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抽了抽鼻子:“我就要哭。”说着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往上翘。
宇文凉温柔地抹去她的泪珠:“恩,哭吧。”
木木按住了他的手。她歪着头看他,碧眸里倒映着他的眼睛。
“我也很想你。”
相逢的第一眼,唯有喜悦,第二眼,心有安定,第三眼,方能解相思。
但是只有第四眼、第五眼、乃至千千万万眼之时,才能知晓彼此,才能在平静中互诉衷肠。
“你们在风瓶待了多久?”
“三日。”
木木抿了抿嘴:“砍伤你的人是谁?”
宇文凉看着她的神情,眉梢一挑:“夫人这是要去寻仇?”
木木瘪了瘪嘴:“我问问都不行吗。”
“那人已经死了。”宇文凉咬了咬她的耳垂,“有没有解气一点。”
“恩。”
宇文凉被她的直率逗笑。
“这么护着我?”
木木笑着点头:“恩。”
宇文凉低头啄了啄她的鼻尖:“幸好来得不算晚。”从风瓶突围出来后,便发了疯地赶往若秦。一边知道利安定会护着她,一边却觉只有自己才能护好她。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受,是他前生所不能体会的。
木木轻声一笑:“我一直以为,你是无所不能的。”
“我又不是神仙。”
“但你是个英雄。”木木想了想,“既是熙国,也是车前的。”
宇文凉拨开木木的耳发,直视着她的眼睛:“除此之外呢?”
木木会意,笑道:“也是我一个人的。”她凑近他,一字一句道,“自始至终,都是。”
“既然这样的话,我一定要和利安尽快将迟丽打下来才是。”宇文凉点了点木木的鼻尖,“然后带你和依米回昌邑。”
“昌邑?”
“此战之后,陛下应会召我回京述职。我想带你和孩子一起回去。”宇文凉打量着木木的神色,笑道,“不过若你不喜欢,也是无妨的。”
木木绞着双手:“她,她在昌邑是吗?”
宇文凉没有回避:“是。”
“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我不知道要怎么去见她。”
若她一早知道宇文凉有未婚妻,她的选择会不会有所不同。
“这是我的错。”宇文凉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会承担它。”
木木低头沉默半晌,方才继续道:“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我之前曾问过你。”
“恩?”
“她喜欢你吗?”
宇文凉认真思忖了片刻。
“我不知道。”
木木不解地看着他。
二十年后的成薇许已喜欢上他,但眼下,他真的不知道。
他们的婚约是由泰禧帝所定,利益关系一目了然。定下婚约之前,他与成薇只见过一面。宇文凉皱了皱眉,试图回忆前生与成薇婚后相处的光景,能记起的却只是寥寥。
不知该如何解释,唯有朝木木一笑。
“待我们回到昌邑,你就能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1、日常么么哒~
2、感谢小天使天空之城、疯车车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3、明日可能不更新(一切取决于今晚写文的速度【捂脸】)。如果晚上十点前没有更新的话,小天使们就先碎觉觉哦~
第51章 计策
第四日,利安将众人聚于一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宇文凉略有些惊诧:“你想用夜袭?”
利安指着地图:“迟丽的东南西北四门皆有兵力。南门正对若秦,兵力最多,东西两门较次,北门最少。”
“你想从北门进入?”
利安点点头:“北门离王宫最近,岱云就在其中。”而且王宫离民居有一段的距离,真打起来,可将损害降到最低。
宇文凉眉心微蹙:“岱云如何都该和大军在一起,北门兵力最少,他待在王宫岂不是下策。”
“岱云生性多疑,他的军队同我们一样,是靠联军组成。东南西虽有兵力,但多不是他的人。”
宇文凉恍然:“他的人在王宫。”顿了顿,“国主是不是也在其中?”
