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漫暗中盯了大半天的时间,下午四点多钟阮安南从鹏程大厦中出来,司机直接打开车门请他坐进去。
秦漫马上招来车跟上去。
最后去了一家咖啡厅,看来是约了人,碰头之后聊了几句,那人便先离开了。阮安南独立坐在那里喝咖啡,整个人也是气奄奄的。
秦漫适时走上去,直接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阮安南抬头,不耐烦的蹙紧眉头,看清她一张脸后,眼中光色莫明,似在深思。
秦漫微微一笑:“阮先生,有没有兴趣做一笔交易。”
阮安南静静的看了她几秒钟,冷叹:“可惜了。”站起身就要走,秦漫连忙叫他,却见他回过头来:“有病就该去医院,看清楚了,我不是阮江州。”
他大步离开咖啡厅。
秦漫狐疑着苦笑。
这样的阮安南骄傲自大,就算要卖也不能卖给他。这样的男人无论有怎样的下场都是罪有应得,她实在没有跟他合作的道理。
顺手拿起旁边桌上的报纸,是之前客人留下来的。目光一点点凝紧,先前她一直处在封闭的环境中,外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会儿暗暗的吸气,终于知道阮江州为什么会问那样的话。原来不是有感而发,而是方倍儿的不幸应验了。现在一定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阮江州十有八九是她的主治医生。
命运转了一圈,回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点上,难怪他有那样的感触。
看到最后越发吃力,指腹按在报纸上逐字的读下来,过份吃惊的后果就是胸闷气短,最后指腹松脱,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点的咖啡已经端上来。
握着杯子一点一点的抿压,唇齿苦涩,掌心滚烫,每一种感觉都是极至,不可思议的焦灼。
但不管怎么样,终于找到了合作伙伴,力量相当,可以与鹏程集团相抗衡,又能下定决心力挽狂澜的,当属方家再合适不过。
☆、(016)二更
方倍儿走到这一步,方家人一定恨死阮安南了。
方宗仁听说一个叫秦漫的女人要见他,不禁狐疑,认识的人里似乎没有这号人。
只说:“把人请进来吧。”
秦漫一进来,方宗仁确定自己不认得她,眉目精致,气质逼人,大大方方的跟他打招呼。
“方先生,您好。”
方宗仁眯起眼睛:“你是?”
秦漫回以一笑:“我们之前没有见过面,今天过来是想跟你做一笔交易,估计你会感兴致。”
方宗仁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最近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心有余力不足。
不由说:“要是有关生意上的事,你直接去公司吧,会有负责人接待你。”
秦漫气色从容:“是关于阮安南的。”
方宗仁注视她几秒钟,然后说:“跟我去书房谈吧。”
秦漫跟着他上楼。
方宗仁客气的请她入座,接着开门见山:“你想跟我做笔什么交易?”
秦漫也是直截了当:“我有鹏程集团的绝密资料,事关整个鹏程集团的命脉,拥有它一定可以将整个鹏程一举攻克,倾刻间化作废墟,我想方先生应该会喜欢。”
方宗仁眸内波澜莫测,看她小小年纪,不相信手中会有这样金贵且致命的东西。
沉吟:“既然是事关鹏程生死的东西,又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秦漫不紧不慢:“这个你不需要问,能在我手里,就说明我有办法得到。现在只问方先生想不想要?”
方宗仁震了下:“不瞒你说,我现在恨阮家恨得牙龈痒痒。你开个价吧。”
秦漫伸出手来:“五万,你只要给我一笔费用离开这里。相信我要太多生意一定谈不成,说实话即便它是真的,但是我没办法向你证明。鹏程集团崩塌的那一天我是等不到的,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而区区五万,在方先生看来不算什么,更谈不上担风险。而我可以跟你保证,东西是真的。既然你想搬倒阮安南,多一种法子总是好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跟阮家的人有仇,而我也想致阮家的某个人于死地,仅此而已。”
方宗仁从不质疑仇恨的力量。
点点头:“成交。”
秦漫将头脑中的资料传输给他,看得方宗仁一阵唏嘘。秦漫当晚就从方家拿着五万块离开。
月上西楼,站在街道上看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刹那间的茫然无措,仿佛何去何从,都不得而知。
当初来京都的时候是和顾长康一起,立志干一票后金盆洗手,最后雇主没有见到,顾长康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接着就有了后来的事。命运似一条蜿蜒不息的河流,流淌到这一刻孤家寡人。将一切都冲散了,忽然连起点都要找寻不到。
秦漫抬手覆上眼睛,许久前也是站在这里,他伸手扯上她的手腕。
“漫漫,干完这一票我养你好不好?”
他眼里的流光她记得,亦是流水一般,从来都是清澈而从容的。眉眼间沾满霓虹之色,锦绣江山为之失色。
她只是横他:“不需要,你养别人去吧。”
他深深望她一眼,低沉的嗓音里带了笑意:“这可是你说的,既然这样,那我就一天娶一个老婆,到死都不愁没女人养。”话毕,好看的眉微微上扬,斜挑入鬓。玩世不恭的模样无人比拟,秦漫想,她一辈子都记得他。
现在好了,她将那些辛苦得来的东西卖给了别人,这世上再不是只有阮江州一人占得先机。等到他处心积虑谋划的一切功亏一篑,她就算替他报仇了。
想微笑,可是鼻骨酸痛。最初的诺言再没办法兑现,谈不上谁背弃谁。努力的弯起嘴角,兀自喃喃:“终于可以隐退,你满意了吧?”
