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瞅瞅雪莉,雪莉一脸委屈:“殿下,别看我,夏天不好存东西,没发霉的面包都给她吃光了。”
千夜也头疼:“好存放的食物呢?土豆什么的也来点……”
雪莉一愣:“殿下,土豆是什么?”
千夜也懵了:“土豆,马铃薯。”说完比了一下,“圆圆的,地里挖出来的,好吃好吃的。”
雪莉仍然一脸茫然:“殿下,您又乱吃药了?”
千夜这才反应过来,只怕这个年代,土豆这么高大上的作物还没被引进。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咯噔:梦中那个王后,当时怎么对人鱼说的来着?
“莫西,她不要,咱们就把东西收了吧,怎么说也是挺快一把刀,我留着削削土豆也行。”
一瞬间千夜只觉得走进了惊悚片:如果说梦里的回忆是真的,这个年代的弗兰契斯科,到底从哪里知道土豆的存在的?
她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吃错药了。
她惊悚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喧闹声,侍卫手中的火把映进了殿里。
亚尔安王子标准的男中音自殿外传来:“母后大人,亚尔安无意深夜惊扰,只是事出突然,还请母后交出谋杀大长老的犯人。”
千夜看了一眼雪莉,机灵的侍女提了嗓子喊回去道:“谋杀大长老的犯人怎么会在王后身边?殿下已经睡了,还请王子殿下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她喊完,几人都转头看向床上的仙度瑞拉,见她倒也不惊讶,只是一脸气愤:“奶奶个腿的亚尔安,弄不死老子就栽赃老子,老子明明都没见过那老头儿,怎么杀他奶奶的腿的!”
说完站起来,整了整头发,用衣袖盖住胳膊上的水泡,把剩下半瓶药膏留在床上:“多谢王后殿下收留俺,看来俺今天是躲不过去了。”说完又口水涟涟地瞅了眼盆里的阿螺,“老子最近咋这么想吃鱼呢。”
话音刚落,佩剑的亚尔安就带人闯进来了。
他先假模假意地朝千夜赔了罪,又解释道:“王子妃涉嫌谋杀帝国七行会的大长老,还请母后体谅。”
千夜本来是个泥人性子,但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她见这亚尔安进来,心里就不太舒服,此刻靠在躺椅上也没起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儿:“王子妃杀人了?我可怜的亚尔安,这可怎么办啊?她杀人了你也脱不了干系啊。”
她说完,仙度瑞拉忽然特别淑女地掩了口,一副潸然欲泣的模样:“殿下,您放心,仙度瑞拉不会连累您的。”
连雪莉都不得不在心里叫好:王后殿下和王子妃殿下两位,可真是神队友好搭档。
一排兵刃前,瘦小的姑娘站在那里的姿势优雅庄重,连千夜见到过几位公主也比不上,直看得千夜和雪莉双双掉了一地眼珠子。
刚才那个一边塞面包一边自称“老子”的抠脚大汉哪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叫《灰姑娘复仇记》。
抠脚大汉其实才是真绝色!虐死奸夫□□不解释。
怂了吧唧的王后殿你也快小宇宙爆发吧。
昨天抠脚大汉才露了个脸就被你们黑出翔了
☆、第19章 羊奶壶
这世上有一种人,她们不一定生得多美貌,也不一定长得多高大,偏偏只是往那儿一站,就好像一座核反应堆似的,让人无法忽视。
仙度瑞拉瘦瘦小小一个人,抬头直视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的亚尔安王子,平静地问:“殿下,根据帝国的《十二铜表法》,七行会长老被杀,应当由司法监负责。殿下这么心急地亲自来抓捕我,是受司法监所托,还是信不过仙度瑞拉?”
