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笑嘻嘻地,不断卖乖卖萌:“可疼了,祖母看在我孝心的份上,可得好好赏我才好。”她仿佛看到了什么,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多的也不要,就把那条冰蚕丝巾赏我得了。”
“你个滑头!”张氏拍了她一下,却是语气欢愉,“尽会骗我老婆子的东西。”
“祖母就我一个孙女,不给我给谁?”
张氏轻叹一声,“是啊,不给你给谁?”
她这掉根头发她都心疼半天的孙女,以后若是要受什么委屈,让她这老婆子可怎么受得了?
这十几年来,虽说是着重培养孙子,可对孙女的关心也不少,再加上女儿家本就是贴心棉袄,小小的舒然经常让张氏开怀大笑,渡过了那些孤寂昏暗的日子,这感情却是一般的祖孙比不上的。
“哎……”
舒然奇怪,祖母历来不是个喜欢哀声叹气的人,如今怎么接连叹了两次?有什么事吗?
“祖母?”舒然唤道。
张氏看着她,想想近日上门的那些人,还是让她心里有个底的好。
“阿然啊,”张氏说道,“你应该知道的,王爷皇子们,除了正妃外,还有两个侧妃、四个夫人的位子,其余侍妾不限……”
舒然一听,耳朵就竖了起来,直起身子,正色道:“祖母,我知道。”
太子和英王成婚时,可是一个不少的,肃王也就不会例外了。
“阿然啊,”张氏握住她的手,“祖母知道你的性子,可是……有些事情还是看开些好。”
男人三妻四妾无可避免,舒然的性子她清楚,可又能怎么办?计较多了,反而自己痛苦。
“祖母,我明白的。”
若是她对肃王无意,那么就当是对待老板一样就可,这样自己也舒心。若是她动了心……哈,现在想这个做什么,人都没见过呢。
“祖母,您为何忽然说这个?”想起之前张氏唉声叹气地,莫不是有人说了什么?
张氏说道:“这几日都有人来找我,那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争这侧妃之位的意思,所以……”
侧妃,自然也会从世家、大员之中选,不比夫人,全看王爷喜欢。
“可是……这侧妃也不是咱们决定的不是?”舒然笑道,“咱们又阻止不了,干脆不去理会就是,等人选下来再说。”
不可能改变,又轮不到她们决定的事情,何必想太多?
“也是,”张氏点点头,“只是心疼你'罢了,要应付那些糟心事。”
舒家除了她大伯父,其余都没有妾室,这妻妾斗争舒然并没有见识过,如今要她去面对这些,张氏想想都心疼。
“祖母最心疼我了,”舒然笑道,“您还不知道我么,不会让自己委屈的,若实在不行,就让三哥去打一顿!”
“你哟,”张氏戳戳她的脑袋,“虽然这么说,可京中有可能做侧妃的小姐就那么几个,你多留心些。”
“孙女遵命。”舒然屈膝说道。
之后又陪张氏吃了晚饭,才离开了。
☆、玩耍
舒然没怎么将侧妃这事放心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它呢。再说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现在连人都不知道是谁呢。
况且……皇帝给儿子挑侧妃,或许家世略差些,可也不至于挑个脑残的吧?如果是个脑残楞头青,不管不顾地给她惹麻烦,那可就怨不得她喽。
“小姐,您把帏帽戴上。”姜妈妈劝道,“这日头毒,晒黑了不好。”
“好好好,就听您的。”舒然可敌不过她的唠叨,缴械投降。
她今天要出门一趟,去见见杨静姝。
说起这杨小姐,舒然就觉得她猜得不错,果真是个趣人。
那日的事情,舒然已经教人打听清楚了,处理方式虽说不是多么上乘,可没闹出事就好。后来杨小姐给任上的父亲寄了封信,不知道写了些什么,杨大人倒是派人来把杨娇接走了,什么缘由也没有说。
后来过了两天就给她下了帖子,舒然想,这杨小姐挺合她脾性的,也知道她的想法,既然是个明白人,那她不介意帮她一把。
