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宗正大人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原本只想拿了他的东西就走的,可想到东方仇竟然合伙薄太妃给他下套,一旦出了事又拍拍屁股走人,宗正大人就觉得十分不甘心,索性伸手,把东方仇的衣服都扒了下来,至于那双满是泥土的鞋子,也给扒了下来。到时候洗净了扔给乞丐穿,也挺好。反正他是坚决不会穿他东方仇的东西。
宗正大人走后没多久,东方仇听到耳边有吵闹声,刚要呵斥让他们闭嘴,才刚睁眼就傻眼了,张开的嘴没有发出半个字。
什么情况?
荒郊野外,自己还睡在地上。
更奇怪的是,远远的,站着一堆人,有乞丐,有小孩,还有中年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甚至有一些孩童,还嘻嘻哈哈地向他扔石头。
东方仇暴跳如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伸手,灵气,想要来一场飞沙走石,让这些知道到底什么样的人能惹,什么样的人他们根本惹不起。
然而,才刚刚一伸手,东方仇就发现了异样——他竟然没有穿衣服!
衣服呢?!
低头,更是让他大吃一惊,身上连条裤衩都没有。
“啊——”
东方仇只看到一个石头模样的东西飞来,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石头就落到了他最脆弱的地方,痛到骨髓!
那群人立即就笑欢了,怕东方仇报复,纷纷散开。
东方仇在地上打着滚,额头青筋爆肋,似乎任何咒骂都无法宣泄他的痛楚。
缓和了好久,东方仇才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
偶尔有务农的人路过,看到东方仇,都好奇地打量东方仇的怪模样。不过在看到东方仇那张充满杀气的脸时,又赶紧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匆匆离去。
东方仇羞愧难当,但越是羞愧,他心里的恨越是浓烈,五王子!就算他不答应与他结盟,也不应当把他衣服扒了,也不应当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羞辱他!
东方仇从一旁地边的梧桐树上扯下几片宽大的梧桐叶,用草藤将梧桐叶穿了起来,在关键部位围了一圈,就算是做好了原始的遮羞布了。
所有看到东方仇的人都偷偷地笑,偶有女人做活儿路过瞧见了,咒骂一声赶紧躲开。唯有那初生牛犊一般的稚童,不但不避讳着东方仇,反而跟在东方仇的身后嬉笑怒骂。甚至还有三两个孩童编了一首打油诗般的儿歌,一边跟在东方仇的身后,一边唱:独眼龙,像条虫,梧桐叶儿盖得怂……
东方仇羞愧得紧,像罪犯一样匆匆逃开。
终于,东方仇来到了所在的客栈。
正在客栈发呆或闲聊的弥勒教徒看到一个不穿衣服的怪物从窗户冲入他们的房间,立即拿起武器准备攻击。刚拿好武器就看清楚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教主。
“教主……”
教徒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东方仇眼神闪烁,看到教徒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一下子就发起火来,把教徒们都从客栈房间赶了出去。
换上衣服的东方仇站在窗口,眼睛盯着远方,脑海里浮现出巴图凶狠地灌他酒的样子,巴图给他脸色看的样子……
“巴图,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东方仇的手重重地砸在窗户上,窗户瞬间扭曲变形,连客栈房间都为之一振。
宗正大人抱着东方仇的衣衫来到乞丐云集的一个破庙里,乞丐们看到宗正大人手上抱着的光鲜衣服,都用贪婪的眼神看了过来。
宗正大人也并不介意,走到人群中,将衣物扔在地上,便转身离去。
那些乞丐先是好奇地看着宗正大人,看到他把衣服扔在地上,都略微惊讶了下,紧接着眼疾手快的一个小乞丐拉了一件外衣到手里,其他乞丐见了,也都纷纷涌向那堆衣服,撕扯起来。
宗正大人刚要走出破庙,就听到一个小孩儿在哼哼,那小男孩儿不过十来岁的年纪,面黄肌瘦,头发虽然有些凌乱,但还不是很脏。小男孩儿的眼睛黯淡无光,但看宗正大人扔在地上的衣物时,眼里并没有贪婪,就像看一堆泥土,一方顽石一般。
宗正大人走到小男孩儿身旁,“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小男孩儿原本对宗正大人的到来有些戒备,但看到他如此温和地关心自己,小孩子原本的童真便立即从脸上浮现出来。
“我没事儿。”
孩童倔强的回答。
