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无修冷笑:说这么多,其实你根本不想报恩?
穆冰道:“我要报的是院长的恩,不是你的。”
花无修渐渐冷静下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写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穆冰道:“以华容一族的纪年法,今日是华容万八千六年八月十六。”
花无修心中默默呢喃:华容万八千六年八月十六。若她记得没错,前生这个时候,她已经将其他国的贵族都征服并且集结起来,开始征战这个国家的贵族。此时,那些贵族应该已经收到战帖了。一个月后,他们将正式开战。接下来的几年里,那些贵族便只能想着如何保命,根本再没有心思收复九重城。再之后,前生的她入驻九重城,将九重城作为帝都。
她确实没有必要去找那些贵族的麻烦,因为另一个她,会代她好好地教训那些贵族。
见花无修收起纸笔,穆冰道:“你想通了?”
花无修点头,转身走向同心同德院。
今夜的风微凉,花无修有点担心嘿咻没睡好,便推开原来自己睡的屋门。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空荡荡的屋里。
嘿咻不在屋中,桌上留有一封信。
信上写着:宠物,契约从今日正式解除。我走了,勿念。
花无修看着上面的字,淡淡而笑。
眼前一黑,她倒了下去。
她还是不能适应华容墨的身体,先前不过是在强撑。
时光在她的睡眠中如白驹过隙。而另一个花无修,循着她所知道的历史轨迹,一步步走向她的时间尽头。
花无修做了一个很长很幸福的梦。
梦里云雾迷蒙,她还是三岁孩子的模样。有父君,娘亲,兄长,姐姐,还有一只身形高大体格健壮的神兽,她亲切地唤他,白泽。
他们的家是一栋很大很大而且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云上宫殿。周围亦有很多类似的宫殿,宫殿里也住着很多和他们长得很像的生物。只不过,那些生物是上古便存在的神仙。而他们一家,是飞升成神仙的凡人。
神仙们很喜欢他们一家人,只要看到他们就会笑,笑他们是凡人。
她也喜欢笑,就跟神仙们一起笑。
白泽本来就是神兽,不像他们一家是飞升的。
她问白泽为什么是父君的神兽。
白泽说,他曾经为天君效力受了伤,不能再为天君卖力。天君贬去了他的官职,收了他的住所,他只能寄居篱下,才能在天上继续生存。
没有人愿意收留他,只有她的父君言祖神君愿意收留他。
她问白泽是哪里受了伤。因为她没有找到白泽身上的伤口。
白泽说,他身上没有伤,是心受了伤。
她问心在身体里怎么会受伤。
如果心真的受了伤,不是会死吗?
白泽笑了笑,将她放在背上,带着她云游整个天空。
她感受着风和云,看着迤逦如画的天上景色,很开心,渐渐忘却了之前的疑惑。
白泽突然告诉她,有一种心伤不会死,但会生不如死。
她问生不如死是什么样的死法。
白泽愣了愣说,希望她永远不要知道。
她笑说他们是神仙,不会死的对吧?
白泽没有回答她,回答她的是姐姐。
姐姐说她也是听父君说的。
父君说,神仙也会死,自杀或者被杀死。天上的神仙都以和为贵,神仙法律里也明确规定天界不容许杀戮,所以不用担心。
她问如果到了人间呢?
