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等等。”柳歆诚抬手摸了摸鼻子,脸上神色略有些奇怪,似乎很纠结,最后迟疑了很久才说,“上次方姨母托我母亲打听的事,有些细节我母亲那边也不好打听,恰好这两人我都见过,我就,我就随便打听了一下。”
哦,是那两家提亲的人家!陆静淑问道:“你打听到什么了?”
☆、第101章 各出奇招
陈皎宁听说柳歆诚来了;追问陆静淑:“他来干什么?”
“之前我母亲不是托了柳太太帮忙打听人么,他说他知道了些消息;是柳太太打听不到的。”陆静淑答道。
陈皎宁来了兴趣:“什么消息?”
陆静淑道:“上次我见过的那一家,据说那家的公子看着老实憨厚;其实最爱赌钱;常常欠了同窗的银子不还;私底下被堵住打了几次。至于另一家;就是好色了。”男人么,酒色财气;也就这几样。
陈皎宁咋舌:“那怎么柳太太打听不出来,柳歆诚就能?”
陆静淑笑道:“这也是寻常;你想想,咱们私底下的事情,长辈们就知道么?他们去打听;也多是打听一下家风如何;婆婆妯娌怎样;至于那人的私德;恐怕还是同龄人知道的多些。”
“那也是柳二爷用心了呀。”陈皎宁笑嘻嘻的调侃她;“不然怎么也没人跟他说;他自己就去打听了来告诉你呢?”
对于柳歆诚的用心,陆静淑不愿多想。这年头又不是现代,喜欢就去追求,奔放热烈也好,默默付出也好,都有动人之处。可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啊!没有明媒正娶,别的都是瞎扯,她没空去玩小孩子的猜猜猜游戏,所以只要不是方氏和陆文义要给她定亲,她都不关心。
“兴许只是顺耳听见的呢?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陆静淑表情淡淡,“想得太多只会自寻烦恼。”
陈皎宁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最后留一缕苦笑:“你说的是,我要是能跟你一样想得开就好了。”
陆静淑并不接话,拉着她出去遛马,在庄子外面转了一圈之后,又一起回去练习射箭,晚上还叫人做了野味,陪她喝了一小坛梅子酒。
这之后陆静淑再也没有提起过卢笙的话题,甚至偶尔陈皎宁自己说到了,她也不接话,只是每天带着陈皎宁出去各种玩耍,力图让她没有时间自怨自怜,好好体会一下生活中其他的美好。
时日一长,陈皎宁的心情果然好了许多,就是卢笙的信一直不到,让陆静淑对他多了些不满,干脆更不提起这事,盼着陈皎宁早日忘了他,然后重新开始。
她们在庄子上住了半个月,直到曹国公府来人寻,才一起回了城里。
“爹爹居然叫我安心在长安住着,是不是东都出了什么事?”陈皎宁拿着曹国公的信,百思不得其解。
陆静淑也不明白,回家去问陆文义,东都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新闻。
陆文义这里并没什么特别的消息,他也懒得跟陆静淑分说,就叫她自己去看邸报,结果陆静淑拿起来没看多一会儿就发现了问题。
左相李学敏遭御史弹劾去岁冬日赈济雪灾不利。
这都春天了,开始弹劾去年冬天幽州雪灾赈济不利,不是找茬是什么?最耐人寻味的是,皇帝下旨命左相上折自辩,还另委派了御史去幽州核实赈济情况。难道李学敏真的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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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驿馆。
田从焘听了丛康的回报,实在忍不住笑:“你都从哪挖来的这些消息?”这家伙是个人才啊!陆静淑还真给他找了个宝回来,这个丛康不只武艺不错,连打探小道消息都很有一手。
“嘿嘿,市井之地本就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小的自小在市井里打滚,您要是问小的四书五经,小的一句也答不上来,但是您要问小的,最近哪位大人娶了小星,哪位大人在哪有外宅,嘿嘿嘿,小的倒是略知一二。”
田从焘笑道:“你就别自谦了,还略知一二,连左相的外宅都能探出来,这本事比锦衣卫都大!”他展开丛康交上来的一幅画卷,与自己记忆里的那幅画做一比较,果然画上的人有五六分相似。
呵呵,这个李学敏,胆子不小么!田从焘把画卷起放在一旁,跟丛康说道:“你前两天说,认识了一个右相府上的下人?”