利安点点头:“算是岱云的最后一张底牌。”
宇文凉快速计算着兵力:“你我目前各有八万可用兵力,共十六万,岱云那里——”
“他的亲兵只剩下七万。”见宇文凉挑眉,利安淡淡解释道,“我已与国主的人取得了联系。他告知我,在之前的战事中,其他两位将军不肯轻易出兵,主力多是岱云的人。”
怪不得岱云突然变得畏缩起来。
木木听着有些不解:“但我们的联军里不也有其他的将军吗?”说完就记起了立在一旁的默哲和布译,连忙低头闭嘴。
那两人闻言却是哈哈笑了起来。
“我们可是和利安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这种时候怎么能拖后腿。”
木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们知晓她话中并无他意,又笑了几声便不再多言。
宇文凉揉了揉木木的头,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木木捂住脑袋,瞪了他一眼。他近来越喜欢弄乱她的头发。
利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咳嗽一声,继续道:“只是若想去北门,无论从哪边走,都需经过南门以及东西二门的其中一门。”
十六万人马,如何都藏不住踪迹。
宇文凉看着地图,沉吟道:“能否吸引兵力到南门,同时有两路人马突袭东西二门。”他画出三条线,然后将三条线的交点指了出来,“最后在这里汇合。”想了想,又觉不妥,“东西两门被破后,需立即赶往南门支援。”他将点的位置下移了些许,“应当在外城围汇合。”
“我担心岱云忽然发兵,到时东西二门兵力不足,恐怕会有去无返。”利安皱了皱眉,“这也是为何我建议直攻北门,岱云那时将会反应不及。只要我们配合得当,便能瓮中捉鳖。”
木木摸了摸鼻子:“那岂不是又回到刚开始的问题了。”
宇文凉眯了眯眼:“你说岱云的联军并不稳固。”
利安看着他:“你想?”
“他们当初依附岱云,无非就是为了名利。”宇文凉淡淡道,“如果有人能说服其中一位将军,或许便可为我们行个方便。”
利安似是觉得好笑:“眼下两军旗鼓相当,战事结果不可预料,他们凭什么听信我们的一面之词?”
一直静默不言的宋衡慢慢开口:“那时因为你们不懂言辞之力。”扫了利安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你们目前是只会以打仗来解决问题的国家。”
利安冷笑道:“什么狗屁言辞。打不过别人才去耍嘴皮子。”
阿诺思嘴角微翘。
木木仍旧下意识害怕生气的利安,忍不住握上了宇文凉的手。宇文凉朝她安抚性地一笑,转头看着利安。
“若要说在场者谁有这个胆色与能力,当推宋大人。”
“要我将兄弟的命压在一张嘴上?”
宋衡轻笑一声:“利安将军还有别的法子吗?”他正视着他的眼睛,“三道门的兵力少说也有十万,十六万对十万看似大有胜算,但之后呢?难道你要踩着所有人的尸骨走到岱云的面前,再被他的七万人马万箭穿心,含恨而亡吗?”
利安面上青筋尽显,却克制住了怒气。他明白宋衡的意思。两军势力相当之时,一旦差之毫厘,结局便可能完全不同。
宋衡继续看着他:“还有迟丽的百姓,他们仍旧住在城中,一旦三门战火皆起,难道岱云会让他们从北门离开?”
利安眸光微闪。
帐内沉默了片刻。
“你有可能无功而返。”利安收敛了周身的怒气,平静道,“甚至有可能一去不回。”
宋衡眉梢一挑:“他们比你还固执?”
帐中诸人都是一愣,很快便哈哈大笑起来。
阿诺思笑道:“他们可不像将军这样顾及百姓。”
“总有他们在意的吧。”
利安淡淡道:“我待会儿派人将有关他们身世经历的文书内容交给你。”
宇文凉拍拍宋衡的肩:“车前可没有不斩来使的规矩。”
宋衡微微一笑:“匹夫在世,放纵一回又何妨。”
“好!”默哲拍了拍布译的脑袋,“这话说得好!”
“你怎么又乱拍我头!”布译笑骂着踹了他一脚。
宇文凉注视着宋衡,忽然轻声道:“恭喜你得偿所愿。”
宋衡一怔。
“你不是一直想要仿照烛之武、唐雎之类的辩客吗?”
宋衡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你怎么——”
利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们如何让宋衡见到他们而又不能让岱云察觉?”
