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无虞说完,又朝着舒府方向而去。
宴宁望着她远去背影,又望了这满目山河,空念远而稍惆怅。
他在等,等平阳王赵显昱。
舒无虞一路径直往舒府方向走去,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回去是自讨没趣,样子滑稽不说,就算说实话也没人信。索性在地上滚了个来回,沾染的头发间也是泥水,比之前更更加脏了。
于是提了口气,大大方方往舒府方向而去。
终于在看见舒府时,体力不支倒在了门前。
深秋之处的通州,本是萧条之色。温度骤降的同时,也刮起了大风。
舒府管家齐柏像往常出门采购全府用品时,看见倒在地上的舒无虞,惊了一跳,忙找人扶起三小姐,又赶紧去通报老夫人和大夫人。
三位儿媳正在屋内同早起的刘老夫人说话。老夫人看了看大夫人俞氏,询问她:“孙孙们都去哪了,这一大早的也不来看我这个老婆子。”
大夫人忙回道:“母亲说笑了,羡儿蔚儿一大早被老爷叫走了。清音听闻母亲回来了,正在厨房给您熬粥。至于庭兮和无虞,想必还未起来。”
她这一番话,引得二夫人三夫人神色一变。二夫人忙说道:“母亲,庭兮昨日抄书太晚,凌晨才睡。儿媳心疼,便没有叫她。”
二夫人叶氏如是回答,脸上一副心疼面容,老夫人都看在眼里,关切问她:“抄书做什么?”
叶氏不敢回答,只是眼角余晖瞟了一眼大夫人俞氏。老夫人故而又问:“怎么不说?”
俞氏略尴尬的笑了笑,赶紧回道:“母亲,庭兮说要给您抄经书,她孝顺,母亲是知道的。”
叶氏抬头看了看俞氏,接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又不敢多说什么。
老夫人点头称许,又嘱咐叶氏不要让庭兮太晚睡。叶氏点头应下,嘴里有味没味的喝着清茶,眼神又看向三夫人宋氏。
老夫人又问:“无虞呢?也是抄经书吗?”
她心知舒无虞还在宗祠中,却有明知故问。
三夫人宋氏此刻噗通跪地,眼泪流落,忍住哭腔说:“母亲,阿虞她,她在宗祠受罚。”
俞氏哪里容她再说下去,一边扶着她起身,一边着急解释:“母亲,无虞犯了点小错,儿媳罚她去宗祠待两天。”
老夫人却不好敷衍,又问她:“小错罚去宗祠做什么?”
俞氏装作难为情的样子回答:“母亲,儿媳的陪嫁玉簪子被无虞偷了去,被我罚去宗祠。母亲知道的,我舒家可不能纵容偷偷摸摸的人,何况还是小姐,哪天让下人学了去,我舒家还不得被搬空了。”
老夫人皱眉,对着三夫人宋氏又说:“你来说说。”
宋氏听母亲这样说,便从实道来:“母亲,阿虞没有偷东西。姐姐事后也搜查了阿虞房间,并没有找到玉簪子。何况姐姐当时已经罚阿虞跪了三个时辰,导致她风寒入体,昏了两天,到现在还没好。宗祠地方偏冷,儿媳怕阿虞受不了,病又加重,求母亲可怜可怜阿虞。”
俞氏听宋氏这样的回答,气不打一处来,当时心里就暗讽一句:野蛮村妇!
可嘴上无辜说道:“母亲,儿媳并没有冤枉无虞,是蔚儿亲眼见无虞偷的。儿媳当时生气,就罚了她。事后看她身体不支,也等她醒了才去搜查。耽误两天,想必玉簪子也被转移了。儿媳惩罚小姐,不让无虞学这小偷小摸,如果儿媳错了,但求母亲惩罚。”
俞氏眼中委屈之色,老夫人看在眼里,忙招她近身前来,安慰一番。
叶氏此时也说道:“母亲,蔚儿可不敢撒谎。”
宋氏看着俞氏叶氏如此说,更加着急,想要再说什么,却听见管家齐柏匆匆赶来,嘴里大喊:“老夫人不好了,三小姐晕倒在大门口了。”
宋氏听闻,着急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一听也不得了,赶紧让宋氏扶着往舒无虞的院落走去。
身后俞氏跺了跺脚,心里嗔怒:死丫头,这会出来搅事情。可又想到什么,对着一旁叶氏道:“庭兮抄累了,也别让她抄了。”
叶氏听闻,立刻欣喜的拂身道谢:“妾身谢过姐姐。”
俞氏不顾她那傻乎乎的模样,赶紧追了上去,她倒要看看那丫头没有她的命令怎么敢回来。
正文 第六章 终于回府
舒无虞依靠在简筠怀里,任凭秋婵为她擦拭换衣。
原本脏兮兮的满身泥泞,换了一盆又一盆水,终于擦干净了。
宋氏搀着老夫人进来便看见秋婵正抱着一盆脏衣服要出去。
秋婵见老夫人来了,立即放下木盆行礼。
老夫人一看木盆,又看还昏沉沉躺在丫鬟怀里的三小姐,赶紧走过去叫了一句:“我的孙儿,你这是怎么了?”
