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门外有人求见沛公。”
“谁?”刘邦警惕的问道,“请他进来。”
“你是?”来者一身黑衣,冰冷之气溢于言表,刘邦并不识此人。
“我家主子派我送一封信给沛公。”来人不卑不亢。
“你主子是谁?”刘邦接过信,不免奇怪。
“张良。”
张良?刘邦心里一动,急急看起信来。转眼间,那黑衣人已然不见。
“大哥,那张良这会儿送信做什么?”周昌好奇的凑过来。
原来如此,读完信后,刘邦大舒一口气,在桌案旁坐下。
“怎么样?”萧何问道。
“若不是子房这封信来得及时,我们今天可就要冲动的干出一件错事来了。”
周昌不可思议道:“那张良难道知道我们要做什么?这也太神了吧。”
“子房不知道我们想造反,但是他给我这封信,建议我们先攻雍丘。”
“怎么先攻雍丘呢?这张良不是害我们嘛!”
“他了解的很透彻,雍丘虽兵多粮足,那个太守却是个买官求荣之人,他必不会替大秦死守城池,这种人,给他点利益劝降了便是。而那个外黄太守是个愚忠秦国之人,必会死守,如此外黄反而难攻。”刘邦笑道,“子房这回可是帮了咱大忙了。”
众人了然,又不禁佩服起张良的深谋远虑。
另一营帐中也是烛火摇曳。
一个高大英俊的身影侧身坐在桌畔,“小庄,刘邦那儿有何行动?”
“没有,范老先生可是想多了,那刘邦并无造反迹象,他只是把部将聚集了一下,又各自散了。”这声音带着几分顽皮气,声音的主人瞧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还是个少年模样。齐肩的深褐色的发四处弯曲着,头上缚一条黑色护额,一双眼带着孩子的狡黠。这便是项羽的堂弟项庄。
“是吗?无妨,我料那刘邦也没那个胆儿。”项羽不在意的灌下一杯水。烛火照亮了他的侧脸,映出霸王的坚毅形容。
“羽。”温柔的声音传来。
项庄头也不抬便知道来者是谁,笑道:“大嫂。”
又向项羽揶揄道,“大哥,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和大嫂了。”
“小庄,真是。”女子淡淡的恼声传来,语气里倒是带着几分对小孩子的宠溺,这样柔情的一个人。
一直板着脸的项羽眼里难得出现了温柔的神色,“虞儿,你别理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轻轻将那个丽人揽入怀。
女子浅笑一声,一袭酒红色长衫衬得她多了几分妖娆,长发及第,随意的挽着云髻,几支金钗飞扬于发间,翠环相鸣,这么多的修饰堆叠却始终不觉俗气,反衬得她越发俏美,果然是沉鱼落雁貌,闭月羞花容。
“怎么还不休息?”
“羽不也没休息?”女子的语气里隐含了一丝不满,又有一点疼惜。
“我不要紧,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去睡吧。”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竟也柔和起来,显然他的温柔永远只为眼前这个女子。
“我陪你。”虞姬轻笑,一边脱离了他的怀抱,在一旁安静的坐下。
项羽望着她,摇摇头,却道了一个好字。对她,他从不忍拂了她的意,他想把她好好的呵护在手心,现在却只能让她随自己东奔西走,可是她却从无怨言。虞儿,我会许你一个太平的天下。项羽暗暗发誓。
张良料的不错,那雍丘太守竟不战而降,刘邦兵不血刃取了雍丘。范增对他的戒心又深一层。
随后,项羽亲自出兵,直面战了三天才取下外黄。
☆、等待
笔尖清晕一点玫红,纸上展一朵俏丽红梅。握笔的手却在此刻停了下来。
雪白的布帛上,一树寒梅冷冷而立。三十七朵花晕染枝头,每一朵都是盛放的姿态。
三十七天了。雪玉搁下手中的笔,紧了紧身上的裳,目光透过窗,却不知落在何处。视野里没有你的影子,我的视线又该在何处停留。
孩子的哭闹声蓦地传来,雪玉一惊,急急奔向摇篮里的那个小家伙。轻轻抱出那个闹得手舞足蹈的孩子,雪玉的心忽的柔软起来,无论他多闹多吵,总觉得这小家伙像天使,不忍心责怪。雪玉腾出一只手来,手指轻轻刮刮他的脸,很快地,他又咯咯笑起来,心情随之大好。雪玉自嘲的笑,自己这样一个粗枝大叶最没耐心的人,居然也会好好的照顾起一个孩子来,果然每个女人都有天生的母性吗?
