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忆(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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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忆(重生)-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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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这世上谁人不怕死。”
“小姑娘,你别理他。”一位华发鬓生的老伯轻笑道,“利安将军会有办法的。”
木木看着老者断掉的手臂,鼻尖一酸,嘴角却是笑:“恩,我知道。”她走到老者身边,替他卷起染血的袖管,轻却坚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老者用残存的手抹去了木木的泪珠。
“你去过迟丽吗?”
“恩。”
“那里的夜晚是不是很美。”
木木冲他一笑:“是的。”
老者将身体靠在了支撑营帐的木柱上,碧绿色的眸子里仿佛浮起一片海。
“我现在好像能看见迟丽的星空,和我脚下的倒影。”
帐内复又陷入安静。
“我的家乡种着一片依米花,
她有红色,白色,黄色和蓝色。”
不知是谁带头唱了起来,声音低沉沙哑。
唱的人越来越多,歌声却是愈发柔和。像落日,又像月光。窒闷的气息渐渐消散,闭上眼,木木仿佛能闻到清晨的露珠,初生的茸草,以及母亲的乳香。
那一刻,她想活在歌声里。
作者有话要说:1、日常么么哒~

    
第47章 等待
八月的天,正合燥热两字。国公府内高树甚多,随处皆可听到一起一伏的蝉鸣。吵闹入耳,令人昏昏欲睡。
前日倒是下了一场雨,可惜只得片刻。天色如洗,映得烈日愈发张扬。
红枝迈着小碎步,匆匆向院中走去。
厨房的王嬷嬷恰好路经此处,见着她,嘴角登时现出笑来。正欲上前问好,不料红枝却没看她,径直从面前越过。
王嬷嬷一愣,下意识觉得失了面子,快速朝周围扫了一眼,瞧见并无旁人,舒了口气。朝地上啐了一口,低声骂咧了几句,才托着盘子离开。
进屋时,红枝听见了琴声。犹豫片刻,还是掀开了珠帘,走到成薇身边,恭敬道:“小姐,国公爷进宫了。”
成薇没有说话,仍旧专心抚琴。
待一曲终了,她方才蹙眉询问:“可知是因何事?”
“国公爷收到了一封信。”
“谁写的?”
“奴婢不知道。”想了想,“奴婢只知道,这封信是从雁城发来的。”
“雁城?”成薇眼睛一亮,“会不会是宇文将军。”
红枝迟疑道:“若是将军的信,国公爷作什么要进宫去。”
“你说的有理。不过,”成薇抿了抿嘴,“或许与军情有关也未可知。”想起昌邑城内其她有婚约的贵女,成薇拨了拨弦。
“说起来,宇文将军还从未与我写过信。”放下撩弦的手,“也不知他最近怎么样。”战事如何,有没有受伤。
红枝连忙宽慰:“宇文将军足智多谋,长平军定能旗开得胜。”
成薇却好似没有在听她说话,她扶了扶发簪,没头没脑地问道:“现在书房里是不是没有人?”
红枝一怔,继而猜出她的想法,眼睛微睁:“小姐,这样做会不会不好。”
成薇却越想越觉得可行,起身向外走去:“父亲近日举止奇怪,或许便与雁城有关。他们一个是我亲生爹爹,一个是我未婚夫婿,去看看信又如何。”
“但奴婢还不知道那信是不是——”
成薇笑道:“看看信封不就好了。若不是,我自会将信放下。”
成恪的再次入宫,令赵能颇有些惊讶。那日在朝堂上,他虽未将话说明,但以成恪的资历,不会不懂。
君臣相见,先是一阵寒暄。赵能其实不喜这样说话。若面前的人是宋誉,他或将单刀直入,但面对成恪,虽知语中有些曲折,却不会走甚捷径,下意识就会陪他绕上一绕。
“陛下,臣近日听说了一则趣闻。”
好半晌才到了正事。赵能将手中的笔放下,十分有兴致的模样。
“车前的内乱本不该发生,可因为有人带兵私闯了车前,以致车前国主不安,这才诱发出了祸患。”
赵能唔了一声,明知故问:“不知这人是谁?”
