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儿,别惹你父亲生气了,听说你和那个新闻主播走得很近,几时带陶小姐回来让我二老瞧瞧。」孩子少也挺冷清的,尤其这一家子老老少少常不在家。
「瞧!你母亲说话了,别说我老是催你,家里要是有小孩子哭声多热闹……」
小孩子的哭声……一听到这头皮都发麻的战政哪敢逗留,一双破旧球鞋非常敏捷的越过沙发往外翻,漂亮的弧度令人赞赏。
但是,拢起的眉可是十分不满,他还不到定下来的时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没个理由潇洒挥手,他一脸不在乎地走出二老视线,耀目的阳光如同他的未来。
一片璀璨。
×××
吼……吼……吼……
吼……吼……
吼……
由远而近,声宏而渐歇,一道矫捷的身影单手攀著藤蔓荡过流涧深泉、高瀑低河,宛如天上飘过的云儿落下的影子与丛林结合成一体,无法看出是何生物穿梭其中。
形似铁树的千里光与麦穗般直立的半边莲密布参天老树下,低头喝水的鼷鹿不时警戒的四处瞧望,看看是否有狮子出没,新生的水豚却与它相反的优游水中,浑然不知何谓危险。
打盹的树蟒高居枝头晒晒阳光,刚饱食一顿的它根本不想动,佣懒地将身子圈在粗干上头往下垂,看来像色彩斑斓的美丽秋千。
一头脾气暴躁的豪猪在底下刨土,用著尖利的牙拚命磨啃,像是美食在前又吃不著非常愤怒,不断地咆吼发出怒焰。
一个没有规矩、没有制度的野生丛林占去大半的沙漠国家,在这个只有野兽才能生存的蛮荒世界,一切的文明都不存在。
唯有强悍力量主宰森林法则,任何生物都必须低头,服膺王者遵循命令,平衡生态。
「喔!喔!喔……喔!喔!喔……」
一阵长尾弥猴的叫声呼啸而过,短暂而明白的打著招呼,群居的猴子家族们以鼓噪之音回应著,好像在说:你今天来晚了,是不是狮子大王大闹别扭了?
低笑声轻柔得不似猴音,但是回覆的喔声又让人听不出差别,似同伴在交谈回答:我今天睡晚了,你们准备了什么要给我当早餐?
一说完,小猴子七手八脚的连忙用树叶捧出青涩果子和香蕉,围著长得和它们不甚相似的大猴子蹦蹦跳跳,扬高的长臂一点也不怕生。
在这个丛林中有一条不成文的定律,凡是种族与种族之间有一定的活动范围不得越界,除非食物短缺不得不离开栖息地,否则将接受制裁。
而制裁者正是手拿香蕉大啖,一边与莱伦斯特家族相谈甚欢的大猴子。
「喔!喔!喔……喔……喔!喔!喔……」
听说非洲水牛昨天又诞生一头好可爱的小水牛,你去看过了没?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看过了,看过了,还是我接生的,两只漂亮的前腿先出来,累坏了水牛妈妈。
「喔……喔……喔……喔……喔!喔……」
真的呀!好想去看看,可惜路太远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
不可以乱跑,小心坏狮子路塔就在附近。
「吱喔!吱喔!吱喔……」
一听大猴子提及狮子路塔就在附近,原本平静的猴儿们惊惶失措的四下逃逸,抓著最近的树枝往上荡,逗得大猴子哈哈大笑,直笑它们没胆。
不服气的猴于又急又气地猛摇树,朝底下的大猴子丢掷树叶,表示它们一点也不胆校
「喔!喔……喔……」
我才不跟胆小鬼在一起,我要走了。
「咈喔!咈喔!咈喔!」
一见大猴子打了个饱嗝就想走,躲到树上的猴子又一跃而下,不让大猴子走的攀上其手和脚紧捉不放,要大猴子陪它们玩。