三夫人知道老夫人素来疼爱各房子嗣,尤其是家中最小的舒无虞,一时感动,偷偷抹了抹眼泪。
舒无虞听见祖母见她,翻了翻眼皮子,明晃晃的身影在她眼前,她立刻清醒一些,便要起身行礼。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不要她动,嘴上关切问道:“好些了吗?”
又转头问丫鬟:“请大夫没?”
秋婵立刻回答:“回老夫人,齐管家去请了。”
舒无虞只觉身体沉重,嘴唇干涩,紧紧握住祖母的手,轻松回:“祖母,孙儿想您。”
舒无虞望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想到她日后悲切的余生,不禁又握紧了她的手。
老夫人知她受苦了,刚要安慰,便见俞氏和叶氏进来,一时间怒气上头,猛咳了两声。
一时间,各人前来又是递水又是拍背。老夫人顺了顺气,便指着俞氏:“看你做的好事!”
俞氏被指,一时间情急便跪了下来:“儿媳请母亲保重身体。”
老夫人听罢又咳了两声,压住心头燥火,长长叹了口气:“我老了,就不能让我过两天安生日子。”
众人不料她这样说,一时又忙着安慰她。舒无虞心里纵有再多委屈,此时也不敢惹老夫人生气了,却只好盯着跪着的俞氏,看她一副比她还委屈的样子,竟有些无语凝噎。
老夫人又拍了拍舒无虞的手,关切问:“孙儿怎么弄的满身泥泞?”
舒无虞回:“大娘派人来接孙儿,只不过不知怎么回事,孙儿被他们追杀,一路连滚带爬的逃了回来。体力不支,到门口便没有力气敲门,昏了过去。”
众人听了皆是一惊,宋夫人赶紧上前来打量她身上是否有伤,一时情急落泪,直呼:求母亲做主。
俞氏听到她两母女一唱一和,心里暗道:养虎为患!
可脸上又作出冤枉模样,急急道:“母亲,儿媳万万不敢,也没有派人去请无虞回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老夫人略思忖,心想俞氏虽蛮横些,却不敢作出这样的事。可仔细一想,又不知何人所为,大呵:“料你也不敢,此事让蔚儿去查。”
叶氏听到让自己儿子去查,不禁头疼,她可不想卷进大房三房之间的争斗中,可嘴上又不好推诿,只得应下。
舒无虞暗道:让舒蔚查,还不如不查。
俞氏满口应下,却又听见老夫人责备道:“宗祠是祖宗牌位所在之地,以后惩罚不要送去那里,搅了先辈休息。至于东西丢了,罚也罚过了,此事就此作罢。”
俞氏心里一笑,母亲也只是轻责两句,也没有全然信了三房。此事作罢,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三夫人宋氏不好多计较,只是看着女儿可怜的模样,心里一时酸楚。
舒无虞不再多言,此时祖母定论,她若说的多了,也要让祖母不喜了。
而此时,齐管家带着大夫刚巧赶到,感觉到房内气氛不对,直愣在门口等候吩咐。哪知老夫人见他请了大夫却不进来,一时怒气没处撒,便吼了他两句。
可怜齐管家今日得罪了大夫人不说,又得罪了老夫人,不禁头上冒汗,静静跪在地上又听大夫人训斥。
舒无虞每日哀叹药汁之苦,却被简筠哄的毫无招架之力,心甘情愿的喝了药,几日过去,终于大好。
秋婵从厨房端了一碗羹来,见舒无虞坐在窗边发愣,轻松推了推她,言道:“小姐,二小姐在厨房煮了菜羹,各房都有一碗,这是您的,趁热喝了吧。”
舒无虞接过她手中木碗,随口一问:“二姐还在厨房吗?”
