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婆听着,迷迷糊糊觉得有道理。
第下:且南飞183 你来做什么
“你、你接着讲。”那婆婆见东风笑小心翼翼似是要缄口不言,急道。
东风笑一笑,心道这婆子果真上钩了。
“其实那日,的的确确是有药房里面的人带着那一包药过来的,交代我按时按点把这东西处理了,我以为是寻常的药物,便照做了,怎知道会招来这等祸端。”
那婆婆叹口气:“也是委屈了。”
东风笑一笑:“多谢婆婆了,倒是委屈,可也不想背着这么个名声。”
“我虽然说不分明,也不识得那日过来的是何人,但是我知道,这等药物,估计是世道里面刀尖舔血的人才有的,我记得给我送药的那人正好的药房里面的打扮,看着瘦弱,但是格外有劲儿,我怀疑她就是特意潜入府中接近王爷的。”
那婆婆闻言张大了嘴:“这样,她们……”
东风笑颦了颦眉:“婆婆先莫急,你便是立功心切,也不能现在告诉小姐,让他们开始大动干戈地搜查,如果你这般做,那些人消息灵通,恐怕最先处理掉的就是你。”
那婆子心跳漏了一拍:“这、这……”
东风笑叹口气:“只可惜我心里憋不住话,和婆婆亲近了些,竟是一股脑说出来了。”
那婆子急了,往前又探头,道:“那你且说,现在如何做?”
东风笑眨了眨眼:“也不是什么难事,婆婆不妨先藏着这个秘密,不要去寻小姐,先将这件事情的一小部分散做谣言,说是有会武功之人为了王爷潜入了王府,让那些碎嘴的说道说道,等到小姐因此起疑,开始搜查、让众人提供线索的时候,你再择个时候,像其他人一样去告诉小姐,这样一来,那些人指定发现不了你!”
那婆婆听她这一路分析下来的确是有理,末了分外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想来如今也只能这么做了。”
东风笑一笑:“倒是多谢婆婆了,只是北婴如今已经洗不脱嫌疑了,你便不要同任何人说这一番话是我告知于你的,也防着别人以为你是替我说话的,一并冤枉了你去。”
东风笑说得分外恳切,头头是道的。
那婆子却是越听越觉得此言有理。
“好,我明白!”
东风笑吃完饭,看着这个婆子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眸底又是寒光一闪。
——尹秋,你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你们以为将我困在这囹圄之中,我便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废人,我们倒不妨瞧瞧,这一局,谁大谁小,谁输谁赢!
她东风笑,从不是那种没有底线的好人!
几日后,外面的吵嚷之声,在这偏僻的黑牢之中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了。
而这些天,除了尹秋和那婆子,东风笑便被其他人结结实实地遗忘了,她呆在这暗牢里,仿佛是苟延残喘,苟且偷生。
而他,也不曾来过。
这一日的阳光从牢狱那布满灰尘的小窗里幽幽透射进来,东风笑张开眼,迷迷糊糊地,忽而掰着手指掐算着日子,愣了愣,继而不由得颦眉——的确,明日,明日就是婚礼了。
明天,他就会牵着花球的一端入了大堂,而另一端却不是她。
明天之后,他,就会成为一个有妇之夫,是别人的丈夫。
东风笑垂眼看了看一旁,被厚厚实实埋在枯草下面的的血色——她的血缨枪。
她,真的要按照尹秋和顾青的安排,用血缨枪闯出去吗?
东风笑心里迟疑着,双手环着膝盖靠在墙角处,手里攥着那同心结。
此时此刻,玉竹带着几个亲信,在沂王府里转悠,面色却是分外凝重。
“派人看好了,所有的问题都不要留着,若是再出现上次婚礼的情况,不论是我,还是武王爷,都能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几个小厮唯唯诺诺地点头哈腰。
“可是有什么发现?”玉竹面色稍缓,启口问道。
一旁的小厮行礼道:“回王爷,现在一切都好。”
说来也瞧,正当此时此刻,两个小丫鬟叽叽喳喳地从他们几个人面前走过,对着玉竹恭敬问了声好,几步过去又接着聊。
玉竹毕竟是个习武之人,那几个人走得远了些,也依旧听得清楚。
“你可听说了,前一阵子在王爷屋子里用情药的事,那个丑丫头是被人坑了,其实是药房里面有人有问题,据说还是个习武的,武功了得。”
“不错,听说了,据说那个丑丫头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给抓住了,我就说嘛,那张脸,怎么也不可能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
“那个幕后之人倒真是心思缜密,心狠手辣,你瞧瞧,这样子就算计了。”
“也不知道现在小姐了解不了解这件事……”
玉竹听着听着,只觉得那‘幕后之人’,越说越像是东风笑!