他的这种坚强和倔强,让宗正大人看得心疼。
“来。”宗正大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面饼子,递给孩童。
孩童迟疑了下,“我不要,你吃吧。”
宗正大人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就像有人狠狠地捏住他的心尖,再使劲儿旋转一圈。
这个小小孩童尚且知道礼让,而他曾经身为宗正大人,高官厚禄在身,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折手段地和任何人较量。别说礼让了,就是杀了别人,宗正大人也没有眨过眼。
“孩子,吃吧。”
宗正大人的眼眶泛红。
孩童迟疑了下,盯着白面饼子的眼睛放出光芒,见宗正大人是真心要给自己饼子吃,便不再拒绝,“谢谢。”
孩童说完就啃了起来。
宗正大人直起腰身,道:“我去给你取点水来,你慢点吃,饼子太干了,容易噎着。”
交代完这一切,宗正大人便疾走到梧桐树下,摘了一片宽大的梧桐叶,在庙宇旁的小河沟里捧了一捧水在梧桐叶里。
宗正大人来到孩童的身边时,孩童正翻着白眼,强忍着不让自己出洋相,却又敌不过哽住喉咙的难受劲儿,宗正大人看到他这副可爱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并小心翼翼地把装有清水的梧桐树叶递给孩童。
孩童立即勾下脑袋,一双嘴唇凑到梧桐叶上,吮吸起来。
喝了两口水后,孩童终于顺畅了。
宗正大人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是叫你慢点吗?这白面饼子可不比一般的饼儿。”
孩童有些尴尬地憨笑了下。
宗正大人看到孩童憨笑的样子,觉得暖洋洋的,仿佛身上每一个角落都被温暖的阳光照耀着。
孩童吃完了整整一个白面饼子,终于饱了,满足而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憨笑着:“好饱,这饼子真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所有好吃的都好吃。”
宗正大人能看出来,这孩子原本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如此落难。
孩童看到宗正大人在发呆,不禁疑惑,“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是不是我把你的东西吃了,你没有吃的了?”
宗正大人摇头,“我吃过了,现在饱着呢。我只是在想关于你的问题。”
“我?”孩童疑惑。
宗正大人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也成了小乞丐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孩童一听到宗正大人问这些问题,原本放光的眼睛又黯淡下去,一双眉头微蹙,“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我娘去找了一趟宗正大人,没想到就再也没有回来了。而我也就沦为乞丐了,我是被人贩子带到草原上来的,我自己偷偷从人贩子手里逃脱的。逃出人贩子的毒手后,我也没有地方去,就跟着这些乞丐住在了这个破庙里。”
又是宗正大人。
宗正大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内心打颤。
“你怎么了?”孩童看到宗正大人的异样,不禁问。
宗正大人恢复了神色,赶紧问孩童,“你娘亲为什么要去找宗正大人,她出了什么事,怎么没回来?”
孩童的眼眶里泛着泪光,牙齿紧咬着嘴唇,“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次娘亲哭了。”
“她为什么哭了?”
宗正大人看到孩子痛苦的样子,也湿了眼眶。
孩童面色痛苦,道:“是忆儿让娘亲不高兴了,因为我对娘亲说,别人为什么都有爹,就我没有。娘一个人站在那里半天,然后就哭了。第二天,娘就去找宗正大人了。可是……她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孩童哇哇哭了起来。
宗正大人立即慌乱了,连忙哄逗孩童,同时在脑海里想着到底有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可是,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到有什么女人去找过他。
一生都致力于朝堂算计的宗正大人,对于儿女私情付出得少,在意得少。就算有女子倾慕于他,他也从来没有在意过。就连府上的正室,他也很少关心,怎么还会有个这么大的孩子?