“呐,不疑,你多大了呀。”雪玉看着那个粉嘟嘟的小脸儿,忍不住吧唧亲了一口。“我是不是太粗心了呀,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不疑今年几岁了,应该一岁多了吧,可是究竟是一岁几呢,若是苏樱姐在的话,肯定会记得的,可是我却不记得了,我连自己的年纪都不记得了。”
雪玉抱着不疑在房间绕着圈圈,三十七天,我只记得他离开了三十七天,音讯全无,他明知道自己的住址却从来没有给自己写过一封信,你不会已经忘了我了吧,阿良。
雪玉承认她对时间是个很没概念的人,从前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五年十年的就这么晃过去了,而她从来不会去记,偶尔念及,只是一怔,原来已经过了十年。
容颜不老有不老的坏处,雪玉总会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还只有十七八岁,还是当年在韩国的那个林雪玉,每当这么想便会忘了自己曾离开他两年,又忽的重逢,再被迫离开他五年,再一次相逢却是以一个陌生的身份,在他身边守了七年。那两年,那五年,那七年,其实过的不快乐,很不快乐,甚至是很痛苦,原来这么难受的十几年光阴也就这么过来了,不着痕迹的,不易察觉的,就这么过来了。可是没有人知道,其实那十几年过得真是很痛苦,雪玉没向人提起过,不提不代表不记得,她记得,记得很清楚,甚而梦中回到那些年的时候,她都会怕得发抖,梦中都让人害怕的时光,现实中她却过来了,真是奇迹。
雪玉不是个沉迷于过去的人,她今日会突然想起这些,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在想有些事还真是说不清。明明十四年的光阴那么长,如今想想却不是那么长。可是现在,要她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过日子,却觉得这三十七天着实太漫长,漫长到她都没有信心去绘完那余下的四十四朵梅花。
仍是冬季,阴冷的天。
布娟上又多了三支红梅。
雪玉隐隐觉得不安,她之前总是盼着冬天快走冬天快走,这样他便会回来了。如今她望着虬枝上几近布满了的花朵,只是盼着冬天留下,离春天越近,她就越心慌,若是他没回来,自己又该怎样。真是越想越心慌,庸人自扰之。
当第四十一朵红梅绘完的时候,小院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他来的时候停了一天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的洒落。
雪玉打开院门,门外立着一个少年,雪白的狐裘下一袭天蓝的衣,额心一枚蓝宝石闪着幽幽的光,冷峻的眉眼如画。这么多年未见,她还是认出了他,尽管她未见过他的真容。雪玉唇边绽开一抹笑,这世间,只有这个人能将蓝色驾驭的甚过他。
雪玉悠悠的替他倒了一杯热茶,雾气氤氲出一个精致的脸庞。她打量他一番,笑道:“难怪你从前总要带着面具,这张脸委实招桃花了点。”
少年蹙蹙眉,有点被噎住的感觉。
“呐,东诚,咱们好久没见了吧。”雪玉捧一杯水,转着杯子暖暖手。“七八年了吧。”
东诚沉默着。雪玉瞧了他一眼,这家伙原本就少年老成,如今简直算的老成持重了。
“要不要给姐姐说说你这几年都去哪儿招桃花去了。”雪玉不理对方黑下来的脸,揶揄道。
东诚心里嘀咕,这女人怎么还是这个模样。
“我可不像某人这么闲。”东诚不满道,“花七八年的时间去等一个永远也等不到的人。”
雪玉握杯的手猛地一紧,眼里仍是笑意。
“有些事情,你似乎还不知道。”东诚瞥了眼她指骨发白的手指,“你最好还是把杯子放下,我可保不准你听了这些之后还握不握得住它。”
“大概一年多前,可有人送了你一个木匣?”