“臣惭愧。”
赵能挑眉。
成恪面上露出悲痛:“此人正是臣的未来贤婿。”
赵能突然哈哈笑出声来。
“爱卿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宇文在折子里已有解释,他去往车前是因私事,并未带兵,也并未以熙国的名义行事。”
成恪似是不解:“不知贤婿可有在奏折说明‘私事’为何?”
赵能眼里闪过一丝锋芒,嘴上却说着玩笑话:“难道在爱卿心中,朕是这样一个姑婆的皇帝。”
成恪连连说着不敢。牙齿一咬,硬生生地接道:“臣无意间得知了贤婿前往车前的缘由,想他竟因一女子而做出这等以身犯险的事,便不免生出担忧,怕他年轻气盛,不知妇人诡计,误落了他人的圈套。”
赵能早猜到宇文凉的私事定与那个车前的胡姬有关,不想成恪比他知道得更清楚。成府的探子倒是不错。
体恤他身为泰山的心情,赵能语气柔和:“宇文年纪虽轻,但到底是长平军的主帅,不至于识人不清。”笑了笑,“于公于私,爱卿都应相信他才是。”
“这是当然……不过身为他的长辈,臣心中总是记挂的。”成恪眸光闪烁,“毕竟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顿了顿,低着头慢慢道,“难道陛下就不好奇,在熙国与美人之间,他会作何选择?”
赵能脸上的笑慢慢消失。
“国公爷说出这样的话,不怕被人诟病吗?”
成恪正色一揖:“臣以国为先,不觉有何失当之处。”
赵能捏了捏拳,面无表情:“国公爷怕是不想要这个贤婿了。”
“臣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小儿糊涂捣蛋,不知礼数,小女却是聪慧乖巧,进退得宜。”成恪复又行了一礼,干脆直言以告,“臣不图贤婿,只求良婿。”
殿内一时安静至极,成恪弓着身子,好像能听见窗外的蝉鸣。真是聒噪得狠。
赵能静静注视了他半晌,忽地一笑:“国公爷难得如此说话。”
成恪不动声色地缓了一口气。
赵能低头看着几案,沉思片刻,淡淡对立侍在一侧的冯沛道:
“磨墨。”
红枝心惊胆战地站在门口,替成薇把风。
她估摸着时辰,有些焦急地来回走动。
终于,书房的门被打开。红枝忙走至成薇面前,正欲出声劝小姐赶快离开,却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住。
已是第四日。若秦被围的第四日。
利安的脾气本就暴躁,如今更是戾气深重。木木一看到这样的他,不免便会记起当初,索性整日都待在伤兵的营帐内。
只有在那里,她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思念。
她想念依米的笑声,想念宇文凉的怀抱,想念父亲的花环,想念方嬷嬷的糕团。她还想念雁城的那座小院,里面明明无甚值钱的物什,却偏偏是她的一切。
还有院里的那棵枇杷树,闭上眼,她好像能听见脚踩在枯枝上时的嘎吱清脆,能听见果子啪嗒落下时的一声闷响。
恍惚间,目光无意识落在了两个空空的位置上。
勇敢的男人再也回不了家,去握住心上人的手。迟丽的天空将一直灿烂下去,只是在今后的每夜里,会少了一位仰望的老人。
木木眨了眨眼。空位立时不见。
傍晚,岱云的军队暂时停止了攻击。
木木走出营帐,随意选了一处人迹较少的地方,靠着树坐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了脖子上的护身符,咧嘴一笑,低头亲了亲它。然后就着夕阳的光,将折成四方的信纸取了出来,一层一层地慢慢打开。
木木喜欢听纸张摩挲时的声音,它可以让等待变成期望与慰藉。
木木吾妻。
再一次看到这样的称呼,她终于能懂得他那时的心意。
在车前,除了贵族,百姓多是一夫一妻。丈夫唤妻子时,往往直接连名带姓地称呼,鲜少有甚郑重的神色。
她伸手拂过每个字,好似在抚摸宇文凉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以及那双略有些凉薄的嘴唇。
他见到她时,嘴角或许会故意绷着,鼻梁上可能会有伤,但他的眉毛一定会上挑,眼睛里一定会有笑。
“你现在在哪里呢?”木木小声道,“利安说,两日前你便应到了。”
淡黄色的光照在她的脸上,柔和而温暖。
“利安说不能退,一退便再难回来。每天都有很多人离开。但一想到你会来,内心的惶恐畏惧便会消失不见。”她嘴角隐隐有着笑,“阿诺思似乎已经对你失去了信心,但我却知道你一定在赶来的路上。”
话音刚落,木木耳根便有些泛红,她捂住脸,跺了跺脚:“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她羞恼于自己在此时谈情说爱,却又不受控制地思念着心上人。
“木木!”
