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桃凑到李宝珠面前，轻声说：“少夫人脸色不太好，您没事吧？”
李宝珠摇摇头，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秋桃看了眼背着手安静站在院子门口的沈少泽，轻声说：“是公子的人回去禀告公子这里发生的事，所以公子才去找夫人，又吩咐我把人参带来。”
李宝珠奇道：“他有什么人在这里？”
秋桃这次却是不说话了。
李宝珠心中想到一个可能，走到沈少泽面前，平静的问：“你派人跟踪我？”
“没你说的这么严重，不过是怕你在府里吃亏，让人注意着罢了。”沈少泽伸出手摸摸她的头，笑道，“以后红秀不在，还有谁帮你打架？”
“我现在的能力足够自保了。”李宝珠侧头躲开他，无奈的说。
暗中被人看着的感觉可不怎么好。
沈少泽把手缩回去，不解的问：“你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的，到底是为什么？”
“没有的事，你想太多了。”李宝珠见萧氏的丫鬟出来，撇下他走上前问，“萧姨娘的情况怎样了？”
如果实在不行，李宝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只好去试试。
丫鬟脸上有了笑意，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个头，这才说，“回少夫人，姨娘用了人参看起来好些了，稳婆也说没问题。”
那边许氏听了心中越发怨恨。别的女人生自己丈夫的孩子，换作任何一个女人恐怕心里都不会舒服。
她本来懒得过来看，什么萧姨娘情况不好？她巴不得一起死了才好！
谁知阿泽却过来当着老太太的面说了这事，她这才不得不来。
阿泽一个男人怎么能知道后院姨娘要生产的事情？一定是李宝珠那臭丫头怂恿的！过来一看果然那丫头在这里，许氏对这个儿媳的厌恨又增添了一层。
“既然没事我就回去了。”许氏瞪了眼李宝珠，慢悠悠的站起来，扶着丫鬟的手朝外走，“阿泽也跟我走吧，这种脏地方哪是你能来的。”
她就见不得自己儿子对李宝珠那臭丫头含情脉脉的模样！
沈少泽却是不想走，珠儿一大早一声不吭就跑出去，害他被许沫熙缠着到现在，好不容见到珠儿，他哪里想回去。
“母亲先回去吧，我和珠儿说句话。”
沈少泽刚要朝李宝珠走去，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孩子哭声。又听里面丫鬟的叫声：“大夫人，萧姨娘不好了！”
许氏停下步子，皱眉道：“刚才不是说好好的吗，这孩子也生下来了，乱喊什么！”
丫鬟哆嗦着说：“萧姨娘她，她血崩了……”
许氏也吃了一惊。
女子生产后血崩几乎就是没救了。
“我去看看！”李宝珠吸了口气，转身朝产房走去。
沈少泽也要跟去，却被许氏一把拽住，“阿泽你去干什么，快回去！”
产房里浓重的血腥味，一个稳婆正在把一个小小的粉色的小婴儿包起来，而萧氏躺在床上，头发被汗水打湿，脸色苍白，眼睛紧闭，气息微弱。
李宝珠抓住一个医女，问道：“刚才不是用了参吗？”
医女慌乱的说：“这，确实用了参后好多了，谁知孩子出来后忽然就这样了……”
李宝珠顾不得许多，背转身从玉镯拿出银针和一株千金叶，本来治女子雪崩症是最好的，可是她只找到过一株，还被林府的夫人用掉了。
眼下她手中能治千金症的只有千金叶，姑且一试吧。
李宝珠稳稳心神，手捏银针，稳稳插在萧姨娘头上，希望能借此让她苏醒。
这时许氏也终于走过来查看，却只是远远站在门口，见到李宝珠拿着银针扎在萧姨娘头上，哼了一声，道：“不过是跟着刘老头学两天医，就敢捏着银针给人治病了！”
冬儿刚要接话，忽见大公子也走过来，忙垂下头。
“母亲何必说风凉话，至少珠儿愿意为姨娘尽一份力。”
沈少泽走过来就听到母亲的嘲讽，开口为她说话的同时一眼看到李宝珠紧紧抿着唇的专注侧脸，和她扎针时的从容不迫。