因为有大猴子在,坏狮子和臭脾气犀牛都不敢靠近,它们可以安心的捡拾地上的栗果当点心吃,顺便去河里洗洗澡和水濑玩耍。
「不行喔!你们这群坏东西,长颈鹿露西生病了,我得去瞧瞧它生了什么玻」
不知道严不严重。
不行,不行,你要陪我们玩,露西只是吃坏了肚子不要紧,我们早上有看见它在河边喝水。
「一群自私鬼,伊诺雅要生气了喔!你们不可以为了玩而耽误露西的病情,万一它不只是吃坏了肚子呢?」
面露羞傀的长尾弥猴失望的攀回树上,像是在忏悔不再吵闹,安静地不发出声音。
如果此时有人经过丛林,必会吓一跳的以为猴子会说人话,而且说的还是中文。
但仔细一瞧——
披散的长发如云瀑一般美丽而高雅,兽皮裁成的皮衣由左肩横披至大腿,微露右肩用一条皮绳束在腰上如一件连身短裙,修长的双腿匀称有致,散发著属於森林的朝气,比例完美的不输时下模特儿。
她是个人,货真价实的人。
一个拥有美丽与智慧的勇敢女人,来去丛林间不受任何阻碍,掌管著这座丛林的大小事物。
她是森林之后,动物的守护神伊诺雅,出生地在遥远的台湾。
「别垂头丧气,等我看完露西之後再去巡视一下,下午就可以陪你们玩了好不好?」
显然不领情的猴群故意不理她,抱著树干打盹或替同伴搔痒、捉虱子,不高兴她将它们排在第三位,猴子的玩兴哪能等,它们现在就要玩。
一瞧见任性猴儿的举动,脸一板的伊诺雅故作不悦的教训。
「好呀!原来你们这么小气,以後我也不要找你们玩了,最近濛濛森林搬来你们的近亲狐尾猴,我相信它们一定会欢迎我的加入。」
不信你们无动於哀。
熟知动物心理的她一说完,急得跳脚的莱伦斯特家族纷纷跳了下来,吱吱喔喔的低头认错,表示绝不再犯地希望她原谅。
「我的度量没你们那么小,今天先原谅你们一回,不过做错事就是要罚,罚你们三天不能跟我玩。」
不要啦!不要,伊诺雅太残忍了,我们要跟你玩,要玩……一群猴子不开心的跑来跳去,不接受惩罚。
「不同意都下行,我决定的事你们不可以更改,我……咦!是莫札特的声音,好像很紧急。」
话说到一半的伊诺雅忽然竖直耳朵,听力灵敏的她能收到十里以外的豺狼咆哮声,所以形同她影子的黑掌蜘蛛猴的叫声不太可能听错。
如同一道闪光划过,长腿飞快的跃过休息的羚羊,跳过大耳狐,身轻如燕的攀著树藤横过一棵又一棵的万年巨木,荡过巨大的原生植物丛。
有些看起来艳丽的巨型花朵其实含有剧毒,具有食肉性质,一有动物接近不小心碰触到花瓣,就会像一只手的快速一捕,然後释放毒性将动物毒死再慢慢消化。
「怎么了,莫札待,瞧你紧张得连声音都哑了。」
以一般女孩子的体力而言,能在二十分钟内跑完五、六公里路程实属不易,何况是崎岖不平的野林,不走上一个小时恐怕很难。
而她只花了三分钟不到就找到气喘吁吁的小宠物,小黑掌一攀上了她肩膀。
「什么,傲慢的艾撒克受伤了……被盗猎者攻击……死了三只高角玲……」
可恶的盗猎者真是太明目张胆了,大白天也敢闯进国家公园进行捕猎,而且还伤了国家公园的管理员及库克拉族的族长艾撒克。
虽然他傲慢又自大得令人讨厌,但是动物们还是乐於亲近他,因为他不遗余力地守护广大的土地不让盗猎者入侵,极力维持原始风貌不受打扰。
她不喜欢他但尊重他,他确实在为动物们做事。
「带路,莫札特,我们去教训教训那些敢伤害丛林生物的坏蛋。」
显然和她一鼻孔出气的黑掌蜘蛛猴兴奋的吱吱叫,两掌直拍的掉下她肩膀,要不是她反应快及时一捞,十丈高的大树底下会多具猴子的尸体。
将脸涂黑的伊诺雅在莫札特的指引下发现盗猎者行踪,她弓身爬行如猎豹,条纹豹衣正是最佳的掩护色,一步步靠近……
突地,震耳欲聋的吼声出自她大张的嘴,附近的动物一听见她的召唤立即疾步靠拢,惊天动地令人心惊。
