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主子这样,言棋知道他定是在思量,也不打扰,轻手轻脚的就退了下去。
这边顾家主仆忧心种子不够,而另一边,竹山村田间。
落落有些犯愁地看着不过片刻就把自己滚成个泥猴儿的顾晋扬。
今天她们家玉米苗可以移栽了,徐闵兰听说之后,二话不说带着儿子就跟过来了,美其名曰帮忙。可是看现在的状况,她这是来捣乱多过帮忙的吧?偏对方来头太大,她还不好说。
“徐姨,您还是去边上坐着吧,看扬儿已经滚成小泥猴儿了。”她那笨手笨脚却又豪迈的样子。真让她担心会毁了苗。
徐闵兰显然没有这份自觉,手里握了一株玉米苗儿,上下挥舞着。“啊,没事没事。小孩子家家的让他多滚滚就好了!”
“……”落落一头黑线,心疼地看着那一株幼苗终于是经不住那样的大力,啪地折断了。
倒是小八看不下去了,伸手挡住徐闵兰向下一株幼苗进发的魔爪,“徐姨,我们家的种子本来就不够哩,要是再被你弄坏几株,我家今年就没吃的了!”
“啊?”
徐闵兰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脸红地看着旁边数十株被毁了苗的营养钵,“怎么……坏了,有这么多吗?啊哈哈,我带扬儿去边上玩去!”
看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落落暗暗冲小八竖了竖拇指。
这个“徐姨”来头太大,据说是皇贵妃的嫂嫂。这里的人,只有小八年纪最小,说起话来最没有顾忌。
看着两人终于消停儿地坐在田头,折了草根儿玩,三房众人均是觉得松了一口气。埋头干起活儿来。
“谁这么缺德!天杀的!我家的地!”
正干得起劲,突然一声暴怒的喝声夹杂着孩童的哭声惊得三房众人齐齐抬头。
“你这手里拿的什么?!啊!你们竟然把这个拔了做帽子玩!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眼见着花二嫂子的巴掌就要落在顾晋扬身上,而自知闯了祸的徐闵兰还呆呆地立在那里不动弹。
落落唬了一跳。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孩子搂开,让花二嫂子的巴掌落了个空。
“花婶儿,你听我说,这两位,她们是城里来的,不认识田里的作物!她们毁了多少我们给补上可好,只是这人万万不能打!”
花二嫂也是气昏了头才不管不顾的动手,此刻看清两人的衣着不似普通人家,那气势就先弱了下来。
再看落落一脸紧张赔罪。她肚子里那火就消了大半,“看看。这一垅都被毁了小半!”
“是是是,不过好在这韭菜根还没被翻出来。我家菜园子里还有几垅上好的韭菜呢,回头给你挖点过来。”
“那成,可先说好是你要白送给我的!”花二嫂子为人向来豪爽,刚刚是气急了才动的手,这会儿被落落温言软语一说,情绪也就平复了下来,笑嘻嘻地打趣道。
“那是自然。”
“那个,我今天出门没带多少银钱,这点银锞子就给你做补偿吧?”徐闵兰也回过神来,自怀里掏出几个约莫二三两的银锞子递过来。
看人家出手就是二三两的银子,花二嫂心里一惊,暗道幸好自己刚刚那一巴掌被落落拉开了,不然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呢。
她心里忐忑,面上就带了丝不安来。那银子更是不敢伸手去接,她们庄户人家,最怕的就是权势二字。
“没事儿,花婶儿你就接了吧,她们心里有愧呢,接了才好安心。”
看花二嫂子诚惶诚恐地接了银子离开,落落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顾晋扬脑袋上乱七八糟顶着的韭菜帽子,亏他们想得出来,用韭菜做帽子!
