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良看她别扭的模样,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她来得正好,自己正好有东西要交给她。
“你们先回去吧。”姬良对还站在一旁候命的莫雨莫冰两人说道,并接过莫冰手中的马绳。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姬良抱雪玉上马,自己也翻身坐上去。
雪玉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一阵清纯的梅花香包围,是他身上的味道。雪玉不觉脸红,这个姿势也忒暧昧了点吧。
偷偷瞄一眼近在咫尺的秀雅蕴壑的侧脸,精美得如同刀刻,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瓷,黑玉般的头发闪着光泽。拍拍自己的脸,雪玉告诫自己千万要淡定,不能被此人的外貌所迷惑。
“林雪玉,你给我安稳点儿,摔下去我可不管。”姬良带着三分火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雪玉向下看了一眼,这么快的速度摔下去不废也残了啊,赶紧乖乖坐好。
姬良看看小动作不断的某人,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凑近了看,才发现这个小丫头真是美得一塌糊涂。
“到了!”勒住马,姬良轻轻跳下。
雪玉一个不稳,一头栽下去,心里叫苦连天,要不要这么倒霉,本来在马背上已经快骨头散架了,还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吗?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反而暖暖的很舒服,下意识的紧紧抓住手边的什么东西。
“林雪玉,能把你的爪子放下吗?”一抬头,看到某人俊美无涛的脸,再看自己的两手正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吓得赶紧松了手。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一面道歉,一面瞧着他的脸色,见情势不对,赶紧挣下地来。
可是这是什么地方啊,好美。一片湖水已冻成了一面明镜,远处山峦起伏,覆着薄薄的雪衣。眼前正有一片梅林,花开得正好,雪玉忍不住凑到一棵树下,梅花正艳,琥珀色的花瓣上裹挟着一两瓣雪花,是心事两三点,说不出的妖娆。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雪玉脱口而出。
“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才情。”姬良抱着双臂,笑看她,然后话锋一转,“呐,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雪玉正准备自夸一番,听到后一句立刻火了,“你怎么就知道不是我说的?”
“看你毛毛糙糙的样儿,说得出这么有深意的话吗?”
“你!”雪玉恼怒,“说一两句好听的话会死啊。”
姬良笑着摇摇头,不置可否。
“切!”雪玉不再理他,欢快地跑上前去。
“这里好漂亮啊!”张开双臂,忘乎所以的在冰天雪地中旋转着,雪玉感到从未有过的放纵。
“喂,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个地方呢。”看着不远处静立的白衣男子,雪玉不满,“现在我都要离开了。”
姬良看着那个在雪地里蹦蹦跳跳的身影,突然想把她永久的留在身边,想守护住她的笑容。只是这个念头一出,他便很快地否定了,怎么可能呢,他哪有这样的能力,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远离这个是非地,保护好她,苏樱是更好的人选。
而且···
握紧了手心那枚冰冷的玉石,下定了决心,姬良走向雪玉。
“欸?”雪玉正开心的堆着雪球,突然看到姬良站到了自己身后,仰头对他一笑,“要不要一起啊。”
姬良顿感满头黑线,这丫头这么没心没肺,不会已经忘了明天要走的事了吧。
“雪玉。”感到姬良神情不同寻常,雪玉丢下了雪球,站好了等他开口。
姬良伸出左手,他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枚玉环,雪玉一惊,这枚玉,怎么会通体红色,剔透的红,有点妖艳。
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雪玉想到了那天雪地里的血。
“这个就当离别礼给你。”姬良不顾她的惊讶,淡淡的开口,“要是以后遇到麻烦,还可以用它抵债。”
“为什么?”雪玉很奇怪,“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你这样我会还不起的。”而且这块玉看上去非常物。
“你不是叫雪玉吗,这是一块血玉,看你跟它有缘才会给你的。”姬良笑笑,将玉放到雪玉的手心。
“你知道吗?据说这块玉是会认主的,若是对的人握住它,玉中的血色会获得新生。”姬良一脸认真的看着雪玉,却在心里苦笑,对不起,我又骗了你。“你握住它看看。”
雪玉将信将疑的握紧了手,玉的特有的温润冰凉的温度传来。
眉头一皱,手心似乎被割破了一般的痛。玉石竟发出了耀眼的红光,雪玉一惊,下意识的扔了玉,手心居然划出了一道口子,血一点一点渗出来,一滴一滴落地在雪地上,触目惊心的红,雪玉不知所措的看着姬良。
姬良一把拉过她,紧紧地抱住她微微发抖的身子,心里先是一阵喜悦,你果然是着血玉的主人,然后便是深深的忧虑。雪玉,对不起,从此你将再不是那个简简单单的林雪玉了。可是这样你将更有能力保护自己。
“我没事的。”雪玉被这突发的状况惊住了,缓缓回过神来,轻轻的推开他。你抱得太紧了啦,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只是很惊讶,怎么会这样呢?”雪玉看看手掌,仍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血玉已经认主了,你可不能抛弃它了。”姬良松开了雪玉,弯身捡起雪地上的玉环。“我帮你戴上。”
雪玉愣愣的任由他把血玉挂到她脖子上,看着脖子上那一抹红艳,似乎比刚才红的更甚。
姬良戴好玉环后,退一步看着雪玉,那神情恨不得把她狠狠地刻在脑子里。
“你,干嘛这样看我,我脸上有什么吗?”雪玉被那灼热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这个家伙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是有东西。”姬良故意眯起眸子看她。
“有什么?”