趁著盗猎者惊慌的要逃走时,她一跃而出的夺下他们手中的猎枪和车钥匙,以豹的姿态离开现场,让人以为他们受到母豹的攻击。
但真正的处罚才刚开始。
一望无际的肯尼亚安布西利国家公园有半个国家大,想徒步走出公园可就煞费精神了,何况无武器防身走在野兽环伺的丛林中,想逃出生天必须靠奇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盗猎者亡於动物利牙之下也是死得其所。
第二章
「什么,非洲出现一位亚裔的女泰山?!」
由南非转机到肯亚,一路上的荒凉和风沙真叫人吃足苦头,来自撒哈拉沙漠的酷热沙暴几乎笼罩整个东非地区,闷得人气都快喘下过来。
可是入夜之後又冷得手脚发抖,异常的寒冷如来到北国天地,必须抱著暖炉才不致挨寒受冻,冷的程度和白日的热度正成对比。
怱冷怱热的气候简直是在考验人的生存本能,才第三天他已经快受个了想打道回府,但又因为走了一大半路不甘心回头,硬咬著牙也要撑下去。
除了在南非有个舒适,五星级服务的第一夜外,到肯亚的行程简直—叫说是餐风宿露,必须依赖吉普车代步才能少走些冤枉路。
错误的认知让战政以为非洲小国林立,各国人口稀少,应该和台湾相差不致很大才是,一天来回不成问题,说不定还能拍几张野生动物相片证明到此一游过。
结果他被愚蠢蒙蔽了,代价是抽不了身继续蠢下去。
当他由总编口中得知非洲有位来自亚洲的女泰山时,他的反应是错愕加怔忡,当是一句玩笑话,随即捧场的大笑一场,自愿跑一趟非洲做专题采访。
没想到早就算准他会开口的总编一口应允,并把准备好的粗浅资料塞入他怀中,让措手不及的他为之傻眼,大半天回不了神。
後来他才知道奸诈的老编事先询问过每一个资深记者的意愿,有志气的全往美伊战场寻死去,没志气的自然留在什么都有的台湾享福,谁要到落後又贫穷,而且没什么新闻性的非洲去找一位女泰山。
所以他成了被恭喜的头号牺牲者,没人敢和他抢这个锋头。
既来之,则安之。敏锐的新闻人还是能从中挖出新闻,他相信自已的直觉不会有错,这一趟非洲之行肯定不会白走。
唉!他必须如此安慰自己才定得下去,危机即是转机,不去自我成长怎么练得出新闻素养。
「什么时候才能到达肯尼亚安布西利国家公园?不需要爬山吧?」
中非混血的黑肤导游库卡朝他露齿一笑,像是习惯「观光客」的无知。「我们已经在野生动物保护区。」
不甚纯正的中文微带非洲土腔,虽然口音很重但仍听得懂,脸色一哂的战政怔然片刻,足足有十分钟说不出话来,怪罪天气太热让他昏了头。
不是不曾出过国采访,即使进行国际访谈也大多选在高级饭店或大城市,很少深入蛮荒地区做专题报导,非洲的原始丛林他还是第一回涉足,难免生疏地闹出笑话。
从事记者生涯五年来,战政的工作性质偏向国内政坛,他一向以追踪政要的丑闻为第一优先,成绩斐然受同业赞扬。
但是被他揭发的人物可不见得赞同,官商勾结之下多少会和黑道扯上关系,他一个劲的往前冲常不顾及後果,因此得罪了不少权贵人士而不自知。
这回总编是故意调开他,以防他和所报导的政治人物起正面冲突,对方已扬言他再不收敛必加以报复,所以报社才不得不采取紧急应变措施。
不过他本人并不知情,以为只是被上司设计而不幸中枪的罹难者,暂时放下手边踩著的线头先飞一趟非洲,他预计最多三天便可返回台湾继续做後绩报导。
「这些年来我们国家厉行野生动物保护措施,但是盗猎者实在太猖狂了,为了一对象牙不惜猎杀甫怀孕的母象,让不少爱护动物的人士非常痛心。」
库卡暗示他最好不要任意伤害动物,它们是受保护的,弥足珍贵。
