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关系好的,逢年过节的多给烧两张纸,再来两杯小酒,聊表一下心意就不错了。
“把这两人抬下去找地儿埋了吧,郑三这事儿你带人去办 。”
郑三赶紧应了,待得大宗正父子走远,这才嫌恶的扫了一眼两个死去的太监,呼喝着杂役们找草席子卷人。
大宗正带着儿子回到后堂,掸了掸锦缎长袍,拿起桌上凉了大半的茶碗,用茶盖撇撇茶叶,大大喝了一口,这才长吐一口气,心绪稍平。
小六子看着父亲脸色转好,好似不再气恼自己方才的莽撞,于是火急火燎的开始出主意。
“爹,我猜这事儿肯定和屋子里关的那个王妃脱不了关系。但是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怎么能把我带去的毒茶换到两个太监的酒壶里了?昨晚,我看她那个样子,明明就是相信我了啊。为啥能猜出茶里有毒呢?我真是想不通啊!”
小六子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头又琢磨了一会儿,末了扯着父亲的袖子发狠道,“爹,要不然今晚我再去一次,这回让郑三安排两个机灵的人手,到时我再多给他们点好处,让我在那多等一会看着她把茶喝了,怎么样?唉,真是麻烦,要不干脆多找几个人直接把她掐死算了,一了百了,我们也就省心了。”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前倨后恭
小六子竹筒但豆子的除了一连串主意,最后觉得直接掐死最好,一脸得意的期盼的父亲的夸奖,“爹,我这主意好吧?”
大宗正一边喝茶一边转着脑筋琢磨这事儿,突然听得一向聪慧的儿子,居然这般沉不住气,肺子都要炸了。顺手举起茶杯想砸儿子,还有些舍不得伤到他,于是手势一偏,茶杯就砸到了地上。碎片夹杂着水花四溅,他也顾不了手背上的刺痛,狠狠扇儿子一耳光。末了指着儿子直哆嗦,“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真是糊涂!”
小六子一脸惊怒的望着父亲,不管脸上火辣辣的疼,扯着嗓子喊道,“爹,你打我做什么?”
他自小长这么大,除了是私生子的身份见不得光,其余吃喝用度样样都比父亲嫡生的子女要好的多。先前连自己掉根而头发都要心疼的父亲,居然打了自己!小六子红了眼圈,满心说不出的委屈和恼怒。
大宗正没想真打最疼爱的小儿子,只是不敢让儿子再说下去,怕惹来祸事。他想一时情急,没想到出手重了,看着儿子脸上五道红印子,心都拧着劲儿的疼,恨不得打在自己的脸上才好。
他伸手扯了儿子到跟前,附耳低声解释道,“你这孩子,你当那两个奴才是怎么喝的毒酒,还不是那董氏使了什么手段,把你拿去的毒茶掺进酒壶里了。她既然能把毒茶放进两个奴才的酒里,自然也能放到你我的饭菜里。
她昨晚没毒死我们,就是给我们的一个警告,别看她现在被关着,要杀我们还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先前是爹太托大了,都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她这个大齐王朝身份最尊贵的王妃呢。”
听玩父亲的话小六子心中的委屈去了大半,虽然不相信一个落魄王妃还有这般手段,但也不敢再贸然出谋划策了。
大宗正越琢磨越害怕,他刚才看了那锁头并没有被撬动的痕迹,这说明昨晚不是董蓉亲自动的手。这宗正府里肯定还有人在暗中保护她,她这样的人物,暂时绝对不能得罪,只能待得日后慢慢算这笔账了。
这般想着,他赶紧吩咐人准备好饭食和床榻卧具,又让郑三通知一直候在宗正府大门外的张扬等人可以送衣服用物进来。末了这才换了衣服,打点精神去见董蓉。
董蓉昨晚只趴在桌上小睡了一个时辰,这会儿发髻微微有些凌乱,但神色却极好,坐在圈椅里,腰背挺得笔直,慢悠悠欣赏这自己衣衫上的花纹,一点没有身为阶下囚的慌乱和凄苦。
大宗正带着一众人手浩浩荡荡赶来,她也只是淡淡笑了笑,脸上半分惊讶之意都没有,一切完全在她的掌握之中。