所以就邀了她、乐安、王盈秀和蒋月,今日一起去清辉落月阁玩耍。
想来杨静姝也会与另外几人相处好的,这内宅烦闷,多个人说话也是好的。
春光明媚,又是和好友相聚,舒然今天难得穿的艳丽些,一件橘红色齐胸,搭一条水蓝色披帛,料子都是新出的轻云纱,既轻薄,又有些绚丽。头上戴了两支坠珍珠流苏的海棠小钗,耳垂上只戴了一对小巧的海棠耳钉——大晋习俗,未婚女子不戴耳坠,要在新婚之夜由夫君亲手戴上。
“好了,走吧。”舒然戴好帏帽,对两个丫鬟说道,“你们两个和我去,妈妈留在这替我守着。”
“是。”
姜妈妈看着舒然走远,这才放心地转身,安排丫鬟洒扫庭院去了。
清辉落月阁,是在烟波浩渺楼红火起来之后开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办在了烟波浩渺楼对街上。
清辉落月阁作用倒是和烟波浩渺楼一样,只不过是专供女子玩乐罢了。因此占地也极广,亭台楼阁,花卉珍茗,应有尽有。吟诗作画、休闲游戏,无一不可,是京中小姐都爱去的一处地方。
舒然下了马车,就有个中年妇人迎了上来,兰屏递了号牌上去。
清辉落月阁每日都有名额限制,需要预约的。
“小姐,里面请,”妇人引她往里走,“已经有一位小姐在里面了。”
这小姐必定是杨静姝了,因为舒然提前和乐安三人打了招呼,让她们晚一些来。因为杨静姝必定会很早就到,万一她们三人比舒然先到,那没人介绍,四人难免尴尬——虽然有乐安和王盈秀在,这情况不大可能,但也要顾及下杨静姝不是?毕竟人是她请来的。
她们定的是湖边的水榭,绿柳如茵,繁华围绕,前方的水上高台上,还有歌女唱曲儿,声音隐隐约约地,十分舒服。
兰屏推开门,舒然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蓝衣女子,她回过头来,见到舒然,灿然一笑,上前来行了平礼,说道:“舒小姐安好。”
落落大方。
舒然心里赞了一句,也回了平礼,“杨姐姐安好。”
缘分就是这样,有些人相处再久,你也喜欢不起来,而有些人却是能一见如故。这种感觉以前只是在乐安她们三人身上有过,现在又多了一个,真好。
舒然能真心引为朋友的人,实在不多。
“杨姐姐来得真早。”舒然笑着拉了她的手,往软椅上坐去。
杨静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高兴,舒小姐也并没有想象中的盛气凌人,而且……她现在也真心想结交这个朋友了,无关乎哥哥前程,只出于本心。
“乐安她们一会儿就到了,到时候咱们好好玩玩儿。”舒然笑道,“姐姐与她们也定会投缘的。”
杨静姝知道今天是舒然有意帮她,当时自己心里的激动不可言喻,她想融入京城圈子,这没什么可遮掩的,当下起身,朝舒然行礼道谢:“妹妹相助,静姝在此谢过,静姝也没什么大能耐,但以后妹妹有何事不方便的,静姝一定鼎力相助。”
舒然唤她姐姐,她也就不再疏离地叫她舒小姐了。
这话说的直白,舒然就喜欢她的坦率,当下喜道:“那好,我就记下这话了,倒时姐姐别耍赖啊。”
“阿然,你又占谁便宜了,这么开心。”门被推开,乐安三人一起走了进来,说话的却是蒋月。
她依旧一身红衣似火,长发高高束起,手里拿着那从不离身的马鞭。
“看来阿然又找到可以欺负的人了。”乐安挽着王盈秀的手臂笑道,几日不见,她又更加圆润了些。
“好啊,才刚见面你们就埋汰我?”舒然装作生气的样子,瞪起眼睛,“看来这朋友是做不下去喽。”
王盈秀历来文静,此时拉了乐安,走到她们面前:“好了好了,别打嘴皮官司了,你还不赶快给我介绍介绍?”她笑望着舒然,又看看一旁的杨静姝,其实不用介绍大家也彼此知道对方身份,可第一次见面,还是要正式些好。
“好好好,”舒然拉起杨静姝,来到三人面前,说道,“这是杨姐姐,闺名静姝,是宁州知府知府嫡女,也是我大舅母的侄女。”
又指指三人分别介绍,“这是乐安郡主,人最是大方了。这是王太傅的孙女,闺名盈秀,是个知书达理的。那个么,就是京城鼎鼎有名的女霸王蒋月了。”