宗正大人细细地打量着这孩子的眉眼,竟十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哪儿熟悉。
虽然这个问题,宗正大人一直没有想清楚,不过,从此以后,草原与大齐的交界处便多了两个身影,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大人行事有气质,小孩做事懂礼仪,就算乞讨,也维护着乞讨者的尊严。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商铺变故
宗正大人带着忆儿路过一条集市时,忆儿忽然偏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店铺。宗正大人顺着忆儿的目光看了过去——草莓罐头。
不是长草莓的季节,却有草莓罐头。
宗正大人发现有不少人都拿瞧稀奇古怪的目光瞧着那草莓罐头。尤其是那草莓的红艳,和这边境的荒芜形成强烈的对比,震撼着人们的内心。
宗正大人无力地摇摇头,这世上,恐怕也只有董蓉那样不好对付的女人才能想到这么绝的办法,把春日里才有的草莓,硬是保留到了寒秋。
宗正大人低头,问忆儿,“想吃吗?”
忆儿迟疑了下,“不想。”
看到忆儿乖巧的样子,宗正大人不由得又是一阵心酸。
“等我们多讨些钱来,就有罐头吃了。”宗正大人抚摸着孩子的头。
孩子乖顺地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宗正大人越来越期望这个叫忆儿的孩子就是他的亲生孩子,如果真是,上天对他就真的太好了。让他在最绝望的时候看清了自己过去的内心是有多肮脏,也让他在最绝望的时候体会到了一些快乐。而这些快乐,都是忆儿带给他的。
忽然,罐头商铺内出现了呯呯碰碰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宗正大人和孩童也不例外,都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蹦——”
一声剧烈的声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有好事的乞丐冲入房间,没多会儿又被人给赶了出来,脸上还多了几处瘀伤。
宗正大人连忙拉住那人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那乞丐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对宗正大人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那么狠毒,竟然把那些漂漂亮亮看着都诱人的罐头给砸了,砸得满地都是。我就想着去捡一点地上的来吃,没想到被那闹事的给撵了出来,还毒打了我几拳。”
听那乞丐这么说,原本也想趁乱进去捡两块罐头来吃的忆儿立即不敢再胡思乱想了,躲在宗正大人的身后,畏惧地看着那乞丐脸上的伤。
那乞丐看到宗正大人的身后还躲着一个模样可人的孩童,不禁对着忆儿做了个鬼脸,看到忆儿一副完全被吓住的样子,这才得意洋洋的离开,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在罐头商铺所受的委屈。
“我们走吧。”忆儿有些害怕。
宗正大人搂着忆儿,安慰他:“不怕,没事儿的,有我在呢。”
忆儿还是有些畏惧,嘀咕着:“当年忆儿就看到有些官差去抢夺商铺里的东西,忆儿路过,还被官差给掀到了地上。后来,忆儿听镇上的人说,那些官差都是宗正大人指使的。叔叔,宗正大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为什么要那么坏,要去抢别人的东西?”
宗正大人语塞,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忆儿的话。
宗正大人心里也是苦闷的,他从不曾叫手下去抢过商铺,更没有让人欺辱过街边的百姓,他的坏全都使在朝堂上了,完全没有心思去应付街边商铺。
可是,忆儿说的那一些事情,毕竟和他有脱不了的干系。
“你也不知道吗?”忆儿眨巴着迷糊的大眼睛,宗正大人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忆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又似乎很害怕那双眼睛,总觉得像自己这么肮脏的人,哪里有资格去看那么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又哪里有资格待在他的身边?