他狠狠一凛眉,启口向着一旁的侍从低喝道:“废物!一群废物!”
这沂王府里有鬼,竟然毫无察觉,还有脸说一切都好?!
那侍从吓得周身一颤:“王爷,这……”
玉竹一颦眉:“愣着做什么,别声张,把那边的那两个小丫头带过来,我瞧瞧,若是事情严重,婚礼前一日晚饭时分,就在药房里施蛊吧。”
玉竹其实也不想这般做,可是他担心,如果此次婚礼再有差错,武王会不会认为是他别有用心。
那侍从赶忙应了,点头哈腰,继而匆忙跑去赶那两个小丫鬟去了。
下午,天色阴了,阴霾欲雨可又迟迟不落,恍若东风笑的心情。
她坐在墙角处,一手攥着同心结,一手则抚着一旁的栅栏。
这栅栏可真是又粗又硬,可也许这两天她就必须用长枪生生破开了。
外面,忽而扎扎实实地亮了一下子,继而,隐雷骤响。
东风笑回头瞧了瞧那迷迷糊糊的小窗子,唇角忽而起了笑意。
——要下雨了啊。
她还不曾回过头来,便只听见外面,隐隐约约地传来了脚步声。
东风笑本是军中之人,从小到大,多年的军旅生活给了她野狼一般的机警和敏锐,那声音响起的时候,她周身一震,倏忽间就单手抚上了枯草下的血缨枪。
仿佛,不管是委曲求全地扮作丫鬟,还是被迫无奈地呆在这暗牢里,都没有影响她半分,她依旧是那个英武凌厉的女将军。
可是,听了一会子,东风笑只是呆呆地单膝跪在原地,没有什么动静。
——这脚步声,平缓、扎实,好生熟悉。
一步一步,仿佛是扣在她心上。
东风笑不曾想过,单单是这沉沉的声音,竟也能如此撩人心弦。
直到,那玄色的衣衫疏忽之间映入眼来。
东风笑一个怔愣,继而抬起眼来,目光有些呆滞地瞧着来人,忽而回过神来,却是举起步子来,向牢狱里面挪去。
玉辞瞧见她这副模样,低低叹了口气。
他的目光温柔得恰似晚上的月光,他瞧着她许久许久,忽而低低启口,那两个字却是直直地击打在她心上。
“笑笑。”
东风笑的心里颤了一下,心跳漏了半拍。
可继而却是苦笑。
——是了,她装出个丫鬟,如此笨拙,机敏如他,又岂会瞧不出来。
只可惜,他看出来了,却依旧是答应了婚事,依旧是容许她离开,依旧是……容许乌查婼胡作非为,针对于她。
他当着她的面,给足了乌查婼面子,结结实实地护着他的未婚妻。
东风笑不傻。
“你来做什么。”事已至此,东风笑无心再装,哑着嗓子开口,口中却仿佛含着一块儿寒冰。
玉辞愣了愣,眸光闪了闪,声音很低:“笑笑,我……”
东风笑苦笑:“你一开始就看出来是我了对不对?这么多天过去了,如今才来,是不是怕我又乱了你的婚礼,才过来给我一瓶鸩毒,了了这后患。”
玉辞垂了眸子,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玉竹和武王爷的到来让他行动多么不便。
而他为了寻到这个暗牢的另一副钥匙,又费了多少力气。
如果他说了,她又会不会信他?
