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如当初就让你被害死算了,也好过如今活着气死亲娘!”
慕容怀德轻轻一闪,极容易就躲过了那粥碗,末了自顾寻了个锦凳施施然坐了下来。
柳王妃气得更狠了,刚要开口再骂,柳孝贞已是抱了她的胳膊哭劝道,“姑母,您消消气吧,表兄许是也有苦衷啊。”说完,她又怯怯望向慕容怀德,柔声祈求道,“表兄,姑母…姑母已是一日没吃东西了。你就说句软话吧,好不好?”
她本就长相娇美,这般脸上挂着泪珠小意央求着,仿似梨花带雨一般,极是惹人怜惜。任何一个男子见了,怕是都恨不得把她揽在怀里疼惜。
可惜,慕容怀德就是那个例外。他只淡淡扫了柳孝贞一眼就开口撵人,“你出去吧,我和母妃有话要说。”
“呃,”柳孝贞愣了那么一瞬,转而好似极力忍耐着哽咽应道,“是,表兄。”
柳王妃望着捂着脸跑出去的侄女,心里恼火更甚,责骂道,“秋儿,贞儿是你表妹,你怎能待她如此冷硬?她性子又柔弱,这般回去还不知道要哭多久…”
“性子柔弱?”慕容怀德伸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嘲讽道,“母妃确定自己真看透了这个侄女?”
“你这话是何用意?”柳王妃听得皱起了眉头,坐直身子问道,“难道你表妹哪里惹你不喜了?”
慕容怀德挑挑眉,却不曾开口应声。他虽然自问不是君子,但也做不来背地里说道女子长短的事。
柳王妃见此却以为儿子当真误会了侄女,于是苦口婆心劝慰道,“秋儿,你自小不在京都,从未与母妃娘家走动,同贞儿不熟悉也情有可原。但贞儿确实是个好姑娘,孝顺又善良,难得的是知书达理,以后你继承了王爵,有她替你打理王府后院不好吗?”
“娘想我娶她做王妃,难道只是想让她帮我打理后院?”慕容怀德抬眸看向亲娘,认真问道。
柳王妃顿了顿,末了含糊应道,“当然,柳家是世代,与朝中六部皆有些瓜葛。若是你娶了贞儿,这些…自然会为你所用。”
“然后呢?笼络好六部官员之后要怎么样,入主东宫?”
柳王妃没想到儿子会如此轻易把她的野心挑破,惊得赶紧四下张望,末了低声呵斥道,“还不低声,这话也是能往外说的?”
“母妃既然已经这般盘算了,怎么就不敢说出去?”慕容怀德猛然把茶杯墩到茶几上,冷笑道,“母妃可曾想过您进宫求婚旨时,皇叔为何托词父王有疾不肯应下?难道母妃能想到的事,皇叔会看不到?我若是不整日胡闹玩乐,你当皇叔会这般“疼宠”于我?
母妃,您真该好好想想了。这么多年,我那些去阴曹地府报道的兄弟姐妹,真是您一手谋算成功的吗,皇宫那几位怕是不知在暗中帮了您多少次了。您若是再不知收敛,许是父王归天之时,您就要被三尺白绫送去陪葬了!”
慕容怀德说完,起身就走了出去,留下被儿子质问得哑口无言的柳王妃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好久之后,她哆嗦着手指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儿,低声呢喃道,“我难道错了吗,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窗外屋檐下,慕容怀德轻轻动了动耳朵,再度抬头望向夜空时,脸上神色终于缓和下来。方才那些话许是有些重了,但他却不得不这般说。那毕竟是他的母亲,给了他生命,又费尽心血熬到如今的地位,他怎能看着她一路错下去?只要她熄了野心,并且不干涉自己剩下的人生如何安排,那他就会是一个最孝顺的好儿子。
而他那个嘴硬心软的小妻子,既然都能原谅并且善待曹婆子,想必也会同他一起孝敬自己的正牌婆婆吧…
柳孝贞的双眼慢慢在自己染成了绯色的指甲上梭巡,心神好似完全没有放在跟前,已是飞到了不知名的去处。
但红玉却依旧跪得规规矩矩,小声禀报着打探来的消息,“王妃娘娘和世子爷在屋子里说了盏茶功夫,院子里的人都被撵的远远的,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后来进屋伺候的小丫鬟说,王妃娘娘早早就睡了,连晚饭都没吃。”
柳孝贞微微皱了眉,淡淡说道,“知道了,继续留意主院的消息。若是有所遗漏,小心你的皮!”
