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养心殿门口,瑞亲王、英王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就走了,倒是成王十分没有眼力地充当着超级大灯泡,陪他们走到了宫门口,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最饥饿的时候吃的东西,自然是最美味的,人也一样,再多的锦上添花,也比不过一次雪中送炭。”赵宁川看着成王离开的背影,淡淡说了一句。
舒然抬头看着她夫君的侧脸,只觉得都快化入了那阳光里去,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
☆、第62章 路途
三日回门;自是一番依依惜别,几位长辈对舒然殷殷嘱咐;老夫人又暗地里给她塞了些银票、地契,就生怕她这一去手头紧,过得不自在,舒然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小张氏自然是拉着她讲一些理家心得;好在这些年她教了舒然不少;如今也只是老生常谈了。李氏则明里暗里地示意舒然,不要忘了带上那本小册子,倒叫舒然哭笑不得。
赵宁川则被舒家兄弟拉着拼酒,舒云智在一旁说些威胁的话;舒云信早就红了眼圈;只下狠劲地给他灌酒,是以从舒家出来时,赵宁川脚步有些踉跄,好在还能够走路,不然被人抬着出来就不好了。
“醉不死你……”舒然捏捏他红扑扑的脸颊说道。
回门过后,就要收拾东西回塞北了,这次回去的时间很紧,舒然都没有时间去和几位好姐妹道别,只是写了信递过去,各自嘱咐,几人也都送了礼物过来,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回塞北需要带的东西很多,舒然的嫁妆就是头一份,她估摸着得在塞北呆好几年,除了带不走的田产、地契,其余都得带上,以后都有用,而那些新婚收到的贺礼就留在京城,交给赵宁川留下看守肃王府的心腹,日后需要送礼什么的也很便宜。
这样一来,回塞北的马车加上他们乘坐的、丫鬟侍卫休息用的,就足足有二十辆之多,舒然呷舌,她已经精减了又精减,还是有这么多……
“怕什么,慢悠悠地走就是,沿途还可以游玩一番。”赵宁川替舒然插好一支珠簪,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手艺说道。
“啊?”舒然扶簪的手一动,铜镜里的俏颜满是疑惑,“你不是说急着走么?如今怎么又要慢悠悠的了?”
话一出口,又反应过来,抬头问道:“你……有安排?”
赵宁川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一吻,柔声说道:“嗯,早点离开,慢点到。”
舒然眨了下眼睛,笑道:“好。”
“你就不问问我有什么安排?”赵宁川叹了口气,握住她拿着梳子的手说道,似乎对她这样的态度有些埋怨。
舒然见他一副小孩子闹别扭的申请,噗嗤笑了出来,反握住他的手说道:“我相信你的。再者说了,男主外女主内,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你外面的那些事情,我懂得根本不会有你多,没资本指手画脚,作为妻子,我要做的就是啊,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地,然后呢再处理好亲戚、下属家眷之间的关系,不给你添麻烦就是。”
舒然说的是真心话,虽说女子要独立,但若是什么都自己能来,还嫁人做什么?要老公做什么?古代的夫妻关系中虽然有一些弊端,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条“男主外女主内”是有一定道理的,看看现代那些吃软饭的,真该让他们回古代体验一番养家的艰辛!
“不,你还有别的任务,”赵宁川双手环住她的肩膀,嘴唇贴在她耳边说道:“还要给我生好多孩子……”
舒然脸“噌”地红了,用梳子打了他一下,“不正经!”
当她是什么了?还好几个……
“王妃,车队已经准备就绪了。”兰屏在门外说道。
“知道了,”舒然拍开赵宁川的手站了起来,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襟,低声道,“走吧?”