玉辞薄唇动了动,喉结滚动了下,却是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来。
东风笑只觉得心扎扎实实地冻入了冰窟里面。
“好,我不会在干扰你们了,你便当做是好事多磨,我在这里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东风笑咬了咬牙,假装轻描淡写,毫不在乎。
“我以后绝对不会出现了,你们就这么好好的过一辈子,我就回我的北倾去,好好找个人嫁了,我们两不相干。”
就像是两条直线,不是平行的,但是交错过后,却会渐行渐远。
直到再瞧不见那人的身影。
多么的讽刺啊,她却要祝福她心里的那个人,和别的女子两相欢好。
玉辞咬了咬牙,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笑笑,自始至终,你信过我吗?”
东风笑愣了愣,心里的某处结结实实地痛了一下。
玉辞,你问我信没信过你……
可是如今,你又骗了我多少次呢?
“信不信又能如何呢?玉辞,你做的事若是值得我信,我……”
‘当啷’一声,东风笑一愣,循声回过头去,却见那边,铁栅栏外面的锁已经落在了地上。
第下:且南飞184 你快走
玉辞将那钥匙丢在一旁,也不多言,几步就向着她冲了过来。
在东风笑眼里,玉辞,不管有没有记忆,都一直温润得如同一块儿玉,温柔的仿佛是一泓水。
但是如今,她明明白白地瞧见了他眼睛里的火。
“玉辞,你……”东风笑扫了一眼那落在地上的锁,愣愣开口。
玉辞却蹲下身来瞧着她,一字一句带着几分东风笑不曾见过的凶狠。
“东风笑,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信过我!”
“你从没把我当成过你心里的那个人,你从未信过我。”
东风笑愣了愣,攥紧了手里的同心结,将手向后缩去,苦笑:“我心里的那个人?他?他从不曾伤过我半分。你呢?”
玉辞咬了咬牙,半垂下眸子侧过头去,东风笑能听见他急促的、并不均匀的呼吸声。
很近很近。
东风笑想要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生怕这同心结给他抢了去。
玉辞见她又是这副样子,狠狠一咬牙,抬起手臂来,就将她紧紧地锁在了怀里。
一种滚烫的气息须臾间环绕了东风笑周身,她不由得身形颤了一颤。
“你……”
东风笑咬了咬唇角,眼眶一红,继而却是狠狠地转过头去,不肯瞧他。
而此时此刻的玉辞,眼眸里也是一片通红,竟是有几分骇人。
还从来没有人能把他逼成这副模样。
他狠狠偏过头去,陡然间便吻上的她的唇。
东风笑身形一滞,继而回过神来,别扭着要侧过头去躲开他。
“我放过你了不成,你要杀要剐都行,没有其他的就放我走。”东风笑咬着牙,冷冷说着,如今他吻着她,可是前些日子里那一个又一个片段却在她心里萦绕不去。
玉辞却固执地不肯松开她,他的手臂很有力量,就这么牢牢地禁锢着她。
东风笑抬起手来抚在他胸膛上,想要狠狠将他推开去,他的胸膛滚烫结实,可是当她真的想要用力推开他的时候,心里却颤了一下。
——她想起了他胸膛上的那一刀。
那一刀是她捅的,捅完了,她亲眼瞧着他倒下去,心里撕裂了一般。
东风笑的手颤了颤,终于还是没用力推开他。
他温热柔软的唇覆在她唇上,四下都是她熟悉的他的气息。
东风笑知道,自己最拒绝不了的,就是他的温暖。
玉辞一手紧紧抱着她,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抚着她的脸。
东风笑垂了眼睛,不再抗拒什么,只是静静地任凭他抱着,任凭他小心地、笨拙地抚着她的脸。
可是……
东风笑愣了愣,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脸,现在还是一副丑得自己都看不下去的模样啊。
她忽而扭过头去,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玉辞一眼。
也是不容易,这张脸,他也吻得下去。
玉辞瞧见她终于抬眼看了看他,这才启口:“笑笑,之前……是我不好,但那一切,都是真的。”
东风笑咬了咬唇,狠狠开口,启口便是心里最解不开的那个结:
“对、好,我信你,都是真的,可是玉辞,你告诉我,明天你就要成婚,你要娶别人,你告诉他们这次要严加防范,以防意外发生,你敢说这是假的吗?”
