。
宁宜懒懒摇摇白玉壶里的雪菊茶,纯白的玉壶衬着壶里酒红色的茶水让人看着就是一种享受。宁宜抬手沏了茶水半盏,一口茶水下肚,端的是浓香入肺,唇齿留香,绵软悠长!
纳兰扶疏清冷的眸子扫了眼宁宜,玉手端起放在他面前的白玉素莲纹茶盏,送到嘴边轻轻呷了一口茶水,突然他神色一滞手里的白玉素莲纹茶盏便被他轻轻放下。
宁宜见状,放下手里的白玉素莲纹茶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扶疏,可是味儿不对?”宁王府的雪菊茶是母皇年初赏赐下来的,他用着味道比起宫中的御制花茶也是不遑多让,只是看着纳兰扶疏的神色,像是不大对?
纳兰扶疏不动声色的按下雪色袍袖下小满突然撑起的小脑袋,清冷的面孔对上宁宜眸里的思量神色依旧平静:“雪菊茶气味幽香不绝,入口甘绵不断,味道自然是好的。”
宁宜点头,小巧精致的脸颊晶莹如玉,他眉眼浅淡,即使是一袭简单的粉色芙蓉衫也难掩眉宇间的尊贵。
纳兰扶疏清冷的眉眼微敛,对于崇德女皇后宫目前地位最高淑贵君膝下唯一之子——宁宜,他是不熟悉的,只是想到上次他派到皇宫之人传出的消息,纳兰扶疏清冷的面孔上神色也突然严肃起来。
宁宜的身份只是一个宁国皇子,但他在宁国朝臣眼里却拥有仅次于大皇女宁溯的能力!思量到这,纳兰扶疏对宁宜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宁宜靠在紫檀嵌玉圈椅上,他神色悠然,姿态闲适,瞅见纳兰扶疏眸里的思量他粉润的嘴角勾起细小的弧度。抬眸扫了眼靠着紫檀圆桌不过三步远和大地零距离的两具尸……不对?身体,宁宜清澈的眸中几不可察飞快闪过一抹笑意。
纳兰扶疏低着头,羊脂白玉簪绾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脑后,清冷的身姿添了一分细腻的柔和。
垂眉不知怎的想到宫里淑贵君和德贵君在未进入皇宫之前民间的传闻,纳兰扶疏清冷的眸子闪过几抹深思又很快沉下。
梨花缠枝熏炉里溢出的莲花香越来越浓,拢在袍袖缠在玉腕上的小满突然暴躁的甩着银色的小尾巴,小嘴张开咬上了纳兰扶疏的玉腕。
纳兰扶疏神色一滞,左手却是不动声色透过袍袖拽住小满扁扁的小嘴,抬起清冷的面孔和宁宜告辞,踏出清梨院的一刻他的眸里突然闪过一抹慌乱——小满这是怎么了?
清梨院中堂里,宁宜靠在紫檀嵌玉圈椅上,白皙的手掌捧着白玉素莲纹茶盏,小口抿着里面酒红色的茶水。
一刻钟的功夫后,宁宜起身,慢条斯理的收拾了檀木圆桌上的白玉壶和配套的白玉素莲纹茶盏,莲步款款在宁锦面贴着大地,不过准确说是地上铺着菱形梨花翠枝毯的位置边蹲下。
凝眉良久,宁宜才玉手轻伸,把宁锦翻了个身,从地上连拖带拉到紫檀雕花椅上安置好。看着宁锦熟悉如昔日精致温暖的面庞,宁宜掏出袖里金丝描边白色素缎为底绣有三两朵粉色桃花的丝帕把宁锦的面颊从额头到下颌细细的擦了一遍。
犹豫片刻,宁宜拢了丝帕的手拂上了宁锦细腻带着丝丝病态白的脸颊,眸里几许眷恋闪过又很快被怨恨所替代——阿锦,阿宜发誓,即使穷尽一生,倾尽一切,阿宜也必把你送上宁国九五之尊那本该属于你的位置!
