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抿头发。庄书晴觉得这个这样的规矩也不错,“那你继续住在白府?这和之前有何区别?”
“庄小姐你放心好了,公子会有安排的。”公子都恨不得将整个白府连他自个儿都给你了,这点小事还不是顺手就能解决。
瞄了外头一眼,青阳子皱眉,“有人嚷嚷,我去看看。”
外头此时热闹得很,公差簇拥着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气势汹汹的从村头进来,看到两头老虎非但不退。反倒指挥身后的铺快上前将老虎团团围了起来。
他今儿过来可不是为了找老虎晦气的。
动物对人的恶意最是敏感不过,母老虎护着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孩子,公老虎站起来示威似的连连吼叫。在圈子里来回踱着步。
它走到哪里,哪里的人便后退,便是人多,也无人敢去捻虎须。
着官服的男人哼了一声,径自往白瞻走去。
他知道自己不会找错人,有些人。看着就是人上人。
可是这里,是丹阳县!
是他夏立阳的地盘!
你要是皇亲国戚。是那些盘根错杂传家百年的世家大族,那他自然不敢惹,可这么个穷得连他这个县令都不愿意来的地方,怎会有那些人出现!
他倒要看看,这是哪来的葱在这里装大蒜!
想及这会还在床上哀嚎的儿子,夏立阳火气更是压抑不住!
“你便是在这里管闲事的人?”在离对方几步时,夏立阳站定昂着下巴问。
陈元几乎想背过身去,哪种人惹得,哪种人要避着走都看不出来,这般没有眼色的人竟然能做一县父母官!看他这样儿,分明是将这里当成他的地盘,他要称大王的架势!
可他眼前的才是真大王!
白瞻拢了拢披风,漫不经心的落出轻飘飘的话,“还能来这里撒威风,看样子你儿子没死。”
陈元这才想起这事自己还没汇报,当着夏立阳的面就道:“三子昨夜回来的,说那人烧伤了背部和脸,虽然伤得不重,留下印子是肯定的。”
“你们……”夏立阳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污辱,“来人,来人!”
身后着暗红公服的捕快按着腰刀上前,还没将人围住便以比上来还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大胆!大胆!就冲着你们对公差动手,本官就能将你们就地处决!”夏立阳退后一步,“上,死活不论!”
白瞻转身就走。
夏立阳还以为他是怕了,正要出口讽刺,就发现他手底下这帮平时很好用的人这会全成了沙包,一脚一个,没一人有一合之力。
更要命的是,人全是往他这里踢来的!
想躲已经是慢了,被第一个压住时他还只是痛了一下,压了第二个时还能喘上气来,到第三个时觉得呼吸困难,第四个第五个……
满场都只剩下他的惨叫声!
然后,就没了声息。
“大人!大人!”
陈元拍了拍三子的肩膀以示表扬,“趁着我家公子现在心情好,赶紧滚。”
众捕快看向他们的头儿。
捕头擦掉一管鼻血,嗡声道:“撤。”
来的快的人离开得更快,转眼间村子里又安静下来。
在平时,在这丹阳县,他们向来是想怎样就怎样,今儿过来知道是个硬茬子,将衙门几百公差全带来了,可没想到在对方面前,人数多也占不到便宜。
从门缝里偷看的村民轻手轻脚的重新将门关好,本来还有些想法的人都歇了心思。
连官老爷都敢打跑的人,他们惹不起。
庄书晴就站在门口看着刚才那一幕,待白瞻走近了就问,“县老爷?”
“大概。”白瞻看了眼屋内,“情况如何?”
“孩子吗?还未醒。”转身进屋,庄书晴也不过问外头的事,“我想把这孩子带走。”
“那就带走。”已经被丢弃了,留在这里也是多余的,“现在就走?”
“我确实不想呆在这,天本来就够冷的了,这里更让我心寒,只是他的伤不适宜骑马。”
“我让人去准备马车。”
想着能离开这里,庄书晴立刻就有些归心似箭,虽然这时候书寒肯定已经走了,可这地方她是呆的真不舒服。
不过,“青阳子,你去看看昨天那几个伤者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出现其他反应,要是有人伤口感染了,将那些方法告诉他们的家人。”
青阳子正蹲在她那个药箱面前,听得她这么说忙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退回来,“庄小姐,能帮我也弄一个那样的箱子吗?用来装药我看着肯定比我这个袋子好。”
青阳子那个袋子有点像乞丐的八宝袋,里面有十来处暗袋,可和这箱子却是没得比的。
庄书晴爽快点头。
青阳子比预料的回来得慢。
“怎么了?”
“恩?”
庄书晴起身,“你看着和平时不太一样。”
青阳子搓了把脸,“我自认不是多善良的人,可我对我师傅是真的敬,他病了,我心甘情愿的跑前跑后侍候,他死的时候我难过的都想跟着他去算了,免得他到了地底下一个人,磕着碰着也没个人能扶一把,连我这样的人都有这份心,怎么到了这里,竟然有人因为自己的父亲会拖累他而将人捂死了呢?”
