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丝一毫的痛楚。
忽然,原本安静的宸极开始晃动起来,“以为这样就可以消灭我了吗?同归于尽!宸极,那也要看我愿不愿意。”
嬃卼璾骕骤然听到陌生的语音,忙想撤回手,却惊讶地发现,体内的神力好像脱离自己的控制,不断地向宸极的体内涌去。糟了,这样下去,必然要丢了性命。
宸极蓦然睁开眼,一双眼睛时黑时红,光芒闪烁,令人心惊。
该死,就算毁了这个世界,依然不能减轻他的魔性。
“你以为我耐你不得吗。”宸极语毕便开始低喃,似乎是念得什么咒语,额头布了密密麻麻一层汗。
嬃卼和璾骕看着宸极身上忽明忽暗,忽涨忽息的光芒,心下暗动。罢了,这么久的岁月,也活够了。相互对视了一眼,不顾神力的反噬,硬生生撤回重新注入宸极的体内,不顾宸极讶然的神色,大声喊道:“别停,继续!”
宸极的实体渐渐支离破碎,化作点点碎光,向四周撒去。璾骕和嬃卼露出一抹释然的笑,缓缓落入了混沌之中。
然后。
原本的黑暗幕布仿若忽然被撕裂,有光透了进来。
上端变成了湛蓝的颜色,下端凹凸不平,连绵起伏,山水草木渐渐层次分明。
嬃卼和璾骕不知去往何处,宸极的神灵分为两半,背道而驰,在空中化为千万流光,转瞬消散,这世间却多了许许多多的生灵,花虫鸟兽,青山绿水,宁静而又美好。
时光的齿轮不知疲惫的一天天旋转,不断的有事物远去,有事物新生。
然后,这个世界有了角逐,弱肉强食,再然后,妖灵出现,仙道由生,六界分明。
这大概就是宸极所说的平衡的世界吧。
这个世界再没有四位始祖,传说的只是宸极上神开辟了这片天地。没有人知道在这之前还有那样应被敬仰的四位上神。
万年的光影如飞鸟掠过,转瞬无痕。
白云依旧悠悠,青草依旧离离。
☆、情长在
一滴泪水从莲卿妖艳的眸中滑落,滴在风陌湮苍白的脸颊上,她想,她终归是下不了手的。这个世界,她真的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它因为她走向灭亡,她也没有办法为风陌湮抑或者她自己讨回什么公道,纵然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纵然她觉得是这天界众生的偏见毁了风陌湮,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真的亲手毁掉这一切。想要好好的活着,真的太难太难了。从前,当她还是蔳甯的时候,她以为他可以和貘湮,和宸极他们好好的生活在这个亲手打造的美好到没有一丝杂质的世界,却因为这个世界太过美好失了平衡,失去了一切。后来,却又因为有了正邪之分变得复杂的世界,和所谓的正道相对而立,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为什么自己要是蔳甯,为什么她从混沌中用虚无创造了宸极,倘若没有宸极,那么一切在万万年之前就都结束了,这个世界没了那便没了。她恨着宸极,可又无法迁怒那个善良的宸极。
莲卿仰头看着因为自己变得晦涩无光的天际,慢慢平息了体内的魔气。
慢慢地从地上站起,莲卿一步一步走向离宣。盛开的衣摆曳过一寸一寸的土地,所经之处,竟然开出了一朵一朵眼里的红莲。
“主人,为何停下呢?”离宣似乎不解,眉心微微蹙起。
“因为无法继续下去了啊。”莲卿看着眼前这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叹道,“你可知我对你动了杀心。”
“主人,你舍得吗。我死了,谨渊也死了。”
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同生同死。
“不行!”还未待莲卿开口,一道急促的声音就已经响起,迫不及待地否决。
看着眼前一脸笃定急切的仙帝,莲卿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呵呵。为什么不行,怎么就舍不得。”
莲卿转头看向一旁一脸惨淡的谨渊,唇边扯出一抹讥讽:“神尊,我想我从来都不曾欠过你什么吧。”
谨渊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哪有亏欠自己,一直都是自己在亏欠她。况且自己这条命本身就是她给的。
“既然这样,这件事就好办许多,无需扯什么债不债的。”莲卿点了点有,状似十分满意,“即便我今天杀了你,也没什么好愧疚的。”
莲卿复又看向离宣:“做个了结吧,万年前就该有个了结了。”
离宣似乎十分惧怕,表情有些狰狞,失控地喊道:“不可能,不可以!主人,你怎么可以放过他们,你怎么可以不入魔性!”