大宗正任凭脸皮再厚,这时候也有些尴尬,他举起拳头挡在嘴边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慌乱,末了带头行礼,“给王妃娘娘请安。”
“免礼。”若是往日,董蓉怎么也要拦一拦,或者起身回礼,但今日却只是扔出两个字,那声音冷的好似带着冰碴儿。
大宗正心里咯噔一下,猜得董蓉绝对明了昨晚那事的始末,于是越发心虚,硬着头皮笑道,“娘娘昨晚睡得可好?宗正府年久失修,这屋里陈设太过简陋,倒是怠慢娘娘了。微臣让人备好了洗漱用物和饭菜吃食,还请娘娘用膳吧。”
说完,他就一摆手,示意一旁的太监们赶紧把食盒里的饭菜端了出来。那桌子本就不大,又有些残破,这会儿堆满了饭菜,就开始发出一阵令人闻之牙酸的吱嘎声。听得几个小太监都瞪圆了眼睛,生怕它随时垮塌了,糟践了那些好吃食。
董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老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话真是不假,若不是死了两个太监,这大宗正怎会心生畏惧,一大早上就如此殷勤。
“有劳大宗正了,昨晚有个小公公给我送了些茶点过来,据说他就是在厨下做事的。不知道这桌酒菜是不是也出自他的手啊,那我可不敢动筷子了。”
大宗正闻言,身子忍不住狠狠一颤,脸色惨白,小心翼翼应道,“娘娘有所不知,昨晚那小太监做出了事,已经被惩罚过了。今日这酒菜绝对是大厨亲自做的,若是娘娘不嫌弃,我陪娘娘一道吃,可好?”
董蓉心里冷笑,估量这大宗正也没有那个胆子再害她。
“不必了,大宗正是忙人,本宫就不妨碍你处置公务了。”
大宗正悄悄松了一口气,赶紧又讨好说道,“我已经让王府管事给娘娘准备常用的衣衫用物送进来了。娘娘若是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外面伺候的人。只不过,案子如今还没审清,我也不好擅自做主送娘娘回王府。娘娘,您看…”
董蓉扫了他一眼,淡淡应道,“罢了,本宫也知道你为难。左右这里也不缺吃用,我就都住几日吧。待得还了本宫清白,再回王府也不迟!”
“多谢娘娘体谅!”大宗正心里大石落地,又躬身客套几句,就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大宗正解决了心头一件大事,回到后堂撵了儿子回家,然后坐回罗圈椅上抬起胳膊胡乱的抹了把脸,末了定定心神,思虑片刻,就拿起笔简单的写了封信,打发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把信送出去了。
望着小太监的背影消失在墙角,他摸摸后背有些汗湿的衣衫,又觉有些丢人。为官多年,他也不是没经过凶险,没想到今日却是吓得狠了。
董蓉慢悠悠坐在桌前吃饭,一边听着甲一低声回报,“方才大宗正送信出去了,我让甲三甲四跟在后面,估计到下午就有消息了。”
董蓉点点头,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笑道,“这些饭菜味道还不错,你也一起吃些吧。”
甲一一直隐在暗中护卫主子,半步不敢稍离,自然也没空去找吃食。于是也不客气,坐下就大嚼起来。
不提主仆两个如何吃喝痛快,只说甲三和甲四甲暗中一路跟着那个小太监出了宗正府。只见那小太监直接奔去了商街。但凡见到布料店铺都要进去逛逛,看到颜色好的布料都要拿起来仔细比量半天,最后却又摇头晃脑挑拣些毛病,然后扔在一旁,惹得店家偷偷骂娘。
如此,他仿似漫不经心的逛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布庄门前,左右探看没人注意他的行踪,这才迅速进了门。
这布庄布置的很是巧妙,门面不大,但进了后院却很是宽敞,一个老太监正坐在树下喝茶,见到小太监就喊道,“小夏子,你这猴崽子,怎么钻到这里来了?”