“嗯,走吧。”
夫妻两相携着走出去,八个丫鬟已经侯在了门外,以前舒然嫌人多事多,所以院里近身伺候的只有四个丫鬟,如今成了王妃,自己事情也多了起来,也就补齐了另外四个空缺,原先的兰屏、兰帘、紫竹、紫云是大丫鬟,以兰屏、兰帘为首,新婚之后老夫人赏的青玉、青铃是二等丫鬟,其余是三等,是内务府送来的,想要晋升得凭本事和忠心了。
“走吧。”见赵宁川不说话,舒然只好吩咐。
肃王府的马车浩浩荡荡排满了半条街,有不少人好奇地张望,见肃王夫妇出来了,都连忙避开去,有那好事的偷偷抬眼,却只看得到肃王府进入车内时闪过的一片裙角。
“走吧。”赵宁川吩咐车夫,车夫得令,马车驱动起来,一排车队缓缓朝城外驶去,沿途也要不少人好奇指点。
约摸半个时辰才出了城门,舒然忍不住掀开一角帘子,往后望去,却只见到后面绵延的车队和扬起的沙尘,连城门都没有望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舒然不自觉地念出了这首诗,虽然有那么一丝不恰当,但却有些符合她现在的心境,在京城生活了那么多年,早就把那当成自己的家了,如今离开,难免伤感。
“这句话,该罚!”赵宁川拉上帘子,把舒然往后一扯,倒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已经递上了暖好的酒,“什么叫无故人?那我算什么?”
舒然失笑,知道肃王殿下是有意逗她开心,当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好好好,我认错还不行么?”说着把那就杯一倾,示意喝得干净。
“这还差不多。”赵宁川捏捏她的脸颊,离愁什么的,除了之前舒然离开塞北那会儿,他还真没有体验过,况且那时候知道相见很快,也不是那么浓烈,而他与亲人之间见面不相杀就好的了,又哪来什么离愁?只是见不得舒然难过,想让她开心些。
“咱们不急着回塞北,一路上四处看看,反正以前你也没出来过,权当游玩了,”天气日趋寒冷,虽然马车严实,但因怕舒然闷着,所以车帘是开着的,还是有冷风灌进来,所以赵宁川一边给两人倒了酒暖身子,一边说道,“然后再去然后再去彭城和虎踞关看一下,祭拜一下祖父、岳父和伯伯们。”
舒然身子一震,爹爹……
“我……”舒然哑着嗓子,有些颤抖地说道,“我没去那里祭拜过他们,只有几位哥哥去过,如今那里……”
那两个地方,是舒然祖父、伯伯和爹爹相继战死的地方。当年塔图闯过了塞北,一路长驱直入,祖父和大伯驻守彭城,坚守十日,眼看胜利在望,却不料城中出了奸细,一朝兵败,后来二伯父和爹爹率兵赶到,一路与塔图军队且战且退到了虎踞关,那里有天险庇护,关内作战资源也丰富,塔图军队虽多,一时间也无法攻克,原本退敌在望……却没想到朝廷居然没有援兵,没有粮草供给……
有是有的,只是拖拖拉拉,以各种理由拖延,导致城内供给不足,最终祖父几人率众拼死抵抗,靠着意志和几人的指挥作战才能歼敌数万,最终终于捱到了援军到来……他们却永远地留在了城门外那一步之遥的地方……
事后到来的援军收拾塔图就简单许多,兵力粮草充足怎么会打不赢?后来舒家一门皆被封侯,可这军功却实在是被人抢了去。
舒然真的不明白朝堂上那群人怎么想的,平常争斗也就算了,敌人都打到眼皮子底下了,他们还能这样?
