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卿的眼神慢慢柔和了下来,缓缓向她伸手走来:“夫人不愧是冰雪聪明。”
安念棋忍住喉咙中的恶心,慢慢地将手搭在了韩子卿的手上,拽住手便往桃林之外走。
“夫人。”韩子卿突然脚步一顿,唤道:“刚才那桃花妖……精姑娘交给你的鲛珠,可否借我观望一眼?”
安念棋停住脚步,装作一脸惊讶的问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那鲛珠可有什么异样?”
韩子卿脸色变了变,道:“并无什么异样,我不过好奇而已。”
好奇你老母!分明就是将鲛珠纳入自己的囊中,该死的!!安念棋越想越生气,便差点忍不住咬碎了一口银牙。
“对于王爷来讲,见过的奇珍异宝可多了去了,这不过是一个曾经被人吞到肚子里的鲛珠,并不是什么珍惜的东西,王爷大可不必这样好奇。”这个韩子卿现在的身份,的确是她在人间的夫君,眼下若想拒绝,也没有什么太好的理由,只能尽力搪塞过去,绝不能让这人得手。
试探了几番,她现在几乎敢确定,韩子卿的意识,被别人剥夺了。
起初她没有怀疑,是因为这个韩子卿身上的味道和一举一动,都和从前一般无二。
在后来的时候,她只感觉今日的韩子卿同从前是有些不一样的,但是自从从韩子卿的口中说出来“妖”这个字,而且还那般嫌弃的时候,她便感觉……眼前的这个人,一定不是她从前所朝夕相处的那个人。
起码,在思想层面上,并不是。
那么,安念棋联想到了她走之前,韩子卿的状态……修为未必应该停止在原地不动的,如果不是修为精进了,那么便会有退步,不可能会这般和原来的状态一般无二。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安念棋测不出来,也就是说,韩子卿本体故意隐藏了自己真实的修为,用灵力形成了一种假象。
若是真的韩子卿,那么完全没有理由这样做。
但她又能明确的感受到,这的的确确的韩子卿的身体。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
安念棋早年间,跟随自家师父在三界游历的时候,曾经听闻灵族的巫族拥有一个禁术,这个禁术名字换做傀儡术,便是所谓的对身边之人意识的夺舍。
她虽然知道这个术法,但可惜的是,她并不知道怎么解。
安念棋隐隐的叹了口气,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知道在桃花林具有灵力的幻境里就究竟了多久,两人出了结界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这么久没回王府,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了。
再想到韩子卿,安念棋略微有些心焦,便赶忙来到了离外面最近的墙角,拍了拍手,便要翻出去。
“我们为何不从正门走出去?”安念棋一边想一边默默的走到了墙角,一腾身就准备翻过去,奈何韩子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出现,足足给她吓了一跳。
“我们本就是闯入人家的宅邸的,且不说正门外贴满了封条是出不去的,若是从正门出去,那么我们这样出去,不就证明我们私闯民宅了吗?”安念棋被吓了一跳,心底自然不快,眼下看他问这种问题,也是暗暗翻了个白眼。
就算是装作自己是韩子卿,也能不能稍微动点脑子?
两人刚要从墙角翻出去,便听见外面有人喊:“谁在里面捣乱?是人是鬼?还不快给我出来!”
“…………”安念棋停住目前的动作,有些头疼的稍微按了按脑袋,说巧不巧,这事情好不容易结束了,刚要出门,便被人逮个正着。
安念棋看了有些发蒙的韩子卿一眼,有些无奈的选择继续去翻墙,无论什么话也得在人面前说吧。
韩子卿似乎极不愿意这么做,半晌也是纵身跟着安念棋腾身一跃,出了这座宅邸。
安念棋看着站在墙角的黑衣男子,暗自想道,这阵子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多,她都快忘记自己最初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了。
那黑衣男子不过二三十岁,彼时正提着个灯笼,一脸惊恐的望着从墙的那边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吓得突然坐在了地上,颤抖着说道:“你你们……是人是鬼?”
安念棋半晌没什么话可说……这人估计是被宅子内总是闹鬼的现象吓得不轻了,见什么人都是鬼。
安念棋低头通过隐隐约约的光,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和面容,折腾了很久,再加上最近灵力输出太多,沾染的浑浊和阴气太多,整个脸上都是死气,再加上被“韩子卿”的一举一动气的够呛……
幽暗昏黄的灯光映着两人的脸庞,安念棋黑着脸色,半晌不语的看着拿着灯笼的人……看起来的的确确吓人的很。
“你在怕什么?”韩子卿站在安念棋的身后,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一脸嫌恶的拍了拍刚才翻墙的时候弄脏的袖子,这样娇气吗?
