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摇头,“快给你家小姐披上衣服吧!”
“多谢姐姐!”
兰花笑笑,问道,“你们的马车车轱辘坏了,马车走不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丫头看向小姐,“小姐……”
被称作小姐的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童玉锦问道:“你们这是……”
“我们这是到夫人娘家来避难的”
“避难?”
“是”
童玉锦若有所思,一无地震,二无天然灾害,那就是家中有事,“避什么难?”
小姐只哭不说话,丫头欲言又止。
童玉锦抿嘴道,“你们不说,我们不好出手相助”
丫头看了看瓢泼大雨,车夫又摔了跨,她们三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咬牙说道,“我们家老爷他……他进了大理寺”
“大理寺……”童玉锦明白了,这是被大理寺捕了的意思,“如果你父亲有罪,你觉得你能避得了吗?”
“哇……”一个大家小姐,不顾形象的在大街上痛哭流涕,“爹……娘……”
林山长从后面走过来,“小娘子是京城哪家?”
丫头见有人问话,“京城伍家!”
“伍家?”林山长略思索了一下,“莫不是户部郎中伍大人?”
“正是!”丫头低头回道,即便在雨中,这个丫头都表现出良好的大家族仆人素养。
“伍大人这是?”
“我们家老爷……”丫头只说半句,后半句憋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估计是有难言之隐,不方便说,转了另外的话,“多谢小娘子伸手帮忙,你的十几两银子,我们到了老夫人家拿了还给你。”
“这个不急!”童玉锦看看了这个丫头,到底是大家出来的丫头,为人处事都很周全。
童家书看着贴在丫头怀里一直哭的小姐,心生怜悯,好生可怜的小娘子!
雨天,天色本来就暗,再加上夜幕来临,童玉锦看了一眼林山长,“山长,不如先把他们带回去,等明天雨停了再送他们去自己的外婆家,你觉得怎么样?”
“小锦想得周道,就这样吧!”
一阵忙乱之后,三辆马车挤得满满当当的重新出发了。
余家母子先一步到了他们租住的店铺,余氏谢了又谢下了马车。等马车走远,转身对儿子说道,“以后少去林山长哪里?”
“娘,这是为何?”余乐阳不解。
“为何?你不懂?”
“娘……”
“乐儿,你担着兴家望族的责任,无论是童家三娘,还是卢家大娘都不适合你!”
“娘,跟卢家大娘有什么关系?”余乐阳脸红了一下说道。
“你都二十又一了,女儿家的行径你会不懂?”余氏口气严肃。
余乐阳眨了眨眼,抿嘴说道:“娘,童家三娘为人不错,又能干又爽朗,做我家媳妇有什么不好?”
“人是好人,可惜了身家太低了”
“娘,你……”余乐阳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母亲,心想,自已家又比别人高到哪里去呢?
“知道娘为何不催着你婚配吗?”余氏叹气安慰儿子说道。
“娘……”余乐阳看着两眼发光的母亲恍乎有点懂了。
余氏看儿子有点开窍,笑道:“儿子,就是你想得那样,等你金榜题名时,要什么身家的小娘子没有!”
余乐阳转身看向雨中,低沉的说道,“娘,儿子连程家书院都进不了,何谈金榜题名?”
“儿子,娘不急,我们再坚持坚持,我相信两三年之内,你一定会进程家书院!”
余乐阳看着望子成龙的白发老娘,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望亭城西,伍家小姐被林夫人带到林宅去安顿了。
京城
夏子淳一路疾行,赶在下雨前到了开国公府。
门房小厮见小候爷回来,出来一溜排的人,候车的候车,搬凳的搬凳,撑伞的撑伞……个个低眉垂眼,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差事不保。
内门通报小厮的消息已经到了内院,开公国听到儿子回来,顺手就摔了自已手中的杯子,“小畜生还知道回来,不孝子,忏逆子,回来干嘛!”
开国公继室高氏坐在旁边淡定的看自家男人发火摔罐,仿若没瞧见。
夏子淳快速的回到了外书房,边走边问:“京里有什么事发生吗?”
夏子淳坐镇京城的谋士单腾连忙回道,“有!”
“什么事?”
