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小我十几岁的男孩用一种带有不符合他年龄的威严的口气问我:“你知道朕最喜欢看到小雨什么吗?”他顿了顿,声音带着笑说道:“我最喜欢看到她的眼睛,尤其她撒谎时的眼神。知道为什么吗?”他的笑声渐浓,“她每次撒谎想要骗朕时,总是直直的盯着朕的眼睛看。她担心朕不信她,呵,傻丫头却不知道她每次眼中流露出关切的神色反倒是让对方看的真真切切。”
我的眼睛离不开远处那个哭的凄惨的女孩,她抱着双腿卷缩成一小团。我心痛的像被那个身影揪着一般,而身后人的却依旧不想让我痛快。
他走上前与我平行,侧头对我挑起嘴角,“太傅有没有觉得,小雨的眼睛就像是溪水上折出的阳光,耀眼明亮,却又如被阳光照透了的溪水,清澈见底。”他看我依然没有看他,笑笑转身走到边上的石桌边坐下,“她为朕含泪时,则又如天空落下丝丝密密的细雨,让雨后的景致迷迷蒙蒙反而更添一种美质。愿以为那就是她的极致,却没想到大哭的她与往常完全相反,倒是娇弱的想让人拥入怀中百般呵护……”
“叮”勺子碰撞到咖啡杯的声音换醒了我的正常思维。我急急收回了有些不礼貌的直视,拿起有些微凉的咖啡抿了一口,趁机平复心中刚刚流露出的悲伤感。难道人真的有前世来生吗?脑中出现的片段难道是我前世的经历?
放下杯子,重新抬头看向这个会让我产生幻觉的女孩。如果她不是女巫对我施法了的话,那她就是我脑中的迷。而我要解开这个纠结在我脑中的迷幻,解开那段总在梦中出现的对话,或许那个也与她有关。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不认为我的思绪该被任何东西牵绊。尤其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幻象造成的奇怪感伤。
“你好Zoe小姐,很冒昧的请你出来,也很感谢你愿意出来解答我的一些疑惑。”看着她转玩着手中的黑咖啡,猜测她此刻在想什么。
“龙先生,你会讲中文吗?”心中一怔,点了点头。她抿了抿嘴,用中文轻轻的问,“你可以对我讲中文吗?”
我笑笑,“当然可以,但我的中文不是很好,希望Zoe小姐不要见笑。”
她摇了摇头,“我叫伍小语,”递了一张名片给我,“名字来源于中文下了五天小雨里面,五小雨的谐音。”她眼里有些期盼的看着我,“你可以叫我小语的,大叔。”
放在大腿上的手在突然微微地抖了起来,我握紧了拳,“大叔?呵呵,我的样子有那么老吗?”我不知道她的期盼眼神中想看到我的什么反应,可当我脸上没有太多反应给她时,她的失落之色毫无隐藏的表露出来。
“对不起。”她低头喝了一口咖啡,“龙先生找我有什么是吗?我不知道我可以帮上什么忙。”
心中有些刺痛,也许我应该让她叫我“大叔”,而不是她清脆声音叫出让人疏远的“龙先生”。可以看出她也因为我的纠正而感觉不自然,我试图让她对我感觉安心些。我用对待我小侄女的态度对她温和的笑着:“其实叫大叔也可以,让我觉得很亲切。”
看她对我暖暖的笑起,下一刻又垂下了眼睛。很好,她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我继续,“小语,可以告诉我,你认识我吗?”