安念棋站在一旁看着,不要提多生气了,占据着韩子卿的思想,可一举一动却叫她没有了当初的心安和温暖,独独留下的是恶心。
既然想占着这个身躯,无论你是属于谁的意识,都要叫你有来无回。
安念棋眯了眯眼睛道:“王……子卿,不要凶巴巴的。”在外面还千万不能暴露了他们两个人真实的身份,不然事情若是真的传了出去,可就麻烦了。
那黑衣男子见着震惊了半晌,才慢慢意识到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人,并不是传闻中的那些妖魔鬼怪什么的。虽然他也的的确确瞧见过很多次,但他之前惊恐的原因是,他没有想到,原本一直住在宅子里的鬼,突然翻墙出来了……这怎么能叫他不害怕呢?
“你们……你们是人啊。”他缓缓镇定了下来,见两人拥有正常人的体态和气韵,便慢慢舒了口气,然而在下一刻依旧暴跳如雷,将手中抬着的灯笼挥了挥,道:“你们二人为何深夜闯入我的宅邸?”
还吓了他一跳。
他的宅邸?安念棋的眼底瞬间划过喜色……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本以为这宅邸找不到人来交流了,却还是在末尾的时候正巧撞见了这座宅邸的持有人。
安念棋看了看韩子卿,怕他坏事,便示意他不要说话,冲那黑衣男子拱了拱手,很有礼貌的道:“我和师兄乃是修道之人,深夜来此便是为了驱逐此地的妖邪之物。”
那黑衣男子闻言,眼前豁然一亮,忍住激动,提着灯笼往前走了几步,有些激动的道:“是小民狗眼不识泰山了。”
“还请问两位修士。”黑衣男子将手中的灯笼安静的放在了地下,往前走了一步问道:“这宅邸中的厉鬼,究竟是何物?他要如何才能离开。”
安念棋眨了眨眼……瞧这个人的语气,大抵是将她和韩子卿二人当成了专门驱鬼的道士了。
安念棋想了想,便冲他道:“随不是什么良物,却也并非厉鬼,只不过是苦等丈夫的痴情人罢了。”
桃花精和陆玉,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她说的什么,他们也不会再听见,但安念棋总想着,他们二人的一生,过得也实在太过不容易,若离去之后,还不能落得个好名声,实在不应该。
所以她自然要捡着好的地方和外人说……这的的确确是她在末尾应该为两人做的事情。
“痴情人?”黑衣男子皱着眉头,一脸疑惑,显然不晓得安念棋的意思:“修士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说,原来在这里的怨魂,并非你所说的厉鬼,只不过是掌管着你宅邸那一处的桃林的花精罢了。”安念棋见他听不懂,淡淡笑了笑,冲他摆了摆手:“想必她这么些年,虽然给你带来不少麻烦,却并没真的出过什么大事吧。”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灯火如故
第二百零五章灯火如故
“可我的房客都被你说的这个桃花精怪吓跑了,你还说她不是恶人?”那黑衣男子皱着眉头,似乎很不能理解安念棋作为一个修士,竟然为一个怨魂说话:“如若那怨魂真心想你说的那般好,她为何要这样做,这样影响别人的生活?她……”
见这男人还要继续说下去,安念棋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如何能说那花精作恶多端?”
“她……”安念棋不等他接话,便继续道:“她如若真是作恶多端,怎么能留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活到今天?”
那黑衣男子瞬间被呛了回去,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嘀嘀咕咕道:“我……我。”他自然不知为何。
也兴许是那桃花精满心的都是陆玉究竟何时归来,陆玉此时此刻都在干些什么,陆玉可还记得她,根本没有心思管一个胆小的凡人。
安念棋仔细打量了面前总是习惯执着一盏灯的男子,便心下突然知晓,这人不过是嘴巴不饶人而已,他明知自己的宅邸中住着一个怨魂,却自始至终没有请人将她赶走或者消灭,只是任由着自己吃这个哑巴亏。也不敢进去,只是站在宅子外,每日犹犹豫豫,心惊胆战地活着。
一直这样,在宅子外站了三十年。
说是穿着一身黑衣,仔细看去,却破破烂烂的……大抵是因为宅子卖不出去,家里连锅子都揭不开了罢。
安念棋见他急的满脸通红,只好不再惹他着急,只是沉声道:“无论如何,你都不必再担心了。”
那黑衣人猛的抬起头,惊喜和一种莫名的情愫都应在了他的脸上,他有些激动的问道:“修士你这是……这是何意?”
“那花精,已经消失了。你这个宅子,从今往后,都不会再闹鬼了。”安念棋万分肯定会的道。
的的确确是这个样子的。
桃花精走了,阴气散尽了,灵气也散尽,独独留下的是来自异界和人界之花交汇的香气,再也不会引来阴邪之物,而湖底的通过水能够传达巨大的水属性灵力的鲛珠,也被她带走了……
自此往后,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会连同她在湖底遇见过的那些宝藏一般,永远埋藏在岁月里。
那黑衣男子眼神突然迷茫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缓缓地看向桃花林的方向,低声的道了一句:“走了吗?”