姐姐笑说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人间凡胎杀不死神仙。能杀死神仙的,只有神仙。
一梦三十载。
三十载的岁月里,发生了很多花无修已知的事,也发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穆冰为了维持书院的生计,一度把书院改成了药店,专卖各种他从万兽山采来的奇珍药材。聂风裘也把书院的一角改成了学堂,不仅教孩子们识字,还教孩子们修行。月无和无梦两个人负责照顾昏厥不醒的院长,以及打理书院的所有细活。渐渐,沉寂的书院再次热闹起来。
聂风裘和无梦陷入了爱河,两个人在穆冰这个媒人的撮合下,最终于华容书院喜结连理,喜桌摆满了一整个院子。一段幸福的二人世界后,一个名叫喜宝的娃娃来到人世。
月无羡慕聂风裘与无梦二人的夫妻生活,数年后也找了个心上人,嫁了出去。因着无梦需要照顾孩子,书院无人打理,聂风裘和穆冰商量后,给书院招了两个丫鬟和两个男仆。
自始至终,华容院长昏迷不醒的消息一直被小心翼翼地封存着,没有告诉外人。
正如花无修所想,那些贵族忙着与另一个她率领的千军万马对战,根本无暇来抢夺九重城,九重城也一直相安无事。
然而,九重城的人们却时时担心着,不时派人去外面打听消息。于是每隔一个月,便可以听到外面关于无修帝的传闻。
传闻,无修帝是个不老不死的魔王,率领着一群吃人的怪物,要将整个国家据为己有。那些贵族拼死相抗,却节节败退。
随着这些消息传播开来,九重城的人们一方面庆幸着贵族的遭遇,一方面又害怕那群吃人的怪物打到城里来。
直到这天,一直惴惴不安的九重城随着一个消息炸了开来。
被派去外面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说,所有贵族都已经沦陷在无修帝大军之下。无修帝放下话说,要将九重城定为帝都,并且正率领大军往九重城赶来。
此消息如洪水猛兽般袭击了城里所有人。他们害怕着,无可奈何着,最后把所有希望都寄宿在华容书院。
这天晌午,原本对破败的华容书院冷漠的人们,纷纷带着各自家中最好的东西聚集在华容书院门口,要求见华容院长,请华容院长给他们一个交代。
穆冰算了算,是花无修可以醒来的时候了,于是教聂风裘安慰门前的城民,他则去唤醒院长。
此时,同心同德院里,花无修睁开了眼睛。
无梦抱着三岁的儿子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睁开眼睛,开心地抹眼泪,道:“院长,您终于醒了。”
喜宝指着花无修,也跟着开心道:“院长醒了,院长醒了……”
花无修一咕噜爬起来,看着面前的一对母子,呆了呆。
无梦连忙把孩子拉到面前,道:“院长,在您沉睡的日子里,我和风裘成了亲。这是我和风裘的孩子,叫喜宝。”
喜宝长得白白净净十分可爱,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衫,脖子上挂着银色的长命锁,头上还带着黑色的书生帽,像极了他的父亲。
花无修没有多言,抬头看向推门进来的穆冰。
穆冰一点也不吃惊花无修这个时候醒来,却疑惑道:“你是?”
花无修知道他是想问他是花无修还是华容墨,她用嘴型告诉他:花无修。
穆冰微微皱了下眉头,意味深长地道:“院长,外面有很多城民求见您。他们说无修帝即将要霸占九重城,希望您能给他们一个回复。”
花无修拉着穆冰去了书房,在纸上写下:告诉他们,要他们平平静静地过他们的日子就好。
穆冰看着纸上的字,笑道:“院长此话只怕教他们难以信服。”
花无修疑惑:那该怎么说?
穆冰道:“您只需跟我去书院前让那些城民看到你安下心来,之后怎么说全交给我。”
花无修点了点头,与穆冰一起来到华容书院门口,看着门前人山人海,被那么多双充满期待的眼神注视着,有点混不自在。
聂风裘看到院长醒了,高兴地道:“院长来了,大家安静!”
穆冰咳了咳,走上前道:“院长让我告诉大家,不用担心。那无修帝并不会一直威风,会有人杀了他的!”
城民顿时一片沸腾。
一个城民提出疑问,道:“无修帝是个不老不死的怪物,谁能杀了他?”
穆冰愣了愣,道:“华容书院的学生会杀死他!”
顿时所有目光都看向聂风裘和穆冰。
又一个城民站出来道:“你和聂先生都是华容书院的学生,请问你们中哪个会杀了他?如何有把握杀了他?”
穆冰道:“华容书院的第十个学生会杀了他。至于为何有此把握,因为这是预言,是院长亲自占卜出来的预言!”
