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转过身。
阮若琳皱眉,只得把针收起来。
钟嬷嬷奇怪道:“怎么突然要走了?”
其实冯怜容才出来一会儿呢,按照以前,应还是要走一阵子的。
冯怜容自然不会告诉钟嬷嬷真实的原因,笑了笑道:“今儿好像挺乏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呢。”她侧头看了看阮若琳。
阮若琳心虚,被她一看,面色就有些僵,握着长针的手微微一抖。
其实,冯怜容是想到阮若琳当初怎么死的了。
现在这情况跟那会儿大差不差,也是在这池塘边,只是怀了孩子的人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还没有出现的妃嫔。
☆、第23章 回京
因这回忆,冯怜容自然会忌惮阮若琳,哪里还会留在此地,当下便转身走了。
阮若琳抱着偷袭的心思,最后没有得逞,心里就跟被猫儿挠着一般难受。
去年,她被选入宫,也不是心甘情愿,但侍寝过后,只当太子会钟爱她,结果现实让她失望,以后的日子像是能一眼看到头,什么都没有意思了。
阮若琳看着宫墙,拿出针,往自己手腕上一扎,鲜血立时冒出来,痛得她浑身发抖。
这是真实的,一点儿不是做梦。
纪嬷嬷看见,吓得脸都白了,叫道:“主子,主子,你这手怎么了?”一边连忙唤来静竹,静梅给她包扎。
阮若琳嗤笑道:“还不如叫我死了呢!”
她烦躁透了。
“别胡说啊主子!”纪嬷嬷又被吓了一回,“主子年纪轻轻说什么死呢,这不还长着呢,主子切莫灰心啊。”她苦口婆心道,“任何事都得有耐心,好些人都熬了十几年呢不是,主子好吃好住的,又何必如此?”
阮若琳笑笑:“好吃好住?我稀罕么,我原本在家中不是好吃好住呢?”她忽然呸的一声骂道,“也就那贱人运气好,她长得不如我,也不见得比我聪明,你说她凭什么呢?”
纪嬷嬷急得都要哭了。
怎么自己这么命苦要伺候阮贵人啊!
这话要被别人听见还能得了?
纪嬷嬷看着阮若琳,真是伤心,原先她也不是这样的,记得阮若琳刚刚入宫时,什么规矩不好,人也长得美,不然当初太子也不会第一个叫她侍寝了,怎么短短工夫,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主子,您就别说了罢,好好休息,睡一觉,会舒服点儿。”纪嬷嬷已经不知道怎么劝她。
阮若琳也是很没精神,去休息了。
静竹小声跟纪嬷嬷道:“主子这样,咱们是不是得看紧点儿,以后……”
要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她们这些宫人都得跟着倒霉。
纪嬷嬷点头:“是要盯着,你们一定不能松懈了!”
二人都应一声。
却说皇太后那里得知太子去了华津府,但事实上,他并没有直接前往,而是在路途停顿了一段时间,表面上是巡查沿路民情,可私底早派了心腹先行去华津府探查。
直到半个月之后,他才进入华津。
怀王得知,万分惊讶。
他知道太子去山东的事,却并不知会上这儿来,他连忙打点一番,亲自去城门口迎接。
叔侄两个闲话几句,怀王笑道:“山东事宜必是处理妥当了罢,不然也不至于还有闲心来此。”
“官员们都很尽力,我反倒没费什么心。”太子环视一圈,“早听闻华津富庶秀美,今日一见,果是如此,刚才沿路也是安定繁华,侄儿真需向三叔多多学习呢。”
怀王摇头:“都是华津知府的功劳,前些时间,也有巡抚来此,我不过游山玩水,能管什么。”
太子笑笑。
二人一路入府。
怀王妃与两个儿子在此等候,怀王妃笑眯眯道:“佑樘你来这儿竟也不提前告知,这不都没什么准备么。”
“也是一时想到淑儿,才来的。”太子道,“上回你们入京,想必没料到淑儿会留在京城,侄儿心想顺道来一趟,把淑儿平常喜欢的物什带过去。二来,难得出京,不免玩心起了。”
怀王拍拍他肩膀:“你想得真周到,不过既然来了,就多住几日罢,三叔带你去四处走走。”
太子并不推辞,笑着道好。
这一住又住了好几日。
直到八月底才回京。
