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舒无虞拂身叫道。
舒老爷见到她,想起一事:“还没有谢过林将军,无虞你去请他过府吃个便饭。”
舒无虞好笑,为难的回答:“父亲,林将军是官场中人,来舒府吃饭有些不妥。”
舒老爷同意的点点头:“也是,那就改喝茶。”
说罢,舒老爷便匆匆离去,处理一桩事情。
舒无虞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暗道:吃饭跟喝茶有什么区别啊。
无奈,舒无虞只好前去将军府,其他事,只得暂且缓缓。
舒无虞再次望向这座府邸,每一处,她都再熟悉不过。可眼下,景止在里头,她在外头,他们之间尚且还隔着这一条条街,这一座座府邸。
舒无虞这次很顺利的进了府,绕过长长廊院,来到了林将军休憩的院子。
院中,一树树梅,开得正艳。梅下的他,手中长剑迎风而动。一招一式,皆出落有神。笔走龙蛇间,透着她怔怔出神的模样。
舒无虞内心感慨万千,熟悉,再熟悉不过的场景。那年,他为她舞剑,她坐在石阶上,为他焚琴煮酒。只是依稀晃晃数月,物是人非。
“好看吗?”林景止停了下来,见她出神,故而问道,嘴角却噙着丝丝笑意,好像在笑她:傻姑娘。
不料舒无虞抬起头,望着他,答道:“好看。”
阳光下,她因吹了寒风冻的红彤彤的脸,此刻显得格外可爱。林景止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了剑,指着房内燃着的炭火,对她说道:“过来,暖和。”
舒无虞应声前去,将肩上披风交给了身旁的简筠。
“你不来找我,我倒要找你去。”林景止说道,“再过些天,我要进京,上京有许多好玩意,带点给你?”
舒无虞见他一本正经的说些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有些好笑:“林将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林景止恍然道:“不是小孩子,那就带点不是小孩子的东西给你,可好?”
他问着她,明明是打趣,可却很认真的问。舒无虞答了句“好”,而他又转而一笑:“上京最有名的是酱猪蹄,你得多吃长点肉。”
言语间正儿八经的戏谑,连一旁隔着远远的简筠也笑了笑。舒无虞扫了一眼简筠,仿佛在说:再笑,就让你吃。
可她心里还是很高兴,林景止言语间对她不知不觉的就像对待多年的朋友,这份熟络,她自然高兴。
“我知道。”舒无虞回道,“只不过上京离通州几日路程,带回来也馊了。”
林景止倒未想到这事,又转而问:“对了,你找我有事?”
“有事。”舒无虞为难的说:“父亲有意谢谢你,邀你过府喝茶。”
林景止倒是爽快答应:“行,明日就去。”
舒无虞见他丝毫没有为难的意思,倒觉得自己多想了,不过是喝喝茶,就算有闲言碎语说什么官商勾结,他估计也不会在意。毕竟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点,她执迷不悟了。
正文 第十八章 将军侍妾
红泥小火炉,烹茶亦煮心。
舒无虞见一位姑娘翩翩向他们走来,姿态优雅。定睛一看,她长发垂髫,眸色暗黑。拂了拂身,朱唇轻齿而道:“将军,平阳王府的晚歌姑娘来了。”
这通传之事,本是府中小厮的职责,今日却由一名姑娘通传。舒无虞见她打扮,并不是府中丫鬟妆容,不由疑问。
林景止倒有些诧异,按理来说,王爷有何吩咐都会叫宴宁来,今日为何是晚歌姑娘。
林景止有些抱歉的看着舒无虞:“我去去就来,还有事跟你说,等我。”
舒无虞点头,坐在毡子上一动也不动。眼看着林景止消失在门外却不见这位姑娘跟着出去。
“姑娘你是?”舒无虞问道。
这位身着蓝裙的姑娘说道:“这话我应该问你才是。”
舒无虞答道:“舒府舒无虞。”
她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转身拿起书架上的一卷文书,语气毫不客气的说:“我知道你,不过是身份卑微的舒小姐,竟想攀附林将军。”
舒无虞盯着她,她如此不客气的对她说话,言语里毫无家教可言。虽然生气,可她明白,她既然能随意出入景止房间,必然不是普通人。
一旁的简筠见小姐被说,“腾”的站起来:“你谁啊,这么没礼貌。”
她掂了掂书,语气不屑的回答:“我乃平阳王赐给将军的侍妾,陶露。”
舒无虞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她:“你最多不过是个侍妾,而我是堂堂正正舒府小姐。不知你端的是哪门子的架子?平阳王府的架子?既然你是将军的侍妾,自然以将军为大。身为侍妾对待将军的客人如此态度,是将军府的规矩,还是平阳王府的规矩。”
陶露不知她会如此,本想凭借王爷的面子杀一杀这些想钻进将军府的女人的心思,又哪里料到她浑身带刺,竟与看起来的不一样。
门外,正是回来了的林将军。他看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故问:“怎么回事,陶露?”