所有城民一片哗然。
花无修也睁大了眼睛,内心犹如江河翻涌,不是滋味。她一把拉住穆冰,将穆冰拖至书房,奋笔疾书质问:你为什么要说谎?那个预言是你算出来的对不对?
穆冰笑道:“我说谎,不过是为了安抚那些城民。何况华容书院根本没有第十个学生。”
花无修愕然:也就是说,那个预言根本不存在?
穆冰道:“不过小小说一个谎,这个谎还是为了维护书院的名誉,你何须如此生气?”
花无修双手重重拍在桌子上,真真有苦不能言。
她决定纵然改变历史,也要去找过去的自己好好谈一谈。
然而,算了算时间,距离另一个自己进入九重城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花无修依然需要好好扮演华容墨。她这才发现,要做好华容墨这个人好难,不能有太多喜悲,不能把表情放在脸上,走路要慢要稳,坐要有坐姿,站要有站姿,幸而不能说话,否则她实在难以想象怎么去学习他说话的语气。
她突然发现,她什么时候对华容墨的一直形态这么了解?肯定是以前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太漫长了。
想想,好像也没有多长。
静谧的书房里,花无修开始默默数起与华容墨在一起的时光。
突然传来敲门声。
门外,聂风裘道:“院长。”
花无修不能出声,只能亲自前去开门。
聂风裘没有进屋,笔直地站在门前,道:“院长,我问几句话就走。”
花无修冲他点了点头。
聂风裘道:“我知道这些个问题一定又会惹院长生气。可我还是想问院长,花无修她究竟被您关在了哪里?是不是已经被您放了?还有,听闻无修帝有个名字也叫花无修。无修帝是不是就是当年的花无修?”
花无修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聂风裘跪了下来,道:“院长,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我很长时间。您今日终于醒了,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答案?”
花无修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拿起笔想再纸上写字,才想起自己的字迹与华容墨不同,聂风裘是教书先生,定能察觉。为了不露马脚,她连忙放下笔,然后把先前的一摞纸都收了起来。
这时,穆冰走了过来。
花无修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穆冰。
穆冰心领神会,拉起聂风裘道:“有什么事和我说,院长刚刚清醒,不宜打搅。”
就这样,聂风裘被穆冰拉走了。危机解除。
花无修担心穆冰又和聂风裘胡说八道,悄悄跟了上去,最后停在假山的后面。
假山的另一边,穆冰听了聂风裘的疑惑,解答道:“当年院长确实没有杀死花无修,还把她放了。如今传得神乎其神的无修帝,很大可能就是花无修。”
聂风裘闻此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很高兴,“如果无修帝真的是她,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花无修闻此笑笑,转身离去。
正因为是她,你们才该担心才该害怕啊,愚蠢无知的人。
她也愚蠢无知。
所有人,包括神仙,都是这样,一边愚蠢着,一边开心着。正因为如此,等到灾难降身的时候,才会那么手足无措。
没有月无送来的糕点,只有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浑身颤抖着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放在她面前。
陌生姑娘的害怕模样,反而教花无修自在了些。她吃了莲子羹,便爬到床上睡了去。
为了不暴露身份,她不能外出,越少出现人前越好。
然而,总有事与愿违的情况出现。
第二日清早,穆冰按着门一顿敲,生生把她吵醒。
花无修是和衣入睡的,一起身便去开门,生气地表情质问什么事这么急吵她睡眠。
穆冰道:“你的情敌出现了,绑架了无梦的孩子喜宝。这是她写给你的信。”
穆冰的身后,无梦和聂风裘跪在地上。无梦满脸是泪,聂风裘则紧张地脸色都白了。
情敌?花无修愣了愣,连忙打开穆冰给她的信。
信上写着:华容院长,小孩在我手上,若想救他,来千层仙塔。只你一个人来,多一个外人,我就立刻杀了这个孩子。
落款名是:东门馆主东门薰。
花无修似乎明白了情敌是什么意思。
穆冰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件事由你来解决实在再适合不过。”
对于救人,花无修自没有任何犹豫。她看了无梦和聂风裘一眼,拿起无修剑,御剑飞向千层仙塔。
一路可见满城鲜花,蝴蝶成群结队地飞满了天空。美景可见一斑。
城里的人都纷纷出来看着一夜之间从地上长出的鲜花,有的喜欢,有的惊恐。
花无修无暇欣赏这反常的美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千层仙塔前。
塔的四周没有布结界,也没人看守,寂静无声。
推开布满灰尘的塔门,便可看到东门薰儿,以及躺在东门薰儿脚下的孩子喜宝。
看到喜宝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花无修下意识地想上前探望,却被地上突然破土而出的藤蔓花拦住了去路。
东门薰儿道:“华容院长,好久不见。怎么,见我无事,难道没有话要说吗?”