路上,太子也不要坐车,严正给他牵来一匹高头大马,他翻身上去骑了一段路,叫严正把夏伯玉叫来。
夏伯玉是锦衣卫指挥同知,负责太子出巡一事,这是他肩负的重任,不过除此以外,他也是太子的心腹,之前去探查怀王,便是他部署的,这会儿打马上来,躬身问候。
太子正立在路边一处茶寮下,见到他,面色温和。
夏伯玉早前就被派来护卫他周身安全,这几年,也因他暗地里出力,夏伯玉与禁军指挥使王齐的官途才会如此顺畅。
“以你所见,怀王如何?”太子问。
夏伯玉派人多方考察,心中已有结果,不疾不徐的说道:“怀王此人极不简单,他在华津府,甚至周边城县都很得民心,诸多拥戴,加之怀王曾数次率军北征,在 军中影响也很大。现华津府有六万大军闲置,皆对他唯命是从,就在殿下还未入府时,怀王才亲自去视察过将士操练。”他顿一顿,“战马也足,多购置母马,马栏 俱满。”
太子越听,面色越严肃,眼眸微微一眯道:“此事不必与其他人提起,我自有主张。”
夏伯玉应一声,退开了。
严正与另外一个小黄门唐季亮互相看一眼,心里少不得都生些凉意出来。
他们这些黄门,一般太子只交代些简单的事情,而别的,都是要用到夏伯玉这类人的,所以他们根本不知这事儿,如今听起来,这怀王不妥当啊!
怪不得太子不直接回京,要来华津府。
但话又说回来,怀王此人温和似水,彬彬有礼的,就是对待他们黄门都不端架子,真会有这种野心吗?
他们有点儿怀疑。
不过依他们的身份,太子不出声,他们也没胆子敢主动提这事儿,只把自己当聋子一般,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们也只有常变成聋子瞎子,这命才能长久。
严正跟唐季亮又去装聋作哑了。
太子在九月初终于到京。
他在山东样样事情都处置得当,皇帝自然是知道的,亲自迎了他回来,随行的还有皇太后。
太子有些意外。
皇帝笑着看他:“佑樘,你长大了,朕很欣慰。”
太子忙道:“儿臣也是谨遵父皇教诲。”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
他虽然宠爱胡贵妃,爱另外两个儿子也胜过太子,可他并不是一个昏君,对于事情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不然这国家也不至于有二十来年的平稳,这次见太子做事井井有条,不止安顿好灾民,还把瘟疫的事也给处理好了,期间并未出现任何纰漏,作为父亲,也很高兴。
不过他有疑虑,问道:“没抓到几个贪官呢?”
太子道:“儿臣没查处这些,事有轻重缓急,儿臣只想着先把赈灾的事情办好,这些官员,贪也好,不贪也好,只要能起到作用便可。父皇不是说过,世上的贪官根本是除不尽的么?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皇帝笑起来:“也是,慢慢来,为今之计是安定百姓,贪官么,确实什么时候查都可以,再说,你亲自去,他们也不敢露出尾巴。这一查,耽搁时间不说,人心惶惶,反而生出事来。”
父子两个难得的说得融洽。
皇太后在一旁心想,没有胡贵妃,只怕皇帝是要把太子放在心上疼的,真是可惜了这孩子!不过依胡贵妃现在这德性,早晚也得把那份恩爱消磨殆尽。
她问太子沿路的事情,嘘寒问暖。
太子道:“孙儿没事,去见过三叔,三叔好好款待了孙儿,休息好了才回来的。”又笑一笑,“淑儿不是在这儿么,孙儿想着兴许三叔三婶有些东西需要捎过来呢,果然三婶拿了好些衣服,还有淑儿喜欢的物什。”
“你倒有这份心。”皇帝又夸奖,“淑儿有你这个堂哥也是福气。”
太子笑了笑,走几步,忽地道:“这回瘟疫的事情,幸好有冯贵人提醒,儿臣才多带了几位太医去,不然还有点儿忙不过来。”
“哦?”皇帝挑眉,他想了想,记不起来冯贵人是谁。
皇太后笑道:“是她啊,还挺聪明伶俐,”又对皇帝道,“是怀了你孙儿女的那个贵人。”
皇帝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大笑道:“好,好,那可是我第一个孙儿女啊,赏!”
