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泽一笑，还是展开围裙，系在了腰间。
结果还没走到厨房，迎面就遇上碧荷，后面还跟着一个红衣年轻妇人，手里提着一只大食盒。
☆、第710章 红秀来了
两下里一碰面，都愣住了。
碧荷呆呆看着俊逸如玉的公子，腰间系着一块碎花的粉色小围裙，上面还绣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小鸭子……
“咳……”碧荷脸色涨红，拼命忍住笑，咳了一声，让出站在她身后的年轻妇人，还没等她说话呢，年轻妇人已经叫出了声。
“公子……”
那红衣年轻妇人，圆圆的脸，容貌俏丽，肚子隆起，显然已是有了身孕。她眼眶含泪，双腿发软，似乎想给他跪下。
沈少泽虚手一扶，微笑道：“红秀来了。怎么见到我倒像不太高兴？”
原来那红衣年轻妇人，正是早已嫁给王小海的红秀。
她含着泪，声音颤抖：“奴婢见到公子怎会不高兴……公子这样的身份，怎么能亲自下厨……”
她抹了把眼泪，“公子快回去歇着，奴婢带了许多吃食来。以后奴婢就不走了，留在这里伺候公子和少夫人……少夫人呢？”
沈少泽知道她的心思，笑道：“她在房里，你去陪她说说话也好。”
说完他还是朝厨房走去，
他做饭不是为了填肚子，纯粹为了讨嫄嫄欢心罢了，这世间，也唯有她一个人，能够让他心甘情愿的下厨做饭。
红秀抹着眼泪，看着干净斯文的公子，竟然开始挽起袖子下厨，心里就难受的不行。
碧荷倒没她这么多难受的感觉，她向来性子淡泊，觉得这样清清静静的，也挺好。遂笑道：“红秀，走吧，少夫人在房里。”
“麻烦碧荷姑娘了。”
红秀擦了泪，跟着碧荷走进上房。
她拎着食盒，放轻脚步，挑起帘子走进卧房，一眼看到罗汉床上躺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侧卧在床上，随手翻书的李宝珠听到动静，抬眸看去，惊喜的坐起来：“红秀！你怎么来了？”
“少夫人……”
从昏暗的烛光中，红秀清晰的看到，少夫人的脸颊清瘦了许多，面色也有些苍白的可怜。
她的眼泪瞬间又决堤了。
她放下食盒，快步来到窗前，一把抱住李宝珠，伤心又心疼的哭起来：“少夫人……您……您受苦了……呜呜……奴婢就不该离开您，奴婢再也不走了……呜呜……”
这性子单纯的傻妞……
李宝珠心里有些感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笑道：“都快做孩子的娘了，还哭的像孩子一样。”
红秀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抽噎着说：“前些日子，满扬州都传府上遭了祸事，府里的主子下人都被带走了。奴婢吓傻了，让小海去打探，他回来说你们已经走了……
这几天奴婢一直让小海和尤大他们打探消息，您再不回来，我和小海就打算关了铺子，进京去找您和公子……”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放到床上说，“少夫人看，这些都是店里的盈利……少夫人您不要担心，往后奴婢留下来伺候您，银子没了咱们再赚就是……您千万不要难过……”
红秀也知道沈家被抄家产的事，在她心里，少夫人这样喜爱银子的人，一下子没了这么庞大的家产，还不得难受死？
所以什么也顾不得，一打听道他们回来了，就赶紧带着店里所有的盈利跑来找她。
“今年才过了一半多，就赚了这么多？”
李宝珠随意翻了翻银票，足足好几万两银子。不禁为银票上的金额感到惊讶。
就算是每天都保持在最兴隆状态，仙踪林恐怕也赚不到这么多。
红秀好容易擦干了泪，闻言也忍不住笑了，道：“少夫人还不知道呢，这不仅是仙踪林的利润，还有一部分是从胡记酒坊那里拿来的。”
“你是说卖醉夕阳得的银子？”
自从把胡记酒坊和仙林踪介绍到一起后，李宝珠还没来得及好好经营，就跑到了京城。除了定期叫明月送一些药草给他们，她几乎再也没管过仙踪林和胡记酒坊。
没想到这么短短的一段日子，他们就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这还不是全部的利润。”红秀见她面露笑容，心里也高兴起来，笑眯眯的说，“还有一半在胡老爹那里。少夫人不知道，您酿制的醉夕阳，现在在扬州名气有多大哩，但凡喝酒的人，谁不想每天都能喝上一口醉夕阳？”
“是吗……”
李宝珠微微笑着，听她兴奋的描述，醉夕阳在扬州，乃至整个江南的名气有多大。
“嗯，就连许多从京城来的名士，都慕名来喝醉夕阳。就是有一点，他们喝了酒，就爱在店里的墙上乱写……奴婢也不晓得他们写些什么……”
红秀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奴婢一开始还不高兴，骂他们，让他们把乱七八糟的都抹了……”
“然后呢？”
“后来赵二爷来过一次，看到了就赶紧拦住我，说这些都是好东西，是店里能传下去的东西哩……”
“赵岚？”李宝珠忍不住笑出声，“他倒是有眼光。”
红秀有些忐忑，不知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弱弱的说：“奴婢也不知这样对不对，现在店里的墙上又是字，又是画的……看着实在是不像话……”