她点点头,“是我酒后驾车把你撞下山崖的。但警察和新闻报道说是你的刹车失灵才导致我们发生车祸的,而我只是无辜受害者。对了,你父亲的律师还赔了我30万的格外补贴,我也带过来了,打算还给你。”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从桌上推到我面前。
她是在撒谎吗?我找去查她的人明明说她与我撞车后,我们两个人在送往医院的途中都被做过酒精测试,并无一人被查出有用过酒精类饮品或各式刺激兴奋的药品。而她则在胸口上方的肩头上也被人刺下了一刀致命伤,穿透了她整个肩胛骨,在医院抢救了一晚才醒来。而警方找不到任何她想对我不利的证据后,最终排除了她是谋杀犯的可能。
换句话说,她其实是一个无辜的路人,只因与我相撞险些丢掉了小命,甚至被我连累的挨了要杀我的人一刀。所以警察一直认定她是唯一见过凶手的人证,对方为了以绝后患而杀人灭口。只是那个杀手太差劲,才让我和她双双活了下来。
我现在有点猜不透她这样揽下所有责任的目的,也不明白她撒谎的原因,“你是说你酒后驾车才撞到了我?而所有人都以为是我的过失?”这样就太可笑了吧?甚至我父亲担心这件事情会对我上任不利,还找律师付了安养费给她,也就是和解灭口费。
可如果真的是她的过失,即使是一半一半的过失,那我也太亏了,承担了这么大个罪过。我不禁对着这个爱讲大话的小姑娘笑了起来,“呵,告诉我,你是怎么瞒过大家你的过失的?”
看她没有说话,眼神落寞,我真的被她搞糊涂了,我是否真的能够看穿她?她到底是个演技高手,还是真的像侦探社的人说的那样,是个因从小无父母疼爱而有心理阴影的古怪孩子?
第七十三章
“我其实想知道的是,在我们撞车之前我们有没有见过?比如,”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比如上辈子?还是前世?
她苦笑一声,“我们是车祸后才认识的。龙先生和我之前没有见过。”
我把手上的支票给她推了回去,“钱既然给你了,你还是先收好了。我找你来也不是为了谈论这个事情的。”收回手整了整衣服,有些无奈,“我也相信我们以前没有见过面,但是,唔,怎么说,你对我有没有幻觉?我是说,那种,奇怪的幻想?就是那种,”我又词穷了……
“对不起这位先生,”旁边有位华裔男士穿着巡逻警服很警惕的看着我,手上还拿着一杯要外带出门的咖啡,另一手按在他的腰间的佩枪上,用完全不标准的国语,“我现在怀疑你在诱导他国未成年少女。请你先不要讲话,把证件给我。”他转头向小语,依然用着生硬的中文:“小朋友你不要怕,他有对你做出什么下流行为吗?你不用害怕,有什么事情都告诉我,我是警察,我叫高斯其,我可以帮助你。”很耐心的对小语提问,“他有对你提出非法要求吗?”
对面的小语张着大眼看着她面前高大的男生,“噗哧”一声大笑了起来,“谢谢你高斯其长官,我成年了,而且那个,”回头她指了指现在已经快压不住火了的我,然后站起身在那位自以为是的长官耳边悄悄说了什么。那位长官重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笑着点点头,也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两人才的点头告别。
而我却震惊在她回头的那一眼中。这是我第一次真实的看到这个伍小语的笑脸,听到她可爱的笑声。她笑起来很迷人,粉嫩的唇角处有个小小的笑窝。她黑色的眼珠里确实会像溪水折出来的阳光那样,即使眯起来,依然有明媚的光放出。
“你们说了什么?”单独对着我的时候,她又恢复了刚刚的文静。心理有些不是滋味,难道对着我就是见到了大叔、长辈,就要变成乖乖女孩,给我露出那些不知道哪里来的哀怨表情,我还以为她就只有那一种神态呢!