这一切都偏离了他预算的轨迹,为什么遭受了这么多不平的待遇,她依然不去憎恨这个世界。为什么不堕魔,为什么。这样自己那里能吸取更强大的力量,他本身就因邪念而生,倘若创造他的主人也魔性滋生,自己才能更为强大,可如今,自己又怎么对抗她。
“离宣,你知道吗,我不仅仅是莲卿,我还是蔳甯。”
离宣踉跄地倒退,不敢置信。
蔳甯上神如何会厌弃这个世间。就像母亲如何能够舍弃自己的孩子。
倘若有了神识的兵器不乖,那就干脆不要有神识好了。
宸极本身就是蔳甯手中的伴生灵器羽扇所化,不过是因着虚无和混沌相结才化成人形。倘若主人对其不满了,自然是要毁掉的。
莲卿一步一步逼近离宣,在离宣想要逃离的那一刻,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扣住了他的命门。离宣整个人都变得十分难受,身形忽隐忽现,周身都剧烈的疼痛着,却无法挣脱莲卿的手。因为他本就是莲卿的一件兵器。
莲卿漠然地看着痛不欲生的离宣,眼中没有一丝怜悯,怎么会不恨呢,这一切的苦难,本就因他而起。可是却忍不住看向一旁同样颤抖着的谨渊。闭了闭眼睛,莲卿终是没有心软,下一刻,两人俱是变为一道灵气汇聚成一把流光溢彩的羽扇。
仙帝怔然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无法阻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轻易的谨渊就消失了。那是他的孩子啊。
羽扇重新回到了莲卿的手中,可是莲卿却没有半分喜悦之情。
轻轻地蹲到紧闭着眼睛的风陌湮身边,莲卿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微微颤抖地停在他的额头,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我还可以救回你。对于周遭的神官,莲卿不再多看一眼,衣袖拂过风陌湮两人的身形一同消失在原地。
须臾山。
莲卿望着眼前的景象,眸中渐渐凝起了水雾,篱笆小院,十里莲塘,那是曾经的自己一直向往着的生活。是百年前小陌尚未来得及带自己来的地方,是后来风陌湮不敢带自己来的地方。
哽咽已经聚在喉咙,难以再开口说一句话,就连呼吸都变得越来越困难,周围的空气仿佛越来越稀薄,莲卿心里难受极了。如果自己当初早一点和小陌下界,就不会被谨渊他们阻拦,就不会连看都来不及看一眼这里。
颤抖着推开掩好的门扉,莲卿轻轻地走进这间算不得大的屋子,将风陌湮安置在榻上。莲卿抬头打量着周遭的布置,很简单的小院,可是却让人心中温暖。墙上挂着许多画像,却始终只有同一道身影。
莲卿知道那是曾经自己的模样。
视线被一旁的桌案吸引。
案上,铺了一纸丹青,上面是一副已经完成的画像。乌发如檀,柔若云缎,垂于身后。明眸皓齿,朱唇粉腮。小巧精致的脸庞上镶着一双乌黑狡黠的大眼睛。单看画像,应是一位活泼天真的小姑娘,嘴角还噙着一抹调皮的笑,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中走出来。
莲卿指尖颤抖地勾勒着这幅画的轮廓,脑海中浮现的是彻夜站在这里对着画像沉默的背影,莲卿紧紧拽住胸口处的衣襟,心痛到窒息。绝望,悔恨,无奈,不知尽头的等待,种种负面的情绪宛如潮水灭顶般将她淹没,那是风陌湮曾经的心情。
怎么办,小陌,我该怎么做,才能好好的和你在一起。这一次你还愿意等等我吗?
