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踏上牛车,坐稳之后才笑着说:“哪儿能呐,农家人都是青布麻衣的,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况且谁不知道你张伯爱惜牛,天天村头河里给洗着,干净着呢!”
张伯觉得这话可中听,乐呵呵笑个不停,赶着牛车向着城里而去,很快把他刚才在脑子里面一闪而过的念头给丢到了旮旯角去。
其实如果他抓住了那个念头就会发现,此时的李瑶全身上下都是生气,与那个受气小媳妇完全是天差地别,她的笑容自信,仿佛可以感染所有人。
进城之后道别了张伯,李瑶直奔绣坊而去,将篮子里面所有的绣品都交了,表明了暂时不想再接绣活的愿望,领着一贯钱走出来老板娘的视野内。
人高马大满脸黑毛,老远就散发出一股子鱼腥味,就是他,那个鳏夫!
悄悄隐于一旁,李瑶望着前世毁了她的那个壮汉,心里面涌现出一股恨意,那样的记忆太深刻,就算是再活了一次,她仍止不住的满心杀意。
杀了他,杀了他,心里面有一股声音叫嚣着,仿佛是恶魔将之破土而出!
忽然,四周的人群一阵阵躁动惊叫,而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只见菜摊上本来正在刮鱼鳞的壮汉竟然手碗一转,举着把大刀向着自己的脖子缓缓靠近,鲜血一滴滴的往下趟,让李瑶心里一阵惊讶。
在她心神一松之下,只见大刀也随之落地,壮汉摊子边上的人都跑了个干干净净,远远的在一旁指指点点。而壮汉也随之往地上摔去,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咚”响。
“呀,好可怕,那人居然要自杀!有病啊!”
“是啊是啊,好好的去割自家脖子,还好跑得快,不然死了扯到了我身上怎么得了?”
“可不是,就你离得最近,死了的话就是你担罪。”
其他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的人纷纷询问之,没有一个人有胆子上去看看地上躺着的人是死是活。
而李瑶,仿佛明白了什么,只是刚才的意念太强,身体又太弱,这会儿满头满脸的大汗,看起来竟像是随时都可以晕倒的模样。
旁边一个卖菜的大婶不由得对着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李瑶关心了一句:“姑娘,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前面就是医馆,不然去瞧上一瞧?”
李瑶对着大婶笑着摇了摇头:“谢谢婶子,不过是日头太大有些热罢了。”然后慢慢的退出了人群。
留下那个好心大婶暗自嘀咕天都将黑了,哪儿来的日头,还是年轻人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之类的。
捂住咚咚作响的心,李瑶拣了一道人少的巷子走,她为自己的猜测心惊不已,同时又止不住的期盼这是上天给她的另一种恩赐。如果是真的,那所有的事情就得从长计议,不过,于她而言,正是雪中送炭。
这条巷子之所以人少,是因为这里面住一个特殊的人——乞丐头头。
就着昏暗的光线,熟练的跨过几个臭水沟,一如记忆中的那样,一个全身花花绿绿穿着破破烂烂的人横躺在了窝棚里,一股子难闻的馊臭味儿从中散发了出来。仔细看过去,乞丐窝里还有着另外一个纤细的身形,李瑶知道,那人是乞丐头子的“大夫人”。
而在曾经的前世,她成为过其“二夫人”。那是她忘不掉的耻辱。
☆、第四章 狼出没
二人正睡得天昏暗地,呼声作响,对于这样的二个人,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他们是多么的不值得同情…………。
止住自己不断飘移的思绪,定了定神,李瑶开始了她的猜测。
一刻的时间过去了,李瑶脑袋里面涌现出了许纷杂的东西,原来她的重活一世,竟然是来自于已亡爹娘的帮扶,而她必须要救下万人以上的性命方能还了这功德,平安一世。
这是来自于亲人的馈赠。
坚毅而又沉稳的步伐缓缓的离开了这条昏暗的巷子。
身后,二个相拥而眠的人,双手都掐在了对方的脖子上,早已没了呼吸。
“叮,生命值2,总计生命值2,请主人赶紧救人。另,生命值5,永世不得轮回!”
