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两个弟弟做事都很有分寸,也能担当一面,故而赵佑棠越来越喜欢他们,不吝啬那些恩赐。
赵佑梧一笑:“臣弟好似也没见到喜欢的。”
“哦?”赵佑棠笑道,“可见你眼光很高。”
赵佑梧道:“其实也不是,只要性子温柔些,笑起来甜甜的就行了,当然,长得也得好看,但京都女子有些都很傲气,要么太过拘束,又或市井气,左右没有看得上眼的。”
他身为宁王,身份高贵,长相俊美,其实早就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把女儿嫁与他,他性子又不似赵佑桢朴实,故而见过的女人不少。
赵佑棠心道,高也确实不高,没提到才情,这性子温柔,好看,笑起来甜,不傲气……他想着,脸色忽然就沉下来,忍不住就抬头看了赵佑梧一眼。
这小子一直住在宫里,年少时也常去延祺宫,该不是看上冯怜容了罢?不然找个妻子还得找个那么想象的?
☆、第126章 母仪天下(一)
赵佑棠的脸阴了,赵佑梧自然看得出来,想了想道:“其实皇上也不用为臣弟费心,姻缘一事不可强求,臣弟并不着急成亲,又不是女儿家。”
“你说的也是,可你这年纪再待在宫里并不合适,朕看你择日就搬出去罢。”赵佑棠虽然怀疑他心仪的女子是像冯怜容这般的,可又不好直接点出来。
赵佑梧倒是一怔。
因按照赵佑桢的情况,他也得成亲了才搬至王府,谁想到赵佑棠会让他提早出宫。
赵佑棠观他面色,淡淡道:“凤鸣街上正有一处大宅,便赐予你做宁王府。”
赵佑梧跪下谢恩。
这事儿之后,没过多久,宁王府打扫修葺完,赵佑梧就要搬家了,他特意过来与侄儿侄女,冯怜容辞别,冯怜容对此事一点不知情,惊讶的问道:“你要搬走了?”
她低头看看两个儿子,他们肯定舍不得。
在宫里,除了赵佑棠外,他们与赵佑梧相处的最是好了,赵佑梧因与他们年纪相差不是很大,不止是叔叔,也是朋友。
有些话,他们还只跟赵佑梧说呢。
果然赵承衍已经红着眼睛拉赵佑梧的袖子:“四叔不能不走吗?我去求求父皇。”
赵佑梧摸摸他的头道:“我就是住出去了,你与阿鲤想我,也一样可以来宁王府。”
赵承衍心里难过。
冯怜容叹一声:“本以为要等到你成亲呢,皇上也是,不知道着急什么,不过……”她顿一顿,又高兴起来,“住在外头也是好事,你可与你哥哥嫂子亲近亲近了,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会过得更加舒服些。”
她对赵佑梧是有些了解的,比起赵佑桢来,他做事灵活,性子也略为不羁,宫里的沉闷并不适合他,他更像是京都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儿,白日纵马观花,夜晚游船听曲,享尽人间富贵。
“一会儿记得把刘御厨也带走,我现去传个话。”她还记得此事。
赵佑梧微微一笑:“多谢娘娘。”
他便是走了,也会记得曾在延祺宫度过的岁月,那时候父母离世,哥哥又远走他乡,只有在这儿,他才得到几分温暖,几分家的感觉,这是冯怜容,还有两个侄儿带给他的。
他也打心里眼喜欢冯怜容,虽然她比他大了九岁,可是他从一个孩子成长为男儿,她却还是当年那个给他掏过耳朵的冯怜容,假如可以,他定也要找个如她一般的女子。
想到这儿,他眉头一挑,忽地笑了出来。
莫非皇上突然叫他搬出去,是为此事呢?他不知不觉泄露了自己的想法,叫赵佑棠发现了。
见他发笑,赵承谟道:“四叔,你在外面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莫吃酒吃多了,醉的……”
他没说完,赵佑梧一把捂住他的嘴。
赵承衍噗嗤笑了。
冯怜容一脸疑惑。
赵佑梧脸儿发红,见赵承谟求饶了才放开他。
赵佑梧又抱了抱赵徽妍,小姑娘三岁多了,肌肤似雪,眼眸如水,活脱脱一个小冯怜容,不过比起她的母亲,将来想必还要漂亮些。
赵徽妍声音软糯糯的:“四叔要走啦?”