“打仗。”宇文凉笑道,“让宋大人做一回俘虏吧。”
是夜,木木开始替宇文凉换药。
“你不要动哦。”木木抱着药罐,认真叮嘱道,“你上次一动,我都将药涂到别处去了。”
“好。”
木木笑着挖出了一块药膏。
“我觉得伤口没有昨日吓人了。”
“你多见自然就习惯了。”
木木下手的力道稍微重了些:“我才不要多见。”
宇文凉故意嘶了一声:“为夫知道了。”
木木像个老阿婆,碎碎念道:“你们明日就要出城打仗了,虽然不是正经的战役,但还是要小心,要保护好自己。”
“我会完好无损地回来。”
木木抿嘴一笑:“这样才对。”
就算是背对着她,宇文凉也能想象出她可爱的神情,心中不由发痒,下意识就想转过来。
木木瞪了瞪眼:“呀,说了让你不许——”
宇文凉笑着用唇堵上了她的嘴。
木木手里拿着药膏,不敢乱动,甚连咬人这招也一并忘记,只得任由面前光着半个身子的男人胡作非为。
好不容易等他亲完,将药膏往床上一搁,就要掐他。
“你好端端地亲我干嘛?”
宇文凉摸了摸下唇,意犹未尽道:“想亲就亲了,倒也没想太多。”
木木鼓了鼓嘴:“你以前明明很斯文稳重的。”
宇文凉凑近她,将语句拖得很长:“斯文稳重?”
木木轻咳了一声:“听说阿诺思的营帐很大。”
“所以?”
“你说我晚上要不要过去?”木木很认真地看着他,“你脸这么大,我怕营帐太挤,晚上睡不下。”
宇文凉立刻转过身,端端正正地坐好。
“夫人多虑了。”
木木端起药膏,嘴角生出一丝笑。
作者有话要说:1、日常么么哒~
2、入V后尽量保持日更,但是囿于客观原因,字数无法保证每日三千,还望小天使们理解~么么哒~
3、感谢小天使沉言、一包辣条、@巫灌溉的营养液~么么么么哒~
第52章 利辩
次日,宋衡同一百步兵被南门守将托勒的手下擒获。
车前男丁较少,是以虽无不斩来使的规矩,却有不杀俘虏的习俗。
宋衡甫一进营,便有人带走了他。
那人用别扭的熙国话低声道:“撒银(杀人)。”
宋衡嘴角一抽。昨日利安告诉他暗号时,他忍了许久才未爆粗。扫了周围一眼,用略显生涩的车前话回道:“放火。”
那人便悄悄将他带到了一处营帐,给了他一套托勒军的衣服。
宋衡一边穿着,一边听他用奇怪的熙国话说道:“尼一会儿遂窝来,窝带尼去见桨君(你一会儿随我来,我带你去见将军)。”
宋衡点点头:“我记得托勒会说熙国话。”他曾经在雁城待过。
“似的,桨君的熙国语缩得比窝好(是的,将军的熙国话说得比我好)。”
宋衡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利安收买的都是些什么人。
不愿再听他蹩脚的熙国话,直到托勒的大帐,宋衡一句话都未再说。
托勒既然同意了中间人的请求,那么其对于和谈一事恐本就有意。宋衡一边走一边设想着可能出现的情况。
“尼一会儿摇对桨君恭敬一点呐,他不系饭别银看他的眼珠(你一会儿要对我将军恭敬一点,他不喜欢别人看他的眼睛)。”
中间人的说话声一下打断了宋衡的思绪,但他却未生气,反倒若有所思。
托勒的大帐很乱,四处都散着羊皮的毯子,有的还被裹成一团,塞在了桌子的下面。鼻尖轻轻一闻,就是酒的甜香。
宋衡意味深长地一笑。
进到大帐的内里,方才看到了人。
托勒年纪与宋衡相仿,明明是八月,他身上却穿着厚厚的狐皮绒衣。
他的肤色不同寻常的车前人,显得格外白皙,却非健康的红润,而是久病的苍白。
宋衡进来时,他正半躺在床榻上,手里还拿着一壶酒。
中间人是托勒的宠臣,自踏入内殿,他便上前用车前语同托勒说着什么。托勒一边喝着酒一边淡淡打量着宋衡。
中间人说了一大段,托勒也没有什么表示。室内一时沉默下来。
中间人朝宋衡投去一个眼神,示意他先说话。
宋衡便以熙国之礼长揖道:“长平军使宋衡,拜见托勒将军。”
托勒继续慢慢喝着酒。
宋衡将动作略顿了顿,以示尊敬,片刻后才直起身来:“今日来,是想与将军谋将来之事。”
托勒喝完了最后一滴酒,随手将酒壶扔下,用车前话道:“再去给我拿一壶。”
中间人忙颠颠地去了,临走前不轻不重地撞了宋衡一下,小声道:“别热桨君森气(别惹将军生气)。”
帐内立时又安静下来。
半晌,宋衡淡淡笑道:“若将军无心后事,衡便告辞了。”
托勒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斜睨宋衡一眼,慢慢道:“后事?”