收拾好情绪,宁宜起身招来候在门外的红烛,吩咐他把宁锦带回宜春居好好照顾。
红烛点头,只是看着靠在椅上还有倒在地上的慕风流,红烛心里却是发了难。他家王爷还好说,待会招两个人一起把王爷送回宜春居就好。只是倒在地上的慕风流?
红烛低着头犹豫了下对着刚迈出门槛宁宜的背影跪下:“五殿下,慕大小姐……”是安置在清梨院,派人送回慕府亦或是有其它什么安排?
宁宜脚步微顿,却是眉都没抬:“她不是喜欢翻墙吗?叫上林宗,把她从慕府后院的墙外直接扔进去。”免得精力旺盛总是想把阿锦往那些不入流的场合带。
红烛低头领命,心里为宁宜的命令有点小欣喜——
哈哈,活该!谁叫你把我家王爷带坏!想当初他家王爷多么聪颖。想到这,红烛抬眸狠狠瞪了眼依旧和大地上零距离亲吻的慕风流一眼,这种带坏他家王爷的人就适合被林宗从慕府后院的墙外扔进去,不对,是狠狠地扔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王府外云管事安排了王府送客规格一等的马车,招了王府最好的车把式,收了撑在纳兰扶疏头顶的素色油伞扶着他上了马车。
两重珠帘落下,纳兰扶疏掀开沾了几滴血迹的雪色袍袖,露出甩着银色小尾巴依旧暴躁的小满。
纳兰扶疏看着小满漂亮的琉璃眸如染了鲜艳的红墨般猩红,纳兰扶疏清冷的眸子滑过一抹担忧:“小满,怎么了?”在他差不多三年的记忆里,小满从来没有今天这暴躁的举动,从来都是乖巧至极!
清冷的语调仿若冷冷的冰水浇在小满头顶,小满猩红的眸子清明两分,立刻撑着小小的脑袋伸出红色的小舌在纳兰扶疏玉琬上它留下的牙印处滚了两口唾液。
纳兰扶疏把小满放在掌心:“我没事,你身体怎么了?”他的身体因为小满,一年前便已经百毒不侵,更何况,小满一嘴下去,也只不过是让被咬的人暂时昏迷几个时辰而已。
小满摇头,眨眼间它猩红的眸子恢复常色,银色的小尾巴却依旧无力的搭在纳兰扶疏的玉指上,纳兰扶疏把小满拢在手心,清冷的眉头拧起,久久未展开。
宜春居宁锦醒来的时候,院外明亮的灯火已经笼罩了王府每个角落。宁锦招来红烛,得知纳兰扶疏回了相府,只觉心里簇簇粉莲花开,端的是万事美好!
起身用玫瑰胰子沐浴,宁锦好心情的换了身素色薄衫,拉过搭在八扇白玉牡丹围屏上的绸带在腰间斜斜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用过膳宁锦突然想起,慕风流之前是翻墙进的她王府清梨院,放下手中玉著宁锦眉头一拧,招来红烛得知宁宜回宫前的吩咐,当下抿嘴一笑玉手一挥,从此王府后院挂上慕风流和狗勿入纯金打造的招牌。
说也奇怪,宁锦这不合一国王爷的行为,次日宁国皇城中就传了个七七八八。有人说宁锦果然朽木不可雕,有人说宁锦果然烂泥扶不上墙,当然,偶尔也有几个摇头叹息,当年诸人眼里的美玉如今成了一块腐玉!
不过好在因为宁锦五年前性情大变,加上她褪去了头顶崇德女皇最喜爱皇女的光环,大多数人听了嘴上说过最后便一笑而过。毕竟现在的宁锦在宁国诸人眼里只是一个吃喝嫖赌样样全,不受崇德女皇待见,四个皇女中即使封王却没有明确封号,前途一片黯淡的王爷!
当然,少数知道并看见宁锦和慕风流常常出入风月场所的,皆是一样的想法——这不能吧?王爷和慕风流的关系,那可不一般,想当初王爷第一次进入红倌楼,那还是慕风流亲自把人领进来的。
这几年,两人在风月场所常常是形影不离,怎么关系说断了就断了?无聊的他们又揣测,难道是慕风流抢了王爷看上的小公子而王爷生气了?