“是,小姐。”红玉惶恐的趴伏在地上,恭敬应道。
柳孝贞冷哼一声,转而想起一事又问道,“给我娘的信可是送过去了,我娘怎么说?”
红玉赶紧应道,“奴婢借着出去买绣线的机会,早就把信送回去了。沈嬷嬷带话说,夫人要小姐放心,一切自有她安排。”
“那就好,”柳孝贞想起先前被撵出姑母卧房时的狼狈,恨得扯了红玉的发髻使劲揪了起来。
“哼,你修院子就只管修。只不过,到时候院子里的人手可都是忠于我的。你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红玉疼得头皮发麻,但她双手死死抓着地毯却丝毫不敢叫喊出声。老天爷许是也可怜这个自小受尽苛待的小丫鬟,正这时有人在屋外高声禀报,“贞儿小姐睡了吗,老奴给您送帖子来了?”
柳孝贞猛然一惊,立时示意头发蓬乱的红玉躲去屏风后,末了才笑应道,“是舒嬷嬷来了吗,快请进啊。”
她的话音儿刚落,一个身穿松花色锦缎褙子的老婆子就走了进来,正是一直伺候在柳王妃身边贴身老嬷嬷。她上前给柳孝贞行了礼,笑问道,“贞儿小姐屋里怎么这么冷清?伺候的丫鬟哪里去了?”
柳孝贞笑着还了她半礼,又扶了她坐在床边的锦凳上这才应道,“红玉今日身子有些不舒坦,我让她先去睡了。”
“哎呦,我的小姐啊,您可真是貌美又心善啊,待一个丫鬟都这般好。将来谁娶您去,可真是积了多少辈子的福德了?”老嬷嬷一迭声的夸赞着,自觉是在讨好主子,哪知柳孝贞却是听得厌烦之极。但她脸上却装作害羞的样子,赶紧岔话儿道,“这么晚了,嬷嬷怎么还走这一趟?若是有事只管吩咐小丫鬟来说一声就好了。”
老嬷嬷听得心里舒坦,应道,“娘娘刚睡下,老奴左右也无事就出来走走。再者说,小姐的事可是马虎不得,那些小丫鬟办事我也不放心。”
说罢,她就从怀里拿出一张请帖来,又道,“今日下午,孙家小姐特意遣人来送了帖子,邀请小姐去孙家别院赏花呢。老奴早就听说孙家别院的芙蓉花开得好,但一直无缘见到,倒是羡慕小姐能去游玩呢。”
“嬷嬷若是想去,明日我禀告姑母一声,借了嬷嬷陪我一日可好?”
“哎呀,那怎么成?娘娘已是习惯老奴服侍了,老奴怎好离开?”舒嬷嬷一脸忠心耿耿的模样,但话里话外却都透着得意。
柳孝贞心下冷笑,口中却恭维道,“嬷嬷服侍姑母最是尽心,姑母自然离不得嬷嬷。”
老嬷嬷听了这话果然笑得更欢喜了,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柳孝贞就开了妆盒取出一只雕了芙蓉的银簪子,笑着递给老嬷嬷说道,“嬷嬷明日不能同我一起去赏芙蓉,贞儿心里很是遗憾呢。正巧我这里有支芙蓉簪,虽说只是老银子打制的,但出手的却是玲珑阁最好的师傅,嬷嬷若是不嫌弃就拿去戴着吧。”
(我能说我卡文了吗,呜呜,卡得想跳楼,求安慰求鼓励,突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觉得写出的字像垃圾,沮丧。今天就一更了,我出去走走,好沮丧啊。)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京都“耳”贵
“哎呀,小姐怎么这般客套?我一个老奴婢,哪能收您这么重的礼?”老嬷嬷赶忙摆手推辞,但眼睛却紧紧盯在簪子上不曾挪开。
柳孝贞不容分说,抬手就把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髻上,笑道,“嬷嬷就别客套了,您整日服侍娘娘,这是在替贞儿尽孝呢,贞儿怎么谢您都不多啊。”
老嬷嬷听得这话也就不在推辞了,笑眯眯又是恭维了主子好些话,这才告辞离开。
柳孝贞从门口转回桌子旁,厌恶的指了老嬷嬷喝过的茶碗吩咐红玉,“这茶碗拿去丢掉,满口喷粪的老货!不过一根簪子就收买了,真是眼皮子浅。”
红玉生怕自己又成了主子泄恨的对象,伸手端了茶碗就道,“那奴婢下去了。”
柳孝贞却是瞪了眼睛,呵斥道,“下去做什么,你想偷懒不成!还不给我去准备衣裙,明日我要去孙府…赏花!”