吸紧鼻子,一滴清泪还是顺着眼角滑下来。
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可以那样宠溺她,她从来都知道。
整个阮家因为阮安南的事情受到牵连后,氛围一直沉重。
这该是阮苏荷看笑话的好时候,可是现在她没这样的心情。似乎好心做了坏事,脑袋一热说干就干了,到现在不知是对是错。
只是觉得阮家的一切不该落到别人手中,她虽然无力掠夺,却想帮忙捍卫。只怕事得其反,帮了倒忙反倒让阮江州不幸。
所以懒得回阮家,几天来一直窝在自己的公寓里。整个人都快发霉了,也没说出去走一走。知道世界要被阮江州翻了个底朝天,那个女人要是找不到,他会不会疯掉?
门铃急促的响起来。
阮苏荷晃了一下神,踩着拖鞋去开门。
林洛凡青春洋溢的一张脸。
“苏荷姐,你真的在。”
阮苏荷有一点儿意外:“怎么是你?快进来。”
林洛凡从包里拿出一个请帖递给她:“我哥回来这么久了,我爸想给他开个宴会庆祝一下,顺便介绍一些圈内的朋友给他认识。你也去吧苏荷姐,看到你,我哥一定会很高兴。”
真的会高兴么,而不是扫兴?
阮苏荷握着请帖奄奄的想,其实没有什么难抉择的,这种场合无非就是走个过场,如果觉得乏味,提前离场也没有人会管。真正迟疑的另有其他,这些年孤军奋战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是真的碰不到合适的,还是像那个女人说的那样,潜意识是在等一个人?
因为所有人都不是他,所以寻寻觅觅,永远也找不到合适的。落单的时间久了,就以为自己天煞孤星,注定要一个人过。
她这样到底是死心了,还是只因为没信心。做了这么多年的鸵鸟,即便是死也该高亢的撕吼一声。秦漫说得对,不曾努力过,又怎么知道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反正她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名声,滚刀肉一般的存在,早已经被按在砧板上了,如何差这一刀。
为什么不去?看准了日期,订礼服还来得及,拿上包出门。
秦漫踏进机场大厅的时候,觉得一切都是平静的,行人匆匆,无数陌生脸孔迎面走过。
她穿着一双平底运动鞋,戴鸭舌帽,提很小的行李箱,步履匆忙,该是一点儿都不显眼。几步之遥到安检的时候还是被拦了下来。
秦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这里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等着人来抓她,扯着嗓子大喊。法制社会,光天化日总有管事的人。
机场的人已经过来维持秩序。
秦漫声称:“我不认识他们,这些人分明对我不利。而且他们也无权把我带走,这是侵犯人权。”
按理说是不该随意将人带走,没有逮捕证,更没接到公安机关下达的任何其他命令。
秦漫此刻自信满满,就是笃定了这一点。
机场公安没让那两个人架着她离开,就要带走寻问情况。
此刻阮江州迈着长腿走过来,气质卓然,偏又生得笔挺,即便人流攒动,仍旧鹤立鸡群。目光深邃如夜空下的海,淡淡的扫了秦漫一眼,亲自和机场公安交涉。
“她是我的病人,偷偷从医院里跑出来了。这是医院开具的病历证明,你们可以看一看。”
那些人接过去细致探究。
阮江州漫不经心的侧首看过来,秦漫一双眼不可思议的睁大,两腮微微的鼓着,像小松鼠一样,无论如何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
而阮江州又不紧不慢的补充一句:“我不仅是她的主治医生,还是她的监护人。”
其中一人打量秦漫,看她的样子的确有些狂燥。问他:“被害妄想症?”
阮江州淡淡应:“是的,妄想别人会伤害她,所以反过来也会伤害别人。”顾名思义,她现在属危险人物。
几个人被带走核实详细信息和身份。
确定阮江州是精神病院的医生,而秦漫也的确是那里的病人不假,病历显示一个月前入院,几项指标来看都是重度,没有家人,做为一名精神病患者阮江州是她的合法监护人。
简直神出鬼没。
这一切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
最后机场人员让阮江州将人带回去,阮江州得寸进尺,唇畔浮起笑,指着她一张脸:“你们看清了,这样危险的神精病患者,下一次直接将她拦下就是了。”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核查身份时秦漫感觉到无望,试图逃窜,最后被阮江州连带两个机场公安轻而易举的制服了。
而他得意洋洋,她才反应过来,真是中了他的下怀。越发彰显自己有病,名副其实的被害妄想症。可是,天知道这都是事实。
回去的路上,抑制不住的讽笑。难怪阮安南出言不训,原来根本就将她当成神精病患者了。更别说跟她谈什么交易。
原来他早就预谋。
如果跟阮安南谈不成,买家就不会那么容易找到。因为没人愿意拿重金买一份不能验明真假的商业资料。可是,他没想到方宗仁是个意外,所以她也不会说。
“你比我料想中离开这里的时间要早,我以为你还要找一段时间买家再动身。”
秦漫有些认命的说:“既然找不到,为什么不先离开。可是,没想到你阮医生会玩这一手。”
捏造病历对他来说不是难事,而精神患者又需要一个监护人,他好人做到底,主治医生兼监护人,简直就是大善人的完美化身。
这回只要他不松手,天涯海角,她能跑到哪里去?
