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是来做客的客人？
秦氏失笑，也拿一块在手里，慢条斯理的吃着。
吃完茶点后，李宝珠拿起纸笔写了副方子交给秦氏，笑道：“这个方子是对眼睛好的，其中有一味药普通的医馆可能没有，明天我会送过来，只要外祖父按时吃药，眼睛一定会比以前还好！”
风老爷子的眼睛看不清后，也找了许多大夫来看，都是一点效果也无，再者年纪大了，他自己也死了心。
因此当李宝珠说要给他治眼疾的时候，风老爷子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心想小丫头玩的高兴就行。
这时有丫鬟挑帘子进来，轻声细语的对秦氏说：“大少奶奶，夫人和大少爷请您过去。”
这里正陪着客人，却着急忙慌的派人来请她，秦氏不免有些不悦，淡淡的问：“什么事？”
丫鬟露出为难的表情，看一眼风老爷子，轻声说：“这，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大少奶奶去了就知道了……”
风老爷子眼睛虽然不好使，耳朵还尖的很，听到丫鬟的说，摆了手说：“既然找你有事，你就去吧，宝珠丫头在这里陪我说说话。”
秦氏忙站起身，微微福身道了歉意，这才转身款款离去。
李宝珠转了转眼珠，笑道：“外祖父，您平常都做什么消遣？不如我陪您下两盘棋？”
风老爷子生平除了爱耍刀弄枪，就是嗜好下围棋，偏生下了半辈子棋，却从来都是个臭棋篓子。
跟他下棋还不能赢得太多，否则老爷子火爆脾气一上来，直接掀棋盘和桌子都算轻的。
导致后来根本没人愿意跟他下棋，只除了云梦公主。
云梦公主在风老爷子这里，那就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存在。
对这位容貌倾城的宝贝孙女，风老爷子连大声说话都不舍得，更别提跟她掀桌子了。
因此每次老爷子棋瘾犯了，只要云梦公主一来，风府的一票男人就算解脱了……
风老爷子这会一听有人居然主动要陪他下棋，乐的茶也不喝了，立即就让人摆棋盘上来，生怕晚了她就跑了。
“自从嫄儿……”风老爷子顿了顿，接着笑道，“我老头子已经许久没下棋了，幸亏这棋子上没字，否则我连这点乐子都没了……”
李宝珠照例手执白子，在棋盘中间落下一子。
风老爷子凝眉想了又想，才慎重的落下一子，放上去了就开始后悔，还要唉声叹气：“你这妞妞，就是和嫄儿一样刁钻，下棋的路子也古怪……”
一盘棋足足下了两盏茶的功夫，老爷子光悔棋就不下十余次。
李宝珠现在精神不足，又才吃了许多茶点，饱了更是犯困，已经用袖子压下好几个哈欠。
沈少泽在旁看的心疼，悄悄扯她袖子，又指指不远处一张软榻，意思让她寻个理由换他老爷子下棋，她可以在软榻上躺一会。
李宝珠点点头，到底还是陪老爷子把这盘棋下完，结果自然是输了给他，这才佯装不乐意的撅着嘴站起身，“不来了，棋艺不精……”
风老爷子赢了棋，正在兴头上呢，哪里容她逃跑，抓住她袖子不给走。
沈少泽忙微笑道：“老爷子，我的棋艺可不比珠儿差，您敢不敢和我下一盘？”
“啥？我这辈子就没有不敢下的棋！你小子给我坐好！小丫头你闪一边玩去！”老爷子就受不得别人激将，当即捧着棋子和沈少泽厮杀起来。李宝珠站着看了一会，忽闻外面飘进来一阵香味，便信步走了出去。
☆、第五百八十七章 我有一个条件
循着香味走去，穿过一道拱门，走过长廊，才在墙角处看到一株一人高的桂花树。
竟然是早桂，开的满树都是嫩黄色小花，发出浓郁的香味。
这个季节很少有桂花开放，正好可以采摘了做桂花蜜。
李宝珠掏出手帕捧在手中，站在树旁仔细挑选开的好的花朵摘下来，不妨听到有争执的声音传来。
她转头打量周围，发现这里似乎是大舅母的住处，想到刚才秦氏被丫鬟神秘兮兮的叫走，她把帕子叠好放进怀里，便放轻脚步朝争执处靠近。