不管旁边多么忙乱，她却像是游离于人群之外，似乎这个时候，她的世界只剩下手中银针和病人。见到她额头汗珠，他很想帮她擦一擦。“我的儿！你怎么也跟来了！”许氏一看儿子居然也站在这里，顾不得他对自己说的话，连忙把他拉出去。
☆、第三百六十九章 哀
李宝珠一口气把一小套四十八根银针都扎在萧姨娘身上，萧姨娘终于慢慢睁开眼睛醒过来。
她一睁开眼睛就虚弱的喊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李宝珠忙吩咐：“快，把孩子抱过来！”
丫鬟连忙把包的严严实实的婴儿抱到萧姨娘面前，“姨娘您看看，是个姐儿呢，长得可好了。”
“孩子……”萧姨娘喃喃的唤着，努力伸出手想去摸摸孩子的脸，却因为消耗过多和失血而抬不起手。
李宝珠拿着她的手放在孩子的脸上，笑道：“孩子很好，姨娘放心。”
萧姨娘微微转头看向李宝珠，眼中流下眼泪，“少夫人，多谢你帮我……”
她虽然一直疼痛难忍，却知道是李宝珠帮她叫人抬回来，现在还亲自帮她扎针。
“不必多说，好好把身子养好。”李宝珠笑着安慰她，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霾。虽然她用银针让她苏醒止血，可萧氏已经失血太多……
“我知道，我不行了……”萧氏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我知道少夫人，少夫人是好人……我想，想求您一件事……”
李宝珠心中难受，握住她的手，“什么事你说。”
萧氏眼睛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眼神中是满满的疼爱和不舍，“我想求您帮我照看这孩子，我，我不求她大富大贵，只要她过得平安欢乐……少夫人，求您答应我……”
萧氏握住李宝珠的手紧了，苍白的脸上带着乞求。
看着萧氏这样的眼神，李宝珠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只要我在一日，一定护得她平安。”
“好，好……有少夫人在，我的孩子一定不会像我一样吃苦了……”萧氏脸上现出几分欢喜，像是了了一桩心事。随即眼中又落下泪来，眼神看着半空中，轻声唤着，“云郎，云郎……我们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了……”
说着声音低下去，眼睛缓缓闭上，就这么去了。
地下丫鬟们顿时哭成一片，丫鬟怀里的孩子似乎也感觉到什么，哇一声大哭起来，竟然比生下来似微弱的哭声要响亮许多。
这时柳氏也走进来，落泪道：“素娥妹妹竟这般命苦……”又吩咐萧氏的贴身丫鬟，“小红，你把孩子抱出去，孩子小，别吓着了。”
小红哭的抽抽噎噎，抱着孩子出去了。
这边人已逝，自然有人安排后事。
李宝珠有些茫然的站起来，似乎没有她的事了。
她走出产房，外面灿烂的阳光晃得她眼睛有些痛，一阵目眩感传来，让她脚下晃了晃。
一只有力的胳膊扶住她，沈少泽有些焦急的声音在头顶传来：“珠儿你怎么了？”
李宝珠抬头看向他，轻声说：“我没救活她，她死了……”
李宝珠眼中的茫然让沈少泽一阵心痛，他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她是失血过多，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的。”
“有办法的！”李宝珠忽然捂脸哭道，“明明有办法的，都怪我没有找到更多凤尾草……”
她自从学医以来，无论是用仙草还是银针，每次都能把病人治好，从未想过有人会在她的治疗下死去。
萧氏临死前苍白的脸和渴求的眼神一直在她面前晃动，让她心中像堵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压得她踹不过气来。