随着这声赏,三人进入内宫,皇后,太子妃,三皇子,四皇子,还有两位公主都在。
太子来之前就听黄益三说了,太子妃很是尽心尽力,他态度自然也好,上去握住她的手道:“这段时间辛苦了,宫里大大小小事情都要你看管着,人都瘦了。我从华津府带了不少布匹珠玉回来,等会儿你瞧瞧可喜欢。”
他修眉俊眼,眸中光华比她头上发饰还要来得闪耀,太子妃被他看着,脸忽地就红了。
她忙道:“也不算什么,总是分内之事。”
殿中已摆了接风宴,皇帝道:“想来你一路也吃了不少苦头,一会儿吃完饭,好好歇息歇息,这听课么,也缓两日再说。”
太子谢过皇帝。
一众人往殿内走去。
☆、第24章 睡早了
他回京的消息早也传到各处。
冯怜容万分欢喜。
她是多想他呢!
可是等到傍晚,也没见太子来,倒是等来了皇帝赏的东西。
一柄白玉大如意,十二匹布,两盒子珍珠,虽然不算贵重,可胜在是皇帝亲自赏赐的,这就是无上的荣耀了,钟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同冯怜容道:“是殿下在皇上面前说了主子好话呢。”
不然皇帝哪儿会赏。
冯怜容心里就甜丝丝的,心想他到底是太子,一回来就直接见她这个贵人,那肯定是不合适的,毕竟还有太子妃呢,其实只要他平安的回来,只要他心里记着她就行了。
冯怜容想通了,胃口大开,一连点了八样菜,肚子吃得圆滚滚的睡去了。
却说太子与太子妃闲聊一会儿,太子问:“冯贵人现身体如何?”
“挺好的,朱太医说很稳当。”太子妃笑笑,“殿下可是要去看看?”
太子妃是在表现自己的大度,太子顺水推舟:“那我去看一眼冯贵人,一会儿再回。”
意思是晚上还是要歇在她这儿的,太子妃忽略了那点儿不高兴,等太子走了,想起一事,问李嬷嬷:“皇上怎么会突然赏冯贵人?”
刚才太子一直在,她倒是不好问。
李嬷嬷道:“听说是冯贵人提醒殿下多带些太医去的。”
太子妃眉头皱起来。
看来这冯贵人在太子心中的地位还真高,这一回来,虽说没有急吼吼的就去见,但还是想着让她在皇帝面前留个好印象,这会儿又熬不住,仍是去了。
太子妃那点儿不高兴越来越大。
李嬷嬷忙劝道:“毕竟是怀了殿下的孩儿的,总是不一样,娘娘再忍忍,等她生下来就好了。”
太子妃沉着脸,好一会儿才说话:“也是,不过仗着姿色么,以后殿下还能缺了美人?”