小太监抬头一见,这老太监正是自己要找的宫里管采办的张公公。
“哎呦,张公公,您老也在这里啊。”小夏子笑得眯起小眼睛,手上不闲着,赶紧行礼,“小夏子给张公公请安。”
张公公哈哈一笑,伸手虚扶他一把。两人接触的那么一瞬间,小夏子藏在袖子里的那封信就到了张公公的手。张公公暗暗挑眉,再一翻手,那信就又没了踪影。他脸上笑着,嗔怪骂道,“你个猴精,快起来,许久不见倒是长高了些。”今日怎么到这里来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四处看看,找匹好料子还还人情。”
两人就好像偶尔遇见的朋友,寒暄几句,小夏子就出了布庄,继续去游逛了。
倒是那张公公吆喝着一干小太监加紧忙碌,待得夕阳西下时,才赶着满载的马车赶回宫里交差。乘着小太监们卸车,张公公从布料中挑了两匹最好的,然后抱在怀里,尽量避开人眼,三拐两拐进了一处极其隐秘的院子。
暗中尾随的甲三和甲四,猜得到了关键时刻,都是打点了百分精神,远远坠在后面不肯放松丝毫。
果然,那院子里正有一个老嬷嬷在等候,见到张公公就冷冷望了望黑沉的夜空,也不肯说话。
张公公赶紧上前赔罪,“哎哟,让郭嬷嬷久等了,今日宫中采买的东西太多,耽误了时辰,还请…”
郭嬷嬷却是冷着脸,手轻摆两下,末了扭头冲着一处角落严厉叱呵着,“谁在哪里?给我滚出来!”
张公公吓得猛然缩了脖子,同样警惕的望向那处墙角。但过了好半响,院子里除了呼呼刮过头皮的冷风,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郭嬷嬷皱了眉头刚要上前查看,墙头上却是窜过一只觅食的狸猫,几个跳跃,转眼消失不见,郭嬷嬷这才收了一探究竟的心思。张公公赶紧借着奉上布匹的机会,把信也塞了过去,两人又简单寒暄两句便各自离开了。
又过了好半晌,藏在院角花木后的甲三和甲四才敢悄悄探头出来,两人同时几不可闻的轻呼一口气,脸上都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若不是恰巧在附近抓到一只觅食的猫儿,顺手丢它出去解了那老嬷嬷的疑心,今日怕是要有一番波折。
两人再也不敢耽搁,施展轻功,悄无声音的离开了皇宫。
“主子,甲三和甲四带回消息说,大宗正的亲笔信经过几个人的手,最后到了薄太妃身边最得力的那位郭嬷嬷手里。那老嬷嬷好像有些功夫底子,很是谨慎,百米内近不得身。甲三甲四害怕打草惊蛇,没敢再跟下去就悄悄的回来了。”
暗夜里,甲一站在重新妆扮过的屋子里,低声禀报道。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各有心思
董蓉和衣躺在床上,正望着雨过天青色的帐幔出身。听得这话,猛然坐了起来。
她先前心里也隐约猜度那幕后之人的身份,只是不太确定。但这会儿听完甲一带回的消息,终于印证了她的猜测,还是有些惊到了。
薄太妃,后宫除了太皇太后之外最有权势的女人,也是当今少年皇帝的生母。大齐百姓,谁人不知,皇上至孝顺,虽然被过继为先皇之子,接掌大齐江山,但依旧在生安亲王过世之后,把生母接到宫里供养。
不过,董蓉还是不明白身为皇上的生母,薄太妃可谓风光无限,为何要对他们夫妻下此毒手?