“……………”死了都还能活过来,所以脑子里面多个声音也没关系的吧?
因为带上了全部的家当,所以李瑶第一次住进了客栈,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奢侈事,不过现在,谁还去管那一家子人的死活呢?很快,她就能恢复自由身了,至于声誉什么的,经历过生死的她,早不在意了,况且,做鬼五年,她已习得很多东西,养活自己,全然不在话下。
吃过晚饭,李瑶的头还是有些晕乎,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此时更加的后继无力,想了想,便去了与客栈同街的医馆。
“卓大夫,他怎么样了?”,才到门口,医馆里间传来的一个女声,莫名的,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然后一个粗哑的声音沉声道:“无大碍,按日辰敷上药,将养些时日就好。”
还待细听,面前便迎来了一个身体很是壮实的小工,十分热情将她迎了进去,很快,传说中孤星转世,而立之年已过却仍未娶过妻的卓大夫坐在了她的面前。
只见卓大夫随意看了她一眼,她便很是乖觉的将手递了过去,农家人不讲究那些男大女防的,一般生病就是土方子,实在是病重让男大夫把脉问诊什么的也不会传出不雅的流言来。
趁着把脉的空隙,李瑶不着痕迹的把林大夫看了个透,浓眉大眼,举手投足之间很让人有安全感,和那些将军士兵气质很像,一点也不像是大夫。
“你这身体,早些年该是受过寒,如果再晚些时日来,怕是就落下病根了。”林大夫收回在手,直视李瑶的眼睛淡淡的说出他的结论。
李瑶点头:“那林大夫给我开些将养身体的药吧!”
卓文清稍感诧异,这样直接的女客还是少见,一般来说病人都会问个清清楚楚,恨不能把所有的事都面面俱到,毕竟来就医的,都是十分在意自己身子的人。
因着这话,卓文清不由得再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娇娇小小,面色有些苍白,一身青布衣衫,挽着一个妇人发髻,典型的乡里新妇装扮,但是观其气质,却又不像是乡里人,倒有些像哪户人家的**偷跑出来的模样。
不由得,而立之年的卓文清就多看了二眼,清秀的小女娃子一枚,大叔鉴定完毕。
不过,此时他才发现此女子的额头上青紫一片,不由得指了指自己额头,开口:“这里还是不要敷药为妙,是药三分毒,回去用热水敷敷就好。”
李瑶点头,安静的坐在那里犹如遗世**的清莲,阵阵冷香扑鼻,卓文清不着痕迹的抚了抚自己心跳得过快的胸膛,竟是亲自上阵抓药去了。
后堂,小工憨厚的气质一变,瞬间猥琐了起来:“师兄,刚才那个怎么样?有感觉没?”
“没有。”
对自家师兄的尿性,伪小工已经见怪不怪了,土狗似的继续围在卓文清周围转圈圈:“怎么可能没感觉,我都看见了,你偷偷看了人家姑娘好几眼,你个骗子,师父都说了,你红鸾星终于动了,最近必遇佳人,叫你不用拘泥于红尘规矩。”
见卓文清不理,伪小工继续挖自家师兄内心那不为人知的秘密:“师兄难道是看上了屋子里那位?那人一幅尖酸相一看就不是有福的,而且眼睛就像是长在头顶似的,平时走路肯定都是仰头走的,所以肯定不是你的命定之人,而且这么晚了还带着野汉子来就诊,一看就不是个正经女人!”伪小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怎么看那个女人不顺眼,于是不遗余力的进行抹黑,给自家师兄上眼药水。
更诡异的是,伪小工怎么看外面那个小姑娘怎么顺眼,所以,一时管不出嘴巴继续喷话:“外面那位虽然小了点,干瘪了一点,身子骨弱了点,还是不错的!”
卓文清当作没听见,继续手中的动作,只听小工继续在那里念叨:“虽然嫁了人,但是一看就知道夫家对她不好,不然哪能这么晚了还一个人来医馆的?而且身体那么弱,指不定受了什么虐待呢,是吧师兄?不如,我给你抢了过来?”
