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被杨静姝和王盈秀扶着,虽然仍是气得脚软,可头脑却清醒了。
“阿然,麻烦你们,和我去一趟侯府。”她看向舒然她们,她需要她们去作证人。
“好。”
乐安示意丫鬟,“把她手扭起来,给我押回侯府去。”
“你、你凭什么押我?”苏宁大叫。
“凭什么?”乐安哼道,“凭我是乐安!”
她是有品级的郡主,绑一个无品级的小姐又算得了什么?
舒然在上马车前,看了看苏宁。
舒然不明白,苏宁生长在内宅斗争厉害的环境下,是怎么长成这副脑袋的?这样子还不够人吃呢!
靖海侯世子与舒云礼从烟波浩渺楼出来,就看到自家妹子押了人,往靖海侯府而去,看样子似乎有什么事,两人连忙也赶了上去。
靖海侯府,明恩公主脸色铁青地坐在高椅上,怀里抱着哭得泪人似的乐安,手掌一下下地轻拍着安慰她。
靖海侯程言之威严的脸上不见喜怒,但全身散发出的沉沉气势,却把苏宁吓得不轻。
舒然等不大适合在这,只好去了偏厅,等明恩公主询问了再进去,这毕竟是人家家事。
“小、小女……”
“闭嘴!”明恩公主喝道,“你说我女儿是你二堂嫂?有何证据?婚书呢?”
“我……我听祖母说,大伯母……”苏宁早就悔得不行,现在一吓,更是害怕,“小女、小女是胡说的……”
“胡说?”靖海侯声音低沉,“胡说到我女儿头上了?”
“不不,不是这样……”
明恩公主冷笑一声,如今可由不得她怎样了!
“娘亲,妹妹怎么了?”靖海侯世子程怀远急急走进来,来不及行礼,就先问妹妹。
他与乐安一道长大,情分深厚,进府的时候管家就已经把事情与他说了,当下匆匆赶来。
“哥哥……”乐安委屈地叫他一声。
“不怕啊。”程怀远拍拍她的头,安慰着,目光又转到苏宁身上,“是你?”
苏宁他自然认得。
“世子……”
“闭嘴!”程怀远说了和她母亲一样的话,转而看向父亲靖海侯,“苏家,父亲……”目光有些闪烁激动。
靖海侯低头思索了一下,复而看了看自家夫人,见明恩公主点点头,便对儿子道:“可以,就这么办吧。”
乐安有些奇怪,父母、长兄说的话怎么云里雾里的?不过,自己应该不用知道,他们定会处理好此事,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这真的是委屈,乐安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个脑残的人,更没人会这么不着斤两。以前苏宁与舒然作对,她也只是觉得苏宁无理取闹,如今……真的被恶心到了。
“母亲,阿然她们还在偏厅呢,您要不要问些什么?”明恩问道。
“不用了,”如今怎么回事都不重要了,只要是这苏宁说了这话,就够了,“你去好好招待人家,晚上留下来用饭,母亲也要谢谢她们护着你。”
“真的?”乐安开心不已,“那我去了。”
当下提起裙子飞快跑了出去,一点也没有人前的稳重模样,刚刚的委屈也抛于脑后。
“来人,把这苏小姐,送去客房看着。”靖海侯吩咐下人,又对儿子道,“阿远过来,我们好好商议一下。”
乐安跑去偏厅,却见舒云礼也在,笑道:“舒大哥怎么也在?”
她们和舒然关系好,舒家兄弟又与哥哥走的近,所以就叫舒大哥了。
“我和怀远之前见你们急匆匆往侯府赶,怕有什么事,就一起来了。”舒云礼起身说道。
他来了之后,当时不好进去,只好先来偏厅找舒然,原本以为只有蒋月、王盈秀几人,却没想到还有一位面生的小姐,让他好不尴尬。
“你那边怎么样了?”舒然拉了乐安问道。
“是啊,伯父伯母怎么说?”王盈秀也急了。
乐安摇摇头,“我没事了,母亲没说怎么解决,但定会给我一个交待的,你们放心吧。”
“那就好。”
舒云礼觉得自己不适合呆在这,便起身告辞,“既然你们都没事了,那我先回去了,阿然你呢?”