「我尊重你们对野生动物的爱护,我是记者并非来狩猎,是专程实地来了解濒临绝种野生动物的现况,好唤醒大众对它们的重视。」
一见他脸色稍霁,担心被踢下吉普车的战政才略微放心,不枉他热心的解释一番。
「原来你是记者,真看不出来。」他当是来享受狩猎乐趣的观光客。
听说亚洲人最喜欢取动物身上的某些部份进补,因此盗猎的情形才会日益严重,使得原就稀少的野生动物几近灭种,必须靠人工抚育再野放,保持一定的生态平衡。
而采集自动物身上的象牙、犀牛角等物大多销售台湾,然後再转运亚洲各国,因此他才会怀疑他有所目的而来。
这句话是贬还是讽刺,他哪里不像记者?「据说东非地区出现一位女泰山,不知道你听过没?」
神情为之戒慎的库卡谨慎的说:「你看太多泰山之类的电影了,这年头哪来的女泰山,都是人家乱传的。」
「我真的是记者,你用不著防备我。」他取出中英对照的记者证让他看。「我是特意来为她做一系列的专题报导,让世人知晓她为动物们所做的努力。」
「有些人做了好事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动物们需要的不只是一位守护者,而是所有人都能倾其全力保护它们。」
口风挺紧的,莫非他认识「她」?
心存疑惑的战政若有所思的看了库卡一眼:心想这位亚裔籍的女泰山可真神秘,神通广大的连当地人都为她守口如瓶,不轻易吐实。
可见传闻不假必有其人,而且深受当地人爱戴,否则他们不会如此袒护,小心防备。
要探出口风可不容易,他想待个三、两天可能难达目的,说不定得耗上一段时日与当地人周旋,方能得到他想要的新闻。
「为善不欲人知虽是美事一桩,但达不到抛砖引玉的成效,若要唤起全人类的艮知,得要有一位精神领袖登高一呼,这样子才能引起共鸣。」
自顾不暇的人类连自己都快保护不了,谁有闲工夫去管非洲小国的动物死活,门前雪好扫,瓦上霜就算了,眼不见为净。
若是他绝不会为这些动物们请命,物竞天择此乃上天旨意,该灭种的还是留不到下一世纪。
「伊诺雅不喜欢……呃!我是说不一定要什么女泰山,随便找个有力人士出面不就得了。」她不喜欢曝光,受人注目。
原来她叫伊诺雅呀!眼底藏苦笑的战政故意套话。「你怎么知道伊诺雅不愿意为动物们多出一份心力呢!也许她就在附近埋怨你自作主张。」
「嗄!你认识伊诺雅?」库卡下意识的东张西望,单纯的末加以提防。
应该说他是不善於隐瞒的老实人,话一套便不自觉的流露出真性情。
他佯装熟稔的一笑。「以前她和我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我怎么不认识。」
不知误打误中的他说得若有其事,表情真诚得令人无从怀疑,让领路的库卡信以为真,两排白牙张开说出他要的第一条新闻。
「也对,你们都是台湾人。」他状似喃喃自语的一说,轻得近乎百语。
但另一人听见了。
「什么,她是台湾人?!」战政惊讶的神色一露,不敢相信耳中听接收的讯息。
「你不晓得她是台湾人?」他比他更惊讶,表情一变的收起随和笑脸。
啊!糟了,他得赶快把谎圆回来。「她常说她是日本娃娃,害我一时忘了她真正国籍,老当她是日本女孩。」
事实上他心中猜想的是泰国或印尼方面,这些国家有很多原始森林,比较像能孕育出女泰山的环境。
但他从没想过她来自台湾,差点大意的露出马脚,总编的资料口注明亚洲人士,性别女,年龄不知,一切要靠他挖掘才有一篇报导。
不过他真吓了一跳,搞不好某年某月某日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