她握着茶盏,像是要捏碎了它。
太子很快就到扶玉殿。
看门的几个黄门连忙跪下,太子一路就进去了。
钟嬷嬷看到太子,眼睛一下瞪的老大,她也只当太子不来了呢,忙道:“宝兰,快,快去把主子叫醒了。”
太子诧异:“她睡了?”又摆手,“别去叫了。”
宝兰止住脚步。
太子这心里未免有些不快,他以为冯怜容肯定会等着呢,他原本是不必那么着急来的,这还不是怕她见他不来,心里难受么,这倒好,居然舒舒服服的睡觉去了。
他往里面走,一边道:“你们在外面等着。”
直到他在床边坐下,冯怜容还是一无所知。
太子身子往前倾了一点,借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看她。
她脸儿胖了,圆嘟嘟的,乍一见到,竟然有些陌生,太子挑眉,这是怎么吃饭的啊,才分别三个多月,脸就这么圆了。不过想一想,也好,她吃得多,说明肚里孩儿也健康呢,到时候生下来肯定也是胖墩墩的。
他伸手就想捏她的脸,要碰到时又移开,只拾起她一缕头发,放在鼻尖嗅了嗅,淡淡的清香,正是忍冬花的味道。
他的脸不由自主贴得更近些,好把她看个清楚。
冯怜容仍是没醒,呼吸均匀,嘴角还微微翘着,好像在做什么美梦。
他微微一叹,怎么就那么早睡了,竟然也不等上一等,他那么多的话也说不了。
太子又看了会儿方才离开。
钟嬷嬷心头着急,帮冯怜容解释:“主子站在门口等了好久的,后来觉着殿下才回来,定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也不方便来,主子才睡下的。主子因殿下平安回来,很高兴,比平日里多吃了好些饭呢。”
太子听着,笑了笑。
等到第二日,冯怜容起来,听说太子来过了,急得斥责钟嬷嬷怎么不把她弄醒。
钟嬷嬷冤枉:“殿下下令的,奴婢哪儿敢呢!”
冯怜容拿着小圆镜照了又照,灰心丧气道:“嬷嬷,我这脸儿,躺下来你知道多难看么,又大又圆的,肉都掉下来……”她无法想象被太子这样看着,不定自己怀了孩子,还打呼呢。
钟嬷嬷忙道:“没有,主子胡说呢,要殿下觉得丑,哪儿会看那么久不是,瞄一眼就走了。”
“他看了许久的?”
“是啊,好一会儿呢!”宝兰,珠兰连忙作证。
冯怜容这才安心,拿着两个手开始揉脸了。
到得第二日,太子用过早饭,等到皇帝早朝过后,他便去求见。
皇帝正坐着,像是刚看完奏疏,见到他来,笑了笑道:“不是叫你休息的,怎么这会儿来了?”
太子恭谨道:“儿臣有一桩事情,想问问父皇。”
皇帝随意道:“你问罢。”
太子便道:“听闻皇祖父重病卧床时,便让父皇削弱各地藩王,父皇登基后也听从了,只儿臣奇怪为何父皇没有实施到底?现厉王,怀王,晋王,魏王四王,仍是没有变动,而当地虽有知府,但知府亦听命于他们,不亚于一个小国。”
皇帝怔了怔,手指轻敲桌面道:“你怎会问起这个。”
“儿臣此去华津,略有疑虑。”
皇帝唔了一声,沉吟片刻后道:“那四处常有外夷骚扰边界,朕是想以不变应万变,如今四王尚算安分,何必多此一举。”
太子微微皱眉。
他想了想道:“有外夷,何不派遣大将前去坐镇?”
皇帝道:“那也是一桩麻烦事,如今朝中大将,能堪以大用的也没几个。”他说着有些不耐烦,“此事朕已考虑过,如今还不是时候,佑樘,你还得多向朝中大臣学学,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明白的。”
太子见状,自知不能多说,只得应一声告退走了。
他走出殿门,抬头看着高远的天空,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他知道父皇的顾虑,只是这样姑息下去,总有一日,尾大不掉,会酿出祸端来。可惜,这事儿他还不能与皇太后商量,谁让怀王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呢?
他若说了,兴许皇太后会说他多疑,毕竟怀王没有什么异动。
太子心事重重。
严正也替他担心。
现在皇帝每有一桩事情没处理好,将来就是个烂摊子,还不是要太子去收拾!
太子慢慢往外走去。
刚出仪门,却见两个黄门捧着一叠东西,急匆匆的从对面而来。
因那二人有些鬼鬼祟祟的,他不由问道:“这些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