在大家的猜测中,红倌楼主事红滟爹爹亲自送了三日后红倌楼选魁宴的帖子到王府。无聊看戏的人在想,这次红倌楼的选魁宴王爷是要来要来还是要来呢?
王府的宁锦生活照旧,锦衣华服,山珍海味一个不落,身边四个一等侍人伺候的贴心舒适,让她挑不出一丝错,当然,其中着了紫色薄衫,满脸厚厚脂粉的玉訾不算!
清风斜斜,清梨院的梨花落了一地,片片纯白色的梨花随风而起,在空中留下阵阵余香。
简单的用了膳,宁锦执了红倌楼特制的描金桃花帖招了林宗随身伺候,在亥时前搭着马车到了红倌楼。
下车,林宗恹恹垂着头跟在宁锦身后,动作熟稔的摆弄着随时悬在腰间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颜色各异的深色荷包。
宁锦回头眉眼含笑的扫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在红滟爹爹的亲自迎接下进了红倌楼的大门。
亥时整,宁锦在众人意料之外却是意料之中来了红倌楼。这次,她一改往日浓妆艳抹的习惯,一张不沾脂粉的脸颊露在外仿若冬雪白皙,翠玉雅人。
今日她着了一身雪色绸衣,领口,袖口和下摆用银色的丝线勾了浅浅祥云纹,踏着脚上的缎面攒珠流仙靴,宁锦的身姿出乎意料的多了丝丝不染凡尘的飘渺之意。
当她步履款款走在红滟爹爹身前那一刻进了门内诸人眼里,整座红倌楼突然静了下来。
选魁宴小倌秀艺的高台上,四面悬着盏盏内里镶嵌着夜明珠的纱灯,夜明珠透过薄薄的纱灯,柔和的光芒把它身上精致的刺绣一露无疑!
高台落下艳红的帷幔后,一曲清澈悠远的古筝声响起,诸多进惯风月场所之人缓缓回神,只是脸上依旧难掩讶然震惊。
哇!……这是崇德女皇四个皇女中即使封王却没有明确封号,前途一片黯淡住宅处只悬有简单二字“王府”的宁锦,不对,是王爷!
宁锦无视诸多神色各异的面孔,她和红滟爹爹招呼一声,收了手里招摇的白玉折扇,招了林宗,轻车熟路进了二楼一间悬有“翠璧宜人”的雅间。
雅间不大,宁锦走了十来步穿过垂下的珍珠帘子,入眼是靠着朱漆镂空窗棂的罗汉榻,罗汉榻上一幅上等檀木框好的的百莲图随意的落在一角。
视线往右一点,是用大红玛瑙拼细碎翠玉屏风隔开一张搭着深紫色缀大片牡丹锦缎的紫檀茶几,茶几边上,锦缎下悬着的串串东珠随意的落在雅间铺有的牡丹花纹千尺毯上。
牡丹花纹千尺毯中心大开的牡丹花上,六菱形的紫檀高几上落一座精致的牡丹花纹缠枝熏炉,熏炉里徐徐桃花香散开,端的是花香袭人,偏生醉人!
林宗进了“翠璧宜人”,垂着脑袋摆弄腰间七色荷包的手突然停下来,她闭眼凝神吸了口散在空气里的桃花香,淡定的把悬在腰间的青色荷包取下,眸里一丝狠戾闪过——这桃花香的味儿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王爷,王爷,保护我家王爷!”林宗这孩子绝对是忠实护主的代表~~~
☆、第5章
宁锦神色平静的拿过林宗手上的青色荷包,抽开荷包口的青色丝线,放在鼻端嗅了口荷包里不知名的新鲜花瓣,顿觉神清气爽!