秋婵嗯了一声,见到小姐匆匆喝下菜羹便要出去,忙问:“小姐,你去哪,我也去。”
舒无虞远远回了句:“别跟来。”
秋婵一愣,小姐越来越不喜欢她跟着了。
舒无虞拐进厨房时,正看见舒庭兮拿着一罐子蜂蜜,便开口打趣:“二姐整天研究些庖厨之道,以后定是贤妻良母。”
舒庭兮见是她,于是关切问她:“病好了?”
舒无虞点头回了句大好了,又好奇她在做什么,指着她手中瓷碗:“二姐在做什么好吃的?”
舒庭兮笑道:“不过是嗓子疼,泡点蜂蜜水喝。”
舒无虞哑然失笑,略尴尬的说:“蜂蜜好,蜂蜜好。”
舒庭兮知道她往日并不曾跟她熟络聊天,于是问她何事。
舒无虞瞧了瞧四周并无人,神秘兮兮的说:“二姐知道宗祠闹鬼的事吗?”
舒庭兮一惊,神色害怕,她哪里不知,还被吓得不轻。
舒无虞叫她十分害怕,又接着说的:“我也遇见了。”
舒庭兮忙拉着她,正要安慰一番,却见她脸上笑嘻嘻的样子,不像害怕,于是又冷漠如常:“哦?”
“宗祠是有祖宗保佑的地方,二姐难道真的相信有鬼吗?”舒无虞又接着说,“是有人装神弄鬼。”
舒庭兮却漫不经心,将手中蜂蜜罐子放好后便要离开厨房。
舒无虞见她这般反应,忙拉住她:“二姐就不想知道是谁在装神弄鬼吗?”
“不想。”说罢舒庭兮走出厨房,将手中食盒递给了丫鬟瑶芝。
舒无虞自讨没趣,看着她身后跟着的浅黄色衣衫的瑶芝,才觉得颇为熟悉,一时间有了主意。
傍晚时分的舒府归于安宁,快要入冬的季节本就有些寒冷,又在这暮色将近时让人惆怅几分。
三夫人宋氏正从老夫人房中出来,便又去了舒无虞房中。
舒无虞见母亲来了,放下手中香囊荷包,迎了上去:“祖母还是说那些?”
宋氏点点头,几乎每个月老夫人都要劝她早点生个儿子。又说大房二房都有男嗣,她三房也要争口气。
舒无虞无奈,想起每个月母亲都要为了这事去进香,就觉得母亲实属不易。可嘴上还是安慰道:“娘放宽心,自然就生个小弟弟了。”
宋氏点点头,看着女儿如此懂事,对她而言,生不生个男嗣都无所谓。只是府门宅第,男嗣却是生存之道。
舒无虞突然想到什么,继续说:“娘,这个月进香我陪您去,说不定菩萨看在我面子上,就赐个弟弟给我了。”
宋氏莞尔一笑,指着她鼻尖说了句:也好。
此刻简筠走了进来,端着一盆水:“三夫人好。”
舒无虞递给她一个眼神,简筠了然拧了拧脸帕递给小姐。三夫人见女儿要洗漱休息,嘱咐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房内主仆二人窃窃私语。
“可办妥了?”舒无虞问。
简筠小声回答:“小姐放心,老夫人身旁的管嬷嬷,二小姐的丫鬟朦初,我都送了艾叶香囊。不过为了避嫌,我府里下人都送了一份。”
舒无虞点头称许她办的不错,不禁哼上小调。
简筠有些不解:“小姐,秋婵她是得罪小姐了吗?小姐似乎不喜欢她了,这事也没让她帮忙。”
舒无虞一时间没了兴趣,不知如何解释,索性推诿:“哪有的事,怕她累着。”可是转念一想,又着急了说,“当然也怕你累着。”
简筠噗嗤一笑:“小姐,简筠不累。”
舒无虞知她性子单纯,干脆蒙着被褥装睡了
正文 第七章 偷窃
本是大好清晨,全府却变得热闹起来。各个院落的主子仆人都聚在了正厅,包括平日里忙于生意的舒岱岩舒老爷。
舒老爷正襟危坐在堂中木椅,神色不怒自威。而一旁坐着的老夫人却是怒火冲天:“究竟是谁偷了我老身的红木锦盒?”