“我……”舒然刚想说一起回去,就被乐安打断,“你们都别忙着走,在这用晚饭吧,我母亲说要谢你们呢。”
“咱们什么关系,谢什么?”蒋月今天难得又一次开口。
乐安笑道:“那就当我求你们陪我吃饭好不好?还有舒大哥,你也留下来,不然我们女眷在一桌吃饭,独留我父兄在一旁,多不好?”
“这……”
“行,我替你应了。”舒然打断舒云礼,“要不然今晚你放心我一人回去?”
听她一说,舒云礼只好应下,“好吧,却之不恭。”
杨静姝最是开心,今日原本以为只是能结交几个高门贵女,却没想到能够真心以待,还能与公主同桌进餐。
她真心相待,却也从不隐藏自己起初结交的用意,可也许就是这样,彼此才能交心?
☆、应对
舒然打发人回去和孙氏、小张氏说一声,自己和哥哥今晚留在靖海侯府用晚饭,让她们不用等了。
靖海侯府用晚膳的时间比较早,所以等她们吃完饭,太阳也才刚刚落下,华灯初上。时间还早,明恩公主就留了她们喝茶说话,舒云礼则被程怀远请去了书房。
初春的风很温柔,吹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全身放松下来。
侯府挽春亭内,支了几张软椅,旁边都安置了小圆桌,摆上了瓜果茶点,一阵春风袭来,带满了花草、鲜果的香味。
明恩公主坐在上首,乐安、舒然她们分坐两侧。明恩公主今日穿了居家轻便的窄袖衣裙,颜色也素淡,妆容也淡了很多,不似人前那么严肃了。
几人都是乐安的好友,那她也不好端着公主的架子,让女儿为难不是?况且这几人都很得她的心意,也乐意跟她们亲近。
“以后啊,你们都多来走走,也算陪陪我,”明恩公主笑道,“乐安现在学着掌家,那可是忙得连我都很难见到她了。”
“娘……”乐安可不依了,“我哪有?明明每天都给您请安的好吧?”
明恩公主不过四十不到,脸上光滑得没有一丝皱纹,此时眉眼含笑,更多了几分慈祥之意,“好好好,我冤枉你了。”
“乐安是个能干的,家里的那些事怎么能难倒她,让她连您都忘了呢?”舒然也笑道。
“你们就护着她。”明恩公主回头,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孩儿,只有十三岁的年纪,却有着一股沉静安宁的气息,当然……她做的那些事表明,她可不像外表那么温婉可欺。
再看看她旁边的王盈秀、蒋月,还有那以前没听说过的杨静姝,都是各有长处,蒋月虽说行为放肆了些,但却也是赤子纯心,待人真诚。
“你们……”明恩公主刚要说话,却有嬷嬷匆匆上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明恩公主脸色微冷,唇角却是含笑:“让她进来吧。”
嬷嬷下去,不一会儿就有一位严妆妇人走了过来,她来到凉亭内,见满座都是些姑娘,便对明恩公主笑道:“哟,这是哪几家小姐呢,可真标志!”
舒然认得,这就是乐安的二婶,苏氏,这次的说亲就是她牵线的,只是如今这样了,她少不得着急上火。
现在想必是来解释、求情的吧。
明恩公主却似没有听到一般,只顾着和几人说话,“我记得王家老夫人有腿疾?”
“是的,”王盈秀点头说道,“祖母年轻时落了水,落下了寒疾,一到阴雨天就犯疼。”
明恩点头,对乐安说道:“我前几日得了些西域药酒,你给王小姐送几坛去,也许会有用。”
“是。”
“小女替祖母谢过公主。”王盈秀开心地道,西域药酒所产不多,每年进贡给大晋的,都被皇帝分赏了,他家父亲也只在前年得过一坛,疗效却是相当好!
苏氏有些尴尬,没想到大嫂居然会当着小辈,尤其还是外人的面落自己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能甩手离开。
“大嫂,您看,我有些事和您……”
“放肆!”苏氏还未说完,明恩公主就喝断了她,厉声责问身旁的嬷嬷,“嬷嬷,出来这几年,宫里的规矩全忘了?本公主说话,居然还让人在一旁插嘴?”