花无修只是看着东门薰儿,既不能说话,也不想与她说话。她挥手唤出无修剑,瞬间斩断了眼前的藤蔓。
东门薰儿见他一步步气势汹汹地走来,吓得浑身一抖,一手抓起喜宝,一手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双眸通红道:“再往前走一步,我便立刻杀了他!”
花无修停下了脚步,冷眸注视着她。
东门熏儿得意地大笑,道:“华容院长,你可还记得当初你在我们的婚礼上刺我一剑后而去时,我说过的话。我说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只好以这个孩子做要挟。华容院长,我要你用你的命换这个孩子的命!”
花无修闻此愤然,杀意陡生,飞快凭空打出一掌。掌中戾气瞬间将东门熏儿打飞了出去。喜宝也落在地上。花无修趁机连忙上前抱住了喜宝。哪知,东门熏儿突然以藤蔓为利剑向他刺了过来。花无修速度更快,在躲开藤蔓的同时,也将无修剑送了出去。
无修剑瞬间刺穿东门熏儿的心脏。鲜血横飞中,东门熏儿应声倒地。那些锋利的藤蔓停在了花无修眼前三指之地,哪怕只要东门熏儿再一用力,那些藤蔓至少也让他重伤。显然,东门熏儿没有那么做。
花无修抱着喜宝欲走。
东门熏儿用着最后的力气叫住她。
“华容墨,我说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能死在你手上,我这辈子也值了!”
花无修念在东门熏儿刚才手下留情,转身看向她,却见她周身泛起点点尸斑,诡异可怖。
东门熏儿咳了一嘴的血,道:“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真是悔不当初,我为了救你,帮你驱逐尸毒,却把尸毒吸到了自己身上。我的一腔痴情,却被你这样践踏!我是花神,我不想变成丑陋的尸鬼,只有一死。华容墨,我要你记住我,我要你为我的死永生永世愧疚!”
花无修放下喜宝,走到东门熏儿面前,用嘴型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我是花无修。
东门熏儿似乎看懂了她在说什么,又似乎没看懂,呆呆地瞪着眼睛,泪水从脸颊两边滑落。
花无修如她所愿,为防止她变尸鬼,再次挥起无修剑,将她的头颅砍了下来。
华容墨永远不会愧疚,因为花无修永远不会教他知道这件事。
随着东门熏儿的死,满城鲜花一瞬间全部凋零。唯有彩蝶还在天空中翩翩起舞,寻觅着花香。
☆、命运
花无修救了喜宝后,无梦和聂风裘夫妻俩一方面感恩戴德,一方面想离开华容书院,生怕无辜的孩子再卷入这样那样的危险中。
夫妻俩羞于开口,最后由穆冰向花无修说出了他们的想法。花无修没有任何犹豫便同意了。
书院又宁静了下来。
无修帝率领三千大军进入九重城时,全城百姓都瑟瑟发抖地躲在家里,大街小巷空无一人。
花无修独自一人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注视着过去的自己坐在众人高举的云轿之上,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她不由打从心里自豪。
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黑颜烬,南神易,还有很多曾经出生入死的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