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就高兴起来,三下五除二吃完馄饨,结帐时,老板娘笑眯眯地说:“小师傅,您慢走,下次再来。”她是奇怪这个和尚怎么吃肉的。
小师傅?丁冬低头看了看自己。呸!还穿着僧衣呢。
抬头看见一家门脸很大气的服装店,大商场、名牌店,咱前世见得多了,大摇大摆推开门,只见里面墙边挂满了成品衣服,柜台对面则摆满了各色布匹。没有眼花缭乱,快手快脚地挑好。掌柜眼前一亮,一眼就认出她是位女子,见她也挑得尽是女子衣裙,笑吟吟地让丫环领她去内店试衣。
试穿的时候,千篇一律的穿越人士们犯的统一的毛病:不会!
丁冬拎着衣服,傻了眼,火就想往上冒。活了三十岁,活到不会穿衣服?什么劳什子的衣服要弄得这么麻烦东一领西一襟,南斜北歪的?
小丫环捂着嘴笑了,走近前来帮她穿。
“小姐,您可真美啊,”看着穿回女装的丁冬,小丫环掩嘴惊叹。
丁冬冲她呲呲牙,小丫环又乐了,领着她在朦朦胧胧的大铜镜前照了照 ,“好像还行,”丁冬点点头。
“岂止还行啊,婢子在这店里呆了七八年,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姐呢。”小丫环轻轻地嗔怪。
丁冬的脸皮厚得红不出来,前世被夸惯了,这世也不在乎了。走了几步,差点摔一跤。劳什子裙子太长了,看看小丫环的,看看自己的,想想电视剧里的,感叹:古代女人还揍不是人造滴啊。
剩下的几套没有再试,一股恼儿结了帐,一手提溜裙摆,一肩吊着背包,在掌柜和小丫环善意的笑声中狼狈地出了门。
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见了丁大小姐俱先是一呆,再是一阵哄堂大笑,各种议论不绝于耳。
“这是谁家小姐?长得挺美,可这形象?……”一人摇头。
“没见过呢,或是哪家大户丫环偷穿了小姐衣裳跑出来的?”另一人作神秘揣测。
“有可能,跑出来会情郎?不会是私奔吧?背着那么大的包袱?”越猜越不堪了。
“会情郎不遮脸?私奔还这样光明正大在街上走?”有人说,丁冬都想感激一下这位说话比较靠谱的仁兄了。
“那是什么情况?”另有人问。
“对呀,我也很想知道。”挤成一堆的脑袋抬起来看说话人,又全都低下了,一个个挨着墙边溜了。
最后说话的正是丁冬。
她眼珠转了几转,一跺脚,拎着裙子回到裁缝铺,一进门,就嚷嚷:“掌柜的,有男装没?”
笑得肚子转筋的掌柜和小丫环迎上来,掌柜的忙道:“有,有,您内店稍坐,马上让丫环给您送进去。”
男装虽然也长袍大袖,好歹不绊脚啊,也不用拎着走路,换了一袭白衣男装的丁冬大不甩甩地走了几步,感觉舒服多了。
“掌柜的,照这样子能做不?”返祖潮流女士必不可少的图样,丁冬顺手拿过柜台上的纸笔,画出来。毛笔虽然不会用,画个图,还不是太大的问题,最多画大点呗。胸衣,内裤,最简单的样式。几下画完,给掌柜的看。
“这个是什么?”掌柜的迟迟疑疑地指着怪衣背后图样上的搭勾。丁冬满脸黑线……自己又驴了。
“您做小搭绊,布搭绊,做细小些就可以了。”退而求其次吧,丁冬抹汗。
“这容易,”宽厚的中年掌柜温和地笑,又指了指内裤图样的腰,“这个里面是什么?”
丁冬满脑门黑线,松筋,古代哪里会有?太驴了吧自己……
“不管那个了,你在这上面前后左右各开一个小口,用布条穿过去就行了。”捂着脸说。
“好,”掌柜答应着收了图样,正想问数量,丁冬已开口,“十套,纯棉布料的,要上好的,白色就行,几日能取?”
“十套?明日下午晌吧,可行?”
