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棋当真控制不得。”
安念棋站在下面,方才悲伤的情绪已经一扫而光,如今瞧着只是低眉顺眼,乖巧的回话一般。
“你……你……”
安老太太气得说不上来话,只能伸着手指一下一下的指着安念棋,脸涨得通红,一口气险些要上不来。
旁的嬷嬷赶紧上前给她顺气,才算是让她喘过了这口气。
“难不成祖母不准备问过王府,就让念棋盖头一盖,送去王府?祖母莫不是糊涂了吧,姐姐平日里头也少去王府走动,念棋与姐姐从小便不相像,若是嫁了过去,日后王府的宴请,宫中的宴请,旁人分辨不出?那个时候,丞相府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怪不得都说这凡人蠢笨,饶是她都能想到,那不靠谱。
就算不是这般,她堂堂丹霞峰紫极真人亲传子弟竟然要以别人的名义代嫁,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祖母有时间和念棋置气,倒不若想想,等着念棋替姐姐嫁了,怎生去和外头说姐姐的抗过了天花之病吧。”
对待丞相府的人,她当真没的多少耐心,面不改色口气温和的说完,便走了出去,就如同来的时候一般,让人都没得看见。
反倒是秦氏,对这个女儿,头一次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正文 第十一章 退婚
第十一章退婚
王府。
夜已深,那庭院中坐着一人,在这浓重的夜色中有些若隐若现。
只有细瞧去,才发现那种虽然坐在庭院之中,却是坐在轮椅之上,他的头发披在身后,上面高高的竖起来,一声黑色的衣裳,仿佛就要融入这夜色一般。
他清凉的眼和这夜色显得格格不入,眼中那情绪不知是愤怒还是不甘,手中的帖子被他捏的有些发皱,过了许久,他才将手抬到一半,声音清冷的说道:
“康平,明日把这个送去丞相府。”
那站在他身后的小厮动了动身形,赶忙上前,行礼道:“是,世子。”
随即,才上前去将他手中的帖子收好。
看着他那无力垂下去的手,康平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带着些担心的口吻道:“世子,天入凉了,奴才推您回去吧。”
“罢了。回去吧。”
轮椅上的人动了动手指,却再也抬不起来,带着苍凉的语调说着。
不一会儿,便感觉到身后的人推上轮椅的扶手,那轮子在寂静的夜色中发出的吱呀的声音,他灿若星辰的眼中再无波澜,而是一片沉静。
安老太爷回到府中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偏生唤了安念棋一下午,安念棋也没得出现,说是病了,下不得床。安老太爷气的紧,却又抹不下面子去找安念棋,这就僵持了起来。
安念琴也是在院子里面发了好大的火气,安念棋口中的天花,那是外面唯恐不及的病,气得她是恨不得马上去安念棋的屋中和她拼命,偏生安大太太倒是沉住了气,硬是把安念琴关在了房中,让她离不开半步。
原本应该喜庆的丞相府,这一天可是热闹的不得了。
除了安念棋的院子。
她自早上回去之后便躺下在屋中歇着,直到晚上,都未曾打开房门,也未曾进食半粒。
第二日,原本以为王府要怪罪下来的丞相府意外的受到了宁王府的退婚书。
上书明明确确,要将世子和安念琴原本定下的婚事退掉,其中也说明了原由。
来的平静的退婚书让安老太爷和安老太太心中更是不平稳起来,总觉得宁王府怕是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谁承想,聚在安老太爷准备和安念棋算账的时候,更意外的来了,这王府又送了一份婚书来,这一份婚书,是和丞相府二小姐安念棋的婚事。
安老太爷握着后面送来的这份婚书,坐在椅上,方才的火气全部都浇灭了来,只听他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着:“精明了一辈子,临了了,却是被上了一课。”
“老爷,您说什么?”