但转念一想,她又隐约明白了其中关键。虽然他们夫妻从来都不把那把高高在上的椅子当回事。但慕容怀德深得太皇太后的喜爱,又素有贤名在外,最主要的是若论血统,当今皇上都没有夫君血统纯正。薄太妃这是生怕儿子的皇位不稳,费尽心思想要把他们夫妻除掉,以绝后患了。
如今想来,薄太妃怕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撒网了,可惜她这张网有些不结实,当初没有把他们夫妻一同除掉,今时今日这才又生出借刀杀人,利用大宗正再次下手了。
但是,大宗正身为皇族一员,她能接触并且指使这也正常。但让人奇怪的是,弥勒教究竟是怎么与薄太妃勾搭上的?而且深得薄太妃信任,否则弥勒教怎么有底气明目张胆与朝中官员勾结,狼狈为奸?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在董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皇宫深处最豪华贵气的庆原宫里,先前那位吓得甲三甲四不敢吭声得郭嬷嬷正亲手伺候主子梳洗,末了扶她坐在贵妃榻上,又遣散了屋里伺候的宫女们,这才拿出怀里的书信,双手奉上。
“娘娘,宗正府那边叫人捎进来一封亲笔信,怕是有些事情要禀告。”
薄太妃懒散的依靠在金丝弹枕上,轻轻挥了挥手。
郭嬷嬷见此就查看了一下信封上的暗记,然后拆开轻轻读了一遍。
略显昏暗的宫灯下,薄太妃保养极好的面孔微不可见的蒙上一层厉色,眉头也皱了起来,“拿给哀家看看。”
郭嬷嬷跟在主子身边伺候多年,怎么会猜不出主子这般是恼怒的征兆,于是赶紧伸手搀扶主子起来,然后才轻手轻脚的托着信纸捧到跟前。
信经过郭嬷嬷的手检查是绝对没问题的,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薄太妃还是亲自看过,确定暗记完好这才低头看起来。
没过一会儿,她就“啪”的一声把信纸拍到了小几上,末了抬手端起锦凳上的盛着燕窝的琉璃碗又砸了出去。两个当值的小宫女闻声赶紧进来伺候,见此吓得脸色泛白,麻利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主子暴怒把她们当了靶子。
郭嬷嬷瞪了眼睛,挥手示意她们赶紧滚出去,两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一般又出去了。
薄太妃像是没看道郭嬷嬷和小宫女的互动,恼怒的破口大骂,“蠢货,哀家怎么就挑着了这个蠢货,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薄太妃脸色狰狞,手下不自觉的握紧,仿似正掐着大宗正的脖子一般,瞬间把那张信纸搓@揉的褶皱不堪。
郭嬷嬷生怕薄太妃尖利的指甲伤到自己,急忙上前轻握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低声安慰,“娘娘,娘娘息怒啊,千万不要伤了自己,气大伤身呐。”
许是察觉自己有些太过失态,薄太妃极力缓和情绪,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挺直脊背,端正坐好,闭眼深呼吸几次,再睁开眼睛时,脸上已是退去狰狞,重新挂上了温和之色,但眼角眉梢处偶尔溢出的厉光却更尖锐。
郭嬷嬷心疼主子,心头暗骂。难怪太妃娘娘要生气,这个大宗正就是个蠢货,怎么能把陷害董蓉的来龙去脉都写得这么直白呢?要是落到有心人的手里,他自己如何不说,绝对会把太妃娘娘也拖下水,被人诟病。
“太妃娘娘息怒,莫要和这般蠢人生气。这信封上的印记齐全,老奴也有把握今日之事没有被人发现。绝对不会有麻烦的!”
郭嬷嬷极有自信的打着包票,听得薄太妃微微松开了眉头,毕竟是个身边多年的老人了,最是知她心意也最可靠。
她重新舒适的卧于贵妃榻上,举手投足间动作优雅,贵气十足,美艳的脸上一片温和,但出口之言却分外狠毒,“看来,这董氏是绝对留不得了,本想着只除掉中山王就好,留下她也许还有些用处。毕竟她头上那个财神奶奶称号,也不是浪得虚名的。但如今看来是不成了。既然野猫已经亮出了爪子,就不能想着再驯服了。罢了,无论如何都送他上路吧,正好也同中山王在九泉之下重续前缘,省的中山王在那边孤单寂寞。”
“太妃娘娘仁慈,那中山王妃能得太妃惦记是她几生几世修来的福气呢。”郭嬷嬷半点儿不觉夺人性命是何等恶毒之事,笑眯眯附和主子。
“恩,这事交给谁,哀家都不放心,让大宗正那里安排一下,还是嬷嬷亲自送她上路吧。”薄太妃仿似在决定晚膳菜色一般,淡淡几句话就决定了董蓉的生死。
“是,老奴一定做得干净利落。没人能逃得过老奴的这双眼睛,太妃就放心吧。”
模糊的宫灯下,郭嬷嬷半垂着头,没人能看清她的神色,但她那布满皱纹的额头,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的白发,加上一身靛青色的夹袄却更衬得她整个人好像从地狱飘出来的幽魂一般恐怖阴森。
不说薄太妃主仆如何暗谋,只说不远处的慈宁宫里,这会儿已是熄了大半灯火,小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