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没有任何回应,就像一具被人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薄太妃看到晨曦跑出来,立即蹙了眉,“你?”
晨曦懒得理会薄太妃,只是查看着白衣的伤势。
薄太妃从没有看到东方仇受这么重的伤过,一时间也顾及不了和晨曦斗嘴,只得搀扶着东方仇慢慢走出废弃的宅子,再搀扶着东方仇上了马车。
晨曦搀扶起白衣,“你怎么样?白衣。”
白衣听到晨曦唤他的名字才想起自己先前骗了晨曦,说自己是商贩的儿子,名唤金多多。当时晨曦还笑他,文质彬彬的一个人取了那么俗的一个名字,白衣只是笑笑。
“我没事。”
白衣强忍着心里的痛和身体上的痛,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怎么能没事?”
白衣搀扶起白衣,“我要带你去看大夫。”
白衣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所以借着巧劲儿搀扶起白衣并不算困难。
薄太妃搀扶着东方仇上了马车,眼泪止不住地滴落,一天之内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不但没有让董蓉那个女人受到一丝一毫的惩罚,反而被慕容昊发现了她和东方仇的关系。
一想到以后何去何从,薄太妃就觉得头疼。
东方仇受不了肺部传来的疼痛和痒,无力地咳嗽起来。
薄太妃立即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东方仇无力地摆了摆手,“你先不要管我,我自然会联系教徒的,你先回宫,务必不要让昊儿有冲动的举动。”
“可我放不下你。”薄太妃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我会没事的,去吧,你若是回宫晚了,说不定……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东方仇勉强说出这句话,便把身体微微往后仰了一下,痛苦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薄太妃迟疑了下,只得按着东方仇的意思,从东方仇的衣兜里拿出一枚叶子一样的精致小玩意,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声,薄太妃的力气虽小,可那叶子一样神奇的小玩意却能发出极大的声音。
不一会儿,便有弥勒教的教徒前来接走东方仇。
薄太妃也乘着马车,回宫了。
晨曦搀扶着白衣到了一处医馆,可大夫明确地说自己根本不会医治内伤。
“快走吧,早一点找到能医治内伤的大夫说不定还能救小兄弟一命,若是晚了,小兄弟怕是只有……”
后面的话大夫没有说出口。
晨曦没有办法,思来想去,只有把白衣带到中山王府。
看到晨曦带了一个陌生人回来,中山王府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还是个陌生男人,关键是这个陌生男人还受了重伤。
甲二远远地打量了白衣半晌后,忽然走到晨曦的跟前,挡住了晨曦的去路,“小主,他是谁?”
晨曦没有时间和甲二多说,连忙让甲二让开。
甲二不想为难晨曦,不过他更不能让陌生人莫名其妙地闯入晨曦小主的生活,便暗示中山王府的家丁婢女仔细看着的白衣,自己则跑到中山王和董王妃那里禀报去了。
“什么?”董蓉和慕容怀德正在悠闲的下棋,下棋的时候还在愉快地讨论晨曦到底又跑哪里去玩去了,竟然能舍得丢下作坊的事情不管。却没有想到才几盘棋下下来,晨曦就带着一个陌生人回了王府。
慕容怀德和甲二的想法是一致的,绝不能允许陌生人莫名其妙地接近晨曦。
慕容怀德刚站起身,董蓉就走到慕容怀德身旁,“还是我去看看吧。”
慕容怀德点头。
不过要慕容怀德彻底不管这件事情却是不可能的,他飞身上了房梁,好一阵飞檐走壁,终于来到晨曦带白衣所进的那个屋子的房梁。
董蓉也匆匆赶了过来,推开房门,“晨曦?”