“行。”丁冬忙不迭地点头,掌柜的人太好了。又挑了几身男装,连同之前的内衣内裤的钱,一同付完,潇潇洒洒地走了。这会,没人笑了吧?
华灯初上,夜色如华,人流稀少了些,却还是热热闹闹的。丁冬信步而行,脑子里盘算着她的那条街要怎样实施。
一双小手拉住了她的袍角,丁冬低头看去,一个衣着破破烂烂,小脸脏不兮兮的十三岁左右小女孩仰着瘦巴巴的小脸,万分可怜地望着她,嘴巴张了张还没出声,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丁冬并不介意小黑爪给自己崭新的白衣袍留下了污渍,微微弯腰,正待将她拉起。
女孩身后就跑来了个肥妇,一脸横肉乱颤,一双□□眼冒着凶光,呲着一嘴大黄牙,抓起小女孩劈头盖脸就打,边打边骂:“你个下贱的小蹄子,杜妈妈花钱买了你,好吃好喝供着,你不赶紧学了规矩待客,居然还敢跑?今儿就打死你!”
丁冬眉毛猛地一扬,照着死肥婆的心窝,一脚踹飞,伸手拉过小女孩搂在臂弯里,正对上跟着肥婆冲出来的两个壮汉撸着袖管想往上冲。
丁冬的脚尖一拧,已到一个壮汉的脑门,又飞出去了一个,另一个见势不好想跑,丁冬另一脚已起,用力踢到他的腿弯,他“噗”地声就趴在地上。
丁冬纤纤玉指已指向了最后面出来的满头钗环乱晃,大红低胸露半乳乱颤,正想扭过来的半老徐娘,“把这小姑娘的卖身契拿来!”话落,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摔在对方脸上。
半老徐娘刚想发作,一瞅是五百两,登时眉开眼笑,做作地娇着嗓子,“这位小爷,您进去坐坐呗,咱花月楼……”丁冬凌厉的眼眸刀子般盯着她,半老徐娘后背大凉,如落冰窟,再吐不出半个字,唤过一个龟奴去取卖身契,低着头,眼神闪了几闪。
“我数到十,卖身契拿不来,我就拆了你这花月楼!”丁冬岂会看不懂那闪烁眼光背后的肮脏意图?
半老徐娘的脚在悄悄往后挪。
“一”……
“二”……
“三”……
丁冬圈紧手臂弯里的小姑娘,飞身而上,一脚将高高悬挂的花月楼字样牌匾踢下来跺碎,唬得楼上看热闹的姑娘们一片失声惊呼。
“你……”半老徐娘不敢挪了,左右看看,心底盘算,看这位小公子的身手,今天是不能来硬的了,五百两,尽够了。一个小女孩不值什么,本来也只为个脸面。弄到有人上门闹事,怕不好向背后的主子交代。
“九”丁冬此时已经快数到十,掀袍抬脚。
“停!停,停,我给,我给”。半老徐娘赶紧从躲在黑暗角落的龟奴手里拿过木匣,打开,抽出张纸递了过来。
“你叫小翠?王翠?”丁冬温柔看向怀里拌成筛糠,抱她死紧的小女孩儿。
“恩,奴婢叫王翠,父亲叫王恩年。”哆嗦着,小小声地回答。
没错了,丁冬对照了下卖身契,卖主名对,被卖的人名也对,地方也对。她本想将这卖身契化为霁粉,一想这可是对方的身份证,遂低下身子,将卖身契放进小女孩儿的手里。
“跟我走,好不好?”柔柔地问向小女孩儿,小女孩儿猛点头。丁冬便牵起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意思,”花月楼对面一家茶楼二层的雅间阳台上,一位仪表堂堂的男子微笑着目送丁冬背影。
“着实有趣。”旁边一位清秀俊雅的男子点着头,“出手狠辣,行事果决,张扬跋扈,京城里还没出现过这样一个行事无所顾忌的,是个雏儿吧?”