玉辞眸光沉了沉,半晌开口:“是,婚礼……的确是真的。”
东风笑沉沉哼了一声:“一次不成,便要有第二次,婚礼之前就让准王妃住进来,在王府里俨然女主人,玉辞,你当真是个好男人,当真是非她不娶。”
玉辞咬了咬牙,只觉得此时的东风笑,周身全是冷冽好战的气息,简直就像是一匹饿得眼睛都绿了的野狼。
“笑笑,你听我说,玉竹……”
东风笑哼了一声:“玉竹?玉辞,你告诉我,这是你结婚还是他结婚?!”
她一个抬手甩开他去,后挪了几步退到墙边,依旧是不容许他多说:
“罢了,玉辞,你现在这般又有什么用呢?明天这个时候,你已经和你的新娘子拜堂了。”
“你放我走吧,我们两相安好,再不相干。”她哑着嗓子说着。
玉辞眸光闪了闪,继而向前来了几步,抬起手来,反手扣住她的头,一对凤眸里面仿佛有暗渊潜涌,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东风笑,你在洞房夜擒住我的时候,在大堂里劫走我的时候,在雪山上吻我抱我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过放过我?现在想让我放过你,想再不相干?!”
“东风笑,想要不相干,就不要有开始!”
东风笑抬眼看见他那一对血红血红的眸子,他那张俊美非常的脸此时此刻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戾气,他扣着她的头,手却在抖,仿佛是想要用力,又不想用力。
东风笑咬牙,眼圈却是不争气地红了。
她拉不下脸来跟他和好,凭什么,他分明知道她在,却依旧要答应和别人的婚礼,还要特地防着她?当着她的面偏袒别人,任凭她挨打?!
事已至此,现在,现在他为什么又非要缠着她不放?
东风笑张开口来,狠狠地咬牙,想让他走,只可惜狠话说了太多,已经没办法再装下去了,她一张开口来,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砸。
她冰凉的泪落在玉辞的手臂上,玉辞看着面前的人眼泪如同珠玉断线,愣了愣,心里忽而也是一软。
“笑笑。”
他沉着声音,抬起手来擦着她脸上的泪。
东风笑听见他语气和缓了些,略微松了口气,咬了咬唇却又要避开。
“脸……丑……”
哭得抽抽噎噎的,东风笑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来。
玉辞闻言,唇角却是微微上扬,一边小心地替她擦着眼泪,一边低声说着:“没事,不丑,好看。”
东风笑扭了扭脸,张了张口,却是最终也没出声。
两个人停止了争执,而他又在她面前,东风笑终于定了定神,开始想要细细想他的话。
玉辞垂眸瞧了瞧她,随即又向前几步去,抬起手来,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
这些天来,他常常梦见在雪山上的时候,她浅笑着坐在榻边瞧着他,逗弄他一会子,又颇为无赖地撞进他怀里去。
可是玉辞一直觉得,自己的心口处,恰恰有这么一个位置是留给她的。
她不在,就空落落的。
这大概是一种毒,一种毒发于三日以外的、他却无法应对的毒。
这么一瞬间,漆黑的牢狱里,时间仿佛已经停滞。
玉辞颦眉想着——如今,如果告诉她,他暗中备好了车架等在外面,她会不会肯同他一起走,她肯信她吗?
而东风笑这边咬着唇,几次三番想开口问他——不若现在便同她走,回到北倾去。
可是她又没有想明白,他为何要应下那婚事来。
如果他不肯随她走,她又能怎么办呢?
东风笑心里的惰性,却在这种被激发了出来,她侧头往他怀里凑了凑——不想想太多了,如今他在就好。
可是这种近乎逃避的心里终究还是无法长久。
随着雷电风雨声的暂歇,东风笑机敏地一个抬头——她听见了外面的嘈杂声。
“玉辞,你是怎么出来的?”
玉辞瞧了瞧那扇小窗,声音很沉:“暗中跑过来的,我……”
东风笑只觉得心神一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