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董蓉等了半晌不见他说下文,于是催促道,“就这些吗?”
慕容怀德好笑,再次提醒道,“咱们成亲那一日找去别院的两个嬷嬷就出自内务府。”
董蓉听得满头雾水,仔细琢磨了半晌才终于明白过来,惊奇问道,“你是说,那妃子梦游是你…?”
“佛曰,不可说。”慕容怀德神秘兮兮打起了官腔,惹得董蓉扯了他的胳膊摇个不停,“说说嘛,那两个嬷嬷当时很嚣张啊,我若是不找个借口撵人,说不定就被她们折腾死了。我又没得罪那个什么郑妃,她为什么要给我添堵啊?”
慕容怀德生怕妻子摔到自己,赶紧扶她坐到自己怀里,末了才在她耳边低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董蓉听得脸色一会儿恼怒一会儿无奈,最后撅着嘴巴应道,“我这算不算受了池鱼之殃?”
慕容怀德心下也觉有些歉意,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上一代的恩怨,我们小辈儿不好置评。”
董蓉狠狠翻了个白眼,还要再说话的时候,守在门外的乙八却是突然开门跑了进来,嚷道,“夫人,夫人,甲老大送信来了,说是二少爷中举了!”
“真的?”董蓉惊喜的猛然站了起来,一把接过信封儿。但她许是太激动了,撕扯半天那信封还是完好无损。
慕容怀德好笑,顺手接了过来,简单一扯里面的信纸就露了出来。小夫妻俩头挨着头,一起从头读到尾。
果然,张扬在信里详细禀报了乡试之事,虽然期间也出了些小纰漏,但董平等几个举子却极争气,文试的前十名,白露书院一口气包揽了五个。董平这个案首还被府尊大人请到跟前说话,很是礼遇。
如今整个青县都沸腾了,不提多少人家盘算着砸锅卖铁把儿子送去书院读书,就是先前祥瑞果子那事儿也被翻了出来,四季园的生意好得简直要爆炸了。
董平刚回到白露书院不到一日就有媒人钻进书院找他提亲,虽然被严词拒绝了,但杨夫人却是更心急了,催着董家赶紧请媒人提亲换更贴,把亲事定下来。
董蓉越看越欢喜,末了抓了慕容怀德的手嚷道,“柱子,平哥儿要定亲,我怎么能不再跟前?咱们是不是…早些回去?”
慕容怀德方才一边读信,心里一边就在盘算,这会儿眼见妻子满眼都是期盼之色,于是就赶紧应道,“还有半月就是父王的百日祭了,不如你这些日子先拾掇行李,置办东西,一等烧完百日咱们就上路。可好?”
“太好了!”董蓉喜得跳起来搂了自家夫君就重重亲了一口,“我要多选些布料,还有首饰,还有胭脂水粉…哎呀,聘礼还需要什么?谁快跟我说说!”
慕容怀德抬手擦去脸上的口水,末了好笑的扯了恨不得立刻就跑去准备的爱妻,劝道,“别急,还有半月呢。咱们先回府,再让甲一去喊各家掌柜送东西进府给你挑拣就是了。”
董蓉忙不迭的点头,这会儿自然也没心思听什么闲话了,拉了自家夫君带着丫鬟就打道回府了。
几家掌柜听说主子要挑拣些好物件儿做聘礼,几乎一股脑儿搬空了各家的库房,大车小车拉到王府。董蓉也不能觉得腰酸背疼了,一边问着几位掌柜京都时下流行的式样一边兴致勃勃的指挥着紫竹和乙八往房里搬东西。
慕容怀德笑眯眯同掌柜说了几句话,末了眼见爱妻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嘱咐文娘几句就去了主院。
果然不出他所料,柳王妃听得儿子要在百日祭后回北地,急得差点儿打翻了茶水,末了好不容易扯出个她身子不好的借口,预备强留儿子在京都。
不想,慕容怀德却是笑着邀请道,“母妃身子不好,独留您在京都,孩儿也不放心。所以这几日母妃就拾掇行李,同我们一起回北地去吧。四季园虽说不大,但四季常有花开,也不缺果品,家里也单为母妃盖了新院子,最重要的是冯先生住在附近,正好可以为母妃好好调理身体。”
柳王妃听得傻了眼,嘴巴开合好多次又艰难寻出个借口,“我走了,你表妹怎么办?”
