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漫觉得温峤在其中一定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她甚至能够想象阮安南放开方倍儿手指的那一刹那温峤眼中的精光一闪,众人面前却楚楚可怜。
阮安南上午的谈判并不顺利,价钱谈不拢,产权共享的方式也不满意,双方都需要时间再思考,便不欢而散。
见面的时候只是笑一笑,没像往常一样揽过温峤的肩头说甜言蜜语的话。直接说:“去吃东西吧。”
温峤不止一遍的告诉自己方倍儿的鬼话不能信,她明摆着是来给她添堵的,如果自己因此和阮安南生出不必要的隔阂,岂不正中她的下怀?却仍像着了她的魔道。
路上忍不住问他:“是不是昨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吵到你休息,所以不高兴了?”
如果不是生气,他不会切断电话之后直接关机。
阮安南打着方向盘看前方路况,低声说:“没有。”
可他的样子怎么看都像不高兴似的,温峤急着解释:“安南,其实我不是存心不让你好好睡觉,可是,方倍儿她……”
阮安南到底有些倦了:“小峤,我今天很累,真的不想因为她跟你吵。”
温峤轻轻的咬唇。
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是信任,如果连这个都没有了,整天疑神疑鬼,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分道扬镳。
何况阮南安这样的男人,年少多金,自来有大把的女人往上贴,鲜少会碰钉子。她是该识大体一些,否则真将他推到别人怀里去了……温峤狠狠咬了自己一下,嘴唇咬破了。懊恼的不得了,真是中邪了,明知道方倍儿不安好心,还是自然而然想到她的话。
秦漫出院后的日子别提多惬意,简直肆无忌惮。
其实阮江州还给方家打过电话,问她现在的精神状况。
不得不说阮江州是个好医生,林玉心满意足:“真是谢谢阮医生,好多了,我看她比以前还要开朗……”
抱着听筒说话的时候,秦漫正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听到林玉嘴里念叨着阮医生,她正无聊,过去将电话握在手里,厚着脸皮说:“阮医生,你想我了么?要是想我,你就请我吃饭吧。”
阮江州说话从来都是那个漫不经心的调调:“看来你妈她骗我。”
秦漫狐疑:“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你恢复正常了。”
他倒不觉得她哪里正常。
秦漫一如既往的厚脸皮:“阮医生,你别岔开话题,你到底请不请么。”分明是寻问,不等他作答,已经说:“我想吃涮锅,百味王就可以,我去换件衣服,晚上见。”
“啪”一声切断了。
阮江州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来,他答应什么了么?
林玉见秦漫挂上电话,还是叮嘱她:“倍儿啊,不能跟阮医生这么没礼貌。而且他是阮家的人,还是不要走得太近了。”
秦漫不以为然:“正因为他是阮家人,所以才要走得近一点儿。”
这个季节哪里适合吃涮锅,可是,即便如此,不大的店里还是挤满了人。一进来热气腾腾,空气中氤氲着细白的汤雾,有涮锅特有的味道。本来上面有包间,不过已经占满了。
阮江州说:“换一家吧。”
他这个人喜静,而且总觉得喧哗拥挤的地方不太卫生。
秦漫伸手拉他:“就这家的好吃,为什么要换?”扯着他的手臂不经意晃了两下,却不是冲他撒娇,趾高气扬:“我说你这个人就是太放不开了,没意思。热热闹闹的有什么不好,摆你们世家子的臭架子。今天我说的算,就坐大堂。既然被生下来了,不食人间烟火,那你跑来人世做什么。”
阮江州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因为生活习惯被一个人这么教训。他有些哭笑不得,不觉得讲究一点儿有什么不好。
最后在大厅里的位置坐下来。
秦漫先点了两大份羊肉,正准备看别的,忽然从菜单后面错过脸:“阮医生,今天是你请客吧?”
