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秦府,面见了秦太傅,将此事告知于他。秦太傅十分高兴,几乎要流下泪来:“好,好,瑶儿今日便不要走了,在府里住下吧。为父要给你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叫你嫁得漂漂亮亮。”
秦羽瑶的嘴角抽了抽,不是太明白秦太傅究竟激动些什么。毕竟,她跟宇文轩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不是吗?所谓的完婚,也不过是补一个仪式罢了。
“爹,我手头还有许多事情,住在秦府并不方便。”秦羽瑶是一点儿也不想住在秦府,倒并非是对秦太傅有什么意见,而是秦夫人始终不喜欢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总是觉得别扭。
秦太傅闻言,不由得面露失望。他倒是想强迫秦羽瑶留下,用大义,用亲情,用孝道来绑架她。可是,他已经很对不起这个女儿了,又为什么非要逼迫她呢?虽然心里不舍,却勉强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瑶儿便暂且住在轩王府罢。若是有空闲了,不妨带着宝儿来这里坐一坐。”
“好。”秦羽瑶这回没有拒绝,挑了几个话题,与秦太傅畅谈起来。
宇文轩不爱讲话,便只是坐在旁边陪着,听父女两人自在愉快地谈话。直到快傍晚,才拒绝了秦太傅留饭的意图,牵着秦羽瑶的手回去。
与白国的赛事虽然落幕,然而明秀庄的趣闻却热度不减。雍京城内,大街小巷,几乎人人都在谈论明秀庄的一桩一件。尤其曾经排到队伍,穿着服装到台上走过场的女子,提起“秦记布坊”四个字,便是敬重与仰慕。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本来秦羽瑶打算,在赛事过后,便将衣物赠送给朱琼雯等人。谁穿过哪件,秦羽瑶都认真记了下来,也不混淆,送出去并不失礼。
然而,比赛中止并重新开启,以及穆挽容不负责任的突然撒手不干,打乱了秦羽瑶的计划。后来邀请群众们上台走秀,那些衣裳被穿过之后,再不能送出去了。秦羽瑶心里记着,只待日后做出来新的,再给她们送去。
这些被穿过的衣物,则被秦羽瑶送给了上台走秀的女子们。女子大多爱美,尤其被赠送了这样独一无二,又价值不菲的美丽裙子,简直高兴坏了。回去之后,便成了秦记布坊的忠实米分丝,谈起秦记布坊的名声,神情痴迷又狂热。
趁热打铁,秦羽瑶打算趁着这几日便把秦记布坊开张了。于是,一面叫柳闲云帮忙打理,一面准备开张的物事。
自然,秦羽瑶也抽出两日时间,陪着家里的小家伙们游玩。毕竟,在比赛的最后一日,两个小家伙可是卖力地给她帮了一天忙。故此,想到秦记布坊开张后只会越来越忙,再想抽出这样大块的时间只怕难了,秦羽瑶便抽出两日时间陪他们玩耍。
秦羽瑶牵着宝儿,香椿牵着澄儿,身后跟着思罗,暗中隐着千衣,在雍京城中一条繁华的街道上逛了起来。
“娘亲,我们进去这里看一看吧?”宝儿抬手指着一家书局的牌匾问道。
秦羽瑶便笑道:“走着。”
谁知,刚一抬脚,忽然觉得头上传来一阵晕眩,不由得扶住额头,停下脚步。
“娘亲,你怎么了?”宝儿察觉到异样,连忙问道。
那阵晕眩只一会儿便过去了,秦羽瑶放下手臂,笑了笑说道:“没事。走吧,进去瞧瞧。”
宝儿又打量秦羽瑶一会儿,见秦羽瑶确实好端端的,便牵着她的手兴冲冲地往里头去了。他和澄儿前不久听府里的小厮说,书局里最近印了好多话本,有山精海怪的,有铁口神断的,十分有趣。便打算买上几本回去,每日课业完成后,便拿出来消遣一番。
“娘亲,帮我拿下来那一本。”宝儿抬手指着书架上方的一本书道。
“是这一本吗?还是这一本?”秦羽瑶问清楚后,便笑着伸手去取。谁知,就在指间快要触到那本书时,忽然眼前一黑,什么也瞧不见了。
“娘亲,就是那一本。”宝儿还不知道发生在秦羽瑶身上的不适,兴高采烈地捉着秦羽瑶的袖口,孩童独有的声音说道。
秦羽瑶用力闭眼又睁开,眼前那团黑雾才渐渐散去。这让她心中有些疑惑,她几乎不曾生病,这会儿却是怎么了?指尖摸到书本,取下来递给宝儿,心中有些异样。
“夫人,您怎么了?”就在这时,忽然耳边听到一个惊叫声。
秦羽瑶转头看见香椿吃惊的眼神,莫名问道:“怎么了?”
