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明哥儿笑道:“哪儿用得了三个月啊,如果那些工匠各个像我这般英俊潇洒,肯定要不了一个月就能建成。”
启哥儿和噶尔迪都用鄙视的眼神扫了一眼明哥儿,“酒量是越来越不行了啊你,才喝两口就开始说胡话了。”
噶尔迪看向启哥儿。
启哥儿思索片刻,道:“我们所在的这片土地之下的营地,原本是座地下城堡,这个秘密巴图还不知道,若是没有他的干扰会快一些。但是,我一直觉得地下的东西还是修得牢固一些更合适,毕竟以后我们的人都要藏身在里面,甚至于我们的家当也都要藏在此处。那些工匠们若是仓促应付,在原来的基础上随便修修,糊弄过去,或者只做点表面功夫,到时候吃亏的,是我们自己。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扩建地下营地,工程浩大,而且需要工匠细心些才行。”
噶尔迪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多加督促的。”
启哥儿把手中的酒囊放回到桌几上,起身。
“你要去哪儿?”
明哥儿好奇,跟着爬起身来。
启哥儿回头,对明哥儿嘱咐道:“你留下来,我去看看作坊最近的情况怎么样。巴图一阵破坏之后,很多作坊都需要修理,工匠又比较少,人手不够,我看能不能再调些人过去帮忙。”
噶尔迪站起身来,拍拍启哥儿的肩膀,“我跟你一起去。”
启哥儿点头。
明哥儿不乐意了,“凭什么噶尔迪就可以和你同去,我就不行?到底谁是你亲兄弟啊?”
噶尔迪转过头来对着明哥儿打趣道:“因为你明日还有重要的任务在身,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快点洗洗睡去吧。”
“不就是带工匠过来嘛,这点任务有什么难的?你们肯定是背着我去参加篝火晚会了,你们也太不厚道了。”明哥儿一脸的委屈,同时快速从椅子上爬起来,紧紧抱住噶尔迪的胳膊,大有一副噶尔迪去哪儿,他去哪儿的气势。
启哥儿看向明哥儿,用兄长的语气道:“你不要胡闹了,明天的任务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要保证所有工匠的安危。人多,目标大,若是被巴图的人发现了就麻烦了。”
“巴图发现那些工匠也会为难我们吗?哥,巴图哪儿那么无聊?更何况,他现在忙着治他的那条瘸腿还来不及呢,哪儿有时间来拦截我们的工匠。”
启哥儿和噶尔迪越是拒绝他,他越是想跟着去看看究竟。
不过,看到启哥儿坚定的眼神后,明哥儿迟疑了下,只好万般无奈道:“好吧,就留我一个倒霉蛋在这儿守着吧。”
嘟囔完,又坐回椅子,继续饮酒。
噶尔迪跟启哥儿穿过夜色,来到最近的一家作坊。
作坊里亮着灯,工匠们正在连夜赶制那些被巴图的人毁掉的用具。
看到噶尔迪和启哥儿来了,工匠们连忙停下了手中的伙计,过来行礼。
噶尔迪让工匠们都坐下来,不必拘礼。
地上到处都是刨花和木屑,连张干净点的凳子都没有,噶尔迪和启哥儿也不管那么多,跟工匠们一样,席地而坐。
“你们不必这么赶的,白天再做也来得及。”启哥儿看到有一位老者,眼神已经不是太好了,可还在坚持。
那老者对着启哥儿和噶尔迪笑笑,一脸的皱纹堆积在了一起,在油灯的照耀下,显得极为慈祥。
“这作坊可是越早重新开张越好呢,我家孙儿和我们那边的其他孩子都说想吃罐头,这草原上的罐头啊卖得很便宜,家家都能买得起,是最适合哄小孩嘴巴的。那哭闹的孩子只要一听说有罐头吃,立马就不哭了。可是现在,所有的作坊都被巴图的人给毁了,罐头也没有了,好多小孩儿都在屋里哭闹呢。”
那老人说的倒是真的,噶尔迪有几次从集市路过,就看到有不少小孩嚷着吵着要爹娘买罐头。
说实话,开在草原上的这些罐头作坊,并不怎么赚钱,若是经营得不好,还会赔一点点钱。不过,董蓉就是想让草原上的穷苦孩童也都能吃上罐头,所以宁可赔一点点,宁可把价格标得低一些,也要把这些作坊开起来。
有一年轻小伙子羞涩地说道:“我不要工钱,我是自愿来帮忙的。”
“不,该给的一定要给。”启哥儿坚持,这也是他娘亲教给他的道理。
那小伙子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就是想早点让作坊开起来,好买两罐罐头回去哄我刚过门的……妻子……”
听到这儿,所有人都哄笑起来,一向严肃的启哥儿,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启哥儿轻轻拍了拍身旁这小伙子的肩膀,“你直接从我们这儿拿一些罐头回去就好。”