贴了假胡子的晨曦正担忧地站在床头,床上躺着一个素衣少年,少年像没有灵魂一般,只是发呆,不管晨曦跟他说什么,他都没有一丝回应。
“你怎么这副打扮?出了什么事?”董蓉看到晨曦这样,心一下子慌了,做母亲的,做不能见自己的儿女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晨曦着急地对董蓉道:“娘,你先别管我了,先让大夫来看看白衣吧,他受了很重的伤。”
听晨曦这么说,董蓉才细细看向了那素衣少年,果然是白衣,许多日不见,他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成熟,一双眉宇紧蹙,似乎在想着什么,可那双瞳孔微微放大的眼睛却告诉董蓉,他只是在发呆而已。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董蓉不能轻举妄动。
晨曦却着急得快要哭了,祈求一般的含泪看着董蓉,“娘,可不可以先找大夫救救白衣,他被他爹给打了,好惨啊。”
晨曦说着就哭了起来,跟着董蓉一同进屋的乙八看到晨曦如此难过的样子,也偷偷抹起眼泪来。
董蓉点头,“我已经喊了大夫了,马上就到。你先告诉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有,你务必告诉娘亲,为什么会遇到白衣。”
和弥勒教的人打交道,董蓉不怕。可晨曦和弥勒教的人打交道,董蓉说什么也不放心。
晨曦迟疑地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白衣,迟疑了好一阵,最终无奈地叹息一声,和董蓉来到了隔壁房间。
晨曦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董蓉听。
董蓉听得惊讶。
“你说什么?当今皇上慕容昊是……这太荒谬了!”董蓉只觉得薄太妃和东方仇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却绝对不会想到薄太妃的儿子慕容昊,不是先皇的亲生骨肉,而是和东方仇生的。
“娘,我没有骗你。”
看到娘亲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晨曦赶紧说道。
董蓉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晨曦,娘妻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这个消息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晨曦,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暂时都不要再对任何人提及。否则,遭殃的,除了当今皇上,还有大齐子民。”
朝廷动荡,最苦的,莫过于百姓了。
晨曦明白了董蓉的心思,乖巧地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 人心
大夫看过了白衣的身体,对守候在一旁多时的董蓉道:“董王妃,这位公子的身体受了不轻的内伤,我们大夫开的药材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要真正恢复,还得靠他自己的造化。”
董蓉点头,谢过大夫。
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晨曦经受不住困顿,睡了过去。
董蓉拿了一张小毯子,盖在晨曦身上。
紧接着,晨曦又坐到白衣的床榻旁,看着白衣已经沉睡却还紧蹙着一双眉头,心莫名地疼了一下。白衣也是娘亲生的,若是被他的娘知道他受了这么重的内伤,还是被他的亲生父亲给打的,一定会难过死吧?
董蓉无力地叹息。
一双温润的手忽然搭在了董蓉的双肩,吓了董蓉一跳,回头,慕容怀德正关切地看着她。
跟着慕容怀德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间,董蓉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
慕容怀德好奇,“出事的又不是晨曦,你为何这般忧虑?”
董蓉看了看白衣所在的房间,房门关着,她什么也看不见,可脑海里却始终挥之不去白衣那双空洞的眼,以及他睡着了都紧蹙着眉头的样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白衣是东方仇的亲生儿子,他怎么能对自己的亲骨肉下这么重的手?”
董蓉说到这儿的时候,眼眶里自然而然地泛着光泽,潮湿的雾气布满了双眼。
慕容怀德搂过董蓉,“别人家的事情我们没有多余的心思管了。以后他们到底会如何,都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白衣的武功和内力都增长得很快,不愧是个连武奇才。大夫说的没错,药材只能辅助,要真正好起来,还得靠他自己。”
董蓉担忧道:“可他失魂落魄的,怎么自救?”
慕容怀德微微挑了一下眉头,“这不是还有为夫嘛。”
董蓉紧张的情绪终于得到一丁点缓解,“我还以为你打算不管他了,毕竟他是弥勒教主东方仇的儿子。”
慕容怀德嘟着嘴,故意撒娇道:“难道为夫在你的心里就是这么小气的一个男人?东方仇是东方仇,他儿子是他儿子。更何况在弥勒教的时候,白衣还帮过我不少,我不能见死不救。”
董蓉点头,说实在的,董蓉对弥勒教十分反感,对弥勒教教主东方仇更是充满了仇恨,可对东方仇的儿子白衣却怎么也恨不起来,总觉得这个孩子怪可怜的。
慕容怀德在白衣睡着的时候便用自己的内力牵引着白衣体内已经混乱的内力,为白衣疗伤。
皇宫内,一片沉寂,天际尽头,残云似血。
薄太妃匆匆赶入慕容昊的寝宫,却没有看到慕容昊的身影。
没有多想,便又匆匆赶到御书房,依然没有看到慕容昊的身影。
去哪儿了?
