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是以前跟着夫人的人,文绣不想追究什么,不代表她能够原谅他,如今花枝执意要和朱四在一起。文绣说不对她失望是假的,不过各人有个人的命,自己做出的选择,文绣不会怪她什么。
她从手上褪下一对晶莹的镯子,交给景越说:“你帮我把这个给她,就当做是我给她的成亲礼物。”
那对玉镯是夫人留给文绣,后来为了生计典当了,赚了钱后花枝亲自去赎回来的。文绣把这对镯子给她,足以表明她对花枝的情谊。
“小姐……”绿儿红了眼眶,她和花枝感情深,早在离开京都的时候就已经给了她自己亲手做的绣服。
“还有文琪的事,”景越说起了文绣最关心的事,“你走的那天正是秋闱放榜日,令弟不负众望,得了头名解元。把张廷和老大人给乐的几乎找不着北,呵呵。”
“琪儿真的做到了!”文绣高兴道,说了半天总算有件值得安慰的事,只是这下子文丰督那老东西又要得瑟了。
“说到你父亲,”景越脸上浮现有些怪异的神情,似乎不知怎么说出口,“他最近从清风阁纳了两个小妾回家,听说大皇子侧妃的母亲几乎要气得发疯,跑到大皇子的府里闹了好几次。”
文绣对这个消息倒是没什么感觉,反正她现在和文丰督形同路人,连文绣离开京都的时候,文丰督都没有露面,可见在他心里真的是半分也没有文绣的位置。只是这么多年来华文府里都只有柳氏一个姨娘,为何文丰督老了老了还弄了两个小妾回来?
想必是没了官做闲得慌……这么想着的文绣忽听景越说道:“那两个小妾一个叫茉莉一个叫牡丹……”
“茉莉和牡丹?”文绣想起来某个秋日的晚上,她在清风阁门前遇到上官文和景越时,清风阁上露出头相送的那两个女人,一个艳丽一个素淡,当真是一对令人难忘的姐妹花。
“她们不是你和上官的……”文绣想说她们是上官文和景越的老相好,一时想到如今和景越的关系,这话倒不好说出口,只是以一个“你懂得”眼神看了一眼景越。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食色
“你这是什么眼神?”景越一脸黑线,“我只是和阿文去过一次,去了也只是喝酒,那茉莉的长相我都忘记了。”
“真无情啊……”文绣啧啧感叹,让景越哭笑不得。
这时雅间的门被推开,如玉和王七一人端了个大托盘走进来,盘子里放着各种菜肴。王七把菜依次摆到桌子上,如玉则在一旁报菜名。
她指着一道红红的鱼,笑道:“这道名叫西湖醋鱼,殿下可是第一位品尝到的客人。希望您多提宝贵意见。”
如玉笑眯眯站在一旁。这些话都是文绣教她对客人讲的,她倒是活学活用先用在了景越身上。
“西湖醋鱼?”景越好奇的打量了一番,点头道,“卖相好看,名字起得也很不错。不过,西湖是哪里的湖?
“为了好听随便取的名字,你快尝尝味道如何。”文绣干笑一声,她就知道会有人这么问,不过她也懒得重新取名字,都照搬前世那些高大上的菜名儿。
景越拿起筷子夹了一点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入口香滑,味道有些酸甜,“好味道!”景越大赞了一句,忍不住又多吃了几口。
“那是自然,这可是未来我们望月楼的招牌菜之一。”文绣得意道,“如玉,给殿下上下一道菜。”
“哎!”如玉答应一声,端起另外一个盘子放到景越面前,“这个叫糖醋咕噜肉。这个叫叫化童子鸡,这个是北京烤鸭,这个是龙井虾仁。桂花鲜栗羹……”
如玉流水般把一道道菜端到景越和文绣的桌子上,“还有,这是小姐我绿儿姐姐打的野味,小姐没吩咐怎么处理,春兰就照平常的方法做,殿下尝个新鲜就成。主要还有我们望月楼的这些招牌菜。”
野味景越吃的多了,但这些什么童子鸡。什么龙井虾仁的,难为他们怎么想得出这名字。各种香味传入鼻中,倒让景越不知如何下手了。
文绣伸手拿起筷子,每样夹一些放到景越面前的盘子里,俏皮笑道:“辛苦你这么远跑来看我。这顿饭不要客气哦!作为望月楼第一位贵客,这顿饭就免费了。王大掌柜的意下如何?”