“夫人,您流鼻血了。”香椿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帕递过来。
秦羽瑶接过手帕,往鼻下一抹,果然如梅花般的血迹便盛开在手帕上。鲜红的颜色,刺激得秦羽瑶的心中一凛。她的身体一向很好,因为练功的缘故,极少着凉或受寒,鲜少生病。
今日却是怎么了?秦羽瑶微微仰头,用手帕堵着鼻孔,一边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娘亲?”宝儿却担忧地仰起头,看向此时有些狼狈的秦羽瑶。
那鼻血来得快,止得也快。秦羽瑶很快发现鼻血停了,虽然心中更加疑惑了,但是却笑着摸了摸宝儿的发心,说道:“没事,娘亲这几日有些上火,回去多喝些水就好了。你快去挑书吧,不碍的。”
宝儿将信将疑,在秦羽瑶安慰的眼神下,走到澄儿身边,一起挑书去了。在他心中,秦羽瑶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她打得过坏人,会做好吃的饭菜,总是温柔和气,从来不曾发火。而且,也从不生病。
过去的秦羽瑶,给宝儿一种可靠的印象,故而此时也相信了秦羽瑶的话,将担忧抛到一边,快乐地挑书去了。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尖叫:“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宝儿连忙扭过头,却正好看见秦羽瑶闭着眼睛,软软地倒下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灵 魂剥离术
雍京城外,一座香火不旺的破败寺庙中,漆痕斑驳的大门紧紧关闭,窗户也用黑布遮盖起来。
庙里面,沿着墙根竖起一排又一排蜡烛,照得屋内一片幽黄光芒。在地面的正中央,用鲜血画着一个纹路诡异的阵法,在阵法中央静静搁置一口漆黑的坛子。
一名浑身包裹在黑色袍子里的道士,此刻盘腿坐在阵法外面,苍老枯瘦的手指掐着法诀,对着坛子的方向念念有词。不久,从那口漆黑坛子的口上方,晃晃悠悠飘出来一张符纸。
道士见到符纸出来,手上掐的诀霎时一变,随后那张符纸顿时以飞快的速度旋转起来,隐隐有撕裂的趋势。
在阵法的不远处,一名妙龄女子躺在地上,身上染满了斑斑血迹,捧着汩汩流血的左手,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道符纸,期待符纸被撕碎的那一刻。
忽然,符纸爆发出一道明亮刺目的光芒,紧接着旋转之势骤然停下,猛地下坠,掉落进坛子里。见状,道士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阴沉。他重重呼出及口气,重新掐起法诀,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不久后,符纸重新出现在坛子口,只是飘出来的速度减缓许多,让道士的额头上都流下汗来,显得极为吃力。
此时,轩王府中。
月华苑内,站满了身影,三秀、陈嫂、魏嫂、香椿等人,全都面色焦急地盯着屋子门口,恨不得冲进去一般。不久,屋门终于被打开,走出来一名背着药箱的老御医。
“先生,里面怎么样了?”秀禾急忙上前一步,目带期盼地望着老御医说道。
老御医的神情有些颓然,摇了摇头,说道:“老夫本事有限,瞧不出夫人的病症。”说罢,抬腿走了。
“再去请白御医!”这时,屋子里头传来一个焦急之中隐隐带着怒意的声音。
“是。”站在门口的思罗领命,迅速离开院子。
情况不明的秦羽瑶,让众人都焦急得不得了。偏偏宇文轩不让进去,直是连连跺脚,眉头都拧成了铁疙瘩。
“夫人到底怎么了?”秀兰低着头走来走去,双手绞在一起,时不时抬头往屋门口的方向瞥去一眼。
秀茹亦是担忧不已,忽然抿唇瞪向旁边的香椿,质问道:“是不是你?夫人跟你出去一趟,回来就变得这样,是不是你害得夫人?”