几人互相见了礼,舒然就招呼着她们坐下,又叫了茶点进来,几人聊着京中趣事,满室欢声笑语。乐安几人都是好相处的,杨静姝过了先前的拘谨,也就谈开了,她又知晓一些乡野趣事,倒把几人逗得开怀,没几番下来,就姐姐妹妹叫了。
舒然好不心酸地抱着有些心不在焉的蒋月说道:“阿月啊,还是你好,没抛弃我。”
蒋月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嫌弃地皱皱眉头,将她靠在肩上的头扒开,“去去去,我也早就不想要你了。”
“天呐……”
“哈哈哈……”
几人闲聊了一阵,舒然就提议去钓鱼,然后自己烧烤吃。几人纷纷赞同,钓鱼大家都会,可自己烧烤却是从来没尝试过。
“放心吧,有我指挥,保证美味。”舒然笑道。
作为吃货大国的成员,简单的烧烤她还是能的,况且这里材料齐全,又不用自己生火。
小姐们吩咐要钓鱼、烧烤,丫鬟和清辉落月阁的仆人就忙开了,不一会儿钓竿、鱼饵、烧烤器具都准备好了。
“走,今天比比谁钓得多。”舒然挑了一根鱼竿,转头朝她们说道。
王盈秀撇撇嘴,不屑地说道:“谁不知道你小时候钓鱼、摸虾无一不做?还和我们比,真好意思呢。”
舒然摸摸鼻子,她那黑历史怎么那么多人记得?
她那时候还小好不好?跟着三个哥哥玩耍,难道还能一起玩绣花不成?
“走,我们多多钓,气死她。”乐安拉起王盈秀和杨静姝,率先往池塘走去。
“哼。”舒然也拉起蒋月,“走吧。”
钓鱼的池塘是人工的,周边都被认真修理过,还专门修了钓鱼的小屋子,四面通风,让小姐们即能享受钓鱼的乐趣,又不会晒了太阳,每间屋子有两个会游水的女仆守着,防止小姐们落水。
可真是面面俱到啊!
舒然坐在里面,手里拿着鱼竿,看着四面的景色,乐安她们一动不动地盯着鱼竿,好似鱼儿马上就要上钩。
舒然扭头,就看到了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蒋月。
她平日是最活跃的,今天却是蔫蔫的,话也不多说一句,再想到前几天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舒然不由又几分担心。
现在钓鱼又不好出声。
难不成……舒然看看周围的好友,几个都到了说亲年纪了,乐安、王盈秀都不用担心,家里必定会挑个好的,杨静姝和蒋月也不是那么困难,如此一来……是她有心仪的人了?
越想越像,舒然嘴角不由得翘起,真是春天到了呢!
“呀,有了有了!”乐安的鱼竿动了,连忙往上啦,丫鬟们也上前帮忙,钓上来一条约莫两斤的鲤鱼。
“嘘……”舒然朝乐安轻声道,“我的鱼都被吓跑了。”
乐安做了个鬼脸,却轻手轻脚地看仆人们收拾去了。
不一会儿,几人也各钓了一条,足够了。
“我胜!”乐安开心地说道,“阿然,我可赢了你哦,你赔我什么?”
“怎么就只要我的?”舒然不服,“她们也输了。”
乐安笑眯眯地,眼睛都成了两条缝,“我就要你……”
“乐安姐姐。”舒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唤。
几人一同看去,却见几位衣着鲜亮的小姐走了过来。
清辉落月阁这地方,遇到故人不奇怪。
可若是原本就有“仇怨”的故人,那就煞风景了。
☆、变数
“苏宁来了?”既然叫的是乐安,她也只好先应了,“真巧,咱们居然遇上了。”
她脸上笑着,心里却暗叹倒霉,这好不容易聚一起的美好时光,就要被打碎了。
一边是舒然,一边是她二婶的娘家亲戚,帮谁都不是。私心里是向着阿然的,可也不能让自家亲戚难堪不是?
没错,这苏宁,就是当初陷害舒然的苏家嫡女,但与那庶子老爷不是一伙,是苏阁老嫡三子次女。
可她和舒然的恩怨可由来已久,久到舒然都记不清她们第一次争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因为何事?