“是,那人自称是右相府上门房管事的外甥,总拿着这身份招摇撞骗,躲赌债。”丛康答道。
田从焘听完想了想,吩咐道:“你去找找他,跟他喝喝酒赌赌钱,然后酒后失言,不小心说漏了左相外宅。”
丛康立刻笑眯眯的应道:“王爷放心,小的明白。小的一定不多说,只让他自个儿想法去打听。”
田从焘很满意:“去吧,用银子找莫图支。”莫图是这次跟他来东都的护卫总领,管着一干护卫,丛康也在他手下。
丛康领命而去,田从焘又自己打开那画看了几眼,就随手放进了自己到东都后收藏画卷的箱子里。他刚把箱子合上,外面就有人来报:“殿下,宫里来人宣您进宫。”
田从焘应了一声,随手锁上箱子,叫人进来给他更衣,然后就跟着宫里来的内侍进宫去见田惟彰。
这次内侍直接把他引进了大业殿,田从焘进去之时,田惟彰身边还坐着一个身穿明黄裙子的女人,他知道必是苏皇后,也不抬头四顾,只在内侍指引下分别给两人见礼。
“起来吧。”田惟彰给田从焘赐了座,先问起他在驿馆的起居,等他说完一切都好后,又说,“总在驿馆住着也不方便,这几天朕正叫人给你看地方,等他们选好了收拾好了,你再搬过去。”
田从焘忙起身推辞:“儿臣只是暂住,驿馆就很好,实在不必这样麻烦,耗费人力物力。”
田惟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银子从内库出,他们说不出什么来。再说朕还打算待你完婚了,再叫你回去西京,总不能叫你在驿馆娶妃。”
他这样一说,田从焘就无法再推辞,只能谢恩。
“刚才你来之前,朕正跟皇后商议你的婚事。”田惟彰摆手让他起来,继续说道,“既然李家不识抬举,他家的女儿不要也罢,正好皇后的侄女、苏群的长女也将及笄,朕有意亲上加亲,你意如何?”
田从焘心里一惊,面上却丝毫不敢露出分毫,只道:“儿臣自然全听父皇的安排。”
田惟彰盯着恭敬垂首的儿子看了半天,才转头笑问皇后:“皇后觉着呢?”
苏皇后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淡定微笑道:“这是苏家求都求不来的好事,臣妾自然替苏家欢喜。”
“好,既然你们都无异议,那朕就把太师和苏群宣来,好好商谈此事。”田惟彰似乎也很高兴,当即就拍了板。
田从焘绷着心弦,一直神情恭敬,眼睛低垂,不去看座上的一对至尊夫妻。
田惟彰也没多留他,说完此事就让他回去,自己跟皇后说要去乾元殿见大臣,就起身走了。
苏皇后跟田惟彰一同出去,看他去了乾元殿,她也转身上了凤辇,自回长生殿。
回到长生殿后,苏皇后先换了衣服,再叫总管太监刘波来问话:“打听出来了么?”
“回娘娘,这事是徐公公亲自办的,小的无能,未能打探出详情。不过……”刘波说到这里迟疑的停了下来。
苏皇后道:“都下去吧,小池去门口守着。”
宫人们一齐退了下去,刘波才继续说道:“虽然查不到徐公公是为什么事抓了这些人,但小的探听到,其中有两个宫人,是因私下传话被徐公公当场抓住的。”
“传的什么话?”