说罢,启哥儿让伙计从作坊仓库里拿出五灌罐头,这些都是幸存的一点货而已,用麻布口袋包裹了递到小伙子手上。
“回去吧,你刚新婚,正是两口子需要甜蜜的时候。”启哥儿认真道,同时从衣兜里拿出一点碎银放到小伙子手里。
工匠们都呵呵笑着,起哄,“回去吧,还有媳妇儿等着你呢。”
“哈哈哈哈,回去吧。”
小伙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地笑了两声,对着启哥儿鞠了一躬,又对着噶尔迪鞠了一躬,这才离开作坊。
“巴图的人有没有再来找作坊的麻烦?”
噶尔迪见众人都稍稍安静了些,便问道。
工匠们直摇头,说没有,其他作坊也没再受到袭击。
噶尔迪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启哥儿道:“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巴图的注意力又在作坊上,岂不是我们又要再休整一次作坊?不如我们派些兵力在作坊四周,让巴图的人无处下手。以前都是以巡逻的方式保护大家的安危,但那么做还是有利有弊,不能完全让巴图受到震慑。”
启哥儿点头,“明日我们调一些兵马过来。”
启哥儿把库房剩余的二十多灌罐头,让其他工匠们都分了去,带回去让自家孩子解解馋。
做完这一切,已是子夜,噶尔迪便和启哥儿出了作坊。
噶尔迪知道,启哥儿亲自来作坊这边一趟,断然不是只看看作坊情况那么简单。可是,他又猜不透启哥儿的心思,只得默默跟在启哥儿的身后。
月光微弱,噶尔迪和启哥儿走在寂静的街道上,脚踩在泥土上发出的摩擦声特别清晰,就像大地的骨头被踩得咯吱响一样。
跟在启哥儿身后的噶尔迪忽然明白过来,“你是想在明哥儿明日要经过的大路上再检查一遍,以确保明日明哥儿能带着工匠们安全到达?”
启哥儿点头,不过也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这条路太过漫长,我们能做的,也仅仅是确保方圆几十里安全,巴图为人越来越狡诈,越来越不折手段,我们必须小心。”
噶尔迪点头,“你放心吧,其他地方都有我们的人马在,他们会保护好明哥儿的。我们发展得越来越好,向着我们的人也越来越多,巴图管理起人来不折手段,而且极其残忍,不少人听说了都不敢让亲人到他那里去当兵。这样下去,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启哥儿点头,“但愿如此。”
翌日,明哥儿早早地踏上了迎接工匠的路途。
一路上,明哥儿都十分轻松自在,偶有不知名的鸟儿飞过,明哥儿还会吹点口哨,逗逗小鸟,惹得小鸟扑棱一下飞出几丈远。明哥儿看到鸟儿受惊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
启哥儿真是个小心的,不就是接点人嘛,看他紧张的,还硬逼着他明哥儿早睡。
尤其是看到路途上,启哥儿和噶尔迪安排的保护他的那些队伍,明哥儿更是觉得启哥儿和噶尔迪太敏感了。巴图现在瘸了一条腿,就是跑也跑不过他明哥儿啊。
“驾——”
“驾——”
策马扬鞭,队伍行进的速度越来越跨。明哥儿就像脱缰的马儿,在草原上奔跑着,笑着,吹着欢快的哨子……
噶尔迪和启哥儿站在高处,看到明哥儿的队伍越行越远。噶尔迪拍拍启哥儿的手臂,“放心吧,那小子虽然嚣张了些,做事情大大咧咧了一些,但也不是个糊涂的人。”
启哥儿微蹙着眉头。
噶尔迪见他没有反应,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启哥儿的脸上布满了担忧,“我总觉得巴图这一次不会真的安静。”
噶尔迪劝他,“你别太担心了,巴图根本不知道那批工匠是做什么的,他何至于和一批匠人过不去?自从上次他的腿瘸了之后,他就安分了许多,放心吧,他不会有所行动的。更何况,就算有所行动,我们也能应付。”
启哥儿还是担忧,眼睛一直看着明哥儿越来越远的背影。
噶尔迪的目光也落在身影越来越小的明哥儿身上,忽然明白了启哥儿的担忧。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 引君入瓮
于巴图而言,噶尔迪和启哥儿他们三个越是担心什么,他就是期望发生什么。
虽然巴图如噶尔迪猜想的那般,瘸了一条腿,在很多事情方面都有心无力,他甚至不愿意到军队里去慰问士兵。看到一个个威武雄壮的士兵,再看看自己一瘸一拐的样子,巴图只会觉得噶尔迪那个毛头小子就跟在他的身边,打着他的耳光。
正在巴图恨得牙痒痒时,外出的探子回来禀报,明哥儿已经进入他们的监视范围。
“很好!”