“是啊,到时候小兔儿过来,四叔带你去街上玩。”
“好啊。”赵徽妍拍着小手,“听母妃说,街上可好玩呢,卖什么的都有,但是要用钱买的,我还没钱呢。”她对这些事情并不太清楚,但说得一本正经。
赵佑梧笑了,摸出一个小金锭给她:“这是钱,你拿好了,以后来宁王府,四叔带你用这个去买东西。”
赵徽妍连道好。
过得会儿,他与众人告辞。
赵承衍兄弟两个一左一右拉着他,送了老远才回来。
冯怜容安慰道:“宁王府又不远,你们想去见他,与皇上说一声便是了。”
但两孩子还是心情低落。
赵佑棠过来用晚膳,冯怜容告知他,说道:“原本不是说等他成亲之后的,现妻子也没给他挑一个就搬出去了,他一个大男人,没人处理内务,如何是好?”
赵佑棠瞧她一眼,见她满脸关切之情,冷哼一声道:“那也不用你操心,又不是没丫环婆子。”
“下人怎么抵得了妻子呀,妾身看皇上还是早日给他选个合适的姑娘。”说着,她又好奇,“不知道四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呢,该不是也像三殿下一般的喜好罢?”
这个问题,赵佑棠不想答。
冯怜容看他不说话,表情还很奇怪,惊讶道:“莫非更加特别?”
是很特别,赵佑棠点点头:“所以朕也不知怎么给他选,叫他自己想办法罢。”
天下只有一个冯怜容,他倒是胆子大,还想要个相像的呢!
冯怜容也不问了,只暗自心道,这两兄弟的喜好怎么一个比一个古怪啊,真是看不出来。
入冬后,因后位空悬已有年余,朝中大臣猜测帝心,陆续就有人上奏疏,提议立新后,至于人选,除了冯怜容也无旁人,当然,也有人看后宫空虚,希望皇帝再次选秀的。
赵佑棠早有想法,与皇太后商量。
皇太后道:“便立冯贵妃了,哀家看她这几年管着后宫也无差错,宫里上下无有怨言的。”
这倒是真心话,因冯怜容有善心,最不喜宫人黄门仗势欺负,故而有冤屈的申诉上来,都能得到公平对待,是以作恶的人便越来越少了,宫里呈现出少有的一团和气。
赵佑棠颇是得意,就像自己被夸奖了一样高兴。
虽然冯怜容有时候会犯傻,狠不下心,可她的优点也是不可抹杀的,他笑了笑道:“那朕择日就命礼部造册封后了。”
皇太后道:“哀家最后只愿她能好好对待承煜。”
这是她最后,也是唯一的担忧。
毕竟赵承煜不是冯怜容的亲生儿子,却又是太子,这等尴尬关系,并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赵佑棠也清楚,倒是无言以对。
虽然他知道冯怜容一定会善待赵承煜,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并不是你希望往好的方向发展,便一定能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正如当初他与方嫣,谁也没有想到会变成今日的结果。
他也与皇太后一般这么想着,可若事与愿违,到最后,不可避免,他仍得做出决定。
消息传到延祺宫的时候,众人都欢喜鼓舞。
唯独冯怜容一人惴惴不安。
这两三年多,她管着后宫,后位一直空悬,赵佑棠也没有晋封任何妃嫔,也没有选秀,时间久了,谁都可以猜到他的想法,他是要立自己为皇后的,她不是不清楚。
可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惶恐。
毕竟是皇后,曾经她便是放大了胆子,也绝不敢肖想过一丝的位置。
可今世,却好像来得太容易了,就跟做梦一样。
本来当个贵妃就已经出乎她意料,皇后,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她也怕自己做不好。
她一向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钟嬷嬷道:“怕什么呀,娘娘,其实与贵妃也差不多,娘娘便当只搬个地方就好了,旁的,还不是与现在一样吗?要说往好里想,便是几个孩子都得叫娘娘母后亲娘了,这不是娘娘喜欢的?”