莲卿跌跪在床榻边,无力的看着安静的风陌湮。可是风陌湮却不会回答她的话了。
让我再看看你吧,把你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这一次,说什么都不会忘了。
莲卿回到桌案前,提起毛笔,在那副丹青画像上写下了一行字。
指尖凝起一抹红光,划过发尖,一缕乌发飘落在掌心,莲卿瞧着这抹乌发,想了想,弯腰靠近了风陌湮,嘴唇贴上他冰冷的唇角,微微侧头,另一抹乌发也飘落在莲卿的掌心,两缕头发相互缠绕,已然分不清彼此。缓缓直起腰,莲卿变出一条红绳,慎重地缠上,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意,这样,就好了。将这缕乌发放入自己贴身的香囊内,莲卿解下这个香囊,白皙的指尖搭上风陌湮的腰际,轻轻地将香囊系上。小陌,你要快点醒过来呀。
她紧紧地扣着风陌湮的手掌,有光在两人相扣的掌心闪烁。莲卿看着风陌湮,脸上扬着温柔的笑意,可是那抹笑意却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
风缓缓地从窗间拂过,桌案上的那副画像轻轻卷起了边角,露出了上面墨色的簪花小楷,在它不远处的榻上,一位男子安静地沉睡着。
深知身在情长在,地角天涯终相逢。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这一章之后大概就要完结快了。怎么说呢,因为是第一本书然后就是有了一个脑洞就开始下笔,其实是没有任何准备的也没有大纲,完全凭借着想象,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所以会有许多漏洞,或者不通逻辑的地方。然后又断更了很久很久,但因为是自己想写的第一个故事,最后还是忍不住想要将她写写完,虽然已经到了乱七八糟的地步,人设感觉也很崩,可能以后会大修吧。诸位抱歉啦。】
☆、等一人
花开花落,晨昏交替,尘埃飘飞中十六个春秋转瞬逝去。
被安置在须臾山中的风陌湮眉心微动,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已经睡了太久太久了。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昏昏沉沉地脑袋终于有了一丝清明,这是须臾山中的小院。
风陌湮急急从床榻上翻身而下,却因为太久没有移动,双腿僵硬跌跪在地。他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房屋,想到了昏迷前经历过的事情,心中开始不可抑制的恐慌。颤抖着从地上撑起身子,声音嘶哑而苦涩:“莲卿——”
最后一丝期待破灭,寂静的空间里只有自己的声音,无人应答。
他冲到屋外,四处寻找,可是却没有一丝熟悉的气息。纵然再不肯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莲卿不在此处。
转身回到屋内,透过大敞着的门扉,一阵风吹过,带动了案几上那张轻薄的宣纸,飘到了风陌湮的脚边。
风陌湮弯腰捡起了那张宣纸,他对这幅画熟悉的不得了,画中人是他刻在心尖上求而不得的人,千百年的执念,怎么会认不出。一旁秀丽的簪花小楷攥住了他的视线。
深知身在情长在,地角天涯终相逢。
修长白皙的手指越收越紧,几乎要抓破了手中的宣纸。是自己想得这样吗,莲卿,你这句话是写给我的吗。风陌湮举起有些颤抖的手指,搭上了紧闭的眼睛,你还在,你还在对不对。
忽然感觉腰间传来微微的炙热,风陌湮低头,一个香囊映入眼帘。将它解开,举至眼前,这是一只十分精致的香囊,绣着一朵开得正好的莲花,茎秆处盘踞着一条紫色的小蛇,此刻整个香囊泛着隐隐的光芒,微微发烫。风陌湮将它解开,发现里面除了香料,还有一缕发丝,用红绳缠绕。不,是两个人的发丝。
忽然,那个香囊从风陌湮的手心径自升起,浮在空中,风陌湮瞧着这个不同寻常的香囊,忽然福至心灵。这是莲卿留给自己,带自己去找她的吗?