看着林宗神色恹恹站在一侧,宁锦把手里的青色荷包拢在袖里,坐在罗汉榻上,品着林宗递过的清茶,神色倒也悠闲。
紫檀高几上,牡丹花纹缠枝熏炉里桃花香依旧徐徐散开,只是熏炉里多了林宗随手从绿色荷包里抓的小把不知名粉末。
门外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林宗神色恹恹蹙眉开门。门外,是一个身着白色薄衫外罩一件碧色下挑莲花纹轻纱眉清目秀的小倌。小倌双手捧了只正粉彩桃花纹盘口瓶,瓶里一枝粉白各半的撒金碧桃花盈盈绽放。
小倌面色平静依着规矩行了礼,林宗垂着头神色恹恹接过小倌双手捧着的正粉彩桃花纹盘口瓶,从袖里掏出一块碎银打赏,回身把门关上捧着正粉彩桃花纹盘口瓶踱着步子神色恹恹到罗汉榻前。
宁锦起身,把正粉彩桃花纹盘口瓶添了清水放着的撒金碧桃花取下。低头看着手里粉白各半的撒金碧桃花,宁锦突然想到福禄山那枝头挨着绽放的撒金碧桃,朵朵粉白两色的花配着绿的叶,风一吹端的是清丽柔美,疑是梦中仙境!
手里这枝撒金碧桃花虽然是精挑细选,但看着好看,却失了枝头撒金碧桃花朵朵绽放给人的自然和惊艳。
林宗神色恹恹:“主子若是喜欢,可以去福禄山的桃花林走走。”在外面,林宗一律称宁锦主子,免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风波。
宁锦摇头,福禄山的桃花林她知道,那是文采风流文人骚客的常去之处,她这个肚子里没有一点墨水的人去了怕是有点煞风景,尤其是在这福禄山桃花开得正艳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林宗神色恹恹的垂了头,闭了眸子随意抽了悬在腰间一个荷包拿在手里摆弄。
楼下小倌秀艺的高台上,红倌楼每三月一次的选魁宴正如火如荼的进行。宁锦透过朱漆镂空窗棂往下看了一眼,镶嵌着夜明珠盏盏纱灯下,只见台上之人乌发轻挽,薄纱掩面,一身简单的雪缎长袍,腰间悬了块纹有两朵白玉兰雪白通透的玉佩。他身姿清雅,立在重重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下,偏生多了丝丝圣洁的光芒。
看到他,宁锦想到她现在所在的宁国,单手撑着下颌的手不禁一痛。
宁国是中国历史上没有记录也没有存在的一个女尊国,国内女子为官掌权,男子居于内室,祖祖辈辈沿下来的规矩都是女主外男主内。当然其中也有男子为了生计在外抛头露面的,但这毕竟是少数,而且毫不例外是相貌残缺或不能温饱的男子。
因长期在外奔波,他们若是没有什么奇迹来个命运大逆转的话,他们以后的归宿大都不好。至于像红倌楼中模样精致身材出挑的小倌,大多是从小被人牙子拐卖或为了富贵生活不甘贫穷的一般人家,当然也不排除还有小部分是朝中获罪官员累及到的家人。
宁锦凝眉之际,一阵悦耳的琵琶声缓缓响起,宁锦听着不禁想起老白的《琵琶行》——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林宗听着琵琶声的时候,无时无刻不神色恹恹的脸庞难得愣了一下:“主子,您手里的撒金碧桃花,可是有了投的人选?”
红倌楼的选魁宴是小倌高台秀艺,得了红滟爹爹亲手送出红倌楼特制描金桃花帖的客人们用撒金碧桃花评定。据她所知,这次红倌楼特制描金桃花帖红滟爹爹共送出了十二张,她家王爷得到的就是其中一张。
她看台上小倌风姿不俗,弹的琵琶好,她家王爷听了面色也颇为欣赏,想着有他那般仪姿的人不该没落于红倌楼,林宗便顺口提了一句。
宁锦点头,把手里的撒金碧桃花放回正粉彩桃花纹盘口瓶中:“就台上那位吧。”模样虽然只看到薄纱下一个轮廓,但那通身收敛气息仪姿仍不凡的人,瓶里那枝粉白各半的撒金碧桃花倒是配不上他一身通透的气度。
林宗点头,把正粉彩桃花纹盘口瓶捧到门口,把它递给候在门外之前她打赏的那眉清目秀的小倌,说了撒金碧桃花所投的人,林宗踱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