慕容怀德一想起那个矫揉造作,不知廉耻的柳表妹就皱了眉头,淡淡应道,“表妹是柳家人,自然要回柳家去。”
“那怎么成,她为了你已经坏了名声,你舅父也把她撵出来了。除了咱们王府…”
“母妃这几日还是赶紧拾掇行李吧,四季园里不缺木器摆件儿这些用物,母妃只带些细软就好。”
慕容怀德深知再说下去,必定又要同母妃吵架,于是简单嘱咐一句就起身行了个礼,然后走出了大厅。
柳王妃喊了好几声也没留下儿子,她心下明白儿子这次是打定主意要走了。于是万般无法之下就写了一封信,末了喊人唤来红玉,让她借口取东西赶紧回趟柳府。
红玉老老实实接了信就回了柳府,柳老爷看了信,沉默了好半晌,待得再开口就仔细问起王府的琐碎杂事。红玉不知内情就仔细答了。柳老爷赏了她二两银子,末了动笔写了两封信,又从书桌里拿出一只白瓷小瓶子,这才一起交给红玉,嘱咐道,“这两封信,一封连同小药瓶儿都给王妃娘娘,一封给你们小姐,千万别弄错了。”
红玉惶恐的跪在地上,小声应道,“老爷,奴婢不识字,还请老爷做些明显标记。”
柳老爷闻言眼里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心下疑虑尽皆褪去,随手拿起桌上的笔在两封信后画了一方一圆两个图案以作标记。
红玉小声念叨一遍,确认自己没有弄错之后,这才小心翼翼把信封和药瓶揣进怀里,末了恭敬磕了头才退了出去。
丙四躲在柳家院角的大树上,心下恼恨白日里人多眼杂,不如晚上跟踪方便。好在,那小丫鬟很快就出了书房,倒是没让他久等。
红玉出了柳府后门,顺路又去了一趟药铺,末了才匆匆赶回王府。柳孝贞接了自家老父的信,仔细看过就慌忙点着烧了个干干净净,末了吩咐红玉,“一会儿你去送信,找个机会让姑母同姑母说我前几日与表兄见过面之后就一直没用饭,最好让她来一趟。若是你办砸了这事儿,哼,仔细你的皮!”
红玉吓得猛然缩了脖子,赶紧应了一声就又赶去了主院儿。
柳王妃这会儿正急得满地转悠,一见红玉回来立刻就撵了屋里的伺候的丫鬟婆子,末了接过书信和小瓷瓶仔细看完,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似乎有些犹疑又有些恐惧。
这般发了会儿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才见得红玉还跪在面前,于是懊恼吩咐道,“没你事了,下去吧。”
红玉犹豫了一瞬,末了却用力磕起了头,哭泣哀求道,“娘娘,奴婢求您去劝劝我家小姐吧,再这样下去,小姐就会饿死了。”
“饿死?”柳王妃惊奇的挑了眉头,追问道,“我也有两日没见到贞儿了,她到底怎么了?可是病了?”
红玉用力摇头,继续哭泣道,“我家小姐自从前日见了…见了王爷一面就病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奴婢实在担心…”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突如其来
“那你怎么不早来禀报,”柳王妃还是很疼爱侄女的,听得这话就暂时把先前犹疑之事扔到了一旁,起身呵斥道,“前头引路,我去看看。”
“是,是!”红玉一脸感激的赶紧抹了眼泪,快步走在前面。
柳王妃带着大堆的丫鬟婆子,尚且没到院子门口,柳孝贞就听到了动静。她立时躺到了床上,两只被特殊香包擦抹过的眼睛又红又肿,衬得脸色也更苍白了几分,加者散乱的头发,皱巴巴的衣衫,真是要多憔悴就有多憔悴。
果然,柳王妃进屋一见侄女如此模样,心疼的赶紧抱了她一迭声问着,“贞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哪里受委屈了,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柳孝贞仿似被拐卖多年,终于见到亲娘的孩子,伏在姑母怀里哭得那个肝颤寸断啊。
“姑母,呜呜,我不想活了。表兄…表兄骂我不知廉耻,我不过就是被老鼠吓到,请他帮我一把,他就…”
“好了,好了,别哭。”对于自己那个翅膀极硬的儿子,柳王妃也实在没有办法强逼他纳妾,可又不能放着痴情的侄女寻死觅活。原本她还有些犹豫,毕竟要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但如今强硬手段不好用,只能选择装可怜了。她就不相信,面对病重的亲娘,天下还会有不服软妥协的儿子?
