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听越觉得熟悉。好像曾有人对她唱过。
她想记起是谁,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连纷乱的记忆也不再有。
宇文凉赶到时,木木已将馒头放入了蒸屉里。
男子听见了脚步声,杀意陡生,身影一动,便要出去。木木不知哪里来的速度,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男子茫然地抬头看她。
木木轻声道:“他是我的夫君,不会伤害你的。”
男子眼中的茫然渐渐褪去,木木觉察到他态度的软化,面上露出和善的笑:“夫君,你知道什么是夫君吧。我嫁给了他,还和他有了一个女儿。”
男子眼光一亮,手舞足蹈起来。木木不知他为何这样兴奋。
宇文凉后背冷汗津津,即使看见木木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手掌仍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木木朝他一笑,示意他慢慢进来。
宇文凉便将步伐放得稍慢。
木木拉过他的手臂,亲昵地和他站在一起,对着男子笑道:“这就是我的夫君了,是不是很英武?”
男子上前围着宇文凉静静转了半圈,没有拍手也没有点头。
除了先考,宇文凉还未被其他男人以这样审视的目光打量,忍不住握拳咳嗽了一声。
木木看着他的别扭,轻轻笑了笑。
宇文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木木见好就收,正色道:“他可能许久未见人了,想好好看一看。”
这算什么解释。宇文凉嘴角一扬,没有搭话。
木木见男子似在沉思,并未注意他们,便扯了扯宇文凉的衣角,小声道:“护卫们还好吗?”
“你给他喂了我最好的续命丹,你说他现在好不好。”
木木没听出喜怒,认真道:“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在给你建浮屠呢。”
“那药又不是我给他的。”
“可是那药原来是你的呀。”
“可那药是你给的呀。”
宇文凉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七十三岁应有的睿智。他这是在和小孩子斗嘴吧。
木木撇撇嘴:“那就一人一半吧。七的一半是——”木木算数不好,支吾半天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宇文凉叹了口气:“六的一半是多少?”
“三。”
“一呢?”
“一半。”
“所以七是——”
小心翼翼地开口:“三和一半?”
宇文凉点点头,幽幽道:“以后你要是再建浮屠,不如将女儿的也算上吧。七被分成三份,每份又是多少?”
木木知道他是故意的,冷哼一声,想放开他的手臂,却被他一下拉住。
“我又想了想,我的你的依米的,归根到底都是一样的,不用分得这么清。”
木木偏头看着他,没有再接这个话头:“其他护卫呢?”
“重伤。”宇文凉顿了顿,复杂地瞥了一眼男子,“他没有伤及他们的要害。”
木木面上露出笑容:“我就知道。”
宇文凉觉得她的笑有些傻气,奈何他却很喜欢。不由低低一笑。
木木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不解地望着他,神色迷糊。
宇文凉揉着她的脑袋,故意将她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语气却淡淡:“是什么这么香?”
木木这才想起蒸屉里的馒头,啊了一声,忙拖着他走到了灶边。
作者有话要说:1、作者菌已回国~以后更新就正常啦~炒鸡感谢大家的等待~么么哒~
2、二更奉上~么么哒
3、请不要在意标题名【捂脸】
第27章 馒头
木木担心馒头被蒸糊,一时没能顾得上热气,伸手便要去够蒸屉。
宇文凉眼疾手快,刚将她的手按下,身边便有一道迅风掠过。男子的身影堪堪立在他们面前。
宇文凉内心惊诧于他的速度,面上却波澜不惊。
那男子停在他们面前,怔怔看着他们交错的手,半晌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木木已熟悉他的笑声,倒不觉什么,只担心宇文凉会不喜,便轻轻侧头看着他。
宇文凉扫了一眼她乱糟糟的头发,嘴角微翘:“馒头好了?”
木木下意识去看男子。他仿佛有所觉,不再注视他们,而是转身去掀蒸屉。
宇文凉看着桌上精致的馒头,眉梢一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了?”