“徐姨,如果你实在闲,就回去镇上找白夙臻陪你们玩吧。”
两人一刻不停地捣乱,她心里也有些烦躁了起来,说话就带了一丝火气。
徐闵兰自知闯了祸也不敢分辩,却也不甘心就此离开,她的镯子还没有送出去呢。
她眼珠儿一转,牵着顾晋扬的小手,“我觉得这里好玩呢,我跟扬儿四处转转,保证不打扰你们。”
落落无法,却也不敢就此放任两人在这里乱转,万一再毁了谁家的地,那罪过就大了。
招手叫过小八,“你去陪着徐姨,带着她们转转,可不要走远了,就这几块地转一圈回来就好。不要让她们随便乱扯那些庄稼。”
看小八乖巧地领命离去,落落这才松一口气回过身来。
“落儿,你跟这个夫人到底咋回事儿?我咋看她看你的眼神分外不对呢?”
也不知是母女天性敏感还是徐闵兰表现得太明显,杨桂香咋看咋觉得这个徐闵兰看自家闺女的眼神不对劲。
“我也不知道,她是顾公子的娘亲,那天突然跑到铺子里说要送我镯子,我自是不敢接。后来她就跟我杠上了似地,一定要我接那镯子。”落落苦恼地挠头,她也想知道这个徐姨到底咋回事儿的说。
“别人家的东西可不能随便乱接!”杨桂香心里一跳。随口叮嘱了一句,却没敢深想。
***
“铺子里就你一人在么?”白夙臻踱进铺子里。见只有小小在柜台后面忙忙碌碌地不知道在做什么,别人都不知去了哪里。
“嗯,落儿家里农忙,回家帮忙去了。其他人都去林员外家忙活了,后天有一场婚礼。”
看他唇角还有一点淤青没有散去,小小的脸一红,低了头,连带着声音也没了底气。
白夙臻一愣。转眼就明白了过来,抚了抚唇角,“哈哈,我没怪你的意思,其实你有这样的肝胆,倒让我很欣赏呢!”
闻言小小的脸更红,小声辩解,“谁让你那天穿一身黑,还一直嚷嚷着说你是白,白夙臻的!我又听落儿说你从不穿白色以外的衣服。自是把你认作了小贼!”
“啊,这个啊,”白夙臻挠挠头。“这个有点复杂,以后再同你解释。”
“……”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越发的觉得气氛尴尬。
“没事的话,我先,”
“你等下!”
两人同时开口,白夙臻见小小要他等下,不由点点头,“怎么了?”
却见小小一扭身,小跑着去了后院。须臾又跑回来,手里托了一个小小的粗陶瓶儿。“这是我家里秘制的跌打药,给你。你,你擦擦吧!”
说到后来,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泄了下去,偏了头没敢看白夙臻脸上的表情。
心底却在懊恼,自家做的粗陋东西,他那样的贵公子定是看不上的吧?
面前的姑娘一身简单的粗布衣衫,两条粗长黑亮的辫子自耳后垂下来,如一只充满活力的小鹿。只是眼下这小鹿不知为什么,脸上露出了懊恼的神情。这让他心里有些微微的不爽了起来。
“是吗?那我倒要试试,听说你家是猎户出身?”
小小只觉得手上一轻,正要高兴,突然就听他这么问了一句。原本的高兴突然就化成了比方才强烈了数倍的懊恼来。
“是!我家就是猎户怎么了?”说完,姑娘再也忍不住心底那份突如其来的懊恼气苦,转身冲冲的走了。
“哎?”
白夙臻愣愣地望着手里的粗陶瓶儿,心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了起来。她怎么就走了?还那样生气?
他却是不知姑娘家的心事,其实不单是他不知,此刻在后院愤愤跺脚的小小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这样生气。
正愣神间,刘小生突然从画室里出来,看见怔在厅里的白夙臻一愣,“公子?”
“哦,刘先生。”白夙臻回过神来,哂然一笑,“有没有看到我徐姨她们?”