安老太太问他,她和老太爷想的可不一样,前头是生气,可那生气中本就夹杂着喜悦,她就不愿意让安念琴嫁去王府守寡,退了婚那是更好,气的是王府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后儿这一封,确实完完全全把她的气火全都消了去。
王府既然还是愿意从丞相府娶个女儿回去,那边就代表还是联姻的关系,这一时半会,也就不会翻脸,倒是让她难掩心中的喜悦。
“好生给棋娘准备嫁妆吧,别心疼,该拿出来的,都尽数拿出来给她添妆。王府这是要明媒正娶将她收入族谱,和之前她替琴娘出嫁不同,嫁过去,她便是世子妃,把王府之前送来的聘礼全部都送去棋娘房里,万不能让丞相府在大婚之日丢了人。这几日也不便让她过来请安了,王府把婚事定在了三日后,想必也准备好了。”
老太爷却没有回答安老太太的问题,只是这般吩咐着安老太太。
如今再嫁,她便嫁过去就是世子妃,和之前的代嫁,完全不同了。
这真是一步,好棋。
*
婚事既定,丞相府这次可是认认真真的准备起来了。
该有的东西安念棋一样不缺,安老太太虽然不同安念棋碰面,却也没有苛待,这倒是让安念棋有些意外这蠢人竟然还会做聪明事儿了。
和安念棋的淡定不同,青豆却因为安念棋的嫁衣愁了起来。
安念棋比安念琴小了两岁,前些年战事吃紧,世子总是出征,安念琴的婚事虽然是早就定下来了,只是这成亲的日子却还是往后面挪了挪。
而因着安念棋并不得宠,她的婚事也没得上头操心,只是二老爷是个文人,虽然官职不小,却是在翰林院这等地方,素来想给安念棋寻一门他满意的亲事,也就搁置了下来,直到去年状元登科,才定了下来。
虽然门第不高,但是人选,二老爷可是满意的很。
后儿新状元郎去了地方,安念琴也未成亲,安念棋的婚事便又往后推了推。
这么一来,她的嫁衣,自然也是没能做好。
正文 第十二章 变戏法似的嫁衣
第十二章变戏法似的嫁衣
青豆跟院子里头的丫鬟急了两日,晚上都没合眼,通宵达旦的给安念棋做好了嫁衣,只是这上头的绣花,却是要安念棋亲自来的,这是规矩,破不得。
偏生安念棋早就吩咐了不许打扰,每日就在房中,也不出来,也不让人进去,饭菜就算放到门口也是几乎不动,丫鬟们都当是小姐不愿意嫁去宁王府,所以在绝食。
只是就算传了上去,安老太爷和安老夫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意管,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自然有办法把人送上花轿,安二爷和秦氏想来看上安念棋一眼,也被老太爷拦了去,说是成亲那一日之前,不许他们见安念棋。
“把嫁衣拿进来,放在桌上,你出去便是。”
第三日的晚上,安念棋在屋中总算是说了句话,青豆赶忙准备了好些吃食,连同嫁衣一块儿放了进去,瞧见安念棋也没有瘦,更是没有气色不好,她才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案台,退了出去。
只是就一夜,这嫁衣……能绣好吗?
漫长的一夜结束,天边微微有些发亮,青豆从门根起来,想要去唤需要早早起来准备的安念棋,没成想,这一次安念棋未曾向上次一般青豆未开口,她便已经将门打开……
只见安念棋手扶门框,嫁衣已加身,那锦茜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那开屏孔雀好似要活过来一般。桃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出百子百福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行走时簌簌有声。
这……这嫁衣……
“进来吧。”
她的声音一贯的清丽,总能叫醒仿入梦游一般的青豆,让她回过神来。
青豆愣愣的跟着安念棋走了进去,眼睛始终都在那嫁衣之上不曾离开。
她家小姐……好像……有些神通广大啊!
丞相府早就已经准备了起来,就连安大太太,自那日将安念琴关起来之后,便再未曾放出来,此时她也是安安静静的到安老太太的屋子里头去请安,等着送亲。
只有秦氏,一大早就赶了来,这几日安老太太那边抓的紧,生怕秦氏这边不同意,她也是没得时间可以来瞧一下安念棋,直到今儿才算是得了话,过来瞧上一眼,只是她这还没到屋里,就已经红了眼睛。
等走进去瞧见安念棋已穿戴整齐,头上盘了一个惊鸿髻,发髻正中戴着联纹珠荷花鸳鸯,两侧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绞成两股的珊瑚流苏,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更觉光彩耀目。
瞧见她这般打扮,秦氏的眼泪便尽数掉了下来,打湿了脸颊。
“棋儿。”
她走上前,安念棋回首,便瞧见秦氏手中拿着帕子,默默的抹着眼泪,那哽咽的一声之后,便在没了话语。
“母亲。”
这个陌生的词在安念棋的嘴边打了个转儿,到底还是唤了出来。
那一日在堂上,秦氏的护犊之意明显,她为安念棋的担忧也是真的,便是今日,也能瞧见她因休息不好而有些泛白的脸色和眼底的血色。
怕是,哭了整整几日都没停歇吧。
“你们都出去。”
她立在那儿,抹干净眼泪,神色有些严肃,发抖的声音里面透着一丝不容置疑,让这一屋子的丫鬟顿时有些没了魂,她们从未瞧见秦氏这般严厉的模样,这是头一回。
人人都有些害怕,便赶忙退了出去,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了霉头。
“棋儿,你听娘亲的,这是这些年来娘亲攒下的一些积蓄,还有三张铺子的地契,这铺子都是娘的陪嫁,当时也未曾告诉老爷,连你父亲都不知晓。你且拿着快走,娘在这儿替你顶着。有了这些……娘相信……你一人在外……也能过得好……”
她语速极快,从身上掏出来一叠子银票还有三张地契,忙忙的就往安念棋的手中塞着,说道后儿,她却又流下了眼泪。
不管日后还能不能相见,秦氏只希望她能一生安康幸福……只是心中那不舍的情绪无法散去,让她的眼泪实在是止不住。
师尊说过,没尝过人间百味难以悟出大道,遑论飞升,来到此界是意外,可谁敢说这不是天道的安排?