“结交下?”威仪男子颇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清秀男说,“先摸摸底再说,没准是个套也未必。”说完向背后黑暗中挥了挥手,一条黑影射向丁冬消失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丁冬领着小女孩儿回到了客栈,安排她洗澡,自己又去了趟裁缝铺,买了几身小女孩儿家穿的衣裳,顺便买了些束发带,这古代连扎个马尾都是件挺麻烦的事。
招呼小二再送上饭菜来,才有空坐下拉着小女孩儿说话。
小女孩儿洗完澡,换上干净的粉色衣裙,见丁冬进来,照直就跪在地上,“多谢小姐救命之恩。”丁冬赶紧去拉,已是额头见青。
丁冬揉着她的额头,硬拉她坐在自己身边,瞧着这洗干净的小人儿还挺漂亮的,杏核眼,鹅蛋脸,难怪死肥婆往死里教规矩。
“我不兴这些个下跪磕头什么的,以后,在我跟前再不准了,听到没?”又看看她,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想到那个卖女儿的家庭有点来气,“你的卖身契我已经给你了,现在你是自由身,明天你便安心回家吧,我会……”
话还没说完,小女孩儿又挣扎着想跪下,丁冬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她一下,她才老实坐着了。可跪是不跪了,眼泪又叭嗒叭嗒落下来,慌得丁冬以为自己手重了,正想查看,她却拉住丁冬的手,抓得死紧地说:“小姐,您是好人,谢谢您。可俺不能回家,俺爹爹病重,娘也累倒了,俺家是租的家主的田,只爷爷在地里干活,家里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一个弟弟,爹娘实在没法子了才卖了奴婢的,您就可怜可怜奴婢,让奴婢跟在您身边,当牛作马报答您。俺能干活,俺不要工钱,俺吃得很少,求求您了。”
丁冬的眼眶也被她的泪眼惹红了,封建制度下悲摧的底层贫民,迫不得已卖儿卖女卖自己。心里堵堵得有点难受。
正好小二端来了饭菜,便让小翠坐下吃。
“俺不吃……”小翠低着头,嗫嚅着。
“呃?你不饿?”丁冬诧异。
“您还没答应收下俺,救命之恩亦尚未报,哪还能再白吃小姐的?”倔倔的小脸扬着。
丁冬失笑,“我这不还没来得及说呢嘛,行了,我收下你了,以后也别再小翠小翠的了,就叫烟儿吧,行吗?”遥远的那个世界里也有一个这样的小小的让人心疼的小女孩儿叫烟儿。
“多谢小姐。”又跪下了……
丁冬闭眼,无力地摆摆手,“你要再不改这动不动就跪的毛病,我就撵你回去。”不得不狠一点儿,要不早晚被她弄崩溃。
“奴婢再不敢了,”烟儿赶紧起身,双手递上卖身契,“这个,得主子您收着。”
我去!自个儿还成了主子了。丁冬仰着头,对着屋顶吹长气,和封建王朝对抗,找别扭呢嘛。
算了,她接过卖身契,要不接过来,不定又得歪缠到几时,先帮她收着吧,回头给她改成良籍啥的,好像有本小说里是这么说的,贱民可以改籍。
现在自己的身边多了个伴,丁冬挺高兴的,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小伙伴,从此,她不那么孤单了。只是这烟儿下跪的毛病能不能改过来?还有那满嘴的奴婢啥的……算了,由她吧,丁冬也不指望能砸碎这万恶的旧社会,自己总要习惯一点的不是?身在封建王朝,特立独行会遭雷劈。
烟儿在一边吃了两口就放下了,丁冬瞅她:“不饿吗?”
烟儿抿紧下唇摇摇头,丁冬攸忽想起她说自己吃得很少的话,忍不住乐了,唉,这懂事的让人心底发疼的孩子啊。
“以后你敞开了吃,我不会嫌你吃得多,一样会给你开工钱,不会赶你走。快吃吧。”真是的。
“真的?”杏核眼闪闪望她。
“真的”,丁冬肯定地点点头,无比的诚意赶紧摆在脸上。
烟儿笑了,笑得很甜,端起碗大口大口吞咽,丁冬递杯水,“慢点,我不和你抢,小心噎着。”
烟儿红着脸接过水盏,喝了几口,哽了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放慢了速度。
丁冬扭过脸,心里,疼疼的。
吃了饭,丁冬走到阳台上,望着头顶的圆月,感慨万千。前世自己的生活,富足,优渥,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各类报道里见得多,听得多这样那样穷人悲惨的生活,有感触,有叹息,有捐助,她记得非洲儿童那双双眼睛,有过很深很深的震憾,那一双双无助,渴望,饥饿却又满怀希望的眼神,从来就刻在她的脑海里,现在,她再次真真切切,鲜鲜活活地触到了这样的眼神,心痛无比。
一样的月亮吗?