陶露听见将军唤她,随即柔柔弱弱的飘到他身边:“将军,舒小姐她…”
舒无虞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陶露看她眼神不善,又说道:“将军,是妾不好,惹您的客人生气了。”
林景止瞥见二人神色异常,厉声道:“既然如此,还不滚下去。”
陶露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多日以来,他待她客气有加。而将军府并没有其他夫人侍妾,那她自然算将军府半个女主人。可是,多日来,他对她的好,为何今日却又不同。
舒无虞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变脸迅速的陶露,倒跟舒蔚有的一拼。
“将军…”陶露弱弱喊道,伸手柔柔弱弱的手轻松扯了扯他的袖子。
林景止看她还不知趣,又道一句:“以下犯上,自己去陆管家处领板子。”说罢,又扯开自己的袖子,向舒无虞走去。
显然,他是把陶露当作府中男丁,用板子惩罚女眷,怕是会皮开肉绽。舒无虞倒有些不忍:“将军,陶姑娘并未惹我生气,刚才不过是误会一场。”
哪知陶露并不精神,瞪了她一眼跑了出去。舒无虞有些尴尬,看来自己又把人得罪了。
林景止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说道:“平阳王赐的人,不好推拒。”
算是解释吗?舒无虞知道,以平阳王的身份,塞个人进来是很容易同时又不能拒绝的事。只是平阳王选人的眼力劲,实在是不敢恭维。舒无虞内心腹诽陶露的所作所为,十足花瓶。可毕竟内心还是有些难过,尽力不表现出来。
“将军刚刚说回来还有事告诉我。”舒无虞提醒道。
林景止“嗯”了一声,叫简筠站在门外候着,又从身后书架上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打开看看。”
舒无虞不解,打开盒子一看,正是一支简单朴素的玉簪子,花纹秀丽又精致。舒无虞有些不知所措,接还是不接?
林景止见她表情纠结,以为她是不喜欢:“不喜欢?”
舒无虞关上盒子,大胆一问:“将军何意?”
林景止走了过来,看她一脸严肃,认真道:“还不明白?你如此聪明,跟我装糊涂?”
舒无虞心颤,近在咫尺的他,伸手就可以触摸。她盼了多少天才期待到两人重逢。又期待了多少天,两人才如当年一般心心相惜。可是眼下,她还不能,还不能接受这份心意。只因前路迷茫,两人缘分还未到。她的身份,嫁过来也只是为妾。而她,要做他的妻。
“我还有事,先走了。”舒无虞落荒而逃。
身后,林景止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一时惆怅。
舒无虞以为他不会来了,却又听闻此刻父亲在前厅接待他。
秋婵端了水进来:“小姐,午睡起来,洗把脸吧。”
舒无虞点头走了过去,望见水中的自己,眉头皱着却怎么也抚不平。这样的自己,一如从前。
秋婵见她怔怔愣住,小声说道:“小姐在想什么?”