红玉听得主子把“赏花”两字咬得极重,下意识就想起上次赏花回来,自己落得那一身青紫,于是赶紧哆嗦着问道,“小姐,您明日准备穿什么颜色?粉蓝…可好?那个颜色最称小姐的脸色…”
“不必,给我准备最素淡的衣裙!”柳孝贞微微眯起双眼,阴阴说道,“她们不过是想要从我嘴里打探表兄的事吗,那我就好好“指导”她们一二吧。”
红玉缩着脖子,无声无息的迅速退去了衣柜旁开始翻找衣服。脊背上传来的凉意,就如同一条毒蛇在蜿蜒游走,惹得她手指一直在哆嗦…
孙家别院位于京都东门外不远处的两座小山之间,别院里挖了一口占地十几亩的荷塘,每到夏日里,千朵万朵荷花同时盛开,景色极为美丽,所以被京都好事儿的闲人们誉为京都七月不得不到访的好景致之一。
可是这一日,别院却谢绝了很多喜好风雅的客人,并且派了许多小厮严严实实守了各道门户。原因无它,孙家嫡出的大小姐要在荷塘旁宴客,拿了帖子上门的都是京都各权贵家中的闺秀,所以这安全问题自然是重中之重。
日上三竿之时,各家的小姐们就到齐了。一众女孩子们坐在画舫上赏花作画,吟诗高歌,玩闹得很是欢喜。但很快日头就到了头顶,一个娇滴滴的小姐们被晒得香汗淋漓,于是就移师到荷塘中央的水亭里小坐,边吃点心边说些闲话。
孙家小姐不时抬眼扫向坐在亭子边沿的柳孝贞,对于她今日的素淡妆扮很是疑惑。柳家虽说以清贵扬名,但家里也不至于真缺了女儿的衣衫钗环啊。再者说自己心慕的那位贵公子可是柳家的外甥呢,怎么也不会看着母家寒酸度日吧?
这般想着,她就唤了身旁的小丫鬟给柳孝贞送了盘点心,笑道,“贞儿妹妹,这是我今早亲手蒸的点心,你尝尝看可合胃口?若是喜欢,一会儿回去时候就捎上两盒。”
柳孝贞闻言,有些惶恐的赶紧起身谢过,末了当真老老实实拿起点心就吃,然后一迭声赞道,“孙姐姐真是手巧,这点心味道真好。”说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迅速暗淡了下来,低声叹气道,“我怎么就这么笨,若是也同孙姐姐这般手巧,是不是就能讨得表兄喜欢了…”
她的声音虽低,但亭子总共也不过一丈方圆,孙小姐和一众闺秀们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众人眼睛都是齐齐一亮,纷纷开口劝慰,当然更多的是打探她口中的那位表兄有何喜好。
柳孝贞仿似半点儿没有察觉其中有所不妥,反倒因为自己能得到众多闺秀安慰而感动之极。她羞得小脸通红,对着众人谢了又谢,末了才道,“姐姐们不要哄我,我就是手脚笨。本来听姑母说起表兄喜欢喝冰糖银耳羹,我就亲自下厨做了一碗,可是表兄…说太甜腻了。好在,我平日不喜颜色太艳的衣衫,这倒是合了表兄的眼缘儿。否则,他许是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她这般说到一半,好似突然察觉到这话有些不妥,慌忙捂了嘴巴,笨拙的岔开话道,“哎呀,孙…孙姐姐,这点心是怎么做的?你教教我,可好?”
众多闺秀都是自小在大宅门里长大的,哪有一个是愚笨之人。虽然柳孝贞很快转了话头儿,但她们却各个都抓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原来,那位世子爷喜欢喝冰糖银耳羹,喜欢女子妆扮素淡。前些日子不是还有人传说他把别院建成了农家院子,难道他更喜欢荆钗布裙的朴素女子?那自己想要嫁进王府,想要与那样俊美多才的男子厮守终身,可要赶紧学厨艺,还要改换妆扮了…
这般想着,一众女子们可就坐不住了,纷纷借口天气炎热早早告辞离去。孙小姐也是无心留客,送了“闺蜜”们出门就赶紧同样坐车回家准备去了。
“想跟我抢王妃之位,哼,你们这些蠢蛋也配?”