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声音最大的正是大舅母：“不这样做咱们府里生计怎么维持？你倒是有法子，你跟你那好姑母借到银子没有？她家新娶了扬州沈家的嫡小姐，嫁妆够吃几辈子了！”
借银子……风府竟然艰难到这个地步？
似乎还牵扯到若兰了……
李宝珠敛容仔细听去，又传来秦氏轻柔的，压抑的声音：“儿媳今天去姑母那里，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况人多嘴杂……”
大舅母冷笑：“怕没脸？脸面重要还是吃饭重要？”
“母亲！”这次是风落羽不高兴的声音，“您怎么这么说纯玥？府里的生计原本就不是她应该操心的事！”
大舅母大怒：“什么？不是她操心的事？难道活该是我操心？我又没怪她什么，借不来银子，就去老爷子房里弄些东西当了，等咱们赢了比赛，再给老爷子赎回来就是！”
风落羽反对：“这两年爷爷已经补贴不少了，他那里实在是没什么值钱的物件，我做儿孙的，总得给爷爷留点傍身的东西……”
“啪！”
似乎是摔杯子的声音。
“我都是为了谁？借银子张不开嘴，去老爷子哪里拿又不忍心！难道就等着坐吃山空，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去吗！”
安静了一会。
秦氏的声音响起：“实在不行，儿媳把剩下的那个铺子的嫁妆卖了，再回娘家借一点，或者够缴报名的费用了……”
“不行！”风落羽断然拒绝，“你就剩那个铺子有点盈利，岳丈家也不宽裕，再说就算是凑齐了，谁去参加比赛？凭咱们的八宝茶根本赢不了……”
大舅母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我可以帮你们赢得斗茶大赛。”
一个绵软的声音忽然在窗户响起。
屋里三人悚然而惊，一起问道：“是谁？”
“是我。”李宝珠轻轻推开门，慢吞吞走进来，面上不带一丝笑意。
“你是谁？居然偷听旁人说话？”坐在一张藤椅上的中年夫人皱眉看着她。
他们刚才商议着要从老爷子那里弄东西去当了，虽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但被外人知道了总归不是件光彩的事。
秦氏忙上来扶着李宝珠胳膊，解释道：“母亲，这位是寿宁县主，今天特意来拜访老爷子的。”
“哼！”风落羽冷哼一声，移开眼睛。
李宝珠看着大舅母，微笑道：“我可以去参加皇家斗茶大赛，但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大舅母成氏上下打量她，见她弱不禁风的模样，怀疑道：“你会做茶点？报名费可是一千两银子，可不是给你去闹着玩的！”
李宝珠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朝桌子上一拍。
“报名费我出，这是一千两银子。”
成氏一惊，忙捡起银票仔细看了又看，确认银票货真价实，这才抬头疑惑道：“你这么好心，对我风府有什么企图？”
与风府毫无瓜葛，又出银子，又出力，要说没什么目的，成氏打死也不相信。
李宝珠坐在桌旁，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微笑道：“我什么目的你不用管，反正这对你风府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不是吗？”
一直冷眼旁观的风落羽忽然说：“贫者不食嗟来之食！你如果是来耀武扬威，来可怜我们风府，就请拿着你的银子离开！”
李宝珠知道这个表哥骨子里是个刚正不会拐弯的人，听了他的天真话语，忍不住笑道：“难道典当长辈的东西，或者卖了妻子的嫁妆，就是男儿所为？”
“羽儿你给我闭嘴！”
成氏喝止住儿子，脸上换了笑容，问道：“不知县主到底有什么条件？”
李宝珠慢条斯理的说：“我这次去参加斗茶大赛，要以风老爷子的名义参加，也就是说，赢了比赛后，这皇家贡奉的皇差，要由风老爷子接受。”