巴图忽然从矮榻上蹦起来,“我原本与董蓉无冤无仇,奈何这个女人次次与我作对坏我好事,甚至还不自量力地留下两个儿子帮助噶尔迪,我今日就要取了她小儿子的性命,让她自己什么叫安分。”
巴图的愁苦了好长一段时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笑意慢慢浓烈,那张原本就略显丑陋的脸更是丑陋扭曲。
明哥儿一路上都觉得轻松自在,时不时哼点小曲儿,和旁边的其他人开开玩笑,一路上嘻嘻哈哈的,不像是要完成什么艰巨的任务,反而像是游山玩水。
明哥儿看到路过的集镇都十分冷清,不该啊,虽说草原上的民族都十分勤劳,可今天正是此处地方赶集的日子,本应该热热闹闹的。先前他还在和身旁的人打趣说要到集市上买一点新鲜玩意,让噶尔迪和启哥儿这两个土包子见识一下,他明哥儿不但把任务漂漂亮亮地完成了,还顺带赶了集。
现在倒好,连个买水果的小商小贩都没有,就只有一个卖陶罐的大叔,慌慌张张推着陶罐往一巷子里钻了。还有一个卖白面的,挑着一挑白面出来,看到街上没什么人,就一队官差,啥也没想,逃也似的溜了。
这一切都让明哥儿傻了眼。
身旁的侍卫小声提醒明哥儿,“我们还要继续往前吗?刚才小的去打听了一下,几天前巴图就把这一带占为己有了。恐怕巴图是知道我们要来了。”
明哥儿看到眼前的景象,心里也紧了一下,不过想了想,“继续前进,我们不过是要带几个人回去而已,又不是要对巴图做什么,他不会那么紧张的。更何况,巴图根本不会费什么功夫在一群匠人身上。”
虽然明哥儿带着众人继续前行,可他的心依然咯噔了一下,巴图的确是不会在匠人身上花心思的,可不代表巴图不会把心思放在明哥儿身上。
明哥儿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松,一脸严肃的他在属下们看来,像极了启哥儿。
若不是明哥儿平日里爱笑,爱插科打诨,爱大大咧咧地行事,他们定然是认不出启哥儿和明哥儿的。
明哥儿微微偏了一下脑袋,“前方是何处?”
明哥儿记得曾经来过这个地方,看着熟悉,却想不起名字了。
旁边的人告诉他,前面有一处像巷子一样的通道。
明哥儿恍然大悟,也终于想起,前方那条像巷子一样的通道是一百多年前草原上的牧民们为了灌溉草原,以保证有充足的草放牧而挖掘的一条河流。由于挖掘不科学,河水枯竭,河流也就荒废了,大家慢慢地把这条河流踩踏成了一条宽阔的道路。就算是马车在上面驶过,也不会觉得太颠簸,更何况明哥儿等人骑的都是高头大马。
巴图的人紧张地观察着明哥儿这边的队伍,巴图已经下令了,只要抓住明哥儿,就能得到丰厚的嘉赏:二十头耗牛,一百只羊。这对于草原上的人们来说,实在太诱人了。
“情况如何?他们怎么还没有进入到‘口袋’里来?”