文绣看向如玉,如玉满面笑容道:“当然是听东家的。明天就是正式开业的日子,不如殿下留下来捧个场?”
“好丫头!本皇子倒是愿意留下来,可惜你们主子不答应。”景越身为皇子,从小锦衣玉食千尊万贵的主儿,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没享用过?即使是景帝那里的极品贡酒,景越想喝的时候也毫不犹豫的拿来就喝,景帝何曾说过一句?
可他就是没吃过今天这顿饭。他简直太意外了,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多美味的菜肴,枉她往日里还以为京都里的繁盛如花已是极限了。人间再没有什么物质上的享受能打得动他。如今他知道自己的想法错的有多离谱,就凭这顿饭,他是真的不想离开扬州了。
景越吃的大呼痛快,向如玉道:“有酒有菜方为美事,如玉大掌柜的就不那些酒过来助助兴?”
如玉看了文绣一眼,笑道:“殿下来的早了些。若是过一段时间,我们自己酿的杏花村出来。那才是美事呢。现在只有外面买来的普通的酒,殿下权且凑活吧。”
景越奇道:“杏花村是什么酒?你们在京都的时候用葡萄酿酒,现在又要用杏子酿酒?”
如玉嘿嘿一笑,看着文绣不说话,文绣说这杏花酒可是她们最高等级的商业机密,是除了自己人,谁能不许知道的秘密。所以她虽然说了名字,更多的却是不敢说了。
文绣抱着蜂蜜茶喝,微笑道:“杏花村不是杏子酿的酒,其实也是白酒,不过是比你喝过的最烈的酒,还要烈许多的酒。以你的酒量,恐怕八两就要醉的不省人事了。”
“果真有这么烈的酒?”景越来了兴趣,文绣真的是给了他太多惊喜,这次过来扬州却是不虚此行,“以前也隐约听你说过这种酒,果真被你酿出来了?”
文绣点点头,神秘笑道:“虽然还没有成品出来,不过这法子是百分之百有用的。下次你再来的时候,一定让你喝上。”
说到这里文绣脸色突然红了一下,景越含笑看了她一样,对她话里那句“下次再来”心内惊喜不已。显然这是她已经摒除嫌隙,再次接纳他的意思了。
景越心神动荡之下,忍不住伸手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小手,“我一定很快再来看你……”
“吃你的菜去!”文绣脸色更红,慌忙抽出了手。
这一幕已经落在了如玉、王七和绿儿的眼中,他们心中偷笑,相互使了个眼色,一起找了理由退了出去,把雅间内单独留给了文绣和景越。
见他们都跑了,文绣嗔道:“你别在她们面前这么样子,我还怎么管教她们呢。”
“怕什么。”景越又把她的手抓过来,眸子深情看着她,“我回去就向父皇请旨给我们赐婚,好不好?”
“这个,我年纪还小,以后再说吧……”文绣虽然心理年纪已经二十多岁,但她这副身体实际上还不到十五岁,这个年纪就让她嫁人生子,她委实有些接受不了……
“那你是同意了?”景越大喜,把她的手放在唇前轻轻吻了一下,“我却是已经快弱冠了,等大皇子大婚后,下一个说不得就轮到我了,我可不想被父皇随意指一门亲事。父皇金口玉言,下的圣旨根本没有更改的余地,我必须先下手为强。”
文绣待要说话,忽见雅间的门又被推了开来,绿儿踉跄着跑了进来,嘴里怒道:“如玉你这死丫头你敢推我!”抬眼忽见景越和文绣都一起看着她,绿儿嘿嘿干笑几声,点头哈腰的说:“小姐对不起,我我没有偷听,我,我是来……”
文绣淡淡笑道:“你来做什么?”话里带着一些要发飙的意思,这俩小丫头居然学会听墙根了!