是阿诺思的声音。
木木忙将信收好,从树下站了起来,朝她挥了挥手:“我在这里。”
阿诺思骑了一匹马,面色严肃。
她难得没有对她笑。木木不解:“怎么了?”
“上马。”
“你要带我去哪里?”
“上马。”
木木皱了皱眉:“大夫人手不足,他们还需要我。”
阿诺思垂眸:“若秦要守不住了。”
“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它快要被攻破了。”
木木压住心中的慌乱:“宇文凉呢?”
“岱云的能力在我们的意料之外。”阿诺思的声音失去了妩媚,平板无波,“两日前他向风瓶增派了军队。”
本以为可以在风瓶会合,熟料却两处皆陷入了围城之局。
“他们还在风瓶吗?”
“消息已被切断,若秦和风瓶就仿佛两处孤岛。”
木木握了握拳,再一次问道:“这种时候,你要带我去哪里?”
“入夜时在南边会有一次突围,以带走城内的最后一批百姓。”阿诺思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要和他们一起离开。”
“那你和利安呢?”
“我们足以自保。再者,溃退不代表失败。”
木木摇头:“我不走。”
“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木木平静地仰视她:“他能从风瓶赶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1、日常么么哒~
2、最近几乎都是搞事情,看着或许无趣,下一章男女主就相见啦~

    
第48章 援军
木木的坚定并没有打动阿诺思。
“现实不是戏台,没有永恒的结局。”
“那么,”木木碧眸微闪,“为什么利安要选择死守?”
阿诺思沉默良久,承认道:“他在等宇文凉。”
“你不是说,女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等待吗?”
阿诺思抿了抿嘴唇:“我说的是等待生机,而非等待死亡。”
木木望向她的眼神略有惊诧:“阿诺思,你这是在害怕吗?”
阿诺思将脸转到一侧,拉着缰绳的手隐隐泛白,胸脯有着明显的起伏。
半晌,她才平复下情绪,回身看着木木。
“上马。”不等拒绝,她补道,“我带你去城楼。”
阿诺思骑马的速度很快,加上近日若秦沙尘甚多,迎面的风沙简直要灌进人的眼里。木木一路上只得闭着眼。
但她闻到了愈来愈浓郁的血腥。这种血腥不同于营帐,后者糅杂了草药,显得新鲜而苦涩。这里的血味里只有陈腐与恶臭。
木木掌心微湿。她好像忽然能懂得阿诺思的恐惧,能懂得为何一个言辞侃侃,骄傲自信的女人会突然变得孱弱与胆小。
马终于嘶鸣声中停下。
木木慢慢睁开了眼睛。
许是日暮的红色过于浓郁,才将她所见之景统统染成了血红。
这是一种单调至极的红色,除了污黑,便再无别的陪衬。
靠近城墙的房屋已经被烧得寸木不留,只留下混杂在干涸血迹中的黑色尘末。街道也不再是以往的整齐模样,洼洼的大坑随处可见。但这些坑洼又已被尸体填满铺平,有的甚至溢了出来。
木木捂住嘴,忍下了干呕的欲望。
军营里的血腥场面不少,然而终归是活人,他们能感觉到痛,能够说话与歌唱,他们甚至可以一天天地好转起来,可以去祈祷和祝愿。
那里没有成堆的死人,没有无处安放的尸体。
这还仅仅只是城墙下的模样。
阿诺思率先下马,朝城楼走去。木木随即牵马跟上。
一路上,几乎没有活物的踪影。到了城墙根时,才看到了些许零散的士兵。他们正靠在墙边休息,脚下就是同伴的尸体。
愈往上,活着的人便愈多,但木木却越觉压抑。她不敢去看死人,更不敢去看活人。他们眼里的空茫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利安也在城楼上。他身上的铠甲已找不出一点干净的地方,裸。露在外的肌肤亦是脏污一片。木木只能根据他的眼神来判断他的身份。
见到木木,利安生气地看着阿诺思:“她怎么在这里?”