她故意把“信不过”几个字拉长了点,让人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千夜半躺着,看她说话的时候,双手交握在胸下三寸,下颌抬起一个刚刚好的弧度,就和检阅军队的女王似的。
这刚掉地上的眼珠子,看来是不用捡起来了。
亚尔安被她说得眉毛都拧起来了,扶在宝剑上的手青筋直暴:“大长老被人杀死在主神神像下,手里抓着你的鞋,守卫神庙的侍卫也说当天只有你们两人进入过神 庙。司法监无权进入王宫,所以才请求我帮忙。仙度瑞拉,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但物证人证确凿,我劝你老老实实跟我走。不然,就算你是我的妻子,帝国的执法 者们也不会放过你。”
从穿过来千夜就知道,她的这个便宜儿子别的能耐没有,演讲水平那是祖传的。和亚尔安一比,她简直就和不会说话似的。
不过这个案子,实在有点让人掉下巴。
说好的扑朔迷离的案情呢?说好的密室杀人呢?说好的相互矛盾的证人证言呢?
这杀了人还留下一只鞋,并且留下靠谱证人,这清楚明了的案情是闹哪样?
事情太复杂了是有问题,事情太简单了更有问题。
千夜直觉觉得仙度瑞拉今天被亚尔安带走,只怕不会好过。她虽然不记得这位能一秒钟从抠脚大汉变公主的王子妃,但直觉这事和从前的弗拉契斯科脱不了关系。加上看着她满腿的伤,实在觉得不管这事,她也太不是东西了。
于是她想阻拦一下,人刚一站起来,就觉得鼻子一热,眼前一黑,一低头,又是一地血。
这姨妈还有个走的日子,她这鼻血还流个没完了!
于是千夜一个“等”字还没说出来,整个人就仰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听见雪莉的声音,亚尔安的声音,仙度瑞拉的声音,然后……没有了。
这一倒下,又开始做梦。
梦里有一条破破烂烂的小巷,巷子里坐了几个同样破破烂烂的孩子,在一群瘦巴巴、脑袋比身子还大的孩子中,有个特别不合群的家伙。
那孩子也就七八岁模样,留着齐耳的短发,一张黑瘦黑瘦的脸,要不是身上穿着裙子,真的很难看出来这是个小女孩。
她穿得很富贵,说出来的话让人很崩溃:“他奶奶个腿儿的,老子腿儿都要跑断了!可算把那帮家伙甩掉了。”说完从腰上的袋子里摸出一把头发,“多亏老子机灵,借了红鼻子裁缝的剪刀把头发剪了。”
她说完,潇洒地把手里的长发一扔,又从袋子里摸出一堆粘在一起的面包奶酪鸡腿来:“老子偷……借剪刀的时候摔了一跤,压烂了,你们凑合吃吧。男子汉大丈夫的,别讲究长相了。”说完自己捡了个被压得最惨烈的长面包咬了一口。
她这么一说,那群刚才还在默默观望的孩子都挪了脚步,一时间地上呼啦啦的声音响成一片。
千夜这才发现,他们脚上都带着发锈的脚镣,脖子上带着皮子做的项圈。
小奴隶们从她手上抢过吃的,走开几步,蹲在不远处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两侧的肋骨呼哧呼哧地起伏着。
小女孩把吃的发完,又从肩上摘下来个水壶,贼爷们地递给离得最近、吃得最猛的孩子:“机智的老子今天早上趁伊丽丝不注意,把她壶里的羊奶拿来了。你们慢点吃,就着奶吃。”
说完站起来,把长长的滚着金边的裙裾在腰上打了个结,毫不在意地露出两条光溜溜的小腿,一把把壶从正咕咚咕咚灌奶的孩子手里抢过来:“喝喝喝!都给老子省着点喝,一人一口,要是最后有一人没喝上,老子下次就不来了。”
她这么说,倒还真管用,一个个饿鬼投胎似的孩子居然还真把不大的壶传了个遍,最后传到她手里的时候,壶里还剩点。
她晃了晃壶,问道:“还有哪个没喝着的?”
小奴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最后还是离她最近的、鼻子上被穿了个环的小男孩指着窝棚底下喊:“报告大王,威利没有喝!”