“花。”
“什么花啊”
“雪花!”
“姬良,你又耍我!”
“谁让你这么笨!”
“你给我站住!有种别跑!”雪玉怒气冲冲的去追落跑的某人。
“呐。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雪玉真是玩得累了,安安静静的在湖畔坐下。
“最好是不会。”姬良在她身侧坐下,眼里带着三分狡黠。
“喂!你!”雪玉顺手抄起一把雪就朝他扔去,“我就这么招人烦吗?”
“是啊,又笨又没礼貌还任性妄为!”姬良故意说了一堆缺点。
“你!算了。”雪玉神色暗了暗。
“送给你的,虽然不太好看,但好歹也表示了我的谢意。”雪玉把香囊递给姬良。
“是挺不好看的,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姬良看看那丛不成形的雏菊,不觉好笑。
“就知道你没好话。”雪玉嘀咕着。
“你说什么?”
“啊,没。”雪玉赶紧转移话题。
“你还记得雏菊的花语吗?”
“记得,你才告诉我一个。”
“雏菊的第二个花语是离别。”雪玉顿了顿,“别离于天下,相聚于坟冢。雏菊是悲哀的丧花,代表着永远的离别。”
“是吗?”姬良盯着湖面,猜不透他的心思。
“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莫冰会负责把你送到苏樱身边的。”良久,他开口,既是相见无期的离别,不如就这样吧,最起码今天的她是笑着的。
“哦,好。”雪玉淡淡的开口,还想说些什么自己都忘了。这样也好,也许明天就不能这么好好的跟他道别。
“姬良”雪玉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下去,“我虽然知道即将会发生的事,但我不能告诉你,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虽然我有我的立场,但你有你的苦衷,况且要是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人生也不会有忧虑不会有惊喜,也就不必抱着希望活下去,不是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雪玉停了一下,半晌方道,“算了,不说了。总之请你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遭遇多少痛苦,都要坚持下去,都要学会忍耐和等待,好吗?”
姬良笑着将她滑落的一缕发丝别到她耳后,不免好笑,这个人小鬼大的家伙,“是,姬良谨记林姑娘教诲。”
“你严肃点儿。”雪玉推了他一把,也笑了。
“你往后也学着打理打理自己好不好,看你这样,哪有女孩的样!”姬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我怎么啦?就是不会梳妆打扮而已。我以后会学的。”雪玉不满的扁了扁嘴,以前苏樱在的时候会给她梳好看的发髻,苏樱走了之后,雪玉就只能一根发绳笼万千青丝,站在云鬟叠翠的少女中间是挺别扭的。
姬良看着某人嘟着嘴的模样,轻轻笑了,心里却漫过一丝苦涩,你还能这样单纯多久。
☆、惊梦(雪玉篇)
时间以最残忍的姿态从我们身边走过,一年两年,毫不留情的揭开了历史的序幕。
公元前230年,韩王安九年,秦灭韩,其地设颍川郡。
公元前228年,秦王十九年,灭赵。
公元前227年,灭燕。
公元前225年,灭魏。
公元前224年,灭楚。
公元前221年,灭齐。
雪玉在心中背了无数遍的历史,而今活生生的在眼前上演,烽火狼烟,尸橫疆场,流离失所,战争该有的一切都在发生着,而这一切在21世纪的史书上不过一页纸的叙述,再残忍不过。
现在是秦十九年,林雪玉十六岁,应该是二十六了,真可笑,从前二十四岁的林雪玉没有学会的,而今十六岁的林雪玉都能做得很好。
离开了一些人的庇护,就只能选择一个人勇敢,不是吗?