那嬷嬷连忙跪下,讨饶:“公主恕罪,是奴婢忘了规矩。”
“算了,饶你这次,”明恩公主摆摆手,“只是以后给我把这规矩立好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在本公主面前说话。”
“是。”
苏氏只觉得浑身冰凉,她岂不知这是在说她?当下嘴唇哆嗦,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她此生也算顺风顺水,嫂子虽是公主,却也对她和蔼,如今怎么……
“嫂子……”
“闭嘴!”明恩公主今日第二次喊出了这句话,脸上怒气明显,“让你叫嫂子,那是给侯爷脸面,否则我堂堂嫡亲公主,何必跟你处妯娌?”
“如今,我不想跟你脸面了,那你在我跟前就连撒欢的猫儿都不如,明白吗?”谁说公主不毒舌?明恩公主这话可是够狠!尤其是对苏氏这样顺遂惯了的人来说,脸面被人狠狠踩在脚底下,那可比要了她的命还厉害!
可谁让人家是公主呢?
当今皇帝都还得给些脸面呢,她给了苏氏几分颜色,就让人忘了她公主的身份,瞪鼻子上脸了!
苏宁为何会知道两家有意说亲?若不是苏氏她们说漏了嘴,她怎么知道?
她都还没同意呢,她们就敢胡乱说?还真当她没脾气了!
“好好的心情都被破坏了,”明恩公主站起来,拉了乐安,又对舒然几人说道,“走,我带你们去侯府转转,看看我新养的猫儿,它可淘气了。”
“好啊。”舒然等自然遵从,这里没有她们说不的份,更轮不到她们来插嘴说什么。
“乐安啊,你以后要记住,得分清什么人能给脸,别让人得寸进尺了。”明恩公主不忘教导女儿。
“女儿明白。”
她们走后,苏氏一口气没喘上来,昏了过去。
“二夫人、二夫人!”
苏氏昏过去的时候,程望之正从大哥靖海侯的书房里出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原本是桩好亲事,亲上加亲不说,那哥儿也是上进的,公主原本也有些心动了,只是还未明确答复。这也想得通,谁家嫁女儿不是挑了又挑,想了又想?
苏家可能也察觉了公主有这个意思,便有些得意忘形,说漏了嘴。这原本没什么,可谁知道却被那么个蠢丫头捅了出来!
她以为公主会为了遮面子而把郡主下嫁?
呸!人家是公主,动动手指都能让人苦不堪言,哪会受人威胁?
如今他来向大哥赔罪,可他母亲是老侯爷继室,原本就与大哥不亲,如今……
瞧大哥的意思,这婚事是不成了。
“罢了罢了,就当苏家没这福气。”想来大哥也会把这事压下去,苏家陪个罪,也就好了。
这时下人却来报,他家夫人昏倒了,程望之连忙赶了过去。
他打错了算盘,靖海侯不打算把这事压下去。
“什么?”程怀远书房内,舒云礼猛地站起来,惊问道。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坐了下去,“你、你们要把事情闹大,往太子身上泼?”
刚刚程怀远对他说的话,着实有些惊到他了。
“云礼,”程怀远起身,拍拍好友的肩膀,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我知道,这事原本不该把你们牵扯进来,只是……我们真的需要舒家的相助,所以……我只能说抱歉了。”
舒云礼摇摇头,他们的结识,不就是希望以后彼此有所助力么?只是这助力先是由他来给罢了。
“你知道,我之前从不参与党争,如今虽然与肃王结亲,可以后到底怎样,还没有个定数,这往太子身上泼水……”舒云礼皱起眉头,“可不是件易事。”
程怀远点点头,“你放心,我们只需要你帮忙撕开一个口子,太子这些年来,得了不少好评,不可能这点脏水现在伤不到他,却也能泼一身臭味了。”
太子这些年,又是孝顺皇帝,尊敬臣子,又是微服私访,了解民意,赢得了不少口碑。
“况且……苏家原来送进东宫的一个夫人,前几日被太子请封为侧妃,如今苏家已经是□□了,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恰好拿他们开刀。”
这一回即便伤不到太子,苏家也够喝一壶的!