卓文清手指轻弹:“你话太多了。”
小工不幸中招,保持着可笑的姿势一动不动。呜呜,如果不是为了敬爱的师兄的终身大事,他用得着像个大婶似的整天念叨个没完吗,他容易嘛他?
哎,师兄,我再也不说了,你好歹给我解了穴再走啊,没有我你这医馆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可惜卓文清没有听到他的心声,也没有看到他的乞求眼神,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走了出去,留下小工一个人独自暗伤。
因为师弟的话,卓文清到底心里还是起了涟漪,只收了半贯药钱不说,还客客气气的把他鉴定完了的小女娃子给送出了医馆大门。
转身进了里屋旁边那个小屋子,一面心不在焉的与那二个病人说话,一面想着刚才女子的行为举止,不得不承认,那自带一种风骨的气质是这些年来他见过最特别的,仿佛高山雪岭之莲,润人心脾。
也许,正如师弟所说,她就是那个命定之人也不一定,不然为何对着别的女子从来无心无感的他今日竟然出现了种种异于平常之举?如果真是她,那他用尽法子也会把人揽了来,当一回老牛又何妨?毕竟孤老终身,无子无女可不是他想要过的日子。
他得好好的思量打算一翻,当然,也没忘收那个女人二十两银子的诊金。
☆、第五章 变卖土地
第二日一大早,李瑶神清气爽的出了门,向着府衙而去,路过昨日去的医馆时发现还关着门,不由得心生感叹,那个大夫虽然命差了些,天煞孤星,但是医术却是非常了得,夜里她吃了一幅药之后今日身体的沉重感竟消了大半。
做鬼五年,城里的大小事她都知晓了个透彻,所以她今儿个要办的这事,还得找衙门里的师爷。
“秦师爷,小女子这事就拜托给你了,还请你能多多关照一些。”悄悄的往那个长得油光锃亮的中年男人手里放了半锭银子,李瑶用十分敬重的目光看着他,仿佛那秦师爷就是她家的祖宗。
对于这样的目光这样的语气还有女子的行事很是满意,掂了掂手里的银锭子,秦师爷脸色稍微有些不如意,分量不足,连他的酒菜钱都不够。
李瑶低了低头,心里念道:“应下来,应下来!”
然后常年跟在秦师爷屁股后面的狗腿子差役就见自家师爷一脸笑意,撩着那一辍小胡子爽快的应允了下来,虽然这事于师爷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但以往无论是谁办事儿,只要给的银钱少了,师爷从来都不会如此好说话,哪怕是女子也一样,自家师爷那见钱眼开的劲头儿,他可以一清二楚。
莫非,这女子与师爷有非一般的关系不成?
差役的思绪已经拐向了远方,却见秦师爷大手一挥,豪气说道:“行,左右现在无事,本师爷现在就领你办了去!”
李瑶笑着点头,年轻稚嫩的脸庞闪过一抹轻松。
直到拿到了允许变卖自家土地的文书,李瑶才算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这些东西本就是爹娘留下的,却不知自己前世竟那样的愚昧,生生的将它们过到了陈明生名下,以至于后来被他老娘要了去,彻彻底底与她没了关系。
出了府衙,李瑶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去了当铺,直接将所有的地契当了十三两银子的死当,这足够一家人三年的生活了,虽然当铺上会少上至少五两的银子,但是这个银钱来得最快,牙行至少都需要一个月才会办妥,她不会多花时间去和陈家人耗,现在多看见他们一眼,她都嫌恶心。
现在,她还差一份和离书,她不需要到时候背负着弃妇或者是逃妇的名声过一生,所以和离,是必须的。
五年飘荡的时间,她从一个目不识丁之人变成了胸有点墨的女子,值得庆贺,但是,她识字,却从来没有在宣纸上写过,为此,李瑶还特意差人写了一份简洁明了的和离书,在那人怪异的目光下丢下几枚铜钱,淡定的离开了城里。
“师兄,师兄,你猜我刚才出门看见了什么?”还未踏入门口,伪小工卓浩阳的大嗓门就嚷嚷了起来。
卓文清有些受不了这个聒噪的师弟,看他那一幅快来问我吧的模样,不由头疼。
为了让自己清静些,便顺应他的心思,淡淡问道:“看见了什么?”
