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太妃没有言语,打量着这儿的环境,最终目光落在白衣的身上,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模样和东方仇有几分相似,只是比东方仇更为清秀。
弥勒教主把头转向一边,生怕让薄太妃看到他脸上的伤。
薄太妃却自己走了过去,弥勒教主把头又转向另一边,同时挥手,让其他人等都退下。
白衣临走时发狠地剜了薄太妃一眼,薄太妃冷傲地轻笑一声,盯着白衣从她的视线里消失。
“这个人你还留在身边?”薄太妃的话直穿寂静的空气,进入白衣的耳朵。她故意的,她就是要白衣听到,让白衣明白,在弥勒教主东方仇的心里,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亲人。
弥勒教主没有回应薄太妃这句话,而是重复了刚才那句,“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他们知道你我之间的事了?”
薄太妃在东方仇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没有人知道,哀家要隐藏的事情,就是神仙也把它挖不出来。我这次来是因为听说你受伤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你是不知道,现在皇宫里我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人,就连打探消息这种小事,也变得困难起来。”
薄太妃话刚落音,便看到弥勒教主东方仇脸上的伤疤,东方仇的左眼部位一团肉拧在一起,像一堆腐肉,还有一些红印。
“怎么回事?”
薄太妃虽然听闻弥勒教主东方仇受伤了,却没有想到他的伤会这么严重,“你的眼睛怎么了?”
薄太妃的声音都变了,语调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弥勒教主东方仇转过脸去,“已经好很多了,大夫也已经看过了,昨天就敷完最后一次药了。”
薄太妃的眼眶刹那间就湿润了,伸手抚摸弥勒教主东方仇的脸,“怎么会这样?怎么回事?是董蓉那个贱人对吧?”
东方仇拽住薄太妃的手,“是我自己作战不力才导致的,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再难过了,我……其实一只眼睛用起来和用两只眼睛也没什么区别。”
“怎么能没区别?”薄太妃当即就失控了,眼泪更是如豆粒般大小,控制不住地往眼眶外涌。
看到薄太妃伤心的样子,东方仇因为伤口而显得极为诡异丑陋的脸露出几分温情,“我……没事儿。”
薄太妃反手握住东方仇的手,用足了劲儿,似乎要把心里对董蓉的仇恨都用手握碎一般,“这个董蓉,真以为自己可以翻天了,哀家还没死呢!回去之后,我一定要让她知道厉害。”
东方仇眼里的温情更为浓郁,“你何苦为了我的事情不顾自己的身体?听说你病了,怎么样了?”
东方仇的眼睛里满满的关心。
薄太妃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淡然道,“我没事,只是被一些不中用的下人给气到了,宫里的御医都是有法子的,我的身体早已经没事儿了。倒是你,失去一只眼睛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大齐的天下需要你。”
“我知道。”大齐的天下是他和她共同的梦想,他怎么可能忘记?
薄太妃愤然地甩手站起身来,责备道:“你不知道!你如果知道就不可能冒然跑去劫杀董蓉!那个女人也值得你亲自出手?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有什么事儿,我怎么办?大齐的天下怎么办?你真的以为那个小子能管好天下?你真的以为他心思够成熟?”
“他怎么了?”提及那个孩子,那个少年皇帝,东方仇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薄太妃转过身去,她不太愿意看到弥勒教主东方仇的脸,不仅仅因为那张脸让她有些不适应,更重要的是,只要一看到这张脸就会让她想起那个董蓉,想起她那张到哪儿都温和的脸,似乎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董蓉是最温和和善的,而她薄太妃就是最刻薄的那一个。
“他对弥勒教的态度你不是不知道。”薄太妃提及这件头疼的事情,语气便冷冽起来,“这些日子,那帮没用的只知道挑事的大臣又在参奏弥勒教,就算我明里暗里都把话说干净了,他依然还是不肯让那些挑事的大臣闭嘴。”
“需要我出面让那些挑事的人……”
弥勒教主东方仇隐去的半句话薄太妃自然明白,让那些挑事的大臣死,可是,“如果让他们死了就能彻底解决问题我也不用愁成这样!”