之前还笑着要去看迎春花的年轻女子，就这么死在她面前，而她原本明明是有办法可以救她的。
萧姨娘的死，实在是对她的一个沉重的打击。
沈少泽不想看到她失去神采的样子，揽住她瘦弱的肩膀，心疼的说：“珠儿，你是太累了，我们回去休息。”
李宝珠回到点绛院后便一直不言不语，呆呆坐在床上，谁来跟她说话也不搭理，直到沈老太太也知道萧姨娘的死讯后，召集众人去商议萧姨娘孩子的问题。
春杏轻声说：“少夫人，老太太那里叫您和公子现在就过去呢。”
李宝珠这才下了床，在春杏的服侍下换了身衣服，和沈少泽一起到沈园去。
他们俩刚走到老太太的屋子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许氏的声音：“……我一向精神浅，晚上睡眠也不好，哪里能把个吃奶孩子放在屋里？”
李宝珠回眸看了眼沈少泽，没有说话，挑起帘子走了进去。
屋里人来的很齐，沈若兮正和若竹两个人低头交耳，轻声谈笑。甚至连许沫熙也在座，她不是声称要做一整天的笋子给表哥吃吗？
见李宝珠二人进来，老太太抬手让他们坐下，缓声说：“萧氏没了，论理她的孩子要由嫡母抚养，可老大媳妇一向身体不好，所以我找你们来商议，到底这孩子怎么办。”
许氏忙接话道：“可不是吗，我也是没法子，否则一定要亲自抚养这孩子的。硬是要养的话，反而耽误了孩子。”
屋里沉默了一会，杨氏慢慢说道：“萧氏是大房的人，我们也不能说什么。”摆明了不想管这摊事。
人才死这么一会，不但没有一人掉一滴眼泪，反而立刻就来推三阻四孩子的事情。
听了杨氏的话，李宝珠终于回过神来，冷冷的说：“二婶娘这话未免太见外，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大房二房？”
杨氏的话被李宝珠抓住纰漏，顿时恼羞成怒，道：“长辈说话有你插话的份吗？没规矩！”
“既然长辈说话我不能插嘴，老太太又为何叫我们过来商议？”
杨氏张口结舌，“我……”她没有胆子反驳老太太的话。
李宝珠站起身，环视屋子众人一圈，淡淡的说：“老太太，在商议孩子的事情前，是不是要先调查一下造成萧姨娘死因的责任？”
除了沈若兮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众人都愣住了，萧姨娘的死因还要调查吗？不就是生孩子大出血才死的吗？女人生孩子这种事太常见了。老太太皱皱眉，问道：“萧氏的死还有什么原因？”李宝珠眼睛看向沈若兮，直接说道：“萧姨娘在花园里被三妹妹推倒所以才早产的，所以孙媳认为，这件事三妹妹要负责！”
☆、第三百七十章 我证明
沈若兮霍然站起来，死死盯着李宝珠，怒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她了？”
李宝珠平静道：“三妹妹是要证人吗？”
“你去找啊！我就不信谁能帮你证明！”沈若兮声音嚣张，可落在众人耳中，分明已经露了怯。
杨氏见李宝珠竟然咬住了自己的宝贝闺女，连忙说：“人命关天的事，县主可不要趁机胡乱栽赃！”
“好了！”沈老太太沉声说，“是不是栽赃，叫人来一问便知。碧荷，你去问问，把伺候在萧氏身边的人叫来。”
不一会小红走进来，双眼通红。
她扑通一声跪下，哭道：“老太太给姨娘做主，姨娘确实是被三小姐推倒的才早产的。”
沈若兮指着她高声骂道：“你这贱婢满嘴胡话，我撕了你的嘴！”
“是真的，奴婢没有胡说……”小红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沈老太太打断她：“好了，小红你下去。”
小红哭着走了，临出去前还感激的看了眼李宝珠。
李宝珠站着不动，说道：“现在三妹妹还有什么可说？”
“萧氏的奴才自然是偏向她的主子！”沈若兮狡辩道，“她不过是个低贱的姨娘，有什么资格值得我去害她！”
“三丫头！”沈老太太拍了下桌子，怒道，“你就是这么说话的吗，萧氏再如何也是你的长辈！”