这种贡奉的差事，以后是可以指定一位继承人传下去，如果李宝珠这么做了，以后风老爷子想把这美差传给谁，那就是谁的。
也许风家大房到时就是白忙活一场……
成氏犹豫了。
“你们如果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说。如果不是与风老爷子投缘，我与你们无亲无故的，凭什么要给这么大好处给你们？”
这话讽刺的是风落羽刚才的“不食嗟来之食”。
风落羽脸色尴尬，想直接把银票拿了扔出去，偏生他的母亲双手紧紧捂住银票，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
“拿来吧。”李宝珠指尖向银票勾了勾手。
成氏看看银票，挣扎许久，忽然大声说：“我答应你的条件，就以老爷子的名义！不过万一你赢不了比赛……”
毕竟这是全国范围的比赛，只要缴了一千两银子就可以参加，肯定是高手如云，她区区一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丫头，能行吗？
李宝珠明白她的顾虑：“如果我输了，这报名费自然不需要你们还。好了我很忙，如果你考虑清楚，现在就写一份契约给我吧。”
这下连风落羽也呆住：“什么契约？”
“当然是我出报名费帮你们以老爷子的名义参赛这件事啊，这银票又没写我的名字，出了这个门，我叫它它又不会答应，谁知刚正不阿的风大少爷还买不买账？”
风落羽气的面皮青紫，怒道：“你这妖女！”
“好了好了！羽儿快去拿纸笔来写。”成氏生怕李宝珠反悔，推着儿子去写契约。
“我不写！简直不知所谓！”风落羽一拂袖子转身就走。成氏气的倒仰：“这个逆子……”温柔的秦氏连忙抚慰：“母亲您别生气，相公不愿意写，儿媳来写就是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不宜抛头露面
李宝珠从秦氏手中接过契约，仔细的从头至尾看了遍，吹干了墨迹，折好放进袖子里，这才抬头微笑道：“既然约定已经达成，我就走了。”
“等等！”成氏叫住她，“你准备用什么茶点参赛？我们府上的八宝茶和白果糕你恐怕不会吧？”
李宝珠从容笑道：“这两样虽好，想要赢得皇家贡奉的资格，恐怕还不太够。”
成氏闻言老脸一红。
也是，若是八宝茶有这么好，风家的铺子也不会落魄到要去借引子来筹区区千两报名费用。
“我用什么茶点您不用管，如果没有一点把握的话，我也不会把一千两银子拿出来打水漂。”李宝珠转身欲走，想了想，忽然说道，“如果你愿意交给我八宝茶和白果糕的做法，我可以带一个风府的人做我的助手。”
“什么？”
不但要找人给她帮忙，还要倒贴给她八宝茶的做法？成氏有些转不过弯来，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
倒是秦氏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欢喜的说：“这八宝茶和百果糕的做法相公都会，叫他教县主就是了。另外我愿意给县主做助手。”
成氏急了：“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咱们八宝茶的秘方怎么能随便白白的交给外人？”
“母亲您别急……”
秦氏端着茶想要给她细细解释，李宝珠却没耐性听，她心里还惦记着外面那一树桂花。
“你们慢慢说着，如果愿意的话，过几天我会让人来接秦姐姐。”
眼看她要走，秦氏还在后面喊：“县主先别着急回府，我让人准备了午饭，您和沈公子留在此用过了再走。”
“好。”李宝珠笑盈盈答应着走出去，她也想和外祖父再多呆一会。
确认她的身影转过墙角看不见了，成氏一顿茶杯，满面怒容的对儿媳说：“你这不是让她赚便宜？谁知道她安了什么心，说不定就是图咱们家的八宝茶！”
“母亲您喝口茶，消消气，听儿媳慢慢给您解释。”