只是思念还有疑惑却越来越明显。
“玉儿,玉儿!快醒醒。”苏樱焦急地喊着眼前双目紧闭,冷汗淋漓的人。
“欸?”迷糊的睁开眼,雪玉迷茫的看着眼前花容失色的女子,心里一阵暖意,有这样一个姐姐上天真是眷顾自己。
“又作噩梦了?”苏樱替她轻拭着额前的汗。
“不要紧的,不是有苏樱姐在吗?”雪玉亲昵的挽着苏樱的胳膊。
“你啊。”苏樱宠溺的看着她。却是心事重重,从前我没能保护好苏叶,如今我能保护好你吗?那枚血玉,它带给你的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雪玉走出屋外,门前是千百篁竹飒飒,触目是绿水青山,的确是个极好的隐居之所。
凭栏坐下,雪玉却无心赏景,抚摸着项上的玉,心里的疑惑又多了几分。
当年离开之时,韩宇前来相送,似乎很责备姬良把血玉送给了我。
苏樱得知姬良把血玉送给我时,也有半刻的失神,甚至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让他人知道,也因此下定决心搬离闹市,在这与世隔绝的山林中安居。
这块玉到底代表着什么呢,还有最近梦中总是出现的那棵古松,A大的那棵古松,到底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雪玉正在沉思,却未注意有人走近。
“阁下可是林雪玉姑娘?”一位苍颜白发的老者突然站到自己面前,雪玉吓了一跳,赶忙起身。
“我是,可是这位前辈如何认识雪玉?”雪玉奇怪地看着他,最近发生的怪事真是太多了。
老者须发尽白,腰身佝偻,一身青布衣衫,拄一支竹木拐杖,明明是老朽之人,精气神却分外的好,颇有仙风道骨。难道是山间隐居高士,雪玉心疑。
“哈哈,林姑娘不认识我这个糟老头子啦?”老者笑得爽朗,雪玉越发困惑。
“还请前辈明示。”
“此邦之人,不可与处。言旋言归,复我诸父。”
雪玉惊异,“这是诗经小雅中的黄鸟篇,雪玉愚钝,不知前辈何意,还望指教。”
“林姑娘对诗经果然熟悉,此诗本是受尽剥削历经无休战乱的难民流离失所的悲愤之作,而今望文解意,用在林姑娘身上不是很合适吗?”
“民适异国不得其所,故作此篇,雪玉虽不得以适秦,但隐于此山林之中,却也逍遥自在,何为不得其所?”
“哈哈?”老者抚须大笑,“好个伶俐的丫头!”
“前辈不要取笑雪玉了,还望前辈赐教。”
“诗中人虽不幸,犹能复其诸父,今林姑娘身处异度时空,可如何归乡?”
雪玉听了此话,愣得半天说不出话,“前辈究竟是何人,如何得知雪玉?”
“林姑娘可记得此树?”老者一挥衣袖,眼前已是另一番风景。
“这是A大的那棵古松?”雪玉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
眼前枝虬叶茂,盛如伞盖,正是那棵古松。
“林姑娘确实是个有灵性的人,资质聪慧。”老者忽然换了语气,循循善诱般说道,“要知解铃还须系铃人,前情因缘诸多羁绊纠葛还需林姑娘亲自去解。”
“雪玉不过是A大一位普通学子,有何羁绊纠葛?”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不明白。”雪玉急了,一心想探个究竟。
“你迟早会明白的。”老者不肯再多言。
“我还能回去吗?我要怎么做才能回去?请您帮帮我。”
“到该回之日,你自能回去。”
雪玉气得肺都要炸了,这个老头卖的什么关子,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者似乎一眼就看穿了雪玉的心思,抚着胡须,微笑着。
“那枚血玉已经激活了你的血液,从此你可千万小心守护它。”
“不明白。”雪玉干脆的说,她可没耐心跟这老头周旋。
老者并不恼,笑着,“流淌了几千年的血液,可是最好的灵丹妙药呢。”
“什么?”雪玉一惊。
“林姑娘可知道一个人拥有了权利富贵之后,最怕的是什么?”
“是死亡,死了就一无所有了。”
“果然聪明。”老者赞叹,“所以坐拥天下,傲视群雄之人最荒唐的想法便是求得长生。”
“前辈此言何意?”
“长生之药可就在眼前啊。”老者看着雪玉。
雪玉不由自主伸出自己曾被血玉割破的手掌,这么说,自己的血液便拥有使人长生的能力,看着老者高深莫测的眼神,雪玉明白也许还不止这样。
“被激活的血玉到底有怎样的力量,可全看雪玉的运用了。”
雪玉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苦笑一声,我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老头子我送林姑娘几句话,历史是不可背叛的,你所能做的便是好好的保护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在这乱世之中。”
老者说完,便转身颤微微地离去。
雪玉这一刻忽而开始相信宿命,命运里面我们选择不了的部分叫做宿命,既然选择不了,除了接受我还能怎么办。
“玉儿。”关切的声音传来。
“苏樱姐?”雪玉看看四周,哪里还有古松、老人的影子。“是梦吗?”呐呐自语着。
“玉儿,你怎么在这睡着了呢,进屋去吧。”
“哦。苏樱姐你先进去吧,我在外透会气。”
倚着栏杆,望向远方,雪玉握紧了脖子上挂着的玉石。
我不在意其他,只是,姬良,你给我这枚血玉,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呢?
☆、惊梦(姬良篇)
我是姬良,韩国宰相张平之长子,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而今我是张良,张子房,从此也将背负着这个身份活下去,像某个小丫头所说,学会忍耐与等待。
韩王安九年,秦国大举出兵攻韩,在一夜之间,我几乎失去了我的全部,国,家,亲人。
无数个夜晚,那场灾难像梦魇一样纠缠着我。
秦军的铁骑踏碎了韩国的城墙,明明偌大的一个国度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真是一场令人崩溃的梦???
“公子,前线战败,秦兵已经进城了,我们还是快走吧!”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莫雨惊慌失措的闯进了书房。
“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