或许是她们天生不对盘吧,每次见面都会有一番争执,当然大多数都是苏宁挑头,却没吃到什么好果子,舒然有一帮好友助阵,会受欺负才怪!
“乐安姐姐,好久不见了,妹妹可想你了。”苏宁拉着乐安的手,却有意瞟了舒然一眼,“老祖宗也想你,唠叨着你好几日没去见她呢。”
乐安心底无力,这真是……那老夫人又不是她外婆,她怎么可能天天去看望?年节送点礼就是了。
“我会去的。”
舒然不想让乐安为难,便扭头看向另一边,嘴角却高高翘起。王盈秀也头疼,谁家有个糊涂亲戚都受不了。
蒋月打量了苏宁几眼,才勉强忍住了抽鞭子的冲动,她俩恩怨也不小呢。
杨静姝不知道其中纠葛,便不说话,待会儿有什么事自己站在舒然这边就是。
苏宁瞥一眼舒然,眼睛一转,笑盈盈地说道:“舒然妹妹,你可别怪,我知道你和乐安姐姐关系好,可眼下乐安姐姐快成我二堂嫂了,我忍不住高兴,想和她多聊聊,你可别怨我和你抢啊!”
她的声音娇婉,又语中带笑,说不出的好听。只是乐安和舒然她们都立时白了脸色。
乐安浑身发抖,嘴唇被牙齿咬得苍白,瞪着苏宁说不出话来。
舒然简直要气爆了!
二堂嫂?
乐安的确到了说亲年纪,家里也在相看,也许也的确有意把她嫁与苏家长房嫡次子,可母亲还在思量。
大晋一般要下了定,双方才会公布结亲,各自准备,所以乐安对几位好友都没有透过一丝风声。且如今双方连说媒的都还没请,她就这么红口白牙地说出来,这不是要给她难堪么?
乐安虽然平日算是长袖善舞,广结善缘,可一个女孩子的私密事,就这么被抖落出来,这、这……
“你……”
之前有人看到她们在这,也都渐渐过来,想要打声招呼,所以周围人不少,苏宁这声大家可是都听到了!
“你不要胡说!”王盈秀喝道。
苏宁心里得意极了,她之前隐约听祖母说过,大伯母有意和靖海侯府结亲,这二堂兄也是朝堂新秀,大有前途,双方亲上加亲,那可是美事!可明恩公主似乎还在考量,没个准话。
刚刚她也是灵机一动,才想起这么个法子的,在众人面前说出来,那靖海侯府碍于脸面,也只好同意,况且这门亲事也不差。
而如果自己促成了这件事,那也就是苏家的功臣,也不用天天被几个堂姐压着了,更别提那些庶女了。
当然,还有舒然,到时候整个苏家都支持自己,自己也不会再输给她了!
还有……想到祖母跟自己提的那件事,她微微一笑,舒然,咱们还有得瞧呢!
舒然平时一定会为苏宁的脑回路哈哈大笑,拍手叫好,可现在笑不出来,因为她损的是自己的好友!
若是她的话,现在直接让人绑了苏宁,跑到府衙击鼓鸣冤,告她个诽谤诬陷!看她以后怎么翻身!
可现在是乐安,她没权利决定她要怎么做,也不知道靖海侯府的意思,但……
“啪!”舒然上前,一巴掌拍到苏宁脸上,“嘴巴长在你脸上,怎么就那么臭?”
蒋月看直了眼,靠!阿然居然这么直接、这么霸气!
她直接抖开马鞭,“唰唰”在苏宁身边抽了两下,却很有分寸的没抽到她。
“啊!”苏宁被舒然一耳光打懵了,以前和舒然的几次争斗,都没这么直接暴力!如今又被蒋月那气势汹汹的马鞭吓住了,“你、你们……”
和她一起的那些小姐,见情形不对,早就躲开了,她的丫鬟也没多少护住之心,连忙跑回去找人了。
“乐安,”舒然示意蒋月揪住苏宁,对乐安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乐安被杨静姝和王盈秀扶着,虽然仍是气得脚软,可头脑却清醒了。
“阿然,麻烦你们,和我去一趟侯府。”她看向舒然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