“那我们应当如何?”弥勒教主东方仇也没了主意,毕竟自己距离皇宫太远,很多事情知道的不如薄太妃多,很多事情发生了也鞭长莫及。
薄太妃道:“我们先不急,先把董蓉这个女人对付过去再说。我们已经取了中山王慕容怀德的性命,现在的董蓉就算还有几分力量也大不如从前了,只要时机合适,我们立马就取了董蓉的性命。”
东方仇不太明白,一脸的疑惑,“难道就放任那帮大臣蛊惑皇帝?”
薄太妃面色闪过一丝狠戾,脑海中浮现出董蓉和皇太后的面容,语气不由得冰冷起来,“你以为那帮大臣会无缘无故地就参奏弥勒教吗?他们背后定然有操控的人,如果背后之人不是董蓉,便是皇太后。”
东方仇恍然大悟地点头,“所以,只要我们除了董蓉,年迈的皇太后自然也就不敢造次,那帮挑事的大臣也会安分下来。到时候朝堂之上便再没有人对我们弥勒教提出异议。”
薄太妃点头,不禁为自己的睿智感到得意。
不过,回头间看到东方仇脸上的伤口,心还是狠狠的痛了一下,伸手再次抚摸东方仇的脸,看东方仇的眼神也温和起来,“不过,我要你记住,不论如何你都不能有事。”
“我答应你。”东方仇闭上双眼,本想憋住想要冲出眼眶的泪水,只是,闭眼间,眼泪还是忍不住掉落下来。
“东方——”
薄太妃的语调微颤,裹挟着痛苦和怜爱。
东方仇一把把薄太妃搂在了怀里,如此真切的拥抱,有多久没有这样过了?只要薄太妃从这里走出去,立于人前,便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薄太妃忽然想到了什么,收敛了悲戚的神情,看向白衣先前离开的方向,“那个人,你打算如何?”
如何?
东方仇愣了。
薄太妃看到东方仇如此暧昧模糊的态度便生气起来,“你跟那个小皇帝还真是一模一样,态度模糊,难道你的心里还想着那个女人吗?”
“怎么可能!”
东方仇果断而坚决。
薄太妃站起身来,“如果你没有想着那个女人,又怎么可能让他在你的身边这么多年?难道在你的心里,我比不上她?”
“是她永远无法和你相比!”
东方仇依然果断而坚决,他太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而那样的生活也只有高高在上的薄太妃能够给予。
薄太妃愤怒地点头,“那好,那好!哀家要你立马让这个小子滚蛋,不管他是你跟谁生的儿子,哀家都不要再见到。永远!”
东方仇一时间说不上话来,沉默是最可怕的气愤,却也是让薄太妃这样急性子的女人静下来的好办法。待薄太妃的气都发泄得差不多了,东方仇才上前,从背后搂过薄太妃瘦弱的身子,“你身体不好,不要这样动怒,我会心疼的。”
女人永远都无法拒绝的,不是金钱,而是自己也在乎的那个人的甜言蜜语。
东方仇的话在薄太妃这儿很受用,薄太妃脸上的怒意也消得差不多了,东方仇恰到好处地用下巴去磨蹭薄太妃的青丝,“你看看你,整天不是生这个人的气就是在恼怒那个人,你这样,我看着太心疼了。就不能为了你自己,开心一点吗?”
薄太妃甜蜜地笑了,回过身,把头埋到东方仇的胸膛,娇嗔道:“你以为我不想开心一点吗?是这些日子都没有一件值得我开心的事情。宫里连那些宫女都开始欺负我,还用自己的命来威胁我,哀家何时受过这样的气?那些想要攀附权贵的朝臣也忽然不来巴结了,都以为哀家是真的被传染病缠身。”
传染病?