刘波回道:“似乎与赵王殿下的婚事有关。”别的他也打探不出来了。
果然!苏皇后心里一跳,见刘波再没有话说,就道:“你先去吧,这事不要和任何人提,徐闻要做什么,你也不用管,随他去。”
刘波恭恭敬敬回道:“是。”回完看苏皇后再没有话,就躬身退了出去。
苏皇后站起身,自己在大殿内转了几圈,想田惟彰今天的突如其来、异想天开,想内廷总管徐闻昨天忽然抓了十几个内侍宫女,再加上刚才刘波的回话……。
如果只是说赵王的婚事,应不至于让徐闻越过自己带走了后宫的人,而田惟彰今天看着自己的目光又是那么陌生,充满了猜疑和审视,再加上他提出的这一桩莫名其妙的婚事,苏蘅不敢再抱侥幸心理,她确定田惟彰一定是听说了些关于自己和赵王的事。
他今天让自己和赵王面对面来谈赵王的婚事,估计也只是试探,看来这桩婚事自己是完全不能插手了,不管父亲和哥哥心里乐不乐意,她都不能再开口。
赵王那里显然也不能反对,难道还真要让他做自己的侄女婿?苏皇后烦躁起来,这流言到底是谁传起来的?当年的事,本没有几个人知道,赵王自己是肯定不会说的,那么还有谁?
有谁会想害他们两个呢?苏皇后又绕了两个圈,忽然站住脚,不会是他吧?难道他为了打击赵王,竟然连自己的名声也不顾了?
☆、第102章 生死较量
田从焘从宫中回到驿馆,一路上也在反复思索,今天皇上突然来这一手;到底为的什么?为什么他要当着皇后的面,提起与苏家的婚事?贵妃跟皇后不合不是一两天了;他硬要自己娶苏家的女儿,又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他一回到驿馆;立刻就把莫图找来:“你悄悄的去打听一下,宫里这两天有什么新鲜事。要快。”打发走了莫图;他又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最后坐到书案前;提笔给林贵妃写了一封信;将皇上今天召见他的事写上;然后就让人送了出去。
他这里动作快;田惟彰那里的消息更快,那封信刚一出驿馆,田惟彰就得到了回报。“让他送出去吧。”既然是给贵妃写的,内容是什么,他不用看也知道。
其实田惟彰心里也很清楚;以贵妃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肯娶苏氏女做她的儿媳妇,就算是他自己,本来也并没有这个打算。
田从焘是他的长子,是他手把手教大的,可以说,在几个儿子当中,他在他身上花费的时间最多,感情也最深。他从心里期望这个儿子以后能过的顺心畅意,所以婚事上也从来没想委屈他。
可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个儿子要懂事听话,不能挑战他作为君父的威严。田惟彰想到这里,问身边的近侍:“徐闻呢?”
近侍道:“回陛下,徐总管去了宫正司。”
“叫他回来。”田惟彰吩咐道。
近侍应声而去,很快内廷总管徐闻就来求见,田惟彰命其他人出去,自己单独问:“可审出什么来了?”
徐闻跪着答道:“是,刚有一个集贤殿的宫女招认,说此言是上巳节那日,宫中设宴时,听湖阳长公主身边的侍女说的。”
田惟彰冷笑:“长公主身边的侍女?”
徐闻额头冒汗,回道:“是,另有一个集贤殿的内侍招认,说是新安郡王酒醉时说的笑话,他们听了有趣,这才……”
“笑话?有趣?”田惟彰气极,“这些混账东西!连长公主和郡王都敢攀咬!朕看他们是活腻了!你去,把这些人统统交给刘骏威,朕就不信他们不说实话!”