绿儿一听心头更慌,正找不到话搪塞的时候,忽然瞄到安安稳稳睡在文绣腿上的小狐狸灵儿,她眼睛一亮,上前一把把灵儿抓起来,叫道:“我我是来吧灵儿带出去的,她的腿上该换药了!”说完不敢再逗留,也不等文绣说话,便一溜烟抱着灵儿跑了。
不一会外面传来隐约的吵架和动手声音。
“该死的如玉,你给我站住!”绿儿气急败坏的直接从二楼跃下,拦在了正慌乱逃跑的如玉面前。绿儿轰一声落在大堂里,这气势顿时震惊了在大堂里忙碌的伙计等人。
“你们俩还不快这疯女人给我拿下!”无路可逃的如玉眼看要被绿儿抓住,忙对新招来的几个伙计吼道。
伙计们明明看到之前她们还好得跟姐妹似的撺掇着要去偷听什么,现在却大打出手。如玉虽说是大掌柜的,可那位抱着小狐狸的女人一看就是心狠手辣之辈,况且还是跟在东家身边的人。
王大掌柜不能惹,那位姑娘更不能惹,眼下的情形啊,他们还是离得远远的围观就好,省的殃及池鱼。
……
雅间里的文绣和景越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被绿儿一闹,之前他们说的话题也说不下去了,只好捡着京都里一些趣事说说。说话归说话,景越的嘴可没闲着,把桌子上的菜几乎吃了个遍。撑的几乎要打饱嗝。
他笑着感叹道:“若是天天能吃到这些菜肴,就算是给个皇帝我也不做。”
普通人说这话倒没什么,可景越毕竟是皇子,身份敏感,这话若是传到京都朝堂那些人的耳朵里,恐怕要掀起不小的风波。景越见文绣不赞同的眼神,忙笑道:“我不过是在你面前才放肆些,在外面自然不会说这么些话,你且放心就是。”
“吃东西也不能堵住你的嘴,快吃吧!”文绣倒了杯酒给他,笑骂道。
……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回到县主府后,两人自有说不完的话,第二天天未亮,文绣便洗漱好去了景越住的院子,把他闹了起来,要他立刻收拾收拾回京都去。
在熏的温暖如春的房间里,景越穿着里衣懒洋洋半躺在床上,向文绣招手:“着急什么,过来咱俩说说话。”
文绣看到他敞开的领口露出的一截光滑的胸口,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她可是个正常的二十多岁女人,对着这样的美男真的很难把持好嘛!
“你快起来,不然我可叫邹大来伺候你穿衣了!”文绣艰难的移开眼睛,站在门口板着脸。
“为何叫邹大来,而不是绿儿那小丫鬟!”景越不满的掀开被子下了床,不管文绣还站在门口,直接脱了上衣,露出上半身结实健美的肌肉。
“你你你我叫你穿衣服,你脱衣服做什么!”文绣脸红的像柿子一样,慌忙跳出门外,哐当一声关上门,在外怒道,“登徒子!”
“哈哈!”景越大笑,“你这样早上跑到我一个男人的房间里又算什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离别和开业
两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斗了半天嘴,好容易穿戴好收拾好后,绿儿特意去望月楼拿来春兰做的早点给,伺候景越和文绣两个人吃了。文绣便催着景越立刻回去。
景越心中虽然不舍,却也不知此处不是久留之地,磨磨蹭蹭吃了早饭,到了门口的马车里。景越这次过来是绝对机密的事情,除了他身边的心腹,连他的母妃贤妃娘娘也不知道。因此景越除了一个赶车的手下,一个人也没带。
重新披上厚重的毛大衣,罩上兜帽的景越在踏上马车的一瞬间,回转身来跃到文绣身边一把拉过她,拦腰抱住她,把她一起抱到了马车里。
出来送行的除了文绣便只有绿儿一个人,自家小姐和四殿下的事情她当然知晓一些,此时见了四殿下的动作,顿时羞得面红耳赤,低着头转身回了县主府里。竟是不管她家小姐了。
而此时的马车里正一派温香软玉。
文绣推开他,嗔道:“你快走吧,把我弄上来做什么,可是有话要说?”