“其一,前几天,皇上在朝堂摔了户部、吏部的折子;其二,吏部郎中伍士元被举受贿,今天上午,被大理寺查抄了家宅。”
夏子淳眯眼问道:“几时的事?”
单腾回道:“前几天刚有人上的折子!”
“动作这么快?”夏子淳惊讶的问道。
“是!”
“哼……”夏子淳冷哼一声,“又一个拿来填皇上怒火的棋子!”
“回公子,伍大人受贿不是一天两天了!”
夏子淳转头看向单腾,“京里有不受贿的?”
单腾笑笑,“别人受贿没他这么张扬!”
夏子淳进到书房,坐到书桌前,“我明天要上折子,帮我拟折子!”
“是,公子!”
望亭县
第二天一早,林山长就领着小孙孙过来了,和童秀庄一起吃早餐,早餐过后,童秀庄抬脚就要出门,见林山长屁股没动,“咦,山长,你不去听说书?”
“等见过小锦再去!”
童秀庄重新坐到椅子上,“是不是昨天救人的事?”
“正是!”
“怎么回事?”童秀庄好奇的问道。
林山长叹了一口气,“能有什么事,伍大人受赌被人抓了!”
“是嘛,他被抓了,跟我们家小锦说有什么用,我们小锦现在又不是王妃,又不能一声令下,让官衙放人!”
林山长情绪正低落呢,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笑得就差止不住,“童老弟啊,你……要是小锦知道你说这话,非得一个月不让我来噌食!”
“啊,又……说错了……”童秀庄口结的说道。
木山长唉了一声:“童老弟啊,王妃是尊贵不错,可她的尊贵跟这些事不相关,你就别惹人笑话了!”
“我……我就是这么一说!”
“童老弟啊,权贵是有权不错,可并不是每件事都能手眼通天的,将来就算小锦做了王妃,我们的言行举止只能更紧慎、更小心,否则一个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
童秀庄听到这里,不满的说道:“那做权贵有什么意思?”
林山长摇头,还是耐心的跟童秀庄解说了一番,“权贵有权贵的好,他们可以锦衣华服,可以山珍海味,可以人上人,但是这些都是我们表面上看到的东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各种顷扎、势力、欲望、贪婪、膨胀都有可能让他们一夜之间一无所有,比平民百姓还不如!”
“哦!”童秀庄似懂非懂。
两人正说着话,童玉锦从后院过来吃早餐,“山长早,爹早!”
“小锦早!”
“怎么样?”童玉锦在林山长身边坐下,边坐边问。
林山长摇头,“不好?”
“怎么样不好?”
“一方面,小娘子们不好,他们受了惊吓,又着了雨,生病了,你林婶正在给她们煎药、请郎中!”林山长摇头叹道。
“那另一方面呢?”
林山长唏嘘道:“伍大人受人贿赂被大理寺查抄了,估计要不了两天,小娘子要被抓回去!”
童玉锦恍然大悟:“原来是个贪官呀!”
“京城里谁人不贪!”林山长仿佛很痛心的说道。
“说得到也是!”童玉锦了然,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没什么好说的。
京城大理寺
大理寺里的书吏们正在整理吏部郎中查抄的家产,小吏们不相信的说道,“不会吧,竟……”
“是啊,我想不通呢,怎么会这样?”
“上面人不会以为我们贪了吧?”
“可我们没有呀!”
“赶紧跟上头说,不要拖了时间长,搞得真好像被我们贪了!”
两天后望亭县
傍晚,童玉锦正在家里带着小孩子们在后院练拳,美珍带着官小姐的丫头来了。
丫头面色憔悴,见到童玉锦连忙行大礼,“谢谢小娘子的救命大恩!”
“没什么!”童玉锦自从听说救了一个贪官的女儿,心里正不舒服呢,对小丫头的感谢有点抵触,“你们若是好了,就回自己家去吧!”
丫头听到这话,大哭!
“我没怎么你吧?”童玉锦面色不太好,做什么,搞得好像自己欺负了你们似的。
丫头边摇头边大哭,“不是小娘子的原因,我们无家可归了!”
童玉锦眨了一下眼问道:“你不是说夫人娘家在这里吗?”