庄书晴下意识的用眼神去寻白瞻,脸上尽是茫然。
她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救人?就那么死了也好过死在自己亲生儿子手里!
白瞻站到她身后给她依靠,“没气了?”
“身体都冷了,怕是昨天回去没多久就……”是他坚持将人送回去让家人照顾的,青阳子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只是没想到这里的人会这么狠。
那是他爹,是给了他一半生命的人!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不是别人!
“另外三个如何?”
“活着,冷茶冷饭冷被窝,精神还没有昨天好。”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庄书晴突然开口,冷静的透出些凌厉来,走到自己的工具箱前拿出最后一卷布条,将小孩的手又绑了一道挂在胸前,“走慢些应该没关系。”
青阳子看到公子点头立刻出去传话,这地方他也不愿呆了。
白瞻按住书晴的手,示意南珠去将孩子收拾好,他拉着人出了屋子,“不是所有的人都像这里的人一样,不是这样,只是这里出了问题。”
“我知道。”庄书晴看着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要是天底下全是这样的人,我不可能离开庄家,只是,心冷,这样的地方呆久了,我怕我会受到影响变得和他们一样。”
“你不会。”白瞻给她紧了紧披风,“不喜欢这里,你就会离开,就和当初离开庄家一样。”
没等他们将帐篷收拾好,白瞻就先带着一部分离开了,带着一个孩子,以及大小三只老虎。
走的依旧是来时的路。
一路上,庄书晴将自己扔进身后温暖的怀里,什么都不去想。
她不想得出一个自己做的都是多余的这么个结论,那等于完全否决了自己,所以干脆什么都不想。
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只是这里的人有问题,对,就是这样。
☆、067章 不亏心,就够了
回到自己熟悉的家里,手握茶盏,茶香扑鼻,喝上几口,庄书晴深深吐出一口气。
白瞻接过南珠递来的手炉子替换了她手里半空的茶杯,“好些了?”
“还是家里舒服。”庄书晴将小小的手炉贴在胸口,“没什么好不好的,我有救人的能力,却没有一定要救下谁的义务,谁愿意被我救我自是会拼命全力,要是病人自己都不想活了,我又何必多管闲事,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琢磨琢磨怎么提升自己的医术,怎么把需要的东西都给变出来。”
“我还以为你会想不过去。”
“我原本也这么以为。”庄书晴笑,“可是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轻松,那些原就不该是我该想的,我只是大夫,不亏心就够了。”
白瞻眉眼间也染上清浅笑意,“就凭你这几个人能弄出什么来?和我说会有用点。”
“我也这么觉得,以后我不会客气的。”庄书晴眨眨眼,讨好的主动给白瞻添茶,她已经占了人家不知道多少便宜了,那便干脆多占点,只占这一人的,到时肉偿也不是不可以。
她本就不是真的庄书晴,何必将自己框死在那里。
“书寒已经出发了,我不想在这里多耽误,等孩子好点就追上去,就是那头小老虎……”庄书晴有点苦恼的皱眉,“放在家里没人照顾,还回去又怕在野外伤口会感染。带在身边好像也不合适,怎么办?”
“伤很麻烦?”
“恩,烧伤本来就麻烦。更何况小家伙几乎全身都烧伤了,好在是这样的天气,要是在夏天,我恐怕都要束手无策。”
也幸好是只老虎,以后毛长出来遮一遮也就遮过去了,长大后还是只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要是人。烧成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带着,反正那两老虎也信你。”他头一回看到凶猛如老虎会主动将自己的孩子往人怀里送。自己还不跟着,那种信任是打心底里的放心。
也怪不得书晴心里不得劲,辛辛苦苦救了人没一个人来道声谢也就罢了,人还被亲儿子捂死了。就差没指着她鼻子骂她多管闲事。
野兽却愿意将孩子托付给她,人在这方面竟然还不如畜生。
“别为这些小事伤神,不值当。”白瞻安慰孩子一般摸摸她的后脑勺,“我将旁边的宅子买下来,趁着离开的这段时间修整一番,再在两个宅子之间开道门,以后来往也方便。”
庄书晴斜眼看他,“方便谁?”
“方便我。”
“哼。”
白瞻托着下巴笑,“放心。只有我敢走那道门,当然,你随时能过去。”
“将白府搬过来?”
“部分。那些人太吵了,让他们在那边府里折腾就行,青阳子的药房会搬过来,有你给他指个方向也好,每个月少浪费一点药材。”
想到青阳子的德性,庄书晴忍不住笑。“他都做了些什么药?光做不往外卖?”
“他的药房等闲不让人进,哪会往外卖。”再说有些药也得有人敢买。壮阳一类的药他倒是做得勤,全让他拿来贿赂府里的人了,以陈元为最。
“药材管够,随他去折腾,还不要求他创造利益,也怪不得青阳子要说跟着你是他一辈子做得第二对的事了。”
“别人缺的我都不缺,你也可以放手去折腾,我供得起。”
霸气的男人太帅了!庄书晴眼神晶亮,“不会半途撒手?”