木木装作没听见,用筷子挑了一匹马,放到男子的碗里:“辛苦你做了这么多,你吃第一个。”
男子连忙点头,然后用手将依米花小心放入手掌,捧给了木木。
木木见状,便也放下了筷子,双手接过那块小小的馒头。
宇文凉见他们两个相处甚欢,淡淡道:“我的呢?”
木木笑了笑,想给他一只狐狸。
轻哼一声:“我要吃你的。”还敢给他狐狸,说谁狡猾呢。
木木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男子的目光也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一口就咬掉了半匹马,意味不明地瞥了宇文凉一眼。
“……就狐狸吧,狐狸挺好的。”
三人便再无他话,室内只有吃馒头的声响。
木木将依米花留到了最后。想了想,将其按照花瓣的纹路大致分成了三份,分别递给了男子和宇文凉。
宇文凉将小馒头一口扔进了嘴里,视线却落在了对面男子的馒头上。语气颇有些不满:“他那块比我大。”
木木淡淡道:“你又没有三天不吃饭,况且这馒头还是人家做的呢。”
“可我没吃饭就赶过来了,还不是担心你。”
虽然知道他说这话主要是为了争风吃醋,可木木难得见他故作委屈,便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但,也只是多看了一眼。
她转头对着男子柔声道:“你就在这里住下好不好?”
宇文凉试图反抗:“咱们家房子这么小,怎么能多住人?”
木木仍旧一脸微笑:“你不必担心,大不了让夫君在军营里住,嬷嬷和我一起。这样还可以空出一间屋子。”
宇文凉拍桌:“凭什么!”
“这样至少有人给你做饭洗衣,可以照顾你。”
宇文凉呵了一声:“城卫司的客馆里也专有仆役洗衣做饭,得空时没准儿还能陪他喝喝酒。”
木木慢慢道:“上次他不就住在那里。”
“上次是上次。”
木木淡笑着瞥了他一眼:“你方才嫌弃自己那块馒头小,没吃饱?”
宇文凉不知她怎么就扯到了之前的话头,心中有些发虚,含混应了一声。
唇上忽然传来柔软的触感。
木木正主动亲着他,动作生涩却大胆。他们舌尖还残留着面团的甜香,交缠之间,愈发腻不可分。
宇文凉向来擅长反客为主。既然木木都不顾忌有生人在侧,他又何必拘泥。
半盏茶的时间眨眼便过,木木轻喘着气和他分开,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这下吃饱了吗?”
宇文凉愣了一瞬,嘴角忍不住地向上弯:“七分饱吧。”
木木笑眯眯道:“老人们说,七分饱最好,不撑不饥,不困不腻。”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就算是十二分也不会腻。”
木木眉眼带笑:“那是因为你太厉害了。”
宇文凉彻底舒坦了。
木木这才转身,见男子正温和地看着他们,仿佛不觉他们的失礼。
宇文凉对木木轻声道:“我怎么觉得他时而正常,时而——”
木木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不如我们替他请一位大夫吧。”
“有理。”
木木握着他的手,小声道:“谢谢。”她其实有些任性。
宇文凉继续揉着她的头发,努力让它变得更乱一点。
“无妨。娘子美色当前,为夫把持不住,也是理所应当的。”
男子便在小院里住了下来。
宇文凉没有真的搬去营地,而是让卫兵将后院的空屋收拾出来,腾给男子使用。
男子白日便常跟在木木身后,劈柴烧水做饭,只休息时回到自己的屋里。
木木偶尔会故作不经意地提及陈秉二字,可是男子却一丝反应也无。纳闷之余,木木和宇文凉唯有等待探子的消息。
毛大夫亦在男子搬来的次日前来把脉。说是男子身中数毒,毒与毒之间相互中和,反倒失去了毒性,可却致使他神思疯癫,异于常人,且毒素同时无意贯通了男子的七经八络,使他的速度和力量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木木知晓他性命无碍,便已长舒一口气。至于能不能变回常人,就只能慢慢来了。
“木木要把我干女儿带回去?”司徒钊略略惊讶,“可是那男人不是还有些,恩,不正常吗?”