忆儿见宗正大人还是不说话,又道:“以前我问娘亲这个问题的时候,娘亲和你的反应一模一样。我再问什么,娘亲就哭了,所以后来忆儿再也不敢对娘亲问有关宗正大人的事情了。”
见宗正大人还是不说话,忆儿又嘀咕了起来,“那个宗正大人真是凶恶。”
宗正大人眼神闪躲,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以免被忆儿看到自己狼狈又尴尬的模样。
罐头商铺里的喧闹一阵高过一阵,空气中弥漫着罐头的香气,路过的看热闹的乞丐纷纷仰头,狂吸着空气中的芳香,似乎自己不是在嗅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味道,而是在吃罐头。
“放肆!”
噶尔迪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
紧接着是房间内传来一声又一声哀嚎。
众人心惊,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噶尔迪用背后的长箭刺杀了屋内闹事的人。
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怎样令人震惊的箭法?百步之远,长箭穿破纱窗,直冲入房间。
先且不说这箭法有多精准,光是那气势就足以威震所有人。
噶尔迪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带着三五个人冲入了店铺,三下两下,七八个身穿黑袍的纹身大汉就被噶尔迪一行给甩了出来。
甚至还有几个人的身上插着长箭。
“说,谁让你们来的?”
噶尔迪的属下掐住一纹身大汉的喉咙,刚劲有力的手指似乎要掐进那人的肉里去。
噶尔迪对属下道:“就算他们不说,我也知道他们是巴图的人。”
噶尔迪唤五王子为巴图,从此不再叫五叔。噶尔迪一直认为,他的五叔是因为怀疑他噶尔迪的能力,所以才和他作对。如此,在噶尔迪的心里,五王子还是五叔。可是,巴图竟然把魔抓伸向了罐头商铺,将矛头对准了他的义母,这让噶尔迪无法容忍。
噶尔迪的属下挑去了这七八个闹事人的脚筋,那些人痛得在地上打滚,满身是汗。看热闹的人们都被吓坏了,逃也似的躲开。
噶尔迪对着那七八个人道:“以后若是你们再敢对罐头商铺下手,别怪我噶尔迪手上的箭不留情。滚!”
那七八个人见噶尔迪下了赦免令,连忙叩头,靠着两只手臂的力量爬行着离去。
被吓坏了的看热闹的人们也已经散开,噶尔迪无意间瞥到宗正大人,又瞥到宗正大人身旁的小孩儿,小孩儿正对着他笑,一副天真烂漫又可爱的样子。噶尔迪也对着那孩子笑笑,忽然,噶尔迪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因为,他发现,那孩子的模样和宗正大人竟有几分相似。
宗正大人发现噶尔迪正在看自己,赶忙转过头去,拉着忆儿慌慌张张地离去。
噶尔迪也没想太多,带着手下又跑到下一个罐头商铺去。看来巴图和东方仇达成了同盟,而他们的第一部 就是要击垮这些罐头商铺。看到一个个鲜艳的水果被糟蹋得满地都是,噶尔迪十分心疼,这些罐头都是义母的心血啊。
噶尔迪忙碌了好几天之后,疲倦地回到帐房,半躺在铺了老虎皮的矮榻上,慵懒地喝着酒。
看到启哥儿从帐房门口路过,连忙放下酒壶走了出去。
“怎么样?”噶尔迪关切地问。
启哥儿面露愁容,“那些罐头被糟蹋得厉害,损失怕是不小。尤其是不少仓库储存罐头的工具被他们破坏了,这里的每一样工具都是从齐国运过来的。现在被损失得差不多,恐怕要再运过来,也需要一些时日。”
噶尔迪惊讶不已,“连仓库都被他们破坏了?巴图这次太过分了,如果我再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一定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
启哥儿跟着噶尔迪进入帐房,在火炉旁坐下,“巴图这次攻击罐头商铺是有预谋的,他原本是想用别的办法占有我们的店铺,奈何我们店铺里的每一个管理者都非常忠心,说什么也没能让巴图的诡计得逞,一时恼怒,巴图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噶尔迪愤然,“他这是得不到就要毁了。”
启哥儿道:“他是你的五叔,你还不了解他的性格吗?”接着,启哥儿又道:“不过经历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巴图发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