“秀茹住口!”闻言,秀兰与秀禾纷纷斥道。
秀茹咬唇不甘地瞪着香椿,说道:“夫人一直身体好得很,怎么忽然这样了?这个人向来诡计多端,手脚又轻隐,做些什么都难察觉痕迹,说不定就是她害了夫人!”
不久之前,香椿在书局中惊觉秦羽瑶骤然昏倒,顿时吓得不行。幸而思罗就跟在身后,立时一把抱起秦羽瑶,又拎起宝儿扛在肩膀上,飞速往轩王府赶去。香椿不及他身形迅速,便牵起澄儿,书也不买了,匆匆回了轩王府。
轩王府中,已经是这般情形。香椿已经解释过了,但是显然,有些人并不相信她。
“夫人绝不是我害的。”香椿冷冷看向秀茹说道。
秀茹还想说什么,被秀兰在手臂上打了一下,便只是瞪了香椿一眼,便不吭声了。
香椿抿唇站在院中,虽然春日暖融,然而她的手心里却是一片冰凉。目光又是担忧,又是希冀,又是忿恨。她才刚刚追随秦羽瑶,而且是花了那么大的力气,为什么出了这样的事?难道她当真如此不详?接近谁,谁便遇到噩运?
屋子里面,秦羽瑶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宇文轩就坐在床头,握着她的一只手,脸色略见苍白。
一路上思罗在明面上保护,千衣在暗处守护,两人敢打包票,一路上绝对没有人对秦羽瑶动手。回到轩王府后,千衣又拿出一套工具,为秦羽瑶检查血液、唾液等,皆未发现中毒的迹象。
如此一来,只有两个可能:一,下毒之人远比千衣厉害;二,秦羽瑶根本不是中毒。这两个可能性,几乎快把宇文轩的心都给灼焦了。
然而,宣来宫中最有经验的御医,将秦羽瑶检查一番过后,却并未发现秦羽瑶的身体有何不妥。但是,秦羽瑶确实十分不妥。呼吸时而平缓,时而急促,时而微弱,根本不是正常昏迷的情形。宇文轩已经派人去柳家求援,然而柳家的人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这让宇文轩无比焦躁。
忽然,秦羽瑶的身体猛地僵硬,又飞快柔软下来。宇文轩来不及担忧或松一口气,便见秦羽瑶的鼻中、耳中忽然汩汩流出血来。心中顿时一紧,宇文轩连忙捏起帕子为她擦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得眼睛都红了。
是谁害他的瑶儿?秦羽瑶平时身体很好,宇文轩一直注意给她调理,从不见她有什么不适。哪里知道,只不过是出去逛了一趟,回来便成了这般模样。宇文轩直觉是中了诡计,可是,偏偏查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羽瑶受苦。
雍京城外的破败山庙中,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屋子里,身穿宽大黑袍的道士盘腿坐在阵前,脸上滚滚落下汗水。一双阴鹜的眼睛狠毒地盯着坛子口的那张符纸,但见符纸刚刚脱离坛子口,便又落了下去。
道士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屡次失败让他的神情愈发阴鹜。直到又一次,升至空中的符纸在转动数圈后,再一次掉入坛子里,道士“呼”的一声站起来。
“仙人?”木如眉不知何时已经爬起来了,捂着已经止住血的左手臂,正坐在阵法的不远处。见道士朝她走过来,有些诧异地抬起头问道。
道士走到她身前站定,伸手从腰后摸出一把匕首,“锵”的一声拔出来。木如眉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仰了仰:“仙人要做什么?”
“阵法力量不足,需要你的血。”道士嘶哑的声音说完,便弯下腰去捉木如眉的手臂。
木如眉顿时骇然,完好的那只手撑着地面,连连往后退,口中急忙说道:“仙人,不是说只要三碗血就够吗?”