伍小语浅浅的笑了笑,“我和他开玩笑说我们在排练学校的舞台剧,你是我们神经质的教授编剧。”她低头笑了笑,“警官说,你真的很像。”她又急忙抬起了头看着我,有些后悔的神色,“对不起,我们拿你开了玩笑。”
“我应该投诉他的。”越想越窝火,她可以对一个刚认识不到两秒的男人笑得阳光灿烂,还开起了我的玩笑。而对着我坐在咖啡厅这么久,却小心翼翼,连个真心笑容都没有过。难道我长的就像是传说中那种变态的中年大叔吗?我自认我至少是一脸正气之色的男人,却让我受这样的闷气。
伍小语有丝惊慌的看着我,“不要啊,龙先生,那位警官是好人。是我拿你开玩笑的,我正式像你道歉。”
我笑笑,好,我让你领我一个人情,“好,既然小语给他求情,那就算他运气好了。”我打算先取得她的信任,“小语,你以后也不要叫我龙先生了,我们也算认识了,你就叫我名字吧,如果你喜欢叫我大叔,那也可以。我有个侄女和你差不多年纪,正好她也不在我身边,她在”
“夏威夷。”伍小语用勺子搅着咖啡,有些无意识的接了我的话。
点点头,“对。你怎么知道?”难道她也查了我?
她愣在了那里,放下勺子,满脸懊恼的低着头用纤细的食指拨动着咖啡杯的把,抬眼看我依然看着她,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猜的。”
“她每次撒谎想要骗朕时,总是直直的盯着朕的眼睛看。她担心朕不信她,呵,傻丫头却不知道她每次眼中流露出关切的神色反倒是让对方看的真真切切。”她撒谎了,我看着她,脑中回响起那个声音告诉我,她想骗我。
我摇摇头,“小语,我想真心和你交谈,你不该对我撒谎。我希望你可以不要隐瞒,把你对我知道的都告诉我,怎样?当然,我会给你应得的咨询费,”
“龙先生,”她突然打断我,“我不是心理医师,也不是电台的谈心接线员,我不需要你的咨询费。你想知道真话,好,我告诉你,是你告诉我她在夏威夷的。满意了吗?是不是又有问题想要问?呵,龙先生,我觉得您需要的不是我,您真正需要的是一名心理医师。”
她站起身,拿起椅子上的背包和外套,不再看我,“我不希望再见到你,龙先生。”
不能再让她走掉,这是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我伸手抓向了她的手,同一时她已迈步走出了咖啡厅。看着傍晚阳光下我探出去的手,我的思绪又开始混乱了起来。
“大叔,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那个皇后娘娘我见过几次,她人很好的,才16岁就嫁来当皇后了。十五是觉得她太孤单了,才想到让我陪她的,她不会对我不利的。”女孩笑眼盈盈的侧着头看着我,“大叔你这么担心我,真有做丈夫的样子。”
恨恨的揉乱了她刚刚扎好的头发,“我们可是拜过堂,行过礼,喝过交杯酒的。我就是你老公,你给我记好了。”她笑着抓住我的手,转过来歪着脑袋看着我,眼睛里都是坏笑,显然一个小坏蛋的模样,“好啦好啦,我就当老天待我不薄,让我在这个世界有个老公。等我回到我们的世界后,我再找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大帅哥做老公,啊”
我低头吻住了那个不停说着话的粉色小嘴,直到她乖乖地开始回应我,加深了我们的吻让我们都喘不过气,才停下看着她。她粉嫩透明的脸颊影出薄薄的红色,她害羞了。我也挑起嘴角坏笑的看着她,“你对未来还有什么要展望的吗?”
她瞪着眼,抿着嘴,气嘟嘟的不再说话。笑着把她揽入怀中,“你不可以喜欢别人了,十五不可以,别人更不可以。我想和你真正的结婚,回到我们的世界里,按照你说的,让你成为所有人羡慕的女主角。”
“我,回去后我就是克星的了,”她抬起头有些哀伤的看着我。
捧起她脸,“那我就是破解你命运的那个人。”
“太傅,夫人,皇宫到了。”听到车夫停下马车,向我们禀告。我心中依然有些不安,“你要小心,晚上回来我们一起吃饭。”她笑着点点头,冲我行了一个军礼,“Yes sir。”我笑着慢慢的放开了抓着她的手,看着她下了马车,回头再次冲我微笑。
马车帘子落下前透进来的夕阳光照在了我依旧伸直的手上,隐约间可以看到透过指缝漂浮着的灰尘,就像此刻一样。
第七十四章
我急忙追了出去,我可以感觉到那次没有抓住她,对我来说是至今为止唯一让我悔不当初的事情。而上次认错人后的失落感更是雪上加霜的冰冷。
看到她发动了车子即将要离开的样子,我毫不犹豫的开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拔掉了她的车钥匙,“你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伸手过来抢她的车钥匙,“龙先生,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就要报警了。”
我单手牵制住了她动作,“你先回答我。那个长发的女孩就是你,对不对?”是她,一定是她,那个梦中的声音也一定是她的。
她与我对视了片刻,抽回了被我牵制的双手,“什么长发女孩?龙先生看不出来我的头发是长是短吗?”