阮江州懒洋洋的:“你要请我也不介意。”
秦漫扬着脸冲他笑:“那就是你请。”当即又追加了一大份羊肉,其他的东西倒是草草的点,一副很好打发的模样。
等汤锅的时候,阮江州靠在椅背上打量她。
秦漫本来扬着头四处张望,动作忽然静止,不能阮江州想明白,她一张脸已经凑到跟前来,四目相对,再微一倾身唇齿就会碰到一起,他甚至感觉到她嘴里呼出的气息,带着点儿甜咝咝的味道。宝石般璀璨的眸子比星子还要明亮,而她的下巴尖尖的,趁得一张脸只有巴掌大小,笑起来的时候很淘气。
“还说你不愿意请我吃饭,我闻到你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是不是一下班就迫不及待的跑来了?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换。”
阮江州本来在恍神,这会儿反应过来怔了下。目光里错综复杂。伸出两根指头按在她的额头上将人推开,他的指腹微凉。声音更是冷清:“别胡闹。”
秦漫微微眯起眼睛,更像一只小狐狸。
“你这种人真无趣,开个玩笑而已,干嘛这么认真。难怪你那个女朋友不去医院找你了,被分手了吧?”
阮江州嘴角微沉,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一会儿他的电话响起来,大厅里有一点儿吵闹,他下意识的提高一点儿声音:“姐,你有事吗?”
阮苏荷问他:“你吃饭了吗?”
他答了一句:“正吃着呢。”
“跟谁一起吃的?”
他看了她一眼。简单说:“同事。”
阮苏荷便说:“那就算了,本来想跟你一起吃饭的。”
阮江州基本上就是一个怪胎,不知道他怎么长这么大的,而且还长得这么排场体面。秦漫发现他是素食主义者,基本上只吃清淡的东西,连带性子也疏懒淡薄,光看着这个人是很无趣的。不过秦漫发现逗弄他的时候还是挺好玩的,但是,敢拿阮江州开玩笑的人估计不多。
吃完了没用他送,她站在霓虹灯里冲他挥手。
“阮医生慢走。”
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
阮江州从镜中看着她,觉得自己纯粹是她无聊时的消遣,奈何这一会儿才想明白。
秦漫转身要走,却被人叫住。
“方倍儿。”
她转过头来看着:“你是谁?”
阮苏荷嘻嘻的笑着:“我是阮苏荷,阮江州的姐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012)好久不见
秦漫一指自己的脑袋:“我这里受重创,谁都不记得了。”
借着灯光打量阮苏荷,气质高贵,眼睛生得跟阮江州很像,都是狭长的那一种,不笑亦仿佛含着笑。看来阮家的基因好,这也是个美人。
阮苏荷没想到她这样坦然,走近来说:“其实我之前看到你们了,我本来去对面的帝柏轩找朋友,看到那个人像江州,可是,他平时是不来这种地方吃饭的,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就跑过来看看,果然是他的车。”
秦漫点点头等着她说下去。
阮苏荷有些想笑。
“你对我没什么好奇的?”
秦漫懒洋洋的说:“我分明看到你对我很好奇。”
阮苏荷暗中吃了一惊,现在的方倍儿好聪明。黑色八分裤,纯白短袖,踩着十寸高跟鞋神色淡漠的立在那里看人。这样的一番光影让她隐约想起一个人,气场极其相似。
“阿呜”了一声:“难道被阮江州治过的病人,好了之后气场就会受他影响么。”她轻呼:“其实你以前挺可爱的,可比现在友好活泼的多。”
她在鬼扯,方倍儿不是特别有脑子,起码钩心斗角她不在行,否则也不会被人挖了墙角。阮安南跟阮苏荷的关系不好,方倍儿怕惹恼阮安南,即便看到阮苏荷,也不怎么说话。
秦漫陈述:“我现在也挺活泼可爱的。”
阮苏荷嘿嘿笑了两声,这个她倒没看出来。
只问她:“你为什么会跟我弟弟一起吃饭?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他和阮安南的关系可不是很好。”
秦漫反正装傻:“我跟阮南安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那你跟阮江州呢?”