“孩子和母亲不能分开太久。至于那个男人,眼下并无不妥。”
“那你安排护卫时可要更尽心才是。”
宇文凉一哂:“她们是我妻女,我自然会护她们周全。”
司徒钊轻笑:“是我逾距了。”
“不必,这样很好。有你在身边,总是会安心许多。”
“哟,今日说话还真是客气。”
宇文凉面色带笑:“对了,木木和我说,那男子常会哼一首歌。我不常听曲,只有请你来认一认。”
“唱来听听。”
“木木听不清词,只有大概的调子。”说着便哼了起来。
司徒钊一愣:“这调子我倒是听过。”眉梢微皱,“可是明明紫笙同我说,这是一首新曲。”
“紫笙?”宇文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吧。”
司徒钊瞥了他一眼:“和你有什么干系。”
“我只是关心一下依米的未来干娘。”
司徒钊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宇文凉决定趁机多说几句:“人家是个好姑娘,若是可以,你有机会便替她赎身吧。”
“替她赎身不难。”司徒钊笑容渐消,神色正经起来,“但总不能委屈了她。”
司徒府在昌邑也是有名的大族,虽说府中人员简单,但他的母亲实在算不上好说话的主儿。
宇文凉清楚他的顾虑,皱眉道:“老夫人还是希望你能娶世家大族的小姐?”
“恩。老人家,总期盼着后辈可以再显赫一些。”
宇文凉轻轻颔首,迟疑道:“我知道。只是……仲勉你有时候也该为自己而活。一个人一辈子能喜欢上那么一个人,能看她笑看她哭,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他用一生,才明白了自己的喜欢。
司徒钊一掌拍到他的肩上,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用为我操心,照顾好我干女儿才是正经。”以及那一纸婚约。
宇文凉微微一笑:“好。对了,你方才说那首曲子——”
“是杏春馆春娘的新作,名唤《杏春》。可那曲子是四月才出的,他怎么会知道?”
“你确定是春娘自己所写的吗?”
司徒钊想了想,摇摇头。他与春娘算不得亲近。
宇文凉指骨轻扣桌面,慢慢道:“坊间作曲,有时会取多年前的小调为基,或许这首《杏春》也是由此而作。”
司徒钊会意:“若这首曲子的原调与姑苏有关,那么男子是陈秉的可能性便会增加。”
宇文凉一笑:“正是。”突然想起什么,面色发白,“仲勉,今日是几月几日?”
“六月十二,怎么了?”
宇文凉几乎是立刻从椅子跳了起来:“糟了!宋衡要递折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1、感谢小天使姽婳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2、感谢小天使戚柒77投的地雷,么么哒~
3、晚上还有一更【写完就发,时间不定,晚的话大家就先睡觉觉哦~一早醒来就会有哒~么么】
4、统一回复:男子确实是木木的爹。小天使你们这么聪明,你们对象知道嘛??
第28章 相认
司徒钊不知他在说什么:“递折子?”
这是前生的事。宋衡在六月二十日左右递了一份翻案的折子,但是这案子并不如他所设想的那般顺利。事实上,宋衡与其父的最终决裂正源于此。
宇文凉颇有些懊恼地扶额。他近日一心扑在与木木相关的事上,倒忘记了这样一件大事。若是平常,他大可置之不理,可宋衡既与他有了交情,如何能看着他再入火坑。
事情复杂,只有简单向司徒钊解释。
“宋衡曾无意与我提及,他欲替江南穆府洗清冤屈。”
“穆府?”司徒钊微愣,“是十几年前因为贪污而被抄家的穆府?”
宇文凉点头:“且当年主理此事的人,正是原刑部尚书,如今的右相,宋誉。”
司徒钊惊讶之余,忍不住揣测:“难道他们父子失和的原因便是——”
“宋家出自江南,曾与穆府有过婚约。后来才举府北迁,安于昌邑。”
司徒钊想起宋衡与杏春馆,神色恍然:“这样说来,那位春娘应是穆府的小姐?”