“不会。”
“不会因为我要的东西太过怪异而拒绝?”
“不会。”
“击掌。”
白瞻毫不犹豫的举起右手,手心向她。
“啪!”
“我要空心针,要装药水的针筒,还有导药管,我画给你看。”庄书晴小跑着将纸笔拿过来,根本不用过脑子,不用停顿不用想像就下笔如神的将所需的东西一样样画出来。
白瞻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没有多问一个字,他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对,天下之大远超人的想像,便是有些特殊经历也不算稀奇。
比起那些,他更愿意将心思用在其他地方,比如,怎么离得她更近些,怎么让她更依靠自己,怎么将她要的东西送到她面前。
他不要像母亲那样,想着一个人到死,也不要像父亲那般,有一后宫的女人,却不能在任何一个人面前说上几句知心话。
他要的,就只有一个人,要时时刻刻能看到能摸到,是哭是笑,任何情绪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睡在一张床上,吃一个锅里的饭一个盘里的菜一个壶里的水,死了睡同一张棺木埋在一个坑里,如此而已。
他能拥有,也必将得到。
将图画好,庄书晴又在每一张画的边上写上对东西的要求,边道:“只要能把东西做出来并且达到我的要求,在这上面自由发挥也是可以的,说不定会比我画的还要好用,如果实在做不出来我也不强求。”
“他们会做出来的。”白瞻拿起一张张细看,心里生出几分期待,要是他将这些东西送到书晴面前,她一定会笑得很开怀。
南珠踮着脚进来禀报,“小姐,孩子醒了,想见您。”
实际上是一张开眼睛就到处找人,要不是她拦着,答应会将人带到他面前,这会已经满屋子找去了。
“终于醒了。”加快速度写好最后一张,庄书晴放下笔边擦手边往西边厢房走去。
白瞻将墨迹吹干,一张张折好拿在手里,施施然的也跟了过去。
一进屋就听得书晴在轻声说话。“还有点低烧,伤口的感染倒是稳住了,南珠。你叫喻娘子趁着空闲多炒点盐出来,越精细越好,对了,买盐的时候问问有没有海盐,那个更合适。”
“是。”
小孩的眼睛跟着庄书晴走,醒来时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心慌得不行。以为自己被扔下了,看到这个漂亮的小姐才安了心。
现在再打量这房子。他就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他家里穷得四处透风,哪里有这么好看。
“喜欢吗?”在南珠搬来的圆凳上坐了,庄书晴等他看了一圈才笑眯眯的问。
小孩很老实的点头。
“那以后你就住这里了好不好?”
当然是点头。
“只有我的亲人才能住在这里。你愿意吗?”
这次小孩的头点得就跟那鸡啄米一样,又快又急。
庄书晴鼻子有点酸,笑容越加温柔,“姐姐也不问你以前叫什么名字,重新给你取一个好不好?”
“好。”以前的名字他也不想用了,他们丢了他,他也不要再和他们有关系。
庄书晴回头,看向倚在门口的男人,“我取不出好名字。你来。”
白瞻走过来站在她身后,像个靠背一样给她靠着,“跟你姓?”
“我的弟弟当然跟我姓。”
“还是书字辈?”
庄书晴回头看向小孩。给他一个安抚的笑,“我并不在乎是不是书字辈,但是他懂事后一定不希望和我和书寒有不同,那就书字辈吧。”
将手搭在书晴肩上,白瞻轻轻颌首,“那就叫庄书顾吧。”
顾。既有看顾眼下之意,也是存了止于过去的意思在里头。挺好,庄书晴拍板,“就叫这名了,这回回去顺便把他的名字记入族谱。”
“庄家能同意?”
“我和书寒过继的这一支已经绝户了,他们虽为尊,却也没有事事站在我们头上指手划脚的道理,再者说,就冲着书寒十岁就有胆子下场应试,他们也会顾忌一二,欺老不欺少的道理他们懂。”
庄书晴有这个信心,白瞻自然更不将之放在眼里,“何时动身?”
“再过三天吧,止顾这样子……”
“如果只是他的原因却不必,一路坐船,然后是马车,伤不到他。”
庄书晴想了想,“那就再耽搁一天,后天动身。”
次日,庄书晴去了和老虎分别的地方,两头老虎并没走远,在白瞻清啸一声后很快就从森林深处走了出来。
庄书晴抱着小老虎走上前去,在两虎面前蹲下身来,“我要出远门一趟,可能得一月左右方能回,你们若是放心,我就带着它一起去,若是不愿意,你们就把它留在身边,我会安排一个人每天过来给它换药,不论如何,绝对不会不管它的伤。”
两头老虎蹭了蹭幼崽,不舍之意溢于言表。
就在大家都以为它们要留下孩子时,母老虎拱着孩子往庄书晴怀里推,低低的吼着。
庄书晴抱起猫崽似的小老虎,“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它,到时还你们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吼。”
“我会努力对得起你们这份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