薄太妃着急得魂都快没了。
一时间没有办法,薄太妃便只好把伺候皇帝的宫女太监都喊到了过来。
宫女和太监们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跪在地上,浑身发抖,死命低着头,生怕稍微一抬头就碰上薄太妃的目光,或者稍微乱动一下,就被薄太妃给打杀了。
“你们到底有没有看到皇上!”
盛怒之下,薄太妃狠狠一拍桌子。
桌几都是结实的紫檀木做的,薄太妃一个女人的手劲儿实在太小,根本让桌子发不出什么声音,反而把她自己疼得够呛。可这并不能阻止她发作,一脚踹在最跟前的太监身上,愤怒地骂了起来,“不男不女的狗东西!让你说出皇上的下落就这么难吗?平日里你都是如何伺候主子的?若是不会伺候,还活着干什么?”
那太监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告饶,说自己从早上当差开始就没有看到皇上的踪影。
薄太妃听了又是狠狠一脚揣在太监的身上。
薄太妃从椅子上起身,人人自危,更加卖力地把头低下去,低到完全不能再低为止。有那胆小的,已经被吓得流出了眼泪。
薄太妃的声音如同来自阴朝地府一般,卷裹着浓浓的杀气,“依哀家所见,你们是在皇帝的身边待久了,好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所以都忘了自己的职责是什么了。是不是只有让你们付出点代价,你们才会知道如何伺候人?”
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屏住气息,生怕出气出大了惹怒了薄太妃。
“一帮没用的东西,看来哀家今日只有让这房间撒点血,你们才知道什么是厉害。”
说着,薄太妃从兜里拿出一枚匕首。
有那慌张抬头的,看到薄太妃手上拿着匕首,瞬间被吓得啊了一声。
其他的太监和宫女都纷纷抬头看向薄太妃,都被薄太妃阴翳恐怖的样子和她手上的匕首给吓了一跳。
薄太妃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倒是比哀家宫女的那几个死气沉沉的太监宫女有意思多了,他们整日都只知道摆着同一张脸,就像没魂儿似的,不管哀家怎么折磨他们,他们就是没有一丁点反应,这让哀家觉得好生无趣。”
说话间,薄太妃蹲到一个宫女的身旁,摇晃着手上的匕首,明晃晃的匕首冰冷地打在宫女的脸上,宫女整个人都僵住了,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灵魂一般。
其他人都害怕极了,纷纷趴在地上,希望如此卑微的姿势能让薄太妃放他们一码。
薄太妃看到他们如此畏惧的模样,心里闪过一丝快意,对于薄太妃而言,再没有什么比折磨活人更有意思了。可是,她今天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折磨活人的,而是为了知道皇帝慕容昊的下落。
“如果你们还不告诉哀家皇帝在哪儿,你们信不信,哀家会让你们每个人都死得很难看。国库充盈,再去民间招一些太监宫女也不是难事。”
对于薄太妃而言,太监宫女们的性命连条狗都不如。
有害怕的小太监,脸上还残留着一点稚气,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牙齿大颤,结结巴巴地说道:“回太妃……太妃娘娘,皇上交代过,他微服出巡去了,没有告诉我们他去哪儿了,也没有告诉我们他什么时候回来。”
“你说的这些不是废话吗?”薄太妃快步走向那太监,那太监吓傻了,赶紧叩头求饶,说他只知道这么多了。
薄太妃才不管那些,她就是要杀那么一两个人,不然其他人硬是不会告诉她实情。
薄太妃举起手上的利刃,就要向那小太监刺去。
“住手!!”