舒无虞抬起头,看着她。如果她不是大娘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她或许可以告诉她,像信任简筠一样信任她。可惜,她的背叛最终只会伤害自己。
舒无虞冲她一笑,她知道,这个苦笑一定很难看。“在想刚刚做的噩梦。”
秋婵笑着说:“小姐,做梦而已,有什么好想的。林将军来了,您不去看看吗?林将军好像对小姐不错哎。”
舒无虞摇摇头:“我和他并不是很熟,不要乱说了,你出去吧。”
秋婵一听忙说:“小姐,是不是奴婢说错什么了,做错什么了。小姐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不再喜欢秋婵了。”
舒无虞见她急急忙忙说话的样子,一时不忍:“没有的事,你和简筠一样,我都喜欢。”
秋婵只认为她在打趣,也不多说,正要出去,见简筠匆匆跑进来:“小姐不好了,老爷要把大小姐嫁给林将军。”
舒无虞不敢相信的看着还抹着汗的简筠,手中方帕掉在地上也浑然不知。
“小姐?”秋婵捡起方帕,小声喊着。
她不争,可是她并不愿意拱手送人。舒无虞提起裙襦,匆匆往正厅而去。
不可以不可以,林景止,你不可以答应。
舒无虞心里告诉自己,镇定镇定,要相信他。可是,又怕他随便一答应,就像平阳王随意塞个侍妾进来他也不拒绝一样。那她与他,以后又该如何自处。那她,又该如何走下去,毕竟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她突然有些后悔,昨日应该收下簪子。这样,她今日可以就拿着簪子告诉父亲,哪怕父亲责备也好。
正文 第十九章 跳坑
正厅上,舒清音又为林景止续上一杯茶。他又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就如饮酒,眼也不眨。
“林将军?”舒老爷问道,“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生意人,直来的爽快,舒老爷开门见山的说道。在他心中,早已认定了林景止。
林景止看着站在一旁的舒清音,浅笑颜兮,“温婉贤淑”。相比起来,一旁的俞氏倒急不可耐,眼神殷殷切切的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绑住不让走了一样。
早知是坑,他就不往里跳了。
“婚姻大事,还得问过我父亲大人。”林景止回答道。
舒老爷见他推脱之意,心有不悦,却又不敢表现出来:“这是自然,还得问过安远将军。”
俞氏看老爷如此回答,心想这人在这,哪还能把事情拖到明天。她知道,通州宁远将军何等身份,若是清音攀附上了,对舒家而言自然是无上光荣。同时,她在家的地位会更加难以撼动。而她的父亲,通州知府在官场上岂不如鱼得水。这天大的好事,她知道,老爷更知道。
舒老爷此刻又说:“此次还得多谢将军,舒某略备薄酒,请入后堂尽兴。”
林景止“腾”的站起身,本要推辞,却见拐角处探出一个脑袋,不正是那古灵精怪,昨日拒绝他的舒无虞吗?
心里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舒老爷以为有戏,对着齐管家小声说道:“快去把羡儿蔚儿给我叫回来。”
说罢,又对着舒清音说道:“快带将军去雅舍。”
舒清音拂身领命,同大夫人俞氏一同领着林将军前去雅舍。
舒老爷看见他们离开的背影,又急忙忙的去寻他那珍藏多年杜康酒。
舒无虞见他们走来,心里一急,急急忙忙躲在树后。半晌探出脑袋:好你个林景止,一说喝酒就走不动了。
身后简筠问道:“小姐,你不追过去吗?”
她倒想追过去,可是父亲大娘在,她过去肯定要被数落一顿。如今,只有候在这里,等他喝完酒离开时,再找机会与他说上话。
舒无虞现在才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兀自拍了拍脑门,心里暗道:你个蠢蛋。
雅舍,自然在于雅。
泉抱竹而生,水流而不止。
旁设有观景台,铺有暖和的兽皮毡子。
此刻正中央燃着一盆炭火,“滋滋”的烫着杜康酒。
沃以一石杜康酒,醉心还与愁碰面;街头酒价常苦贵,方外酒徒稀醉眠。
“林将军,舒某以薄酒,再次多谢将军救我儿的恩情。”舒老爷举杯道。
林景止也举起酒杯:“客气了。”
两人一饮而尽,又有俞氏舒清音亲自斟酒。
远处,急匆匆赶来了两人。蓬头垢面,一身邋遢。舒老爷站起身来,那不是他两个儿子吗。
舒老爷见他们这副模样,心里又急又气。两人匆匆赶来,弯着腰:“父亲,您找我?”