她望着,想着,一样的阳光,月光底下,永远有光亮,有黑暗。
用力甩甩头,不敢再去想,转身回到屋里,泡进了大水桶里。话说古代洗澡的这大木桶还蛮有意思,像浴缸,却比浴缸深不少,还撒着各色各样的花瓣,这样就能让身上有香气吗?一时的吧?今儿她的浴桶里是栀子花,她最喜欢的花儿,清甜浓郁的香气在热气里蒸腾,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很舒服。
就在她要睡着的时候,烟儿唤醒她,“小姐,水凉了,去塌上睡吧。”
她爬出来,烟儿要给她擦身子,她赶紧抢过烟儿手里的锦布,裹在身上,跑回卧塌,钻进毯子。话说,这锦布又不吸水,湿嗒嗒的这个不舒服,又钻出来,抹了几下,再躺了回去。
烟儿端着中衣递给她,“小姐,穿上这个睡,不然会着凉的。”
丁冬呼着气,自己又驴了,光着身子睡觉?几把将中衣套在身上,这东西简单,像现代的睡袍,带子一系,又想回塌。烟儿拉住她,按坐在塌上,“小姐,头发要绞干了才能睡的。”边说边帮她绞长发。
我去!忘了自己刺儿头变长发了。还真是麻烦呢,问烟儿:“有剪没?”
烟儿奇怪,“小姐要剪刀做什么?”
“剪去这烦人的东西啊,多碍事啊,梳梳洗洗的也耽误功夫。”
“啊?小姐要剪头发?不可以,不能的,不行的,不能剪的。”烟儿的手摆得像拨郎鼓。
“什么情况?”丁冬睁大眼,自己的头发还不能剪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丝毫损伤不得的。小姐,您……”她后面想说的,这个您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们可是从小被爹娘这样说着的。
丁冬哀嚎一声,趴在塌上,再不说什么了。古人剪发如砍头,她怎么……
睡觉。
不对!丁冬嗖得跳起来,一把撸起烟儿的袖管,一条条伤痕,一道道血印,触目惊心!她之前给丁冬绞头发的时候,丁冬恍惚看见过。
丁冬的眉头蹙得死紧,不用想,烟儿身上一定更可怕!
“烟儿,你先睡。”丁冬说着便一个闪身出了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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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
今夜摆下了赏花宴,秋高气爽,菊开甚好,京城皇亲贵胄,高官名爵,到了七七八八。其实太子和二皇子心里都明白,有点儿是为了白日的事,仁王爷在京狱前与敬王爷为争一女子大起争执,京城很快便传了开来。他搁这时候摆这宴,用意很明显。不过敬王并没有来,送去请贴的下人回报说敬王出城了。仁王爷来了,便可以了,太子便没计较。
流水样的宴席摆上,曼妙的舞曲唱上,一派的和乐融融。
一个身影闪到三皇子信王爷的身后,悄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信王爷噌地站了起来,满座目光扫向他,他低低地摆了摆手,身影退下,他朝周围笑了笑,又惹无其事地跪坐下,待那些观望的目光移开后,他便悄悄退到花厅外,对管家吩咐了几句,便回了座。
“三哥,怎么了?”旁边坐席上的六皇子孝王爷借着敬酒低低地问。
信王摇了摇头,只是脸色很是不好看,端着酒盏一饮而尽。六皇子见此,没再问,他素来晓得他这位三哥喜怒不形于色,能惊到他失态的时候不多,想必不是小事,不过他不愿意说,应该是能处理。
没一会,信王管家又悄悄来在信王耳边低语了几句,孝王看见那管家满头大汗,边擦边流。事大了?他一惊,望向三哥。信王仍挥退了管家,面若淡淡,膝上双手却已紧握成拳,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