“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去祭拜他们,他们见你嫁了我,定是很开心的。”赵宁川揉揉她的眉头说道。
“好。”舒然靠在他肩头,听他这样自恋的话语,也没有像平常一样回他几句。
善恶有报,这些年来,那些人都已经破落的破落,贬官的贬官,消失在了了这漫漫历史长河中。
车队慢悠悠地、走走停停地行了十日,就到了虎踞关,这里是军事重地,处处可见军队巡逻,还有很多明里暗里的探子,想来他们一进来就已经被报了上去,赵宁川原本就没有刻意隐藏行踪,驻守的将军也很快知道了消息,当日就到他们住的客栈里求见。
赵宁川没见,只是舒然听闻将军夫人前不久新添了麟儿,派人去给她送了礼物,她又派人回谢,顺便送了些土产。
“其实有时候很不能理解你们女人家的这些事情,但说实话,很管用。”赵宁川抱着舒然躺在床。上,虽是在说话,但眼睛却闭着,声音还有些暗哑。
舒然已经被折腾得有气无力了,这几日他在车上倒是老实得很,很让她逍遥了几天,却不料一到了这里,就化身豺狼了,简直比新婚那三天还能折腾……
舒然想拍开他围在腰间的手,却不料他抱得更紧,无奈之下只好说道:“我累,想睡……”
“陪我说说话,待会儿再睡。”赵宁川贴着她的脸说道。
深知不满。足了他,是不会罢休的,想了想说道:“女人当然和男人不同,要是这些事情男人都能理解能做了,还娶妻做什么?况且啊,要是男人能理解女人的心思、手段,那就不会有人的家宅那么混乱了。”
她这句话也不大对,有人也不了解女人心思,可家宅依旧宁静,这就看男人能不能洁身自好,女人能不能宽容持家了,只是这会儿她脑袋已经成了浆糊,根本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
“说的也对,那我以后岂不是省事很多?”他在她肩头咬了一口,“娶妻娶贤,原来也是有道理的。”
舒然已经沉沉睡去,听不到他的话了。
次日一早,舒然和赵宁川去了舒家男儿战死的地方,上香祭拜,看着那随风飘扬的纸钱,舒然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在虎踞关又逗留了两日,他们才重新启程前往彭城,向塞北进发。
这样慢慢地走着,十几日过后,他们终于到了塞北,而此时京城的消息也传来了,半月前,皇帝与一众嫔妃观赏驯兽表演,老虎忽然发狂,朝皇帝跑去,英王生母王贵妃扑到皇帝身上,替皇帝挡了老虎的一爪子,一条手臂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赵宁川见舒然朝他看过来,连忙说道:“我是无辜的,与我无关。”
☆、第63章 韩家
无论京城如何天翻地覆、暗潮汹涌;远在塞北的人们日子还是照常地过,寒风依旧如期而来。
塞北的天气冷了下来;寒风呼啸而来,携裹着压抑了一年的凛冽,吹在人脸上如刀割一般,这样的日子,舒然就有了躲懒的理由;每天早上起来服侍赵宁川梳洗穿戴过后,就再睡回笼觉;直到太阳高升才起来。
几个丫鬟都是第一次到塞北,虽然舒然早早地准备了保暖的衣物;可有两个还是生了冻疮;连路都走不得,舒然又让大夫给她们开了药,顺便也为府中的仆人配发一些防冻的药膏,一时间府里的仆人都对这位女主子赞不绝口,御下之道就是这样,你给他们金银赏赐,他们会感激,但却有种理所当然的情绪在里面,但从小处着手,收获会更大。
兰帘在小厨房里炖了浓浓的鸡丝碧玉粥,亲自拿食盒装了往舒然屋里送去,刚到门口,却见青玉急急从外面跑来,大冷天的居然满头大汗,她不由轻喝:“做什么这样急躁?冲撞了王妃怎么办?”
她如今年岁渐长,虽然仍是活泼性子,却也不是当初那毛糙的丫头了,说起话来也有几分威严。
“兰帘姐姐,”青玉忙停了下来,朝她行了礼说道,“韩家老夫人来了,还有韩家其它几位夫人。”
韩家?兰帘心里奇怪,但也不拦了青玉在王妃面前露脸的机会,说道:“那快去向王妃禀报吧,别那么急躁,稳重点。”
青玉一喜,“是。”
蘅院里,舒然坐在软榻上,身上只穿了薄而保暖的贴身小袄,外面罩了一件白狐裘,此时正歪着看账本,手中捂着一个暖炉,头发松松挽着,十分悠闲自在,兰屏则在她旁边的小几旁坐着,听她吩咐,时不时拿笔在纸上记着什么。
肃王府里的事情她之前就已经了解过,下人们也是按照她之前的布置工作,有条不紊,她要做的就是重新理一下塞北这边的商铺、商队,这可是重要的经济来源。
“王妃,”兰帘行了礼,就把粥摆了上来,“您午饭都没怎么吃,身子支不住的,还是喝点粥垫垫吧。”她把勺子递给舒然,又说道,“青玉妹妹有事禀报呢。”
“哦?”舒然放下账本,接过勺子搅着粥,闻言看向了青玉。
青玉连忙道,“启禀王妃,韩府遣人来报,说韩家老夫人和其它几位夫人要来府上拜访,如今已经在路上了,估摸快到了。”
舒然手一顿,“韩家?”