秦氏平声静气的倒了杯茶放在成氏面前，柔声说道：“母亲想想，这次寿宁县主帮咱们出了报名费，必定是胸有成竹。她唯一的条件又是以咱们老爷子的名义，您就没想过，就算她赢了，咱们府里谁会做她的茶点？”
成氏端到嘴边的茶杯顿时停住了。
她只顾着高兴那一两千报名费有了着落，还真没想过万一她们赢了，风府拿到这一届皇家贡奉的名额后，她们往后要怎么拿出茶点贡奉给皇家。
成氏有些慌张的看向儿媳：“那你的意思是？”
“母亲别急，您没听刚才县主的话吗？”秦氏温婉的笑道，“她说可以去一个人做她的助手，只要儿媳去了，寿宁县主必定会把茶点的法子交给儿媳的……”
成氏的眼睛渐渐亮了，她紧紧攥住杯子，看着儿媳说：“好，好……我刚才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她放下杯子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忽然停下回头说：“就让羽儿去教她八宝茶和白果糕的做法，顺便做她的帮手……”
她笑了一笑，又说：“娘知道你一心为咱们大房好，但你毕竟是个内宅年轻媳妇，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
秦氏垂头低低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其实她哪里不清楚成氏的心思。
什么抛头露面？还不是想让儿子去学茶点的做法，不信任她这个儿媳妇。
往后皇家贡奉的茶点掌握在她儿子手里，别的叔伯就是想抢这个资格，他们也不会做！
成氏见她不说话，脸上便有些挂不住，沉了声音说：“你还愣着做什么？没事去厨房看看，午饭准备的丰盛些，不能让人家觉得咱们风府寒酸。”
“是。”秦氏仍旧一惯的温顺，垂眸答应一声，款款走出去。
……
李宝珠捧了满满一小包手绢的桂花，心满意足回到风老爷子那里，发现阿泽还在陪着老爷子下棋，面容沉静，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她自己下棋时的毛毛躁躁。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看了一会，发觉老爷子的棋艺实在是够差的，这么多年丝毫进步也没有……
想要输给他，比赢他要费劲的多了……
在老爷子再一次悔棋的时候，李宝珠蹲在旁边，双手放在棋盘上，一把拨乱棋子，不满的撒娇：“外祖父棋艺这么厉害了，还总是跟我们耍赖，看看您老把我们都输成什么样儿了？”
“哎呀！”风老爷子捶胸顿足看着乱七八糟的棋盘，哭丧着脸，“你这个丫头，老人家我正下到关键的地方啊……哎呀哎呀，不行不行，沈家小子你再陪我下一盘……”
“不下了，说什么也不下了！”李宝珠扯着老爷子袖子，眼泪汪汪的说：“外祖父，我好饿了……”
风老爷子也知道她有身孕经不住饿，走到窗口瞅瞅外面日头，立即放弃了下棋，声音响亮的说：“好，那就先吃午饭，吃完了再接着下！”
秦氏应声走进来，体贴的笑道：“已经准备好了，县主和沈公子和老爷子一起用饭吗？”
风老爷子忙点头：“好，就把饭菜摆在这里，好久没人陪老头子一起吃饭了……”
一时饭菜摆上来，李宝珠主动坐在老爷子身边，一边说话逗他高兴，一边朝他碗里夹菜，不停催促他多吃些。
坐在下首的风落羽瞧见老爷子明显比平时开怀的样子，饭也多吃了许多，看向李宝珠的目光慢慢少了点憎恶。
这个妖女在讨老爷子欢心上，还是有一点好处的……
和云梦表妹倒是有些相像……
风落羽再次打量一眼李宝珠，发觉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和眉毛都是弯弯的，和云梦更是想像……
这时旁边传来丫鬟布菜的声音，他立即惊醒过来，移开眼睛，在心底狠狠的唾弃她这个惯会迷惑人的妖女！
……陪着老爷子高高兴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