李宝珠扑哧笑出来，“对，赵岚说的很对，不过不能谁来都给乱写，得写得好才成。如果写得好，不但鼓励他们写，还免费请他们喝酒。”
这次红秀不同意了，坚决的摇头：“那可不成，真这么说了，个个都跑来乱写，还咋做生意？”
李宝珠支着腮，笑眯眯的点头：“是，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
“对了，我带了许多饭菜和点心来，少夫人许久没吃仙踪林的点心了吧？”
红秀把食盒拿过来，点心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子，端着一盘子梅花酥，捏一块递到李宝珠嘴里，笑道：“少夫人尝尝这个味道。”
李宝珠咬了一口，点头道：“还是以前的味道……”
“这是二丫做的，不比柳絮做的差吧？”红秀得意的笑道，“自从柳絮走了，店里的点心都是二丫做的。”
提到柳絮，李宝珠的手停了一下。
红秀立即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不安的问：“少夫人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好？还是习惯吃柳絮做的？可恨柳絮走了这么久，一封信也没写回来过，实在是个狠心的蹄子……”
李宝珠觉得嗓子眼像是堵住了，再也咽不下去香甜的点心。
☆、第711章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夜色渐深，红秀安静的坐在床边，听完柳絮的故事。
期间沈少泽穿着围裙，端着一碗粥进来，见她们俩说的伤心，又默默的退了出去。
待李宝珠说完最后一个字时，红秀早已泪流满面。
“她真是可恶，竟然起坏心害少夫人……”红秀伤心的哭个不停，“可她又真傻……为什么不叫我们帮她，不求少夫人和公子帮她？白白送了一条命，还差点害了少夫人……”
李宝珠从床头拿了块帕子给她，呼出胸口的浊气，平静的说：“事情都过去了，把眼泪擦擦，总是哭对孩子可不好。”
红秀抬起红肿的眼眶，瘪着嘴说：“少夫人，天黑了，奴婢今晚不走，明天叫小海送些衣物过来，以后就留在这里伺候您。”
李宝珠板起脸训斥：“又说傻话，你现在可不是我的丫头，你又怀着身子，是我伺候你，还是你伺候我？况且这宅子也住不了几天了。你今晚留在这歇着，明天让小海哥接你回去。”
红秀又要哭了：“少夫人，现在府里遭了难，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只一个碧荷姑娘……这可怎么行？公子那般金贵的人，都下厨做饭……奴婢这心里实在是难受得紧……”
在外间看书的沈少泽隐约听到红秀的话，忍不住也摇头失笑。
以他这么多年的经营，怎么可能仅仅因为沈家被抄，就什么都没了？
这世间永远没有纯粹的白。
当年他还年幼时，为了积攒力量，只身闯进那些帮派中，徒手把那些帮派打的心服口服，还收了赵氏兄弟这对大杀器。
那些帮派、地下钱庄和赌场，才是他手中真正的财力。
损失一个沈家，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无关痛痒。
如果说朱常洛是光明世界的帝王，那么沈少泽，便是这见不得光的，黑暗世界的君王！
世人都以为沈家温润如玉的翩翩大公子，是个博学斯文的读书人。
有谁知道他黑暗的一面？
就算李宝珠，也只是从赵氏兄弟那里，隐隐约约知道一些罢了。
这次沈家的事情，如果李宝珠不把自己的身份告知朱常洛，他也有绝对的把握救出沈家的人。
至于沈青鸾和二房的人……
沈少泽从来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他们要置他和沈家于死地，沈少泽便让他们永远也出不了大理寺阴暗的牢房。
一辈子不得自由，在牢狱中绝望的度过余生，这算是最残酷的惩罚吗？
……
翌日清晨，刚刚经历过一个平静的夜晚，还未完全恢复多日疲倦的沈家之人，就迎来了户部的官员。
这次被朱常洛派来委以重任的是户部的两位左右侍郎大人。
足见皇帝对沈家家产的重视。
实在是各地饥荒严重，军队更是每天都需要大量的银子养着。
皇帝不好当呀……
若他知道沈少泽手中还握着另外一股可怕的财力，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在其位，谋其职。这些都不是沈少泽和李宝珠需要操心的事，他们把两位侍郎大人请到会客室里，在沈府大房和二房两位夫人老爷的注视下。交出了银库的钥匙。
当然，在此之前，李宝珠已经把堆在仙园里那些，被明月墨玉当作垃圾的金银铜板，全都又放回了银库中。
她私人的财产其实已经不算少，足够她和阿泽过的舒适，也足够让她好好的抚养宝琏宝瑞和承欢。
而朱常洛更是体恤她，绝不会对她做的过分。特意让户部官员晚一些过来，就是为了让她有缓和的时间。
但这批银子是要拿去做重要的用途，李宝珠不会、也不需要从里面藏私。
金银之物，到底不过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是，留在身边的人是谁。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在许氏和纳兰氏肉痛到流泪的目光下，沈家庞大的家产，全都被户部两位侍郎大人接手了。