柳孝贞坐在窗前,静静望着前方疾驰的几辆马车,嘴角慢慢翘起,脸上的阴狠之色吓得红玉几乎要钻到座椅之下…
据史料记载,前朝时候某一位才子只要喝了半醉,出口就是无数好诗,时常引得京都纸贵。而这一段时日,京都也有一物贵得堪比黄金,那就是银耳。不知哪里流传出的消息,说那位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中山王世子爷最是喜欢喝冰糖银耳羹。无数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甚至心怀飞上枝头的小丫鬟们都在暗地里苦练手艺。一时间,干货铺子的老板数钱数到手抽筋,做梦都笑得歪了嘴啊。
按理说,柳孝贞听得这事后正该得意才是,可惜她这会儿却气得如同疯婆子一般扯了无数块锦帕。原来,她另一样计划落了空。中山王府的别院已是改建好多日了,柳家背地里也买通了常在王府走动的几家牙行,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但慕容怀德却是迟迟未曾找牙行买人手,她正是奇怪的时候,红玉出门时候却发现那别院里突然多了好多下人。从守门的老仆,到厨房上灶的婆子,甚至给菜田浇水的小厮,真是齐全之极。这些人好似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柳家问过了所有牙行,都不曾接得这笔买卖,实在是奇怪之极。
柳孝贞忍耐不住就亲自坐了马车去别院门前探看,结果,那侧门外正停了十几辆马车。小厮和护卫们忙忙碌碌从车上往下卸东西,小到各色摆件儿用物,大到玉石底座的八折大屏风,紫檀的玫瑰椅,黄花梨的拔步床,一人高的落地西洋镜,简直是应有尽有,要多奢华就多奢华。
很多路人和左右邻人都驻足争相观望议论,啧啧艳羡之声惹得驾车的老马都烦躁的刨起了蹄子。红玉早被“簪子”教导得伶俐又有眼色,不必主子吩咐就赶紧下车去想方设法打探消息了。
可惜别院里的下人不知是得过嘱咐还是对主子极忠心,嘴巴严得同蚌壳一般,就连他们自己来自哪里都不肯透露半分。好在那些送货的小伙计还有两个喜爱银钱的,含含糊糊说起他们是给自家主子送孝敬。
柳孝贞听了这话,真是喜怒掺杂。喜,自然是因为表兄除了王府之外还另有一份产业,若是嫁了他,不但能得到王妃的尊荣,还会有享之不尽的富贵。但怒也正是因为这些…暂时还不属于她!
“回王府,我要见姑母!”
柳王妃这会儿正皱着眉头,哗啦啦翻着手旁的一堆账册,几个老帐房坐在下边的椅子上,都是低垂了脑袋装作木头人儿。
“账上怎么就这么点儿银子了,先前不是还有两千两吗?”柳王妃极力压下恼意,冷声问道。
其中一个老帐房赶紧起身应道,“娘娘息怒,府中但凡银钱收支都是有账可查的。先前那两千两,其中赵管家支了五百两用于置办宫中淑妃娘娘的寿礼,还有一千两买了王爷配药所用的雪参和鹿茸等物,而府中这几日用度也有三百两,所以账面上只剩了不到二百两…”
柳王妃厌恶的挥挥手,示意老帐房不必再说了。她狠狠揉了揉眉心,心下又恼又悲。外人看到的都是王府的风光奢华,谁知道这诺大的王府如今连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
马上就要发月钱了,还有太后的寿诞也快到了,这两样用度没有两千两绝对应付不过去。但王府的几千顷良田还要两月才能收获,就算卖粮能得些银子,但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啊。
这般想着,她又开始怨恨老王爷,都是他挥金如土,只管自己风流潇洒,几十年里花光了先帝赐下的大笔财物不说,甚至还卖掉了很多铺面。若不然王府哪至于这般窘迫?但他如今已经躺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再是恼火也不能堵了他的口鼻立刻办丧收礼吧。
柳王妃这般沉默不语,底下几个账房也是吓得大气儿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