一个妇人的声音,是皇太后。
听到皇太后的声音,所有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女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皇太后因为太过激动,咳嗽了起来。
宫女搀扶着皇太后来到薄太妃的跟前,虽然还生着病,可皇太后那双眼睛还是跟年轻的时候一样,不怒自威,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就是那双眼睛,是薄太妃最讨厌的。她讨厌和她对视,更讨厌皇太后用那样一双可以温和到极致的眼睛看先皇。
“你病成这个样子,不再寝宫里好好待着,跑到哀家这里来闹什么?”薄太妃一看到皇太后,心里的愤怒更盛了,握着匕首的手狠狠地用力,似乎要把手中的匕首把握碎一般。
皇太后冷冽道:“妹妹,你身为太妃娘娘,行事怎么能如此莽撞?既然他们都已经说了不知道皇上的下落,你又为何要这般凶残?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拿着一把匕首对着他们!再者,你身为太妃,是皇帝的生母,应当以身作则,不能做出有损皇威的事情。你看看你自己,在做什么?”
皇太后一番数落,竟让薄太妃有些无言以对。
半晌,薄太妃反应过来,愤恨道:“姐姐终于对妹妹撕破脸了?我还以为姐姐要一直演姐妹情深的戏码直到死呢。”
皇太后倒也不介意薄太妃诅咒她,“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身为太妃娘娘,一言一行都有众多人看着,不能丢了皇家的脸面,更不能让昊儿为难。”
昊儿?
薄太妃冷哼一声,“他到底是我亲生的还是你亲生的?你怎么提及他来,比哀家提及他还要亲热?”
薄太妃恍然大悟一般,指着皇太后呵斥道:“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挑拨我们母子之间的感情,所以皇上才会不听哀家的话!他是不是跑到你的宫里去了?你说!”
说到激动出,薄太妃往皇太后这边一步步逼了过来。
搀扶着皇太后的宫女立即挡在了皇太后的跟前,“太妃娘娘息怒,皇太后也是为了大齐好,为了皇上好,为了太妃娘娘好。”
“好一个伶牙俐齿!”
薄太妃说着就用手中的匕首去刺那宫女,那宫女快速闪躲,三两下就把薄太妃手里的匕首给打落在地上,在薄太妃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那宫女高声喊道:“快来人,太妃娘娘要行刺太后娘娘!”
瞬间,从房间外进来几个侍卫,将薄太妃团团围住。
薄太妃总算明白过来了,她冷笑起来,“姐姐看似柔和,却和蛇蝎无异。这么多年来,我都败在姐姐手下,没想到老了,我的儿子当上了皇帝,我却还是要受制于你。”
皇太后的眼睛冷如冰霜,“你不是败在哀家的手里,而是败在你自己的德行。你身为太妃,却不知进退。当年皇上是宠爱你的,可是论及后宫安危,他却不敢把它交到你的手里。”
“扶太妃娘娘回宫休息,如果皇上没有发话,任何人不得让太妃娘娘离宫。”皇太后气势极盛,威严有度。
接着,皇太后温和地对跪在地上,差点没被吓死的太监宫女们说道:“都起来吧,你们严守皇上交代给你们的事情,没有做错什么。今日你们所受到的惊吓,哀家自会为你们讨一个交代,该干嘛干嘛去吧。”
“谢皇太后。”
薄太妃不甘心,要和皇太后闹,然而,皇太后的宫女已经搀扶着皇太后回宫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 茅塞顿开
皇太后处理完了皇帝这边的事情回到自己的寝宫,何嬷嬷要搀扶着皇太后回床上躺着,她怕皇太后和薄太妃闹了一下,身体熬不住了。
皇太后却说无碍,让何嬷嬷带着众位宫女都先离开,她要独自一人在寝宫的后花园走走。
何嬷嬷不想放下皇太后一个人,生怕她出点事情,可是看到皇太后眼神坚决,便明白她是有什么事情,也就只好答应。
宫女们都离开了,皇太后穿过走廊,绕过假山,来到一处凉亭。
这处凉亭十分特别,凉亭的四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