他本就是为了找徐闵兰而来的,却被小小一岔给恍了神。
“她们随田姑娘一起去竹山村儿下地干活儿去了。”
刘小生说完,喝了口水,略坐了一会儿就又进画室作画去了,他今天的任务很重,晚上还要陪娘子回娘家,他得早点把活儿干完才成。
“玉账本,带路,去竹山村。”白夙臻偏头想了想那信上的内容,自己还是早一点找到徐姨商量一下的好。
顾晋文带信过来说粮种短缺,要自己在这边帮着想办法。但是关于粮种搞到手之后怎么送去,他却只说让他去找徐闵兰,说她自有办法绕过那人将东西送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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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人工呼吸
这里白夙臻在往竹山村赶,而那边顾晋扬却出了状况。
小八掐了田间地头常见的一种叫“公魔芋”的苗来吓唬他,这种苗长得高高长长的,顶端蛇头一样探出,村里的孩子最喜欢拿这个来吓人。然而他却不知道顾晋扬因为心疾的关系,最是经不得吓唬。
“啊……娘……”
眼看着顾晋扬痛苦地蜷在地上,脸色紫涨,呼吸困难,小八吓呆了。
“你怎么了?我就是吓吓你,你别吓我啊……”小八扑过去想要扶起晋扬,却因为人小力弱,扶人不成,反倒一头跌在了他的胸口上。
晋扬本就觉得呼吸困难,心疼难忍,这一下跌将上来。更是眼前一阵金星乱冒,竟是“啊!”地惨叫一声,双眼就开始翻白。
“姐!姐姐!快快,晋扬晕了!”
小八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拽住落落就往那边跑。
徐闵兰心里一紧,赶紧跟上,“怎么会晕了?”
“我,我就是拿东西吓吓他玩,没想到他突然就倒地上起不来了!”自闯了祸的小八不敢隐瞒,扬了手中的东西急慌慌地说着,“我们经常拿这个吓人的,可是我不知道他反应那样大……”
小八心慌又害怕地解释着,徐闵兰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快,就在前面!”
小八快跑两步,冲上去就要拉起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不要动!”
“不要动!”
突地两声厉喝传来,吓得他一呆,伸出去的手就落了空。
徐闵兰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落落,却没有深想,冲上去掏出怀里的药瓶儿就要给儿子塞药。
却没想到顾晋扬身子一个抽搐,徐闵兰措手不及之下。手里的药还有药瓶一下被打飞了出去,落到了草丛中,竟是不知掉到了哪里去。
“完了!”徐闵兰脸色一灰。“快帮我把药找回来!”
眼看着顾晋扬的唇色紫涨得几乎发黑,身子也抽搐得越来越厉害。而那药瓶儿却像是在跟他们作对一般,死活找不到。
“快点出来啊!再晚就不行了!”徐闵兰目眦欲裂,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带扬儿出来玩一场,竟然就出了这样的大事,如果扬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她也没脸活了!
“徐姨!你快把他放平!”
顾晋扬小小的身子抽搐得越发的厉害了,唇角都溢出了白色的冒沫。落落原本慌乱的脑子反而清明了下来。一把把人从徐闵兰怀里夺了过来。
“徐姨!借你簪子一用!”
她说完看徐闵兰还是呆呆地愣在那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落落暗道一声“得罪了”,反手就把徐闵兰头上的发簪摘了下来。
手里握着发簪,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晋扬已经冰凉的指尖,挨个儿扎去。
直到十个指尖都被扎得血印宛然,徐闵兰这才反应过来,冲上来就想把孩子抢回去,厉吼,“你在干什么!”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什么贵妇风范?就同一个绝望的母亲没什么两样。披头散发,眼底闪着噬人的寒光。
然而她凶落落更凶,身子一顶。愣是把她顶了出去,头也不回地砸了两个字,“救人!”
放完血,给晋扬的手揉搓一阵,看指尖冒出的血不再像开始时那样的乌黑了,她这才深吸一口气,俯身,渡气,按压胸口……
如此这般重复了数次之后。小晋扬脸上的紫涨之色渐渐散去,呼吸也见平缓。不似之前那般急促。
“找到了!药!”