千夜这才注意到,在一群黑头发、棕头发、没头发的小奴隶后面,孤零零坐着一个金头发小男孩,他身上穿着破烂烂的衣服,只勉强可以看出翻起的领子边镶着皮革。他抱膝坐在一张破毯子上,露在外面的胳膊全是鞭痕。
短头发的小女孩好像也才发现这么个大活人,颠颠奔到据说没喝奶的小男孩面前,叉着腰问道:“你是新来的?老子以前咋没见过你?”说完把手里的壶一送,“吃的没了,羊奶还有点,本来老子要自己喝的,看你没喝都给你了,老子可真太奶奶的是个好人。”
有歌这么唱的:你就像那一把火……
……可惜对方不鸟我。
被拂了面子的山大王很不满,转头问墙根底下蹲着的一排:“他奶奶个腿儿的这个新来的是哑巴还是聋子还是傻的?老子跟他说话他没听见嘛?”
小鼻环狗腿地解释:“大王,他……他会说话!”末了指着边上一个背上皮开肉绽全是脓的小奴隶说,“前几天大长老打小瘸子的时候他还说话了!”
说完转头看向周围:“是吧?是吧?阿德力没说谎吧?”
孩子们都纷纷点头。
山大王小手点着小鼻环:“阿德力,你给老子讲讲,新来的哑巴都说啥了?”
被老大点名的小鼻环十分激动:“报告大王,他说……说大长老……大长老他打人……应该被……被……”
吭哧了半天,没说出来,苦着一张脸:“大王,阿德力不敢说,大长老会像对阿诺伊一样,把阿德力的小脑袋割下来装上土养花的!”
小女孩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挥了挥拳头:“没用的阿德力!你们谁来说?”
满地的小肋骨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说。
小女孩气得直要把壶往他们脑袋上扔:“一个个像娘儿们似的,真是给老子丢人。不就一个老头子,给你们吓得!”
结果她的壶还没扔出去,手腕却被人抓住。
金发的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捏着她的手腕,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来说,大长老残暴嗜血,就算对方是奴隶,他没有原因杀人,也应该被绞死。”低头看了看嘴巴张成个正圆的小女孩,淡淡补了一句,“另外,我有名字,威利。”
他说完,又坐了回去,也不看眼睛睁得老大的山大王。
山大王愣了一会儿,忽然“啪叽”一声拍在金头发的肩上,勾肩搭背:“小子,你有种!老子喜欢!”勾了人家肩膀还要摸两下,“这料子手感真熟悉啊,小子,你原来不是奴隶吧?怎么混成这样了?”末了又把壶举到人家面前,“来来来,喝两口,给老子点面子。”
那男孩厌恶地看了眼壶口粘着的面包屑,别过头去:“我不从别人用过的壶里喝东西。”
“咣”的一声,是那可怜的水壶终于被摔地上了。之后“呼”的一声是女孩伸着小拳头给了他一记下勾拳:“你奶奶个腿儿的,你知道老子偷点吃的出来多不容易 嘛?你知道老子被追了几条街嘛?你知道这几口奶都是他们勒着裤腰带省给你的嘛?你个小贱人还嫌弃……他奶奶个腿儿的气死老子了!老子今天揍死你算了!”
被莫名其妙揍了一拳的金发小奴隶撑在地上,眼睛里直冒火:“你、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女孩“啪”地一脚踩到他两腿中间,揪住他脖子上的项圈:“老子管你是谁?!你现在戴着这个,老子还不知道你是谁嘛?最多就是哪个破落贵族家的小子……” 说完反手往身后一指,“你小子现在到了这儿,还不是和他们一样一天半个黑面包?这不吃那不喝爷爷还求你不成?到时候饿死了谁管你?!”
她骂完又要揍,被后面叮了咣啷赶上来的小奴隶们拦住。穿着鼻环的阿德力忙着圆场:“大王,别打了,别打了。威利昨天才被大长老打了一顿,鞭子都抽断了。大王你再打就打死他了!”
背上皮开肉绽的小个子也结结巴巴地求情:“威利是好人,大王不要打威利了,威利是好人……”
小姑娘放下拳头,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衣服,耳朵动了动,紧张道:“完了,伊丽丝他们找来了。快快快,快给老子挡一挡,老子爬墙走!”