“有件事要告诉你,你附耳过来。”景越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文绣不疑有他,当真把脸向前凑了过去,猝不及防之下却被景越一下子拉到怀里,未等她惊呼出声,景越便低头吻了下来。
“唔……”
文绣心头如小鹿乱撞,看着越来越近的脸庞,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景越看着这张朝思暮想的脸蛋大为情动。在唇齿间探索着她。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拥在一起许久,直到文绣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时,才轻轻的推了推他。
文绣平复了一下潮红的脸蛋。羞的简直不敢看他,这副女儿情怯的模样惹得景越忍不住想再把她拥入怀中一亲芳泽。文绣却先他一步感知到,一个鹞子翻身翻出了马车。不敢在原地停留,直接施展轻功向县主府飞去,头也不回的说:“你速速回去,莫要叫人担心。”
景越无奈的看着她的背影飞入县主府,对车夫吩咐了一句“启程”后。便靠在马车厢里,感受着唇齿间停留的芳香。只恨现在没有把那些杂碎清除干净,不能天天见到她。
若是可以像昨天那样,没有政务烦扰,每天里悠闲的和绣儿逛逛街。在茶楼里喝杯热茶吃点心,看着几个丫头打打闹闹,这也许就是真正叫做“幸福”了吧。
回去后一定要立刻开张行动,把局势稳定下来,尽快把绣儿接回京都,然后向父皇请旨求娶绣儿。景越在飞奔的马车里想象着和文绣的未来,却不知此番一别后,再见竟是诀别。
……
且说文绣这里送走了景越后回到县主府,在绿儿古怪的眼神中。换了衣服,带着绿儿和维达坐着马车向望月楼出发。今天是望月楼开业的大日子,文绣这个东家是一定要到场的。
马车里。文绣把胳膊支在腿上,歪着头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绿儿打量了她一回,鬼笑道:“小姐,咱们是不是很快就要回京都了?”
“恩?”文绣回过头看向绿儿,疑惑道。“谁说的?”
“奴婢猜的呀!”绿儿嘿嘿笑道,“不回京都的话。您怎么嫁给四皇子殿下做皇子妃?”
“你个没正经的小破孩,连你家小姐也敢取笑,哼……”文绣转了转眼睛,忽然笑了起来,抬高声音问正在赶车的维达,“我说维达,你娶亲没有?”
“未曾娶妻。”维达也不扭捏,闷声回道。
文绣瞟了眼绿儿,笑道:“没有娶亲的话,我把我们家绿儿许配给你,如何?”
“小姐!”绿儿满脸通红,“您说什么呢,绿儿说过一辈子不嫁人,永远跟在小姐身边的,您以后不要那这件事开绿儿的玩笑……”
“傻丫头,小姑娘家家的不嫁人准备出家做姑子去?你放心,就算是未来嫁了维达,你不是照样还待在我身边?”
“可花枝姐姐……”绿儿脸色黯淡了几分。
“花枝……那是特殊情况,做不得数的。”文绣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头,“以后不光是你,就是春兰她们和小桃她们,我也会让她们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过要等到十八岁以后,绿儿不要太着急哟!”
外面专心赶车的维达突然说道:“娶绿儿姑娘过门,我自是愿意的,不过此事还要经过我祖母同意方可。”
听他的话一本正经,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绿儿的脸腾地红了,骂道:“你个死维达,谁让你多嘴说话了!我绿儿说不嫁人就不嫁,你想娶也要看别人乐不乐意!”
文绣倒是从维达的话里听出点意思出来,他说要经过祖母同意,难道家里已经没有父母了吗。原本文绣从他的气度和谈吐来看,猜测他应该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只是因为遭了什么变故,才会一人流落在外。因此文绣才愿意收留他。
若是维达真的对绿儿有意,看来以后有机会还是要探听清楚他的底细。文绣可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绿儿必须要嫁给一户单纯的好人家,否则以绿儿的性子,她能玩得起宅斗?连维达自己都凄惨的被撵了出来,他还能保护好绿儿?
文绣算来算去,总是把自己当做不会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的过客一般,她只想安顿好这些忠心耿耿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若是哪一天她突然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