他们带来的五百锦衣卫，将保证这批财物被安全的送到朱常洛面前。
眼睁睁看着户部侍郎和锦衣卫的车队离开，许氏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沈家完了。
这是她心中此时唯一的想法。
没了宅子，没了田地，没了那些店铺产业，她们以后该怎么生活？
就连沈临云也是连声叹气，眉头紧锁。
他做礼部天官的俸禄也不算少，但却是一文都没留下来，家里还有一帮娇弱的走两步路都喊累的姨娘，以及数十个庶子庶女。
这些，那个不需要吃饭穿衣？
谁叫他偏偏喜欢那些娇弱的弱不禁风的女子？就算要她们做活贴补家用，那也是绝对没用的。
况且以沈临云的大男子心理，也绝不容许他做出让女人做工养家的事。
可怜沈临云半辈子都活的风流富贵，到头来却要为生计发愁。
偏生这个时候还有雪上加霜的事。
三房的弟弟和弟妹，来找他分家来了。
会客花厅中，沈临云坐上首，许氏在他身侧，然后是三爷沈临渊和纳兰氏，再然后便是沈少泽和李宝珠。
沈临云面色严肃，看着他的三弟，沉声问：“三弟，你当真要分家？”
向来落拓不羁的沈三爷，此时依旧是面色从容，浑身一股卓然出尘的味道，只是笑容有些无奈：“大哥，这件事虽然不是我的意思，但母亲已经过世，现在府里也要找别的出路，倒不如就此分开的好。”
既然不是他的主意，那就是纳兰氏的主意了。
沈临云看了眼纳兰氏，面色沉沉。
他是典型的士大夫性子，又是沈氏一族的现任族长，即便家族发生这样大的变故，也不愿让家族就这么分崩离析。
许氏不吭声。
她对于分不分家的，无所谓。
反正都没银子了，在一起就一起苦，不在一起就分开苦，有什么区别？
沈少泽和李宝珠早就知晓这件事，相互对视一眼，也表示沉默。
纳兰氏左右看看，淡淡的说：“大哥也不必想太多，我们总要过日子，我已经写信给我们纳兰家，他们愿意让我们回去住。”
“至于剩下的祖产……”纳兰氏看了眼李宝珠，淡声说，“我想了想，三爷毕竟也是沈家的嫡子，没理由一点祖产都不继承……”
☆、第712章 不要山头要银子
前一天下午，纳兰氏还跑到点绛院，在李宝珠面前，做出一副看淡沧桑的模样，说沈家的祖产理应由嫡长子继承。
这才隔了一个晚上，她就变了脸。
果真是女人的心，海底针。
李宝珠和沈少泽心中有数，只把纳兰氏的眼神当作没看到，想听听她还有什么计划。
“……大哥，大嫂这件事呢，我昨儿也和宝珠提起过……”纳兰氏说着竟然把李宝珠被带了进去。
果然许氏和沈临云的视线就聚集了过来。
不过这一次，出乎意料的，许氏并没有因此表露出什么不悦的神情，反倒看起来有些蔫蔫的，像是受到了重大的打击还没恢复过来。
许氏一直以沈家未来主母的身份自居，即使有了个能干的儿媳妇，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婆婆不是？
怀着这样美好的想法，终于婆婆走了，她从媳妇熬成了婆，结果沈家却也倒了。
这么多天多去，她始终缓不过神来。
盘踞扬州百年，跺跺脚，江南就要抖三抖的沈家，怎么就能忽然倒了呢？
所以许氏是压根就彻底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对于那点子占据一个山头的祖产，她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就算沈家倒了，那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山头，能干什么使？
既不是良田，又不能种稻谷，顶多有几眼汤泉，能当饭吃吗？守着座光秃秃山头，只等着喝西北风罢了！
因此许氏听到纳兰氏有意无意的挑拨，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连向李宝珠摆出个不高兴的表情都懒得摆。
大爷清楚明白的说了，这次是因为儿媳妇亲自拿着钱财去求了皇上，皇上才网开一面，放了沈家众人一条活路。
他们娶进门的这位平民县主，不但不低贱，还是他们沈家的贵人！
难怪老太太生前这么信任她，把沈家的家产都交给她管着。
许氏虽然爱财，却也知道小命比银子更重要的道理。
“父亲，母亲，昨天三婶娘确实过来和我们谈及的事情。”沈少泽忽然开口说道，“但儿子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和父亲母亲商议，因此并未应承什么。”
沈少泽虽然觉得解不解释没什么要紧，但他不想自己心爱之人受丝毫误解。
“我知道你们俩懂事。”
沈临云点点头，看向沈临风，面色严肃：“如今府里这么个状况，三弟和三弟妹要分家另过，我虽然是做兄长的，却也不能拦着。”
他沉吟一会，又说道：“至于弟妹所说祖产的事，也不无道理，明天我便会请县令大人来，把祖产的文书分成两份……”
“大哥……”
纳兰氏忽然打断他的话，绷紧了脸说：“我们下午就回离开扬州，搬到京城纳兰家安置。恐怕没那么多时间等着。”
沈临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