梦中的少女咬着裙子,利索地勾在墙上。她的身后,一个个干巴巴破烂烂的小奴隶们哆哆嗦嗦站成一排,破布条在风中晃来晃去。
慢慢的,眼前的一幕变成了血红色,墙红了、窝棚红了、地上的水壶红了,瘦小的奴隶们眼睛里流出血来。
千夜看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些孩子的结局,只怕不是那么美好。
这个时候,她胸口忽然一痛,一低头,又是满地的血。
小巷渐渐消失,孩子们的脸变得空洞,她扶着看不见的墙,心里被一阵阵悲哀所覆盖。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梦?这是仙度瑞拉的童年?
渐渐的眼前又出现一线光明,陡峭的山崖上,熟悉的男人手脚上是刚挣断的铁链。他的胸口是鲜血淋漓一片,他的手里抓着一只断了脖子的老鹰。
千夜握了握拳,一手心的汗。她看着男人越走越近,被高加索山上的风切出的五官锋利而妖冶。
他走到她面前,将手里的死鹰扔下山崖,用沾满鲜血的手抚上她面庞,喉咙里沙哑地滚出一声,阿夜。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梦?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俺来了!!话说,乃们为啥看到抠脚汉子都不黑她了?还一个个求嫁?节操咧?气节嘞?对高富帅的执着咧?
☆、第20章 采石场
这世上奇怪的事不算少,加上眼前这一件也不算多。
山崖上的风刮在脸上,好像要磨下她一层皮来;贴在脸上的手带着粘乎乎的血,温热的触感让千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男人紧致的胸膛上,狰狞的皮肉向外翻着,好像被哪个屠宰场的实习生收拾过;他说话的时候,喉结缓慢地上下滚动,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切都非常真实,可她就是知道这是梦。
按照一般剧本,狂风呼啸的高山上,男女主久别重逢,满身浴血的男人抚上女人美丽的面庞,低低唤着对方的名字。
下一句要不是“我好想你”、“你还好吗”、“你来了”这种煽情台词,简直都对不起刚被扔下去的老鹰。
手指在她脸颊上摩挲,血腥气愈来愈重,他低低唤了一声“阿夜”,喉咙哑哑地说……
“我,饿了……”
说完,还没等千夜问句“你谁”,利索地俯身、低头、一口咬上她脖子。
千夜一个机灵:真尼玛疼!!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本能地抬起一脚……
看着风筝一样掉下山崖去的男人,她愣了一瞬,随即有点后悔:怎么就这么踹下去了!他……他……他……没穿裤子啊……
山下的云海开开合合,金色的靴子踩在她身边,一只大手拍在肩上,有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弗兰契斯科,你后悔了。”
千夜被这没头没脑的梦气得只想甩手不干,如果有机会,她真想对编剧说:遇到你之前,我的世界是黑白的;遇到你之后,我靠,全黑了。
她黑着脸转身,差点被身后的人晃瞎。
金光闪闪,金光闪闪,金光闪闪。
千夜满脑子都是这四个字。
一个人可以金光闪闪到这个地步,它着实不容易。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他就好像全身挂着几百个几千瓦的灯泡,晃得她眼皮都有些不够用。
千夜眯了眼,特老实地问:他谁?你谁?
大灯泡的脸隐在光芒里看不清,他爽朗到浪的笑声倒是十分清楚:“弗兰契斯科,你又吃错药了。不认得我也就算了,连‘先见之明’也被你忘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太好了!!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千夜傻了,这灯泡刚一出场简直就是气场强大令人无法直视,一开口一秒内变成病入膏肓让人无法直视。
她扯了扯嘴角:“先见之明?!那是什么?”
对方又笑了能有两分钟,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普罗米修斯,意为‘先见之明’,提坦的神明刚被你踹下去。啊哈哈哈……”
千夜懵了,怪不得这裸、男那么眼熟,这不是小胡子荷米斯当时给他们播放的暴、力血腥片里的男主角么?
想起这个以后,她整个人更懵了:“普罗米修斯……他咬我……干嘛?”
电灯泡笑得十万分开心:“他被你害得给锁在这儿几千年,在你梦里咬你一口还被踹下去了……。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