众人皆面面相觑,忙撇开干系,直说不知情也没有偷。
其实这红木锦盒不过是平常东西,只不过盒子内装有故去舒老爷送给老夫人的定情指环,却是无比珍贵。众人也只有在年节上才看老夫人戴着,无一不惊叹其制作精良。眼下丢了指环,连舒老爷都没去布庄忙活,可见多重视。
老夫人见众人不说话,“嘭”的一声将手中茶碗摔了个粉碎。舒老爷一惊:“母亲息怒,都在这,那就直接搜,昨天丢的,今天还找的着。”
老夫人点头,对着身旁的管嬷嬷说道:管潞,你带着我院里人去。”
管嬷嬷便立刻带了几人去搜查。
安静的正厅,人人都不敢说话,此时真是多一言不如少一言。舒蔚见大家如此紧张,干脆闭目养神,哪想老夫人直呼蔚儿,吓得他差点摔倒在地。
众人看他模样,觉得甚是奇怪。
老夫人见他如此反应,又问了句:“叫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舒蔚一听,正想着如何回答,又听老夫人说道:“这都十多天了,也没见你来回个话。”
舒蔚装作为难:“祖母,孙儿去查过了,一路上也没人见到有人追杀三妹,兴许是三妹病糊涂了,自己泥里打个滚,非得说是有人追杀她。”
舒无虞听了,直接回了个白眼,本来就不指望他查明白,可他倒好,干脆说她瞎编。她哪里能忍,直接回了句:“此事可以问宗祠的常阿婆,她可不会撒谎。”
老夫人也是点点头,常氏她是知道的,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于是又告诉舒蔚:“无虞也不会撒谎,你可上点心,有人要杀我舒家孙儿,实在不行,直接去报官。”
舒蔚只好满口答应,回头往衙门里跑一趟,也省事多了。
说罢又归于平静,众人皆在等管嬷嬷回来。只不过等了有一个时辰,才看管嬷嬷匆匆而来,手中正端着一红木锦盒,还有一支玉簪子。
大夫人一看是她的簪子,立刻上去拿在手里,不由分说:“母亲,您看,搜出来了。还是管嬷嬷厉害,直接从无虞那搜出来了。”
管嬷嬷有些头疼,她这一路翻箱倒柜的搜查,一口水都来不及喝。听大夫人这样说,不由回:“大夫人,这是从丫鬟瑶芝处搜到的。”
大夫人不料她这样回答,一时间有些尴尬。舒无虞心里好笑:好个大娘,不由分说的直接把脏水泼到她身上,现在好了,出丑了。
瑶芝听到是从她房间里搜出来的,忙跪在地上直呼冤枉。
老夫人皱眉,又急着问:“锦盒是从哪搜出来的?”
管嬷嬷不敢撒谎,直接指着堂上的二公子说:“回老夫人,是从二公子的冰鉴里搜到的。”
说是冰鉴,不过是每个主人房间用来放夏天消暑冰块的大瓷器,平时也用来放些杂物,二公子就喜欢把平常搜集的小玩意放里面。
舒蔚一听,吓得不轻,“扑通”跪在地上:“祖母,孙儿冤枉,孙儿不敢啊。”
老夫人还未说话,舒老爷却将手中茶碗摔了过去:“逆子,平常搜集些东西就罢了,主意打到你祖母头上了。”
舒蔚收集东西的习惯全府都是知道的,所以舒老爷一听,便料定是他。可舒蔚哆哆嗦嗦的又说道:“父亲明察,儿子冤枉啊,一定,一定是有人诬陷我。”
说罢,舒蔚一记恶狠狠的眼神看向舒无虞。舒无虞表示无奈,委屈的看着祖母。
叶氏也忙求情:“母亲,蔚儿平日里孝顺,真的不敢偷母亲的东西啊。”
一旁的俞氏却听闻东西是从舒蔚房里搜出来的,一时间愣住,心里暗道:怎么会?
舒无虞偷偷看着俞氏,知她搞的鬼,也不说破,只觉得恶人有恶报。
昨天见过二姐后,她便回到房中,却见秋婵从她房内出来,说是放了新的熏香。她当时没有察觉,事后觉得不对劲,便四处搜了搜,从冰鉴里找到了祖母的红木锦盒。于是将计就计,傍晚让简筠借着送艾叶香囊的机会,让她把锦盒偷偷藏在了舒蔚房中。
老夫人只是打开锦盒,见指环安然无恙,也平静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叶氏和舒蔚,一时有些心软。正要说话,又听见舒无虞说道:“祖母,二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