这般想着,她就给侄女盖了薄被,安慰道,“贞儿放心,姑母一定让你表兄娶你进门。”
柳孝贞好似有些不相信,红肿的双眸里满是祈盼,小心翼翼求证道,“姑母是说真的?表兄,他会答应吗?他…”
“你就放心吧,一切都有姑母呢。”柳王妃打了包票,末了打趣侄女,“你赶紧吃饭梳洗,别把自己糟蹋的疯婆子似的。很快,你就该改口叫我母妃了。”
柳孝贞闻言立时羞红了脸,抱了姑母的胳膊撒娇道,“姑母…”
姑侄两个说笑几句,柳王妃就带人回了主院,刚刚坐定就问老嬷嬷,“王爷可从宫里回来了?”
“刚刚回来,”老嬷嬷笑眯眯捧了一碗温茶奉上,讨好道,“皇上待王爷可是相当疼爱,听说前日大理国刚刚进贡了一些好玉石,这不今日就赶紧唤王爷去挑选了。”
若是往常柳王妃听了这话,必然得意的应和两句。但今日却奇怪的沉默起来,半晌才又吩咐道,“让厨下端碗莲子羹来。”
老嬷嬷心下疑惑,但也不敢多言,赶紧亲自走去灶院儿走了一趟,端了一碗熬得最是软糯又清甜的莲子羹回来。柳王妃盯着青花瓷碗好半晌,末了挥挥手就把众人都撵了出去。
老嬷嬷总觉得主子今日行止有些奇怪,于是也不敢走远,悄悄站在门口廊柱后,等候主子不定什么时候召唤。
有眼尖又机灵的小丫鬟,笑嘻嘻送来个小凳子和一壶茶水。老嬷嬷就一边喝着茶一边盘算着一些琐事,可是她的茶水还没完半杯,就听得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摔裂声…
董蓉坐在窗口的软榻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望着紫竹和乙八在院子里装箱子,偶尔高声嘱咐着,“小心别摔碎了那两只西洋镜,还有绸缎外面要包一层麻布,省得半路下雨受潮。”
紫竹和乙八忙碌的满头大汗,但一想起回家就欢喜的半点儿不觉累了。乙八高声应道,“夫人,您就放心吧。保管装的好好的,到时候送去杨家,惊掉她们的大牙!”
“胡说!”董蓉笑骂道,“以后杨家就是咱家正经的姻亲了,你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是,夫人。“乙八吐吐舌头,回身又被紫竹拍了一记。她也不恼,继续蹦蹦跳跳打着帮忙的旗号给紫竹添乱。
慕容怀德手里握了一本游记,半依在软榻旁慢悠悠读着。偶尔扭头见得爱妻半趴在窗口,把硕大的肚子全都挤在了身下。他赶紧上前扶了她坐好,埋怨道,“不过是些杂事,让紫竹她们自己张罗就好,你何必跟着劳神?”
董蓉一边拍着肚子安抚着突然活泼起来的儿子一边瞪了眼睛应道,“那可是我弟弟娶媳妇的聘礼,我不精心怎么成?等他成亲之后就好了,有媳妇儿替他操心衣食住行,我就清闲了。”
慕容怀德打趣道,“都说长姐如母,你这大姑姐不给弟媳准备一个下马威啊?”
“才不会,你当我和曹大姐儿一样啊。人家小两口自然有过日子的方式,只要他们自己欢喜,我跟着掺合什么啊。”董蓉说罢想起许久未见的曹大姐,于是又问道,“曹大姐儿和陈老二是不是你送走的?如今事情都有了定论,待得回家之后就放他们回村吧。曹家爹娘虽然嘴上不说,但到底是自己儿女,心里怕是也惦记呢。”
慕容怀德不在意的点点头,应道,“好,他们就在县城铺子后院做工,也没受什么苦。回去之后,我就让人放他们回村。”
董蓉想起以前吵吵闹闹的日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刚要开口再说话的时候,院门口却是突然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小丫鬟,她许是没有见到窗里的主子,一把抓了惊讶的紫竹和乙八就嚷道,“快喊王爷,老王妃好像要死了!”