那会儿孩子生下来都是娘啊娘的叫,只她那身份,到后来都得改口为母妃,钟嬷嬷哪里不知道,冯怜容对此还是有些在意的,毕竟那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作为母亲,哪个不喜欢听孩子叫娘?
故而冯怜容听到这个,还是高兴的,笑道:“那倒是。”
赵佑棠这日召礼部官员吩咐下去,封后可是一件大事,光是准备,起码都得要几个月,是以已经定了的事情,等到真的要封后,也得等到明年春天了。
等到众官员一走,赵佑棠问严正道:“你去库房把那些上供的玉石都找来。”
严正一怔,没听明白:“皇上,什么玉石?”
“就是那些大块还未打磨的。”他想一想,“上品的羊脂玉,白玉,黄玉,都搬来。”
严正抽了下嘴角,那得多少啊,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他忙就去了。
过得会儿,他寻了四个黄门把那些玉石陆续抬上来。
因实在太多,也不能放在御桌上,全都堆在地上。
赵佑棠站起来,围着走了一圈,然后蹲下来,拿着这个看看,那个看看,最后挑了一块纯黄色的美玉,这玉看起来就跟淡黄的果肉似的,非同寻常,这是块少见的黄田石。
他自个儿瞧着都很满意,称赞道:“这个作印章不错。”
严正嘴巴张得老大。
闹半天,原来是要给冯怜容做块宝玺。
这未来皇后啊,面子可真大!
☆、第127章 母仪天下(二)
一入冬,天就冷得厉害,茫茫大雪过后,更是冻入骨髓,只幸好殿里仍是暖和,即便是乾西的几处宫殿,也一样如此。
知春把炭火燃了,与知秋轻声说话。
知春道:“一会儿莫与仙姑说,这等事情,只会教她更加难熬。”
自打方嫣被废之后,她们跟随方嫣一起住到了长安宫,因不是寻常的妃嫔,方嫣便是连殿门都不能出的,可就是这般禁锢着,也过去三年了。
知秋咬了咬嘴唇道:“冯贵妃竟然能做到皇后呢,可惜咱们娘娘没她心狠,被她害得落到这个地步。”
知春嘘的一声:“你莫胡说了,贵妃娘娘真是这般狠毒,这几年便是短了这儿份例,又如何,可她也没有,炭火丰足,膳食也不差,现今能保持便是好了,你莫给仙姑火上浇油。”她顿一顿,“再如何,咱们也回不去。”
她知道知秋心里不服。
毕竟她们原先都是坤宁宫的人,旁的宫人黄门再怎么都是低一头的,可现在,不被人欺负都算好的了。
还有别的地方,自然也不如以前光鲜。
知秋撇撇嘴:“我还需要浇油,冯贵妃要做皇后,便是我不说,仙姑还不是会知道,这种事哪里能瞒得过去……”
还未说完,就听后头方嫣的声音传来:“冯怜容要当皇后了?”
二人回头一看,方嫣不知何时已经起来了,她穿了身褐色的袄子,面色苍白,可眼睛却又像是一团火似的。
知秋忙闭上嘴。
方嫣几步上来,喝道:“是不是,你快说。”
知秋只得道:“是,听说明年春天便要举行封后大典的。”
方嫣哈哈笑起来:“她果然还是如愿了!”