见有外人在,舒羡舒蔚抬起头:“这不是林将军吗?”
林景止点头示意。
“咚”的一声,两人闷声被踹倒在地,皆不敢置信的看着舒老爷:“父亲,您这是做什么?”
俞氏赶紧过来拉起他们:“老爷,您消消气。”
“将军在此,却一身蓬头垢面见客,又不知礼数行礼,滚出去,别在这碍眼。”舒老爷气呼呼的说道。
林景止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看着这一大家子,突然觉得他之所以很快查到舒清音和舒蔚做的事,皆是因为他们太蠢。
心术不正,又愚不可及。这样的人,又如何叫他答应这桩婚事。一切皆不过是因为舒无虞,她同样身为舒府小姐,以后免不了与舒府的人碰面。此刻他若扬长而去,以后少不了麻烦。
可是聪明如他,林景止忘记,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以后的事,都是未知数。
舒羡舒蔚两人跪在地上:“草民见过将军。”
林景止笑着说道:“今日我并未穿官服,不要拘礼,起来吧。”
舒老爷看了看他,不摆架子又平易近人,越看越喜欢。
“将军,犬子不懂礼数,见笑了。”舒老爷说道,同时又叫舒羡舒蔚赶紧去换衣服。
两人这才起身,连忙离开。
“好了,酒也喝了,在下告辞。”林景止站起来说道。
舒老爷看着他:“让将军见笑了,舒某真是羞愧。既然将军要走,舒某不敢多留。将军请…”
言语里客客气气,全无平日威严。
俞氏撇撇嘴:以后这林将军成了女婿,老爷是不是还得如此客客气气的跟他说话。
林景止示意他不用送,转身跟着齐管家离开。
舒清音站在这里,目送他远去,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父亲,他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已经明示又暗示过了,他除了客气回应外,态度却模凌两可,让人琢磨不透。
舒老爷同样叹气回道:“这就看他是否有意了。”
舒老爷不禁有些后悔,他这样直接把清音摆出来要送给他,是否显得仓促,像赶鸭子上架。或许,请个媒婆更加合适。
舒无虞在这头焦急等待,刚刚看大哥二哥走了过去,就怕父亲借着大哥二哥,又再多留一会他。
舒无虞知道,平时稳重的他,一旦酒喝多了,万一脑子一热答应了,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千等万等,舒无虞终于看到他走了过来,脸上并未有红晕。知他从来都是喝酒上脸,还好还好,他没喝多。舒无虞强装镇定,立在那,一动不动。
“林将军。”舒无虞唤道。
林景止停下脚步,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面前,嘴角噙着丝丝微笑:“舒三小姐,有事?”
当然有事,没事她傻傻在这等着做什么。
“林将军这是要出府吗?”舒无虞尴尬的说道,身旁的齐管家奇怪的看着她,她随意扯了一句废话。
林景止点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大门,说罢就要走过去。
“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林景止背着她说道,留给她一个背影。
舒无虞应声,提起裙摆就跟了上去。
身后的齐管家大喊:“三小姐你又出府啊。”
舒府虽然是商人宅第,但对于小姐管束还是很严格。舒无虞这样不说一句离开,确实不妥。
齐管家只是好心提醒一句,又不好阻拦。却又见舒二小姐舒庭兮走过来对他说:“没事,三妹不过是贪玩了些,别告诉父亲。”
齐管家只好点头答应。
正文 第二十章 定情
“会骑马吗?”林景止对她道。
舒无虞为难的看着身后的简筠:“我会,可是简筠不会啊。”
简筠一见提到她,忙说:“啊,小姐,简筠怕马,简筠在这等你好了。”
简筠明白,了然的看了一眼舒无虞,忙说道。此时,她才不要跟去碍眼。
舒无虞戳了戳她的眉心:“鬼丫头,你先回府,别在街上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