巴图有些按耐不住,他实在太想看到董蓉因为失去爱子而痛苦的样子。
属下的人告诉巴图,明哥儿的队伍已经在往‘口袋里钻’了。
巴图从草丛后露出脑袋,探看着明哥儿队伍的动静。奈何自己所在的位置看不见,他的手下便殷勤地带着他来到稍高的位置,再次匍匐,细看去。
巴图的嘴角扬起邪恶的笑意,因为长期饮酒而乌黑的厚嘴唇开合,“今天我们的目的是抓获董蓉的小儿子,不过我们先按兵不动,董蓉的崽子也都是些聪明的货色,肯定不会走在前面,若我们太早发动攻击,那小子肯定会调头就跑,到时候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看着明哥儿的队伍一点点灌入巷子一般的狭小通道,巴图脸上的笑越来越浓。
“果然,那小子精得很,根本没在队伍的前面。”
巴图咧着嘴说道,同时为自己的神机妙算感到自豪。
明哥儿的队伍一点一点深入巷子,巴图瞪着牛眼一般的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看错了到底谁才是董蓉的小儿子。可是,看了许久,都没有看到明哥儿的身影。
莫非这小子躲在最后?
巴图在心里暗骂明哥儿太精。
不过,巴图立即不屑起来,“就算是走在最后,老子一样有办法让他身首异处。董蓉那个女人,就等着办丧事吧。”
巴图的眼睛实在瞪得太累了,情不自禁地眨巴起来。
眨巴两下后,舒服多了,再细看那队伍,却怎么也找不到明哥儿的身影。
巴图拽来旁边的人,“你看到人没?”
人?
被巴图拽住领口的那位老实巴交的中年人一下子迷糊了,什么人?
“看到了。”
中年人以为巴图说的是正慢慢进入‘口袋’的队伍。
“在哪儿?”
巴图激动不已,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这句话时喷了多少唾沫星子。
中年人随手往大队伍一指,“他们在那儿。”
巴图发狠地眯了一下眼睛,待重新张开眼睛看向那中年人时,巴图的脸上堆满了笑,让人捉摸不透的笑,中年男人跟着呵呵笑了起来。中年男人笑的时候,巴图却忽然收敛了笑声,那张扭曲而丑陋的脸上不但没有了笑,反而狰狞得可怕,把中年男人吓得瞬间就笑不出来了,整个表情如同被时光凝固一般。
巴图狠狠一拳将中年人打倒在地,中年人半晌都没有爬起来,挣扎半天,吐出一口黑血,便晕了过去。
“有谁看到了董蓉的小儿子!有谁看到了?”
巴图压低了声音,问身旁的人。
所有的人都十分茫然,正如巴图所疑惑的那样,他们也都很疑惑,整个队伍的人都进入口袋了,为什么单独没有看到那个臭小子?莫非他会隐身不成?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巴图的手下着急地问,如果那队伍的人出了这条大路,他们就很难再下手了。
巴图迟疑了好一阵,看到明哥儿的队伍就要离开‘口袋’的时候,立即慌了,“动手!只要是看到和董蓉的儿子相似的人,杀无赦。”
巴图猜想,董蓉的小儿子明哥儿肯定是怕自己被人盯上,乔装打扮了一番,好让他认不出来。
不管怎样,巴图都会无情地杀了明哥儿。
巴图的人早已架好了弓弩,巴图一声“放——”,密密麻麻的长箭便脱离了弓弩飞奔出去。
可是,让巴图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下达命令的时候,明哥儿的队伍刹那间就被一种银灰色的盾牌给覆盖住了,看仔细了,才发现是那些士兵纷纷把盾牌举过头顶,一个盾牌挨着一个盾牌,所有的盾牌形成一个完整的整体,长箭虽然密密麻麻,却根本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人。
巴图气得吹胡子瞪眼,立即带了一大队人马往‘口袋’的口子处奔去。
巴图来到口子处时,明哥儿的队伍也才刚刚走到口子处,那队伍还是以防备的状态,远远看去,就像一条镶嵌了铁壳的蜈蚣。
明哥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