“和离书!天哪,那小姑娘竟然有勇气写和离书!”虽然医馆里没什么人,但是卓浩阳还是放低了音量,不过声音里面那止不住的兴奋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闻言,卓文清也感到诧异,昨日那小女子看起来可不像是深陷绝望的怨妇模样,反而另有一番沉静的气质,不过这样的惊世骇俗行为却十分合他的心意,有作为,有勇气,那他,是不是也该有些动作呢?只让这个蠢师弟去盯着,他有点不放心。
卓文清此时没有发现,不过是**的时间,他的这种心态,已发生了极大的改变,要知道昨日夜里他想的是去查探一番,今日却已然把对方当作是自己的所有物来看了。
如果此时卓浩阳知道自家师兄的想法,估计该偷笑了,老男人的春天啊,到了。
再看李瑶这边,本来是打算回村子里把和离书让陈明生写了,但是此时,她却被一件事给绊住了。
绊住她的,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奄奄一息的孩子。
她不知道这脏兮兮的孩子是谁,她只知道脑子里面那个声音不停的在提醒她,想忽视都不行。
“叮,前方生命气息即将流逝,请主人救人!”
于是,她顺应着感觉走,在回村里的路上一条杂草丛生的土沟里发现了一个脏兮兮的孩子。
日头还大,所以路上并没有什么人,但是小孩子全身都是伤口,气息也十分的微弱,这让李瑶有些着急,她身上倒是有卓文清给抓的药包,但是根本就不是给给孩子吃的,无奈之下,她只得一边心里念着不要死,撑住,一边尽量放轻动作把孩子弄到背上,而后向城里的方向奔去。
也许是出于对小孩子的同情,也许是对那必须救万人以上性命的影响,因此对于面前的这第一条即将要逝去的小性命,李瑶不可谓不着急,一路上只感觉孩子的气息十分的微弱,但还好,有她不停的意念加持,小孩撑了下去。
王天舒以为自己要死了,不过就算是死,她也是开心的,至少,她不用害怕被卖掉,她成功的逃了出来,没有落入坏人之手。
迷迷糊糊当中,她看见了一个瘦削的背,好温暖,这就是自己相象当中母亲的味道吗?不由得,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已经无力的身子蹭了蹭那只有在梦里出现过的后背,而后,彻底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于是,城里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一个女子汗流浃背的狂奔,衣襟已经十分凌乱,发髻也是松松垮垮,仔细看,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孩子,而背上孩子的衣衫已经被血浸透,形成了黑沉黑沉的颜色,人看着就像是快要不行了,众人不由得唏嘘,而后三三两两猜测这对年轻的母子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会弄成这样的模样。
至于李瑶,哪里还管自己的形象和众人的猜测,她一门心思的奔跑在去医馆的路上,潜意识里,她认为昨夜的那医馆医术了得,值得信任,于是竟然绕过了离她最近的医馆,引得更多的人张望。
☆、第六章 狼要来了
有细心的人发现,小孩子的衣衫尽管染了血,但也非同寻常,与女子身上所着青布麻衣不知好了哪里去,于是,
路人甲:“咦,那背上的小孩子莫不是前些日子里王员外家寻的庶**?”
路人乙:“这么一瞧,身形年纪也对上了,莫不是才从人贩子那里逃出来吧?”
路人丙:“管她从哪里逃出来,走,去员外府报信儿去,虽是个不受**的庶**,但指不定也有奖赏哩!”
众人觉得有理,虽然前些日子员外府象征性的找了二日,但是没有找着便也停了下来,不过,对于平民而言,再怎么不**也是个**,以后嫁了高枝儿的话有的是员外府的好处,所以也许对员外府而言这个庶**还是有用处的呢?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