雪玉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果然没有吗?”东诚浅笑,配着那张脸,雪玉有点晕眩。
“林雪玉,你舍弃了那么多陪在他身边,他真的在意你吗,他根本没有认出你,他根本就不知道当年那个不会说话的小雪是你。”
“你,什么意思?”雪玉的思绪又一下被牵扯到那个夏夜,月光,竹榻,酒香,清风,还有,他。
“你记不记得博浪沙那次,你召出的血玉华蝶几乎死尽,你以为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只是躺个两三天便能痊愈?”
雪玉的眸子瞬间变得锐利起来,这之间到底有多少事是我不知晓的。
“是嬴政。”东诚忽略了某人撒过来的困惑,“嬴政动用了血莲花的力量替你疗伤。”
“怎么可能?”雪玉轻笑,“血莲对于嬴政来说有多重要,那是丽玉的东西。他怎么可能用它来救一个他想杀了的人。”那五年的记忆再一次被撕扯开,可是这次却这么模糊,看不清摸不透。
“如果我说他根本没想杀了你,或者说他对你是真心的呢?”
“啪”一声脆响,那陶瓷杯重重的滑落地面,茶水四溅,雪玉望着地面上的碎瓷。
愣了半刻,又抬头冲对面的人笑笑:“果然,被你说中了啊。”
东诚看着她的笑脸,有片刻的失神,这样的笑容,勉强,伪装,她何时学会这种骗人的把戏。不过也是,撒谎一向是这女人的强项。
“他认为你没死,从你离开那天起,派人到各地寻找,一天天,一年年,翻遍了整个中原大地。但那时候你已经改变了容貌隐藏了血玉之灵甚至装做哑巴,所以他一直找不到你。直到临死前,他把血莲心托给扶苏,要他务必转交到你手上。我也是这之后才知道这些的,便托人把血莲心送到下邳来,交给你。”
雪玉呼吸一窒,压抑着心底的波澜,“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没用。就算是我当时说了,又有用吗?”东诚逼视着她的眼。
雪玉低了头,没用,就算当时知道了他居然为了自己使用血莲的力量,就算当时知道了他找自己找了那么久,就算当时知道了他的真心,自己还是会无动于衷,因为她的心里,从来没有留着他的位置。可是真的会无动于衷吗,雪玉心痛莫名,既然心里没有他的位置,怎么事隔了这么久,得知真相,这会儿的自己,会心痛,是的,难忍的苦涩。
“雪玉,七年,他根本没有认出你。”东诚双手搭上她的肩。
雪玉讶异的望着眼前的人,这话题换的这样快,有点莫名其妙。而且他第一次这么喊自己,没有称名道姓,只唤一个名。待她从惊讶中恢复过来,她才想起他刚才的话,瞬间凉透。
原来如此,东诚告诉自己这么多,原来只是为了说明一点。张良第一眼没有识破她的身份,七年后,他同样没有识破她。是呀,第一眼都没有认出来,时隔七年还怎么认出来。他会得知小雪就是玉儿,完全是因为血莲心,莲心没有到得自己手上,想也知道它去了哪儿。难怪,难怪,那天夜晚,居然看到他无事开始饮酒,他看着自己的模样分明带着几分质疑,几分深思。
雪玉明白,血莲与血玉同是集血气而生的灵物,能互相感应,更何况她体内还有血莲给予的灵力,所以他才会发现血玉就在他身边,所以他才会发现小雪却是玉儿。
雪玉心口一阵疼痛,锥心般的,她不是没有问过他怎么得知自己是雪玉的,她早就猜到一定是血玉的某种关系,可是当真相出现的时候,自己还是这么的难受,尤其是真相不是他亲口说出。
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雪玉有点茫茫然。
“东诚,为什么呢,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这根本是过去式了。”