正好此时小八也找到了药瓶儿,徐闵兰回过神来。慌忙倒了一粒药出来递到落落手边。
“呼……娘?”
吃了药,小晋扬的脸色渐转红润,眼底也恢复清明。
“哇……”
“你个臭小子可吓死娘了!”徐闵兰死死地将儿子搂住,哇地哭出声来,扬手想打,却又心疼他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只将那手高高扬起,又轻轻落在儿子的后背上抚住。
“以后可不许胡乱吓人了!”
落落也是双腿一软,坐倒在地,方才她也是急病乱投医。前世的时候房东奶奶是有心脏病的,所以曾给她说过一些关于心脏病突发急救的知识。扎手指放血是为了缓解心脏的压力,只是她忘了要扎哪根,就索性十根手指一齐扎了。幸好起了作用。
“不敢了!”小八也是吓得不轻,一下扑进姐姐怀里,却不想落落此刻筋疲力尽,竟是被他一下扑倒在地。
“姐,你也在害怕?”感受到姐姐微微发抖的身子,还有颈间的汗意,小八忍不住开口。
“废话,我当然害怕……”万一这孩子要是就这样死了,那自己家罪过岂不是大了?唉,也怪那个徐姨不说清楚,看她那样放心的任小八带着人跑了,谁知道他会有心疾?
想到这里,落落突然又想起来顾晋文是有心疾的,而这个病一般是遗传性的,“唉,也是我大意了。”
好容易平复下来,几人均是汗透重衣。
“顾夫人,对不起我家小八他没有恶意,只是孩子们玩惯了,并不知道小公子经不得吓。”
“唉,没事没事,也怪我没有说清楚。”心有余悸的徐闵兰紧紧地搂着儿子,却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全怪小八。
说到这里,她突然又想起一事,脸带疑惑地道,“不过你方才那法子,倒是奇怪得很,你从哪里学来的?”
“呃,我就是之前无意听别人说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方才实在是吓得狠了才病急乱投医……”
“徐姨?!这是怎么了?”
突然一个男子惊讶的嗓音打断了两人,回头去看,却是白夙臻带了玉账本站在路旁。
看到他惊讶的目光,徐闵兰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披头散发,浑身泥土的。
落落忙将手中的簪子递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那个顾夫人,”
“叫我徐姨!这孩子。我都说了不怪你了,扬儿这不没事儿嘛。对吧,扬儿?”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的徐闵兰一个眼刀杀了过来,让落落脖子缩了缩,心却放下大半来,拽了拽小八。
“晋扬,是我的错,我不该吓你的,我……”小八向来乖觉。被姐姐一拽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更何况他本就觉得歉意无限,当即就老老实实上前,给顾晋扬道起歉来。
已经缓过气来的顾晋扬倒也大方,咳了两声摇头故作老成地道,“不知者不罪……”
因为身子的原因,他自小玩伴少得可怜。肯跟他玩的,要么就是对他有所求,要么就是可怜他。因此他的心思就比旁的孩子要敏感两分,小八待他一腔赤诚。他自是感受到了。
因此这会儿虽因为小八的缘故害得自己差点丧命,他倒是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见他这样,小八对他更是热忱了几分。两人关系自此更进一步,当然这是后话不提。
白夙臻来这里是另有要事,但是看到落落家田里那几个歪歪扭扭如大白虫子一般的东西,不免也起了好奇之心。
“你这是什么东西?”他指了地里的营养钵好奇地道。
“哦,这个啊,我听说是叫营养钵,这样很省种子呢!”落落也不隐瞒,张嘴就把营养钵的种种好处说了出来,“说起来。这营养钵能成,还多亏了上回你送我的那两匹布呢。嘿嘿……”
听完落落一席话,白夙臻心里一动。“照你这样说来,用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