那个陪伴他无数个日月的恐惧和冒险的奇异的香气,也逐渐消失在岁月里了。
他低头看了看灯火开始恍然的灯笼,连这个陪伴他漫长而漆黑夜晚的光亮,或许也要消失了。
他缓缓地叹了口气:“走便走吧,总好过永远呆在这里碍我的事强。”
安念棋似乎是不是很能理解他的变化,斟酌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若你有意的话,我和师兄想将你这处宅邸买下来。”
那黑色衣服的男子听闻这话,愣了愣,问道:“二位修士需要我这处宅子?”
他其实心里很是清楚,即使那花精离去了,此处不再闹鬼了,但也因为以前的那些名副其实的传闻……这里依旧卖不出去。
但他想也没想到,天上砸下来了个这么大的馅饼。
自己空等了数十年的宅邸,今日居然有人想要买下来。
安念棋听闻此话,看了一眼一直在旁边脸色漆黑,并不搭话的韩子卿,眼神坚定的冲她点了点头:“是。”
此处就算失去了很多有利的条件,依旧是个不可多得的灵地,极其适合修炼和种植灵草。
或许……安念棋看了看韩子卿大红色的衣角,暗暗打算到,或许可以培养他们二人的心腹,以后若不在人界,还可以有能力和方法管理人界有关的一切。
那黑衣男子愣了片刻,赶忙上前拉着安念棋的手点头:“自是可以了,二位修士远道而来,不但帮我解决了问题,还要解我的燃眉之急,若是没有你们,小民日后吃饭都是困难,这样一来实在是太好了……小民实在是太感激了。”
安念棋摇了摇头:“您实在客气,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没有必要说的那么好听,世间的是事情,不都是这个样子,哪里有什么平白无故便善良的不行的人?
那黑衣男子脸上终于有了有生气儿的喜色,兴冲冲的道:“那再好不过了,小民这两日唤人将宅邸内收拾收拾,择日二位修士再来瞧瞧,若是真的想购置这座宅邸,那小民便交接给二位。”
安念棋想了想,冲他道:“此事你不可跟外人说,不要想别人说是我们购置了你这处宅子,不然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且不说老太君会多想她为何这样做,恐怕连一直盯着韩子卿的那么多双眼睛的精神都要紧绷起来。
那样她以后便没有得安生日子了,真要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那黑衣男子听闻,识相的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递给二人一张薄纸:“小民便住在周围的那个小茅草屋里,若二位修士来寻我的时候,我不再,便将这个交给在的人,我便很快会回来。”
安念棋并没有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只是兴冲冲的点了点头,接过了那张纸。
那张纸上只是普普通通的写着“秦故”二字……这个男人,竟唤做秦故。
双手碰触到那张纸的一瞬间,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灵气自她指尖流露出来,在那一瞬间,安念棋眼睛有些睁大。
她倏地抬起头,忍不住有些明白的看向面前的男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用正常的音量道:“好,过个四五日,我们便来寻你。”
秦故轻轻拍了拍裤脚的灰和在河边沾到的水痕,向安念棋和韩子卿二人尊敬的拱手道:“那么小民便就此告辞了,夜已深,还请二位修士多加珍重,小民等待二位带来的好消息,还期盼不日再见。”
秦故冲二人礼貌地笑了笑,便又拿起来了之前放在地上的灯笼,再次缓缓向二人鞠了一躬,然后慢慢转身,提着灯笼,低声哼哼着宁静的小曲儿,一步一步,慢慢的消失在了黑夜中。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分明改该是出自女子之口的曲调,却异常合适的温柔而宁静,伴随着一身黑衣的秦故,依靠着忽明忽暗的灯光,在湖畔边与二人渐行渐远。
安念棋心底突然有了一丝丝打算。如若这般的话……来日再见时,或许,他便不会这么拘束了。
…………
那么接下来,她需要做的事,便是先不要管韩子卿到底被怎么了。
而且估计她一时半会儿也查不明白,索性先装傻,优先处理好表面的事情,先把王府内的事情处理好。
她可是失踪了足足三天三夜,估计王府内早就炸锅了。
夜晚的王府,异常宁静,连虫鸣和花开的声音,似乎都听得见。
一阵清风吹过,一阵阵桂花香扫过她的鼻翼。
真是沁人心脾,安念棋忍不住贪婪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实话说,安念棋心底是有些慌张……毕竟作为一个王府的王妃,消失了这么久,在外人看来,还真是太不像话了。
回去老太君定是又要找她说教了。
而她还没有想过,如何能编出一个谎言,将这件事情盖过去。
因为无论如何,堂堂一个王妃,消失几天几夜……
安念棋又带着韩子卿以最快的速度翻进了墙,不去理会一旁满脸嫌弃的韩子卿,赶忙拽着他一路鬼鬼祟祟的回到了寝宫。
安念棋有些不知所措。
自从她进了王府,便感觉很奇怪,为什么呢?
因为似乎同她刚走的那日相比,王府没有任何的变化和混乱,下人们都在井然有序的做事,就好像他们的宁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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