不敢置信的惊喜渐渐覆上风陌湮紫色的眼眸,宛若漩涡,引人沉溺。
青山傍水,夕阳西下。
山脚下的一处山村,民风淳朴,这里的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莲儿,去帮你爹爹泡壶茶。”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妇女朝着屋内喊道。
“不用那么麻烦,我不渴。”男子摆了摆手,放下手中的书箱。
那女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一起进了屋子。
“爹爹辛苦了。”约莫十六岁的少女端着一杯茶递到男子手中,虽然身着粗布,却掩不住精致的眉眼。
“我家莲儿生得这么精致,也不知日后谁那么有福气娶回家呀。”
“爹爹又拿女儿打趣了。”少女鼓了鼓腮帮子,有些恼怒。
“好啦,今日在私塾忙了一天了,快些吃饭吧。”妇女端着菜从厨房间走出来,少女连忙从她手中接过菜肴,布置桌子。
用过晚膳,少女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掩上门扉,坐在窗边,支着脑袋看着外面。
今日是月中,天际的那一轮明月圆溜溜的,看得人无端心喜。
莲卿叹了一口气,小陌,你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快点来找我呀。再不来,这辈子我可就要老了呀。
忽然寂静中传来梆梆的敲门声,莲卿皱了皱眉,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敲自家家门。
“吱呀。”沉重暗哑的木门声响在深夜。“谁呀——”莲卿打开大门,还没抬头就问道。
“在下深夜路过此地,可否借宿一晚。”带着三分笑意的声音响在耳畔。
莲卿抬头,视线对上了一双暗紫色,流光缱绻的眸子,里面藏了太多太多的情绪,瞧上一眼就令人沉沦。
“莲儿,是谁呀。”母亲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是一位公子想要借宿。”
莲卿扭头朝屋内答道,复又转身:“自然是可以的。”笑眯眯地瞧着眼前俊美的男子,莲卿心里暗暗想着,自己养大的小孩相貌果然生得极好。
风陌湮心中情绪跌宕,表面却端得一派云淡风轻,维持着一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莲卿,这是他的莲卿。腰间的香囊不再炙热,渐渐冷却。一股清莲的冷香在夜里弥漫开来。
“公子身上这股莲香倒是好闻得很。”
“那你面前这个人呢?”风陌湮凝视着她,眼中含着满满的笑意,“喜欢吗?”
“公子这样,未免轻薄了些。”
“深夜了,两个人怎么还站在门口聊,莲儿还不快将这位公子迎进屋内,别着凉了。”莲卿的母亲从屋内走了出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将客房布置了一番,便让风陌湮住了进去,风陌湮感激地朝莲母笑了笑:“多谢,叨扰了。”
“无碍无碍,条件简陋,这位公子不嫌弃就好。”莲母摆了摆手,帮他拉上门帘,就拉着莲卿离开了。
风陌湮抬头四处打量,很简单的屋子,简单的摆设,简单的墙壁,虽说不上家徒四壁,但也看得出来日子清贫。莲卿这十多年就是住在这里吗。支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她的父母已经歇下了。心念一动,风陌湮就闪进了莲卿的屋子。刚站直身子,就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你,你还未睡啊。”风陌湮笑得有些尴尬。
“等你呀。”莲卿转身坐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地啜着。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她轻轻喊了一声:“小陌。我在等你呀。等了好久了。”
风陌湮那一霎那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脑海中炸裂的声音,莲卿,记得自己吗,他以为,他以为她这一世又忘记自己了。那一刻,眼眶酸涩,几乎要落泪。不知该感激天道轮回还是要感激眼前这个人。
风陌湮几乎同手同脚走到莲卿面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直到现在,醒来后一直空落落的心才有了着落。
“你,你竟然还记得我。”
“忘记这种东西,一次就已经足够了。”莲卿双手缓缓搭上他的背,轻轻拍着。
“我——”风陌湮声线不稳,似有千言万语,但真正见到了这个人,却又难以开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千言万语终于化为简单的两个字,“莲卿。”
含着浓浓的委屈,含着刻骨的思念,含着席卷全身的喜悦。
“嗯。我在。”糯糯的声音也带了一丝哭音,莲卿闭了闭眼睛,真好,终于相逢了。
原来,那日将风陌湮带回须臾山时,风陌湮已被虚镜重创陷入沉睡,莲卿只得将体内的半身魔力尽数归于风陌湮祝他修复魔体,而失去了魔力支撑的莲卿这一世也到了尽头。但所幸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