东方仇愣了一下。
不过,看到薄太妃微怒的眼神,东方仇立即把薄太妃搂紧,“你不必和那些人计较,只要你好好的,我心里就安稳了。如果你过得不好,我也会不安心的。恨只恨,我不能日日夜夜陪伴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爱护你。”
薄太妃伸手,纤长的手指抚摸着东方仇的胸膛,相比起那张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的脸,薄太妃更喜欢东方仇的胸膛。
“你放心,我会尽快让你名正言顺地进入我大齐的皇宫。”
“真的吗?”东方仇唯一的一只眼睛散发出光彩。
薄太妃点头,接着又迟疑道:“不过,在这之前,应当先杀了董蓉,没有她挡道,我们才能顺利掌控大齐的朝堂。”
“是,就算董蓉与朝堂无关,本教主也要杀了她,以雪前耻。”提及让自己受伤的事情,东方仇的心里就冒火。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毁掉从前
薄太妃那张原本就有些刻薄的脸,因为得意而显得极为怪异扭曲,道:“只要杀了董蓉,再除掉皇太后,我们就可以坐拥天下了。东方,到了那个时候,你我相见也就不必如此偷偷摸摸的了。”
东方仇点头,眼里的光芒更灿烂了,“到了那个时候,我要重新为你披上十里红妆,让你堂堂正正地做我东方仇的女人。”
薄太妃抬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东方仇,“其实只要能和对的人在一起,就算没有十里红妆,就算没有名正言顺的仪式,我也依然觉得幸福。东方,我真的好害怕你的心里还有别的女人,甚至有时候我做梦还会梦见你的床榻旁边坐着别的女人,而你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别的女人的伺候。”
东方仇把薄太妃搂得紧紧的,“傻女人,我的身边怎么可能再有别的女人?自从见到你之后,你可曾见我对别的女人多看一眼?”
东方仇这句话倒也没说谎,薄太妃心里也是明白的,东方仇一直忙着弥勒教的教务,根本没有去找女人的心思,更别说对别的女人动心了。
可是……
似乎只是这样,薄太妃还觉得不够,她好不容易才来了一趟,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太便宜白衣那个小子了?
薄太妃扫了一眼白衣所在的方向,从看到白衣的那一刻,薄太妃就料到白衣会偷偷躲起来听墙根,果然没有猜错,白衣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耳朵也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薄太妃伸出手臂劝住东方仇的脖子,薄太妃今日忽然的柔情蜜意让东方仇有两分不适应,这真的是那个高傲到不肯多给别人一点好脸色的薄太妃?
东方仇猜不到薄太妃的心思,也不想去猜,既然她想温情一些,他又何必打扰呢?
薄太妃脸上常有的怒气和刻薄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眼神里流露出的也只有温情,“东方,刚才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嗯?”东方仇完全猜不透薄太妃此刻的心思。
薄太妃娇嗔起来,“怎么刚说的话你就忘了呀?刚才你不是说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别的女人吗?原来你们男人的嘴真的是这世上最油滑的东西,你们男人的话也最不可信。”
东方仇这才明白过来薄太妃是在说什么,东方仇发现白衣正在附近,并没有走远,又看看薄太妃此刻的模样,瞬间明白了,她是想演戏给白衣看。
“看来你是真的在撒谎了。”薄太妃脸上撒娇的温情不见了,扣在东方仇脖子上的手臂也正要抽回,东方仇立马伸手拉住薄太妃的手,以让她的手臂继续扣在他的脖子上。
“我说的话当然句句都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东方仇的眼里也流露出温情。
薄太妃的脸上又恢复了撒娇时的娇羞,“那你是说你从来都没有撒过谎?”
“我东方仇不能说在人人面前都坦坦荡荡,但我东方仇可以保证的是,我在你面前,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假话。”东方仇见薄太妃还要揪着不放,便坚定地解释,并发了一堆誓言,惹得薄太妃呵呵笑了好一会儿。
薄太妃笑够了,心疼地责备,“你呀,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好了。只是,”薄太妃的脸上拂过一丝阴翳,“当我看到那个女人跟你生的孩子,我的心里就阵阵难受。东方,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把他留在身边,难道这个孩子对你就那么重要?又或者说在你的心里,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还有那个女人的一席之地?”