秦漫笃定,阮江州的这个姐姐一定疼他,眼见就跟大妈一样难缠。不过一起吃了一顿饭而已,她就已经跑来问这问那了。
她只说:“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阮苏荷还是提醒她:“怎么说你以前都是阮南安的未婚妻,现在虽然不是了,也不要跟我弟弟走得太近,让人说三道四,对谁都不好是吧?而且阮安南那个人有些变态,即便是他不要的,再跟阮江州扯上关系,他也会虎视眈眈。最近他的生意洽谈不顺利,整个人狂燥得像狗一样,我可不想他借题发挥冲我弟弟乱吠。”
秦漫有点儿恍惚。
阮苏荷见她不说话,以为是难过。
“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只是好心的提醒你。”
秦漫点点头:“谢谢你好心提醒。”
当晚阮安南有一点儿困奄,喝了一杯咖啡提神,渐渐的还是有些睁不开眼睛。都是重要的数据,唯怕看错了一个。于是不得关上电脑回卧室睡觉了。
在走廊里看到阮江州抱着几本书从房间里出来。
问他:“全部读完了?”
阮江州看书特别快,就像扫描的机器一样,再繁复的医学书目,不下几日他就可以读完一本。再问起来的时候,哪一个知识点在哪一页,甚至哪一行,十有八九都不会记错。这一点连阮安南都忍不住佩服他,与此同时,更多的是忌惮。巴不得他钻在这个领域中,一辈子不要爬出来。
阮江州淡淡的“嗯”了声,把书放回自己的书房里。
一扇门内水月洞天,有几个格子间,每一间的书架上都摆满了各种书籍,虽说是书房,其实不比一个小型的图书馆小。
书房内开着一盏灯,散着明亮的淡白宝光。投在他的身上形成暗影,侧影俊美,像是一尊雕像。
指腹在一堆书目里快速寻找,心思不在这个上面,修指滑过去了,再转回来就有些懊恼。他最厌恶自己的心不在焉,有失精准。抽于那本书之后,又大力的按了回去。撞到了其他书籍,哗啦啦的散到地上,也不去管它。
去桌子前写医学报告,电脑屏幕散着幽暗的光,衬出眉心间深深的沟壑,沉静莫测。而他专注的盯紧屏幕,修指击键如飞。
其实很不宁静,所以才像这样找些事情令自己分神,不再多想其他。
秦漫听说阮安南这样的商人工作是很认真的,一般会工作到很晚。所以她猜,还亮着灯的那个房间,肯定就是阮安南的房间。
她没有冒然闯入,趴在窗子上听了一会儿动静,确定没有声音的时候,才静静的爬进来。阮家有监控设备,被她上来的时候用口香糖粘住了。
整个人跨坐在二楼的窗子上,窗帘是双层的,外面一层是厚重的黑色,里面却是真丝的白。她拉开一道缝隙,清析扫视整个房间。标准男人的房间,格调大气奢华,且线条流畅。只是好多书,堆在角落里,却不是胡乱的放,一层一层的摆放,像小的时候玩积木喜欢堆砌出城堡的样子。那些书籍就很像。
忽然浴室门打开。
她该拉上窗帘的,及时跳出来也不是来不及。可是,这一眼看傻了,忍不住冲他吹口哨。
阮江州这个人怎么说?清风道骨,用衣冠楚楚,玉树临风来形容再贴切不过。可现在是妖艳,从一个男人身上看到这种艳光滟滟不能说容易。裸露的上身肌理分明,分明不壮,可是恰到好处,这样的男人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简直极品。
阮江州十分意外,好一会儿面无表情。他很难有什么表情,怎么想此刻她都不该坐在他的窗台上,对他垂涎三尺。
秦漫一失神,顺手将窗帘敞得大开。耳畔仿佛有飒飒的风声。
她坐在那里,背景是浓稠似墨的璀璨夜空,素衣凛冽,浑然如画。由于房间内开着一盏淡蓝色的灯,让她的脸颊生出微漾的绒边,可他还是看出来,她极致的眉目好似工笔勾画。
他自然而然板起脸:“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漫缓缓微笑,说了句“好久不见,阮医生”跳下窗子,就来拥抱她。
阮江州的眸子淡淡的眯着,自然是躲开她的拥抱,隐隐动了下唇角,提醒她:“晚上我才请你吃过饭。”伸出手来试探她的额头:“莫非你完全傻掉了。”
秦漫扑了空也不气馁。作势想了下:“对,就是因为你晚上请我吃的饭,我一激动就吃多了,所以跑出来消消食。”
阮江州去柜子里拿衬衣。
边说:“消食跑到我家里来了?还从二楼的窗子爬进来?你是梁上君子?”