道士森然一笑,苍老的面庞有些狰狞:“对付一般人肯定够了,但是此人不是一般人,还需要多放一些血液。”
这是一道极邪恶的阵法,乃是灵魂剥离术。需被施法人的生辰八字,用其鲜血绘在符纸上,而后以仇人之血绘制阵法。若施法人的法力足够,片刻之间便可剥离被施法人的灵魂。因为太过邪恶,几乎已经失传。
然而,木如眉却在偶然巧合下,遇到了这位道士。她仇恨秦羽瑶,那个女人害死她的父亲,害得她被木家厌弃,害得木岚山坐牢,害得她如丧家之犬一般无家可归,却风光无限地夺得数十年来,大顺朝与白国的大比之中,唯一的胜绩。
而她曾经的夫君,竟然也再次娶妻生子,并且过得不错。她去见他,却被他漠然推拒,赶出房门。那个曾经跪伏在她的脚下,驯服顺从的男人,竟然也敢踩她一脚。木如眉大恨,开始常常上山拜佛,诅咒那个女人不得好死。
终于有一日,她遇见了这个道士。他说,他可以帮她达成心愿。前提是,她陪他一年。木如眉没有多想,便答应了。不就是陪他一年吗?她连木岚山那个变态都陪过了,又怕什么?
只是,秦羽瑶的身并不好近,如何才能取到她的生辰八字以及血液呢?就在木如眉苦苦思索时,却遇到了秦夫人。
也是秦羽瑶命中该绝,那日秦夫人听秦太傅说起,秦羽瑶取得桂冠并被皇上赐婚,两个月后便要嫁给宇文轩为妃,心中想起秦辉,顿时大恸。
悲痛难抑的秦夫人,当下套了马车出城拜佛,为死去的秦辉祈祷。长相与秦羽瑶有六七分相似的秦夫人,恰巧被木如眉看到了,于是木如眉果断绑架了她,逼她说出秦羽瑶的生辰八字。
被绑架的秦夫人,心中竟然不恼。她十分平静地套出木如眉的话来,得知木如眉乃对秦羽瑶有刻骨仇怨,心头竟然浮现出一股诡异的心情。
“我帮你。”秦夫人说。
凭什么她的辉儿惨死,而那个小贱种却春风得意?秦夫人心中别扭得很,总觉得是秦羽瑶偷走了属于秦辉的运道。毕竟,就在秦羽瑶出现之前,一切都很好。而自从秦羽瑶出现后,秦辉便屡屡出状况,甚至丧命。
“你不相信?”秦夫人说道,“可是,你拿到她的生辰八字又有什么用呢?她可是未来的轩王妃,身边有侍卫保护,你如何取得她的血液?”
木如眉不是傻子,她不相信秦夫人会帮她害自己的女儿。但是,她确实不知道如何接近秦羽瑶,取得她的血液。于是,她打算听一听秦夫人的看法:“你有什么法子?”
秦夫人笑得古怪:“她的血液,来源于我和她父亲。既然取不到她的血液,用我和她父亲的代替,不也一样吗?”
“你恨她?”木如眉眯了眯眼,直觉秦夫人是真的想帮她。
秦夫人哼笑一声,挣脱她的束缚,起身说道:“明日你在此等候,我送东西来给你。”
第二日,秦夫人果然带着秦羽瑶的生辰八字,以及来源于秦夫人和秦太傅的血液,如约交给木如眉。
木如眉拿到东西后,便去送给道士了。道士接过来后,先是看着那个生辰八字,掐指一算。片刻后,大怒道:“这是假的!”
“什么?她敢骗我?”木如眉听罢,连忙去找秦夫人。
秦夫人听到她的质问,皱着眉头只道:“这的确是她的生辰八字,我并没有记错。”
“可是,仙人说这是假的,拥有这个生辰八字的人,早已经死了!”木如眉怒道。
秦夫人听罢,疑道:“莫不是那仙人是冒牌的吧?”
木如眉听罢,也怔住了。于是,她带着秦夫人一起,寻道士去了。
“我确信这生辰八字不假。”见到道士后,秦夫人说道。
道士神情阴鹜,嘶哑的声音说道:“不可能,拥有这个生辰八字的女子,去年八月便已经死于非命。”
秦夫人听他说得信誓旦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