托勒的声音同他的外表一般细弱,听起来中气不足。
“以将军现在的身体,若再不调养,或许一月,或许一年。”
“你是大夫?”
“不是。”
“那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宋衡微微一笑:“正是因为不是,能看出这样的结果才更可怕。”如果普通人仅凭经验便能断定一个人的寿命,那么此人不是病入膏肓就是行将就木。
托勒一愣,忽然笑道:“既然时日无多,谈何将来。”
“将军的病是二十岁时染上的吧。”
“你来之前,利安想必将有关我的一切都告诉你了。”无力地挥挥手,“这种话不问也罢。”
宋衡便换了一个问题:“将军之所以放弃,是因为曾经前往雁城求医,却仍旧无果吗?”
托勒似是觉得无趣,半阖上了眼睛。
“那么,将军为什么还要坚持到如今呢?”不等托勒转身背对他,宋衡接着道,“是因为将军的妹妹快要成婚了吗?”
托勒身形一僵。宋衡见自己猜测准确,稍稍舒了口气。
“方才衡进帐时,闻到的酒香并不猛烈,而是醇厚,想来是其中掺有草药的缘故。”宋衡抬头直视着他,“家母常身有不适,我侍疾在侧,因而得闻了几味药材。”
托勒睁开眼,却没有看他,而是将视线投向地面。
“将军的现今之忧不在身体,而在双目吧。”
那几味药材多属明目之用。
托勒苍白的脸色上生出一丝难堪:“你竟敢——”
宋衡面不改色:“衡亦有一妹。其年岁虽小于衡甚多,但却一心爱护衡,私心里,衡以为舍妹当是世上最乖巧伶俐的妹妹。”
托勒微怔,皱了皱眉,下意识道:“她定然不及禾嘉。”禾嘉是托勒的亲妹。
宋衡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蕴着极好看的碧绿色,如春生葳蕤,如东风拂绿水。
“从复杂的家庭脱颖而出,想必很难吧。”托勒的经历同利安有些相似,只是他并非傀儡,手上也从未沾有至亲之人的鲜血。
托勒没有责备他。
宋衡继续道:“但如果身边总有一个,你知道她永远不会离开的人,是不是会稍微轻松一点。”
托勒沉默片刻,回视道:“给出你的筹码。”
“方才衡提到,家母常身有不适。是以家父曾延请天下名医于府,希望能替家母根治顽疾。其中恰好有一位,不但擅治眼疾,同时也精于内息的调理,正合将军的需要。”
托勒眉眼间忽然生出一丝不耐:“我要活那么久做什么?”
宋衡清楚,像托勒这样的体弱多病之人,最易喜怒不定。他需引导甚至控制他的情绪。
“将军难道只期望撑过令妹的嘉礼吗?”
“这不就够了?”
托勒唯剩禾嘉一个亲人,待她出嫁后,便会有夫家照顾。于托勒而言,似乎确实无甚牵挂了。与其受病痛的折磨,不如一了百了。
“那么,将军为何在之前的战役中持观望的姿态?”
托勒扯过铺在一旁的绒被:“趋利避害。”在眼下的车前,兵权几乎就是一切。利安的目标十分明确,他不会为了两家之战白白耗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