不等阿诺思说话,木木出声解释:“是我不愿意走。”
“收起你的小孩子脾气。”
“我现在很冷静。”
利安气得吹了吹胡子。他从未这样表达过愤怒。
木木知道他不会听,便也不再说,转过身,去看城外的光景。
城外亦有许多的尸体,唯一不同的是,有人正在清理它们。
木木望着不远处的浩大军阵,嘴唇微抿:“他们什么时候进攻?”
利安哼了一声。
站在利安身边的阿诺思恢复了常态,她淡淡道:“估计在入夜前后。”
“我们还能撑多久?”
这次是利安在回答。
“足够你们从南边突围。”
木木知道他的意思。她奇怪地看着他:“你与宇文不过见了两面,而我却是他的妻子。你相信他会来,难道我就会放弃?”
利安盯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觉得有些羞耻。唯有冷笑着转身离开。
阿诺思看着他的背影,眸中生出一丝好笑。
“他在担心你。”
木木一愣:“什么?”
“他担心宇文凉如果不来,你会失望。”阿诺思的目光很是柔和,“他担心若有万一,不能护好你。”
木木低头,摸着宇文凉买给她的匕首。
“当时库奇知道了你的身份,他便只有折磨你。”阿诺思顿了顿,笑容略淡了些,“虽然他的方法确实有些,恩,过激。”
木木敛目不语。阿诺思看不清她的神色,唯有轻声道:“我真希望你没有讨厌他。”
“我没有讨厌过他。”木木慢慢开口。但阿诺思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讨厌这个词太轻了。
半晌,阿诺思望着将要沉下的金乌,嘴角忽然一翘:“宇文凉打了他一顿。就在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
木木一下抬起了头,惊诧得没有说出完整的句子:“他,他——”
阿诺思走近木木,摘下了她发顶上一片不知何时沾上的落叶:“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木木。”
“恩?”
“你不必说什么,宇文凉自己就会替你记住。”
“利安,”木木停了停,“利安将军不是这样吗?”
阿诺思笑道:“他会记住,但他从来都不愿意让我知道。”
木木想了想:“宇文凉也没有告诉过我。”
阿诺思摇摇头:“他不告诉你,不是因为不愿意,而是因为觉得理所应当。”所以便无须说出来。
木木皱了皱眉,小声道:“对不起。”
利安喜欢她的母亲,而她的母亲已经不在。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能比过曾经。
阿诺思不在意地笑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木木绞着手指,试图解释:“我只是有些……难过。”为你,感到难过。
阿诺思闻言一怔,面上继而露出耀眼的笑来。她张开双臂,用力拥抱着木木,在她耳边轻声笑道:“你真像我的妹妹。”
……
岱云没有等到入夜便发起了进攻。
流箭四窜,不长眼睛。
木木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幸得利安连忙跨了几大步,及时挥刀砍断了箭矢。扛着刀对着她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傻乎乎杵在这里干嘛?还不滚!”
木木回神,连忙在近处寻了一处可供遮挡的地方。利安皱了皱眉,却没再骂她。
岱云的军队距离城门只有几丈,守军的箭矢已经不足,无法再抑制攻城步兵的前移。利安便下令将附近的重物砸下去。
有一个年轻的兵士,在慌乱之间,不由自主抬起了同伴的尸体。身旁的老兵见状,当即一个巴掌闪了过去。
“妈的!这玩意儿是你他妈能乱扔的?”
捡起地上一把带血的刀直接扔到他的怀里。
“他妈的来人就砍,听到没?”
年轻兵士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他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刀。
很快便有人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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