东诚凝视着眼前人略显苍白的脸庞,“世人都知血莲是咸阳宫至宝,有人将血莲心送给你,除了嬴政还能有谁。能让嬴政送出血莲心的人,与嬴政的关系可想而知。你离开的五年在哪儿,他能不知道吗,博浪沙那会儿,他看到的你又是如何。”
雪玉听到东诚的声音,几乎站立不稳了。“你的身世,你告诉他了,他信你吗?就算他信你的身世,你怎么解释你来这里根本是个意外,遇到他接近他只是因为恰巧爱上了他,毫无目的性。”
雪玉紧紧咬着下唇,咬的唇边渗出血来。东城这番话说的真是太犀利,她无言以对。
“他让你回下邳,你还不明白吗,他还不信你,至少不完全信你。”
雪玉头疼得厉害,今天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大到她无法消化,但有一点,她总算慢慢反应过来,离开的时候,她对他说“我信你”,到今天她才明白,自始至终不相信的人是他。
雪玉一瞥眼瞅见雪白布娟上的那一树寒梅,烂漫的耀眼,此刻却是扎的人眼深深地疼。四十一天,明明已经挨过一半的日子了,却在此刻得知一切的真相,这花还绘不绘下去,那人还等不等下去。
东诚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幅图,怒放的梅花灿若艳霞,她,果然还在等他。
“林雪玉,我已经找到回去的办法了,找他取回血莲心,拿到血莲心便可以离开这里了。”
雪玉微微发怔,回去,是啊,自己曾经多么想回去,现在终于可以回去,为什么反而犹豫起来。
东诚看着女子皱眉的模样,不再逼迫她。
良久,雪玉轻启朱唇,“我等他,我想等他回来。”这一句话似乎掏空了她毕生的力气,说的那样无力,却又那样坚定。
“东诚,我从小最怕落单。”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笑得明媚,“可是现在,至少你回来了,这样也挺好。”
这样也挺好,东诚微微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当做他的替身吗,心里其实说不出的有点愤怒,有点苦涩,但话出口仍是一贯的不以为意,“我可以陪你,但期限过后,你若仍等不到他,你必须跟我走。”
这回轮到雪玉吃惊了,跟你走,什么意思,但她什么都没说,笑道:“好啊,只要你不嫌我麻烦。”
东诚将双臂枕到脑后,“是挺麻烦的,不过也没办法,要回去还得靠你点。”
雪玉释然,原来为这个,笑道:“没想到你现在算盘打的越来越精细了啊。”
东诚不语,你若是嫌八年时间还少,我便再等你几年。
雪玉敛了笑,阿良,你说的我都会做到,还剩下四十朵梅花,我必会认认真真的画完。
所以,请你回来,好吗。
☆、无期
当第一场春雨如期而至的时候,雪玉搁下了手中的毛笔。
第八十朵梅花跃然纸上。
“姑···姑···”小孩子口齿不清的声音传来。雪玉回过头去,看着步履蹒跚的小家伙,欣喜万分。
“林姑娘,你看,这小家伙真是好聪明,不满两岁就学会说话走路了。”王大娘一边小心的在背后护着不疑,一边对雪玉笑着。
“是呀。”雪玉笑,一把抱起摇摇欲跌的人儿,“不疑真是好厉害。”
“再叫一声姑姑我听。”雪玉逗着他肥嘟嘟的下巴。
不疑咯咯笑着,“姑,姑。”
雪玉欢喜的笑着,又抱着他转向王大娘,“不疑瞧瞧,这是谁啊?”
“奶,奶···”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叫的王大娘眉开眼笑。
“我要是真有这么个小孙子,该乐死了呢。”王大娘笑着对雪玉说,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