还和我兜圈子,要玩是吗?小朋友你少了几年经验!
我淡笑起,“你还是适合讲中文,还有,你梳长发比较好看些。”
“你,你管不着。”她生气了,但说明她也认了,“把钥匙还给我。”她朝我伸出手来。
把钥匙晃在手里,我笑着问她,“我们去哪里?”
“什么我们?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赖?”她皱着眉头,小声嘟囔,“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个样子。”
哈,她个小丫头沉不住气了,要说了。我开门下车,绕道她那面打开门,牵着她的手拉她下车,换坐到我的车上。本不该的举动,但我做的极度自然。
而她却慌乱的拎着她的包包和外套,“你要干什么?停车,我真的要报警了。”
我笑着把电话递给她,“好啊,顺便叫那个高斯其来,我一便投诉了他。”
“龙,”“你还是叫我大叔吧,听着比较顺耳。”我侧头看了看她,她手指卷着手机挂链上的中国结的流苏。“你不用紧张,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只要你老实的回答我的话,不要撒谎,我们之间就可以和平共处。”
她噘着,眯眼看着我,“我要不好好回答呢?你就要对付我,杀了我吗?还是,你觉得给我什么咨询费我就可以说真话了?”
我想了想,这倒是个好问题,“我先为我刚刚提钱的事情先向你道歉,我没有想要侮辱你的意思。当然我不会打你杀你,但为了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到时候就只有麻烦你了。也许我们会每天都见上几面的。”
她在旁边重重叹一口气,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我和肯约好了一会儿在餐厅见面的。”
“你,和肯是在交往吗?”我试探般的问她。
她依旧没有看我,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和他妹妹是同学而已。”她抬起头看了看我,好像又后悔了自己的解释那样,“我个人的隐私管你什么事?麻烦你停车,我要回去。”
没有理她,踩下加速。我没有办法把脑中那些零零散散的片段联系起来;也没有办法让大脑停止出现稀奇古怪的画面;更没有办法让每次出现幻觉的后的心痛与悲伤消失。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找出这些问题的根源。而这个可以解开一切问题的钥匙就是我身边的这个女孩。
不管她因为哪种原因,处于何种心态要对我撒谎隐瞒,我想要的只是一份解脱。我不能让这种纠缠不清的情结牵绊着我;不能让这种我只回一个头,探一下手就会出现的让我难过的画面来间断性的烦扰我;也不可以每次都让这些虚无缥缈,真假不明的幻觉,一次又一次的撕裂我的心。再回头看一看旁边的小女孩,对,还有她。
她不再闹别扭,瞪我一眼把头转开看向周围的景致。看着她转向天空的侧脸,太阳落山后的余晖透过敞开的车棚照在她的脸上,她睫毛俏皮的卷着,短短的头发都被风吹的更加直立。她的手肘支在车窗处,手掌托着她精致的脸庞,眼睛眯眯的不知道再想什么。她像是我曾经在威尔森女儿的画展中看到挪不开眼的那副《车窗外的女孩》一样,定格在那里都可以让我观赏好久。她微微蹙着眉,任由树荫的影子从她身上划过。
“我爱你。”我脑中突然响起了这个声音。这种该死的感觉又来了,它让我的心激烈的抖动了起来,甚至连带着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也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