刘骏威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执掌诏狱,专办田惟彰交办的钦命要案。平日里连锦衣卫指挥使苏群的面子都不给,一向只听圣命,这些年经他手处置的官员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实在是个提起来人人惧怕的人物。
徐闻领了圣命,自然一点不敢拖延,立刻就着手去办,同时也飞快安排人去把刘骏威给宣到了御前。
田惟彰对刘骏威的要求只有两点:“朕要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也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刘骏威不敢怠慢,告退以后立即亲自着手去审讯宫里转过来的人。
宫里和北镇抚司两处都小心翼翼,不敢声张,但是人犯这么一转移,还是让田从焘打探到了消息。
看来是有人从宫里下手给他下绊子了,这个绊子下的还稳准狠,田从焘仔细回想了一番,他也只有一件事会让田惟彰如此紧张愤怒。
看来苏皇后真是他无法迈过的一个坎啊!田从焘打开书画箱子,又找出那幅画,低头看了半日,最后下定决心,叫来莫图:“你去找个眼生的人扮外地客商,把这幅画卖到云松阁去。就当一幅普通的画儿卖,卖完就让人坐船南下,路上再寻机下船。”
莫图接过来,还没等说别的,田从焘又说:“此事关系本王身家性命,莫侍卫,本王就托付给你了。”
“王爷放心,属下定将此事办妥,若出差错,愿提头来见!”莫图捧着画就跪在了地上。
田从焘上前将他扶起,嘱咐道:“我自然信得过你,将画藏好,去吧。”他目送莫图告退出去,自己返回书案后坐下,想着若是此计不售,又当如何。
当年之事时隔久远,知道的人本就寥寥无几,所以他倒不担心皇上那边会查出什么来,李学敏应该也不会在这事上穷追猛打。但是,这事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皇上心里不免要埋一颗刺,时时怀疑。而且万一他坚持要自己娶苏氏女呢?
以皇后的精明程度和她今天的表现,她是一定不会站出来阻止此事的。贵妃倒是一定会想法阻止,就怕皇上不听她的话,且极有可能就是根本不听的。
而李学敏也未必肯善罢甘休。这次的事他们两边算是结下梁子了,现在不分个上下,等自己回了长安,李学敏坐在左相的位子上,整天在御前晃悠,再给自己下个套儿简直是易如反掌。
万一这次计谋不成,反被他抓住倒打一耙……,田从焘微微苦笑,那样也好,早死早超生,也算是彻底获得平静了。
就是有些对不起贵妃娘娘的一片慈母之心;还有郝罗博的知己之义;嗯,也无法再帮助陆静淑了,她一个小姑娘,想做成她心里想的事,实在是千难万难,有时候田从焘真想不通,她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些勇气和毅力呢?
想到这里,田从焘自己动手裁纸,又提笔给郭敏写了一封信,让他把惠民堂那间铺子过户给陆静淑。对了,他在京郊也有一片自己买的地,干脆都给她吧,在她手里好歹还能用来做些好事,总比万一有一天,自己出事,这些东西再被抄没的好。
信写完以后,田从焘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等两天,再视情况决定要不要送出去。
之后他在驿馆里等了三天,丛康先来回报:“消息传出去了,昨儿下午,有人去了那处宅子外盯着。”
又隔了一天,莫图也来报好消息:“画儿卖进了云松阁,一共卖了八十两。人也上船走了。”
“辛苦你了。”田从焘很高兴,“你回去约束好大家,没事别让他们出门。”
莫图不解:“不用盯着云松阁么?”
田从焘摇头:“不用,咱们静等消息吧。”
莫图看王爷胸有成竹,也不再追问,汇报了另一个消息:“诏狱那边儿好像是有人招了,今日午间,镇抚使刘骏威去面见了陛下。”
招了?招出的是谁呢?田从焘很好奇。
“是他?”田惟彰仔细看了几眼口供,问刘骏威,“你确信?”
刘骏威回道:“回陛下,确信无疑。”
田惟彰忽然大笑出声:“朕本想再容他几年,想不到他竟然这么迫不及待!你去,把人带到诏狱里好好审问,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让他敢在宫里散播流言!”
刘骏威不必问已知道要抓回来的“他”是谁,当即领命告退,回去北镇抚司点齐人马赶去工部侍郎张尧的家,不由分说的把张尧抓进了诏狱。
驿馆里的田从焘听到这个消息,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