“怀远,你……”舒云礼想了想,还是字斟句酌地问道,“恕我多嘴,你们……是选定了……”
“云礼,”程怀远打断他,走到窗前,看看外面的春景,过了一会儿,才转身说道,“我知道,你想问我们是不是投靠了哪个王爷,所以才给太子泼水,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
程怀远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程家没有投靠任何人,只是……我们家与太子,本就是个死局,彼此都不会让对方好过,所以……要么他下台,程家存,要么他上台,程家灭。”
舒云礼一惊,这……程家怎么会与太子有如此死结?按理说不是应该很亲厚吗?明恩公主是皇帝嫡亲妹妹,太子又是皇帝嫡长子……
“云礼,恕我不能告诉你原因,日后……或许有机会吧。”程怀远说道,“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舒云礼一笑,“阿远,不说我们的友谊,你也该知道,我们舒家……已经与肃王绑在一起了,也就不怕得罪太子了,反正在他眼里,我们就是肃王党了,只是……”舒云礼不得不点出来,“你与我合作,不怕被人认为是肃王一党?”
程怀远一笑,不放在心上,“是不是又如何?只要不是太子上位,我程家都能安安稳稳的。”
除了太子,程家又没与别的王爷、皇子结仇。
“那好,你与我仔细说说,要我做些什么。”
“好,可不能只说你的,整个计划你都得知道,这样咱们才好配合。”
☆、热闹
永乾三月,正在大家忙着为万寿节准备贺礼的时候,明恩公主着正装,高举诉状,跪在了太后娘娘的寿康宫门前。
状告苏家仗着太子势力,藐视宗室,侮辱宗室名声,害得乐安郡主终日以泪洗面,差点悬梁绝命。
同时,靖海侯和世子程怀远,跪在了百官朝议的宣政殿,状告苏家目无法纪,为一己私怨而陷害朝廷亲封郡主,无视君王。
事情昨天才发生,苏阁老昨晚上才知道,可还没来得及有什么部署,这靖海侯府的反击就来了!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让他不得不先磕头喊冤。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皇帝不得不下旨彻查。
彻查的第二日,吏部舒云礼上折,呈上苏家卖官买官、贪污受贿的种种证据,每一桩单独来看,算不得多大的事,可这一桩桩摆在一起,那可就有些心惊了。
第三日,礼部舒群,呈上舒家家宅种种违规越距事迹。神机营舒云智,奏言苏家掌管军粮时,克扣军饷。
如此一来,大家才明白,靖海侯府、舒家是杆上苏家了!
苏家背后是太子,舒家又是肃王的人,这……靖海侯府呢?
无论怎么想,都任由人家忙活去,火烧不到自己家里就行。
一通通罪状列上去,皇帝大怒,下令大理寺彻查,苏家除了苏阁老,其余人皆被困在苏府,不得出入。
永宁侯府,舒云礼书房,舒家兄妹坐在一起,商议着这次的事情。
“想来,这一出也和了皇上心意,否则不会这么痛快彻查。”舒然拿着小刀,一边削水果,一边说道,“苏家有个阁老,皇宫里又有个苏婉嫔,东宫里有个侧妃,再加上苏阁老那些门人子弟,也算是位高权重了。”
位高权重,皇帝当然得敲打一下,但却又不能自己挑头,而靖海侯府和舒家这回,也恰好合了圣意。
“嗯,”舒云礼接过舒然递过来的竹签,挑了一半水果,说道,“会敲打,但也不会多么伤筋动骨,毕竟他还需要苏家。”
舒云信一直乖乖在旁边听着,哥哥姐姐们议事,他总会认真听,听他们如何分析、决策,再回去自己思考,有不懂的,就去问哥哥姐姐,或者李先生。
此时听大哥这样说,他皱着小眉毛,难得插嘴,问道:“哥哥,皇上是不是想护着太子呢?”
舒云礼听了大笑,一把把他架到身边坐着,“云信聪明,说说看为什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