秦漫说:“阮医生,你怎么骂人呢。”
阮江州风轻云淡一挑眉:“对于一个不说实话的女人,我这样实在算很客气了。”
他拿出一件黑色衬衣套上,只松散的系了两颗扣子,欲盖弥彰,越发风情万众。
秦漫两步走近来。
红唇一厥:“好吧,好吧,我说实话,我是想来看看你,所以才爬上……啊……”猝不及防,惊叫出声,一阵天翻地覆之后,整个人已经被他压到床面上。到底还只是一个小姑娘,面红耳赤就已经恼了:“阮江州,你做什么?”
阮江州微微钩起唇角,笑容里依稀有着微生的邪魅,仿佛艳光流转。
“难道没人告诉你,出来混是要还的么。你这么三翻两次的调戏我,为的不就是这样?”
☆、(013)明知故犯
秦漫吞咽了一下口水,指着他:“我告诉你老实一点儿,否则我可就喊人了。”
阮江州并不怕她,反倒怂恿她说:“你喊啊,阮安南就住隔壁,如果你嗓门再大一点儿,楼上的人也有可能听到。到时候看热闹的可就多了,我不介意为他们上一堂生理卫生课。”他修长的手指蛇一样钻进她的衬衣内,在她细腻的腰身上捏了一把。手指冰凉,冷的人心头打颤。
他借着灯光盯紧她的眼睛,黑得仿佛一滩化不开的浓墨。到底是不是真的怕他,竟一眼看不出究竟来。
秦漫头一上抬,唇齿碰到他的,带着淡淡的草莓香气,柔软的不可思议。
阮江州神色恍惚。
下一秒她已经推开他站了起来,眉飞色舞的笑着。那一笑灵光闪烁,令人目眩神迷,又隐隐有锋芒毕露的锐气。
“主治医生调戏自己的病人,这要是传出去,阮医生的一世英明可就毁于一旦喽。我可不能当那样的罪人。”
她要离开了,要阮江州送她到门外去。
阮江州眼波浅浅抬起来:“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好了。”
她什么时候有个正经。
阴阳怪气的:“阮医生,你当我会飞檐走壁吗?你们家的房子爬上来容易,下去可就难了。我才出院不久,总不能再回去。”
阮江州扯过西装裤当着她的面套上,衫衣随意的扯在皮带外面,送走离开就要睡觉了,时间本来就已经不早了。她这样不免让人匪夷所思,可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想不出便不去想,跟他终归没有什么关系。想来他想找的不是他,只是摸错了房间。
斜眸睨她,发现她也在看着他。目光真是胆大,简直肆无忌惮。
他哼声:“看什么?”
秦漫实话实说:“每次看到你都是衣冠楚楚的,从来没看到你这个样子。人长的帅果然不一般,穿什么都有模有样。”
阮江州没理会她。
果然,下一句她就本性难移。
笑嘻嘻的说:“估计不穿更好看。”
一走一过秦漫就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完全可以画出阮家的内部结构图。以后就算闭着眼睛摸进来,也不会再找错房间。
在阮江州看来或许她真是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