“是。”
舒然心底一笑,现在知道来了?她原本以为韩家的人够聪明,她来到塞北之后一直没说去韩府,就已经摆明了态度,若是够聪明就应该早早地自己过来,却捱到了今日。
他们是赵宁川母族没错,可是……若是她一开始不把位置摆正,那以后麻烦很多,而这个关系就是……于情上,她是外孙媳妇,于法于理上,她是宗室王妃,他们是臣。
“不用急,等人到了就带到明月厅去。”舒然喝了一口粥,滋味香滑,赞了兰帘一句,“手艺见长啊!”
“王妃喜欢就好。”兰帘笑得开怀。
韩家人来得很快,舒然刚喝完一碗粥,青玉又来报了,前院的丫鬟已经引着她们去了明月厅。
“更衣。”舒然漱了口,丫鬟们服侍着换了一身衣服,高贵却不厚重,恰到好处地把王妃的派头摆了出来,却又不是那么正式。
舒然领着丫鬟前往明月厅,肃王府的变化让舒然心惊,她刚到的时候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呢!没想到赵宁川居然把她的话那样放在心上,在她走后就命人装修肃王府,除了她亲自栽的那些小树苗,其余的全是移植过来的树木,如今见不到绿叶,却能看到那粗壮的树干,如今的肃王府,也算得上庭院深深、花柳成荫了(春天才能)。
明月厅外的丫鬟远远见了舒然,就已经朝里面通报了,待得她含笑进入,韩家众人已经起身恭候,齐齐行礼,当先的老夫人赵氏说道:“老身携众儿媳,见过王妃娘娘。”
舒然这些年皮笑肉不笑的功夫见长,笑盈盈地说道:“老夫人多礼了,快快请起吧。”却是在受了礼之后才说这话,伸出右手轻轻扶了那老夫人一下。
舒然在主位落座,韩家众人按辈分依次而坐,老夫人坐在舒然下首,此时低头说道:“之前老身卧病,家人忙着照料,硬是没早早来向娘娘问安,实在是罪过,如今大好了,才敢前来拜访,只望娘娘不要怪罪才好。”老夫人是个长相严肃的人,说这话时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动,显得有些呆板生硬。
“呀,老夫竟然病了?”舒然明知道她在睁眼说瞎话,也做出吃惊的样子来,“我居然不知道呢,也怪我初到塞北,事情繁多又没个头绪,加之觉得贵府有什么要事王府应该能知道一二,也就没去在意,哪想夫人竟病了呢!待会儿让丫鬟收拾些药材送去,好歹弥补下。”
老夫人忍不住抬眼看了面前的肃王妃,只见通身气派雍容,带着些京中贵女的骄傲,却又挂着和煦的笑意,明明语气那么和气,却又是句句机关,让人无缝可钻。
她说自己生病,意指她身为晚辈却充耳不闻,孝道有亏,她就说她事务繁杂,还暗指是韩家故意隐瞒消息……看来,自己的试探也可以到此为止了,这肃王妃,不是个软柿子。
“老身谢王妃赏赐。”
舒然点点头,又看向其它几位夫人,看年纪三十上下,应该是赵氏的几个嫡亲儿媳妇了,“这几位是……”
“回王妃,妾身黄氏,是韩府嫡长媳,旁边的依次是二弟媳龚氏,四弟媳文氏。”黄氏起身说道,其余几人也起身行礼。
“咱们都是亲戚,不必这样多礼,如今我初入塞北,各方面都还不大了解,还望长辈们不要怪罪才是。”舒然说道,排辈分的话,赵氏是肃王的外祖母,这几位就是他的舅母了,原本亲戚见见面根本不用这样,可韩家……韩家在塞北盘踞多年,且据肃王透露出来的意思,似乎对韩老太爷以外的韩家人都不大待见,所以思前想后,她还是按照一般王妃的准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