她在修真界是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被师尊抱回去,身负变异雷灵根,埋首修炼不问世事,修为一日千里,可每次突破都很不容易。
没感受过亲情滋味,也没尝过情爱,感悟上总是差一些。
此时却被秦氏的感情所动容,心中变得柔软起来。
她自夺舍以来,便已经看穿了凡人的人性丑恶,更是不愿意与之多加言语,只是秦氏和安二老爷,总让她对凡人多了一丝不解,这便是感情?
正文 第十三章 灵光
第十三章灵光
“母亲,棋娘不能走。若今日离开,便会给丞相府带来灭门之灾,你且放心,嫁去王府,棋娘心中无惧无怕,亦是无怨无悔。”
她说着,将秦氏的手推了回去,将盖头蒙在那银票之上。
以她现在的情况,想要在寻一具合适的身体那是根本不可能了,所以只能用这身份活下去。
离开是不难,但是她若离开,丞相府的死活,她是懒得管,只是秦氏和安二老爷……
这便是情吧。
闻了她的话,秦氏低下去头,晃动着肩膀,抽泣不已……
*
这一次韩子珏的接亲意外的顺利,安念棋由秦氏代替喜婆亲自送上了轿子,韩子珏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甚至不免有些得意。
那人一出生便什么都有,傲人的身份,才智,谋略。享受着宁王所有的赏识,却注定让他变成一个无所谓的存在。
如今什么都没了,那让人骄傲的婚事也闹了笑话,天花,二小姐……这外头说什么的都有,甚至传他命中犯了冲,逢人便克。
王府的名头大又如何,安念棋这堪称红妆十里又如何?
这连新郎都无法参与的婚事,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日后这一切,都是他的。
想到这里,韩子珏不由的扬起了嘴角,旁的不明了的人,还当是那马上之人便是新郎呢。
虽说王府也是大办一场,但是到底世子无法亲自参与,花轿到了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不出半个时辰,安念棋就被送到了新房之中,韩子珏并未再跟来,她也不再拘束,扬手掀了盖头,瞧见桌上的吃食便一阵反胃。
“你出去吧。”
她缓缓开口。
“是,小姐。”
青豆应着,显然已经习惯了喜欢独处的安念棋,也不再坚持,便去门口候着了。
待她走后,安念棋便看着那桌上的浊酒皱了皱眉头,后儿倒在了酒杯之中,双眼一闭,不一会儿,便从她口中出现一抹寒光,细细瞧去,竟然是一根极细的玉针!
那针通体发亮,有手指般长短,只见安念棋将玉取出,在那酒杯之中动了几下,玉针便消失不见,而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端起酒杯一饮而下,安念棋站起来,将身上碍事的嫁衣褪去大半,双腿盘坐,手放在膝盖上,闭目。
从外人看来,这样的安念棋就好似那庙中的和尚圆寂了一般,竟然感觉不到她在呼吸!
入夜,床上的人还是没有半分动静,外头却早已经乱糟糟一片,站在门口的青豆慌忙的敲了敲门,嘴上有些结巴的说着:“小……小姐……世子来了。”
陡然睁开双眼,安念棋心口突然一震,随即便听见外面那有些乱遭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推开,一张轮椅被抬了进来。
轮椅是被几个粗壮的婆子抬了进来的,原本都是世子的贴身小厮来做,只是这是后院,小厮不便,所以就由几个有力气的婆子抬了进来,那抬轮椅的几个粗壮的婆子似是没有想到这新娘子已经自个儿更衣,只穿了个亵衣,这主子的身子她们婆子是不敢瞧的,立马便将轮椅放稳妥,关上房门退下。
安念棋对男人本没有什么兴趣,她愿意嫁给一个废人,也不过是为了方便打坐好恢复灵气。
只是这宁王世子,和外头那些俗人倒有些不同,无论是身上的味道……还是他的气息。
从床上起来,安念棋走进,只他低垂着头,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喜袍,瘫坐在轮椅上,气息微弱,让人瞧不出是死了,还是活着。
眼睛微微眯着,她盯了好一会儿,猛地吹灭蜡烛,再朝那轮椅看去,心中不免大喜。
没错,这宁王的周身有着非常微弱的青光,那青光若有似无,一会儿强,一会儿弱,非常的不稳定,再等安念棋凑近的时候,轮椅上的人突然抬起头来,睁开眼睛……
而安念棋,就这样毫无准备的,落入一片星辰之中。
此人有一双如繁星一般的眼,在这黑暗之中,安念棋能够清晰的看见他印着月光发亮的眼。
他清澈的眼中沉稳平静,再被安念棋长时间的盯看之后渐渐透露出一丝不悦,就这么看着他的眼,他好似没有生病一般。
安念棋凑近了些,险些要贴上他的脸,她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他动了动嘴皮,却是没有力气说上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