杨氏急道：“老太太息怒，若兮小孩子家说话都是无心的，那个小红的话确实不可信啊，她毕竟是萧氏的人，也许她是嫉恨三丫头，故意栽赃呢？”
沈老太太也犹豫起来，若兮毕竟是她嫡亲的孙女，总不能因为一个已经死了的姨娘冤枉了自己的亲孙女。
李宝珠见到老太太的神色，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定又是在心疼她的嫡孙女了！
她真是不明白，都是自己儿子的种，只不过生在不同女人的肚子里，为什么在老太太心里的待遇如此天差地别？
普通人家即便更重视嫡子嫡女，也不会这么夸张。
这时在门口挑帘子的丫鬟说：“老太太，九小姐求见。”
九小姐？大部分沈府的主子们只记得府里前面六个公子小姐们，剩下的却是连模样都不太记得。
沈若兮听了却是脸色大变，刚要阻止，已经听得老太太说：“叫她进来吧。”
众人一起看去，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个身穿鹅黄襦裙，头梳双平髻，眉清目秀的小姑娘。
杨氏吃了一惊，冲口叫道：“你是九丫头？”
在她的印象里，沈若雪就是个胖的像猪一样的蠢货，哪里是眼前这清秀苗条的少女？
若雪一进来见到这么多人，立即畏缩的停住脚步。待看到李宝珠后，才又鼓起勇气，慢慢走到沈老太太面前跪下，声音虽然有些颤音，却清晰可听，“祖母，孙女是若雪，愿意为萧姨娘证明，是三姐姐在花园里把萧姨娘推倒的。”
说着便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
沈老太太对眼前这个九孙女没什么深刻印象，因此并未有杨氏那么惊讶，她听了若雪的话，脸色阴沉，怒道：“三丫头！”
沈若兮忙走到她面前跪下，哭道：“祖母为孙女做主啊，这个沈若雪根本就是嫉妒我，所以才诬陷我，还有，她和李宝……她和大嫂走得近，一定是被大嫂怂恿的！”
真是狗急了乱咬啊！
李宝珠冷笑道：“我为什么诬陷你？既然你说你犯不着害萧姨娘，难道我就犯得着害你吗？”
沈若兮气的口不择言大叫：“你敢把我比作萧氏那个贱货！”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李宝珠不想和她纠缠，转而看向沈老太太，“祖母，孙媳不敢说三妹妹是不是故意为之，但她推倒萧姨娘却是铁证如山，请祖母明断！”
李宝珠直视着沈老太太，她倒要看看沈老太太还怎么偏袒她的亲孙女。
沈老太太犹豫了一会，自己的孙女把儿子的小妾给害死了，她确实没办法偏袒哪一方，若是她因此护着孙女，儿子回来定然会觉得寒心。
想了又想，沈老太太最终做了决定：“既然事情已经清楚，萧氏的死确实和三丫头有关，那就请家法吧！”
“祖母！”
“母亲！”
沈若兮和杨氏一起跪到老太太面前，苦苦哀求。
沈家的家法就是打板子，沈若兮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娇生惯养的连块皮都没碰青过，哪里能忍受打板子？
杨氏母女哭的肝肠寸断好似生离死别，在座的大房三房却没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话，显然她们确实不讨喜。
就连杨氏的儿子沈少恩也沉默的低着头，一动不动。
“来人！”沈老太太毕竟一直是沈府的当家人，做出的决定不容置疑，“把三小姐带下去行家法，以后禁足不许她出院子一步！”
沈若兮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祖母会舍得这么严厉惩罚她。
被两个婆子带下去的时候，沈若兮哭喊着骂道：“李宝珠！我饶不了你，你等着……”
众人听到了她的骂声，全都表情各异，唯有李宝珠神态自若，淡定的仿佛她骂的是别人一般。
沈少泽悄声安慰她：“珠儿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