“恩。穆府抄家后,她被纳入贱籍。也算是有本事的女子了,经历如此种种后,还能在昌邑开设清伎馆。”
司徒钊摸了摸下巴:“儿子要翻父亲的案,对象还曾是连理之府。若宋衡真的递上折子,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怕是少不了这个。”
宇文凉担心的却不仅于此。翻案的根本是为了鸣冤,可若是……根本就没有冤呢?
“从雁城到昌邑,最快只需五天,但要调动沿路所有的驿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职权范围。”司徒钊细细斟酌,“若是用长平军的人马,又只能报边关战事。唯一之法,怕是要动用昌邑的探子了。”
泰禧帝在昌邑拥有绝对的势力,一旦动用,很难不让他知晓。
宇文凉摆手:“无妨。此事干系重大,瞒谁都可,却偏不能瞒他。”
司徒钊以为有理,想到什么,后知后觉道:“你这是要阻拦宋衡?”
“是。”
“为何?虽说这事确会生出一番风云,但总归是他的选择。”
重生之事,实在不知如何解释,宇文凉只有胡诌。
“春娘既是穆府旧人,你可曾想过,一旦宋衡失败,杏春馆该如何来去?馆内的姑娘,包括紫笙在内,又将如何自处?”
司徒钊微微皱眉。
“何况当年贪污一案,明暗之中不知牵扯了熙国多少名门,若贸然行事,最后怕是会陷入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熙国世族的困境。”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看宋衡的性情,并未甚心急唐突之人。”
“他自然不是。但男子遇上情。事,昏头昏脑亦属正常。”
司徒钊眉梢一挑:“你倒是很有感触。”
“彼此彼此。”
司徒钊笑道:“你这些话连我都说服不了,如何能劝住宋衡?莫非你要亲自回一趟昌邑,将他的折子扔掉吗?”
宇文凉眼光一亮。
司徒钊觉得不妙:“你不会真这样做吧。”
“我何必亲自回去?让探子寻个机会就好。”
眼皮一跳:“那可是熙国正三品官员的奏折。”
宇文凉微微沉吟:“这样的话,那就不要扔掉——让探子先藏起来吧。”就算宋衡要重写,怎么都要费些工夫。
司徒钊嘴角微抽:“既旻,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宇文凉古怪地看着他:“我知道呀,只是争取一些时间罢了。我要书信一封给宋衡,在他拿到信之前,奏折只有消失。若他看了信仍旧坚持上奏,我也无话可说。”末了才回过味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司徒钊,“我可是很认真的。”
“……”看出来了。
木木抱着依米,坐在了男子的对面。
这几日他的眼神便未从小依米的身上挪开过。可待小依米真的在他面前,他却会有些害怕地摆摆手,身子直往后缩。
木木起先不解,慢慢才意识到,他似是担心自己会伤害依米。
见他又要走,木木忙逗弄着女儿,惹得她咯咯笑出声来。
“小依米是不是想和这位伯伯玩?”
男子身形一顿。
木木继续道:“我们的依米这么乖,不会惹伯伯生气的对不对?”
小依米挥舞着手,笑嘻嘻地去摸木木的头发。
男子僵硬地转过身,极为缓慢地朝她们走过来,好半晌才立在了她们面前。
依米看见了他,不再执着于母亲的发丝,而是张开手要他抱,没有陌生与畏惧,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
木木就知道,依米会喜欢他。
男子犹豫地伸出了手,却还是没有抱她,只是握住了她的小手,轻轻拉着来回摆动,做着孩童间最幼稚不过的游戏。
依米也没有恼,仍旧咧着嘴笑。玩了会儿,她将他的手掌打开,小脑袋左歪歪右动动的,好像在格物致知。
男子蹲下身,让她抓得更方便些。
他如今全身都齐整非常,没有长发垂挡,让人一眼就能看清他的表情。他的面色仍旧算不上正常,可他眼眸里的星光,却认真而专注。
见他此时神志正常,木木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