“什么?”董蓉惊得赶紧坐直了身子,慕容怀德已是扒着窗口跃身跳了出去,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了院门口。
董蓉好不容易回过神,弯身想要替他拿鞋子又觉得这时候不是计较这样小事儿的时候。
紫竹和乙八跑进来扶了主子,低声问道,“夫人,老王妃先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死了?她是不是装病啊,还是又耍什么手段?”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猜测,先随我过去看看,记得多看少说话。”董蓉勉强压下心跳,双手托着大肚子,脚下生风一般就赶去了主院。
柳王妃平日待下人虽然不严苛,但也绝算不上宽厚,所以王府里伺候的奴仆们行事都是小心翼翼,极少胆敢违背规矩。可是,这会儿主院大门外却是挤满了人头,十几个丫鬟婆子,甚至小厮都趴在门框上拼命抻长脖子往里面张望,偶尔还会小声凑在一处议论几句。
董蓉走到近前,见此就皱眉高声呵斥道,“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一惊,回身见得是新王妃,赶紧齐齐退让到一旁。其中一个有些年岁的婆子许是平日有脸面,又觉得新王妃没什么根底,于是挤了个笑上前蒙混道,“娘娘,您来了。大伙儿也是惦记老王妃,心急之下这才忘了规矩。娘娘,您还是赶紧进去吧,柳姑娘已经先赶到了。”
董蓉扫了她一眼,冷笑道,“怎么,我一个主子怎么行事还要受你的指挥吗?”
“不敢,老奴不敢。”老婆子嘴上讨饶,但眼角眉梢却满是不以为然。
董蓉眼里厉色一闪,吩咐乙八道,“掌嘴十下!”
“是,夫人。”乙八早就恼恨老婆子对主子不恭敬,听得命令哪里还会犹豫,上前抬手噼里啪啦就是十巴掌。老婆子被打懵了,待得回过神来,脸颊已经肿得同馒头一般。
她立时哭嚷道,“娘娘凭什么打老奴,老奴虽说是个奴婢,但这王府也有规矩…”
董蓉仿似没有听到她的话,又淡淡吩咐乙八,“再掌二十!”
“好咧!”乙八挽了袖子,这次左右开弓一同动手,更是响亮又干脆。老嬷嬷被打得放了赖,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嚷道,“打死人了,娘娘打死人了!”
乙八一时被老婆抱住了双脚,恼恨之下一个手刀劈在她的后颈,世界就终于清静了。
董蓉冷冷望着吓得白了脸的一众仆役,严厉吩咐道,“你们挺好了,再有私自窥探主院的,直接杖责三十。私下传话出府的,打折双腿发卖出去。”
众人赶紧躬身应着,“娘娘开恩,奴婢不敢。”
“那好,传我命令,紧闭王府大门,谁也不准私自出去,各人都守好自己的职司。待得老王妃身体恢复,王爷必定大赏全府。”
“是,娘娘,奴婢们告退。”一众丫鬟婆子再次把腰身压低了三分,迅速后退跑掉了。偶尔有胆大的丫鬟边跑边回头望向院门口,待见得新王妃依旧在冷冷盯着他们,立时恨不得把自己脑袋埋到胸前才好。心下暗自嘀咕,不管什么出身,主子就是主子,以后可要打起万般小心才好。
董蓉难得发威镇压了一众奴仆,这才抬步进了院门。甲子组里除了甲一,剩下几人都垂手站在廊檐下,三五个丫鬟婆子却是满脸惶恐的台阶下。
董蓉见此再次提起了心,冲着甲子组几人点点头就快步进了内室。
柳王妃正仰面躺在床上,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慕容怀德站在一旁,脸色极难看的催问着清风,“到底怎么样?”
清风勉强稳住心神号完脉,犹豫着起身小声说道,“公子,老王妃好像是中了…砒霜之毒!但砒霜除非过量食用,否则不会这般严重啊?小的也不敢肯定…”
“砒霜!”屋内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砒霜这一毒物,少量配药能治疗许多病症,每个药房里几乎都有售卖。但大量食用却会致命,而且没有解药。好在砒霜之毒,极好分辨,一根银筷子就能检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