知春暗地里叹气。
方嫣笑得一会儿,只觉满心悲凉,她这辈子一路顺风顺水,从太子妃做到皇后,又生下嫡子,本该是得意万分的,谁料到好好的富贵命偏被她自己给毁了。
便是冯怜容手段了得,也是她自己不会做人。
这三年多,她被困在这里,拥有最多的就是时间,从最初的愤怒绝望,到后来的平静,她日思夜想,想着这些年她是如何一步步走错,如何走到今日,如何从皇后变成了仙姑。
假如可以重来一次,她一定会比以前做得好,只可惜,世上却是没有后悔药的。
她现在明白了,这世上,她最应该付出心力的乃是赵佑棠,除了他,旁人又算得什么?他一句话,就把自己轻易的打落在地。
冯怜容便是因他,才能赢了自己。
方嫣坐下来,微微摇一摇头,她被这些回忆折腾的时时感觉到痛苦,现在唯一能叫她觉得安慰的便是赵承煜了。
他已经慢慢长成了一个少年,生得文雅俊俏,有几分像赵佑棠,也有几分像她。
只要他还是太子,她便是再熬几年,十几年,又如何呢?
冯怜容,有一天,她还会与她对上的。
方嫣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茶一口饮下去。
知春与知秋立在旁边,不敢说话。
方嫣开口道:“我这儿还有一些银钱罢。”
她的声音比起往昔,低哑的多,因哭得太多,嗓子都有些坏掉了,她的容颜也迅速的苍老下来,竟像是个四十岁的女人。
可她的心境却不太一样了。
知春忙道:“自然有的,其实也没怎么动过。”
方嫣瞧她们一眼:“不管如何,你们都跟定我了,便是心中不满,也只能如此,咱们这是在一条船上。”她与二人道,“这些银钱你们拿着,我旁的什么都不要,只让我知道承煜的消息便行了。”
知春与知秋互相看一眼。
二人最后还是收了。
反正她们不收,方嫣已经打定主意,定然还会送与旁人,既然如此,何必不要。
方嫣笑了笑,抬头看向窗外。
春天也不远了啊。
封后大典便在三月十八,冯怜容一大早起来,就见殿里众人万般忙碌,因她今日不止封后,还要搬至坤宁宫。
钟嬷嬷脚不沾地,眼见她起来了,喝道:“珠兰,快些来给娘娘梳头。”
宝兰又捧了册封皇后时要穿的衣物来。
冯怜容瞅一眼,只见厚厚一叠,便觉心下沉重,再瞧见那头冠,只觉脖子都疼了,上头好大四只金凤凰。
钟嬷嬷道:“不管如何,也得撑着,这封后大典可不像那会儿册封贵妃,得好长时间呢,娘娘莫失了礼数。”
她知道冯怜容有时候是不太着调的,这么大的人了,会像个小姑娘似的叫人不放心。
冯怜容笑道:“这自然会,只是瞧着就觉得累人。”
“便是累人,那也是值当的,天下谁人不羡慕娘娘?”钟嬷嬷拿起素纱单衣,深青色镶酱红色边绣三对翟鸟纹的蔽膝先给冯怜容穿上,最后在外头又套上深青色,绣有十二等五色翟的袆衣。
珠兰那边头发梳好了,给她戴上一顶珠冠,上有九龙四凤,中凤口衔一刻大明珠,顶覆翠盖,下垂珠结,其余九龙三凤衔珠滴。前后左右共有珠翠云四十片,珠花十八,翠钿十二等等,重的冯怜容只觉头上压了个两个大金元宝。
这么一打扮下来,众人的目光都直了。
冯怜容照照镜子,只见里头的自己确实有些陌生,难怪都说人要衣装来衬托,这身皇后礼服当真不同凡响,端得是华贵夺目,威压四溢。
她伸出脚来。
珠兰蹲下来给她穿青袜,鞋履用青绮所制,饰以描金云凤纹,鞋头缀明珠三颗。
她站起来,轻轻呼出一口气。
三个孩子此时也都来了。
赵承衍看着自己的母亲,笑道:“母妃这样穿,真认不出来呢,还是平常好看。”
冯怜容摸摸他的头:“可不是,我也这般觉得。”
赵承衍却躲开了:“孩儿大了,母妃可不能再摸孩儿的头了,还有,也不能叫孩儿小羊,那羊整天咩咩咩的,哪儿像我。”
他可是堂堂的皇子。
冯怜容轻笑道:“大了也还是我的小羊,咩咩的小羊。”
赵承衍抽了下嘴角。
赵承谟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