东方仇宠溺地对薄太妃道:“你怎么又来了?我对那个妇人一点情意都没有,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心里想的念的就只有你吗?那个白衣,我也不过是当个畜生放在身边而已,你又何必多想呢?他在这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好了好了,不要为这种小事情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
薄太妃并不打算罢休,“就算伤了你我的和气,有些事情哀家也想弄个明白。这个白衣真的在你这儿过得不好?我看不是这样的吧?”
东方仇明白过来,薄太妃今天是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肯罢休了,于是直接问:“那你觉得怎样才行?”
薄太妃看向白衣所在的方向,“把白衣叫过来,让我亲自看看你是如何待他的。也好让我看看,你对那个女人的情意到底是有多少。”
东方仇微微迟疑了下,点头。
白衣被带过来时,眼眶里有隐忍的泪珠。
这是他的父亲吗?嘴上说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妇人,还说从不曾对她有过任何情意,心里想的念的只有眼前的薄太妃而已。
薄太妃看到白衣发红的眼眶,和眼眶里隐忍的泪水,心里有几分得意,不过光只是这样,似乎并不足以让她感到满足。
薄太妃靠近白衣,一张刻薄的脸显得有些扭曲凶狠,一双眼睛更是闪过一丝狠戾,“你就是白衣?”
白衣没有做声。
“为什么不回答哀家!”
薄太妃看到白衣不理会自己,仿佛就看到了白衣的母亲对她高抬头颅的样子,盛怒之下,语气也跟着硬了起来。
白衣依然不做声,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东方仇冷冷地看了白衣一眼,“太妃在问你话呢!”
白衣抬眼看东方仇,在看到东方仇那张冷酷的脸庞时,悲戚之情立即充盈了白衣的胸口,想要说话,嘴唇却先发颤了,“你真的……从不曾爱过我娘?”
白衣的话让东方仇愣了一下,不过刹那间那种迟疑和略带愧疚的发愣便变成了尴尬和怒气,“你在胡说些什么?本教主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那个妇人不值得你惦念,你也不许再惦念他!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不要让我发怒!否则……”
“否则会怎样?”薄太妃饶有兴致地看着东方仇,眼神里有得意,也有期待。
东方仇看向薄太妃,还有些反应不大过来。薄太妃似笑非笑地看着东方仇,“否则会怎样?”薄太妃见东方仇没有说话,便又重复了一遍。
白衣怒了,含泪问薄太妃,“你想怎样?”
薄太妃冰冷的眼眸扫了白衣一眼,“你没有资格和哀家说任何一个字。”
说罢,又看向东方仇,“否则会怎样?”
东方仇笑了起来,宠溺地看着薄太妃,“你觉得本教主应当如何?”
薄太妃也笑了,不过不管她怎么笑都无法掩饰脸上的刻薄,“我只是很好奇平日里你都是怎么待他的,所以我才会一直问你如果他惹怒了,会怎样。”
东方仇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是想让我们演一下平日里的场景。”
薄太妃点头,“对,哀家今日就是想看戏。”
东方仇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却带着极为诡异的气息。
白衣的心早已寒透,为了讨好这个薄太妃,他的爹已经完全没有人性了。还指望他会改变主意?还奢望他会改变对自己和对娘亲的态度?
还在白衣沉浸在悲戚之中时,东方仇的掌力已经直冲过来。
白衣没有再想太多,伸手,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再右手掌心,快速迎接东方仇的掌力。
东方仇并没有使出全身功力,而是只用了两层,可白衣不同,白衣已经对东方仇没有了任何奢望,用足了功力。
两掌相击,一道刺眼的白色光芒从两人的手掌间迸发而出。
东方仇被狠狠地弹开,还好反应及时,才不至于摔倒在地,让自己在一个女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