秦漫真的恼了,倾身向前,一张口咬在他撩起衬衣袖口的小手臂上。
阮江州低微的“咝”了声,清冽的眸子眯紧后看着她:“属狗的?”
改为一只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干脆让她咬。闲散说:“你再深咬一寸,信不信你的病情更会加重?当你的危害指数达到无限高的时候,这一辈子都没跑了。”
人总会在某个瞬间想到永远,秦漫也曾想到过。可是,从阮江州嘴里听到的“一辈子”却是这样残酷。
☆、(017)
咬到最后牙齿酸痛,有松脱的错觉。而血液的味道腥咸,亦谈不上美味。明知做再多都是徒劳,唇齿慢慢松开,单手撑住眼眶,太阳穴疼得厉害,难耐的靠到椅背上喘息。
阮江州只是随意抽出纸巾擦拭,揉成团后顺手扔出窗外。
眸色幽沉的望向她:“怎么了?”
旋即伸手过来,被她蛮力打落。那一下正中伤口,疼得他蹙了下眉头。
邪气的翘起唇角:“咬了人,反倒有理了?”
秦漫抱着头,长这么大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手无缚鸡之力,当真是不好受。既然逃不掉,索性不逃了。就在这里安静的等着,总有一天阮江州会连哭都哭不出。
这次再回来,照前段时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变得活泼起来,有事没事会楼上楼下的走一走,其实他这里有很多好东西。都被秦漫一股脑的翻出来,哪一样厌倦了顺手扔到一边。
闲暇的时候看碟或者亲自下厨煮东西吃。
阮江州兴致高的时候也会凉凉的讽刺:“故地重游,发现景致宜人了?”
秦漫若有所思:“杀人和逃跑,哪一样不需要力气?”
阮江州悠悠转动手里的杯子,若有似无的笑:“自从你知道自己得了神精病,整个人倒是精神不少。”
“阮医生,你的职业操守呢?被狗吃了么。”
“我的操守只针对我的病人。”他站起身,漆黑的瞳仁里似乎有一丝得意的笑意:“而且之前你的确咬过我。”
秦漫抓紧筷子:“你骂谁呢?”
阮江州神色飘飘道:“说别人对得起你?”
坦白得实在可以。
阮苏荷很久没有这样用心的上妆了,几次下来都不满意,卸了再上,直到脸面光滑,色泽晕染天衣无缝,才露出一个微笑。对着镜子又不免惆怅,眼角若有似无的一条纹络,再没了青春年少的光滑与紧致,无论用多好的护肤品,都不能像坚硬的盾牌一样抵挡风霜。这也是女人勇气尽失的一个因素,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敢作敢为仿佛是昨天的事,隔着一个漫漫长夜,却恍如隔世。
到了酒店门口还在不停的给自己打气,会不会太荒唐了?
迟疑着,唯怕自己打起褪堂鼓,转身就走开了。
深吸一口气,喃喃:“阮苏荷,加油,一定要勇敢。”
“你又要做什么蠢事?”
背后一计男音响起,声音冷淡。
阮苏荷震荡了一下,蓦然转身,看到阮安南后,肩膀晦气的垮下来。
“我要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好你自己的事得了。”
阮安南眯着眸子审视她,若有所思:“关于林钟会?”
阮苏荷瞪了他一眼:“说了不用你管。”转身要走,被他一伸手钳制手臂,指掌用力,还有无名怒火:“你是猪脑子么?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阮苏荷不禁恼火,用力拆开。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别忘了我们水火不溶。我真若死了,你和你妈不得请人连唱三天大戏庆祝么?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想看笑话也请到别处去。”
从他指掌中滑脱了,提着礼服快步离开。
阳光一晃,纤细的影便滑至无踪。长长的裙摆仿佛一抹余色蜿蜒在阮安南的瞳仁中不去不散。
极艳丽的一点红妆,因为残缺所以格外动人心魄。
阮安南紧紧盯着她消失的方向,幻觉丛生。
这是她的姐姐,却从来两看生厌。有的时候作梦都想掐死她,活着做什么呢?注定是来折磨他的么?!
每一次厌恶的诋毁,激烈的争吵,连自己都不可思议他竟然爱着眼前这个女子。
是啊,他爱的人就是阮苏荷,自己的姐姐。小的时候背过她,被阮子行严厉批评之后一气之下从家里跑出去了。他是被肖文琪推着出来的,当着阮子行的面宽容友爱,让他将人找回来。
远远的看她蹲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