“夫人娘家不让我家五娘进门!”丫头哭着回道。
童玉锦惊讶的反问道:“什么,不会吧!”
“所以,小娘子,你的银子我们怕是还不上了,五娘说她身上有些金器玉饰就算抵你们的银子了”说完,把手中的小包裹递给童玉锦。
童玉锦没接。
美珍看了一眼童玉锦,伸手接了包裹。
“作为亲人,为何不接纳外孙女,有什么原由?”童玉锦有点好奇。
丫头眼泪汪汪的说道,“舅家公子升迁,老爷没帮忙!”
“为何不帮?”童玉锦觉得不合常理。
“老爷说舅家公子的资历升迁只有坏事,不会是好事!”丫头回道。
童玉锦听到这话,眉头动了一下,只有社会阅历丰富,有着深厚人情世故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理性的建议,她突然对这个贪官有了好奇之心,“夫人娘家没听从他的建议,所以夫人跟娘家闹得很不愉快?”
“是,不仅如此,舅爷帮人家走关系,老爷十次有九次不答应!”丫头倒是知道的不少。
“哦,是嘛,为何不答应,钱财少了?”童玉锦的兴趣越来越浓。
“我不懂,有时候人家送老爷一篮馒头,老爷就帮人家把事办了,有时,要送很多金子才能办!”
童玉锦又眨了一眼,“是嘛,你能具体对我说说嘛!”
丫头害怕不安的心正没地方宣泄呢,听到有人对他们家老爷感兴趣,从傍晚一直说到月上中天。
林山长见小锦没吃晚餐,“不舒服?”
“没有,跟伍家小丫头说闲话说到现在就没停过!”童家书笑回道。
林山长眼眯了眯,捋了一把胡子,“小锦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
“呃……”
林山长问道,“小锦在哪里?”
“在后院厢房!”童家书回道。
“哦,我过去看看!”
童家书不解,看了看一桌子没有动的晚餐,摇头笑笑跟了过去。
京城大理寺大狱临时押放犯人的牢房,一个额头饱满的中老年男人并不知道,在京城三百里之外,有一户人家因为他的事,这一顿晚餐一直到夜里午时才吃。
中老年男人神色自然,倚坐在墙角,看着天窗,不知想着什么,他的儿子坐在他旁边,满脸痛苦不甘,用手抓了又抓身底下的稻草。
中老年男人终于听到稻草的响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别怕,有命在!”
儿子满脸皱起,“一旦判罪,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返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从满目繁华的京城到荒凉的边城,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适应生存下来的。
中年男人并不计较儿子的满腔怒火,有一天他们会活明白的。
望亭县
等丫头去吃饭后,林山长好奇的问道,“小锦,你这是……”
童玉锦还沉浸在伍士元的人生经历当中,突然开口,“林山长你一生的抱负是什么?”
“当然是出入仁途,获得一官半职,为百姓造福!”林山长笑着回道。
童玉锦咂着嘴说道:“现在有人做到了,但是他马上就要沦入囫囵,你说我们要不要伸手帮一把?”
林山长大吃一惊:“小锦,你说什么?”
“山长,让你看看,什么样的官才是真官?”童玉锦看到林山长吃惊,挑眉得瑟道。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林山长由惊讶就成疑惑。
“哈哈,也许就是我这样想,你们也许不这样想”童玉锦自顾叹了一口气说道。
林山长见童玉锦感慨,兴趣上来了:“小锦,赶紧跟老夫说说!”
童玉锦把自己从小丫处听到的片段整理了一下,总结了伍大人的为官形象,在此之前,童玉锦和伍士元从未谋过面,也从未听到过此人事迹。
听完之后,林山长被童玉锦的总结词震住了,瞪着老眼问道:“合理受赌?”
“对,如果丫头所说属实,此人必定深谙人心,深懂官场作为,用最简单直接而又有效的方式实现了自己为官的人生理想!”童玉锦也被伍士元的人生震憾到了。
童家书挠头,“为官不是要刚正不阿,廉洁奉公吗?”
“这是理想主义,实际上做到的人会被人排挤,或者是好官做错事!”
“什么好官还会做错事?”
“是,……”童玉锦想说几个例子,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例子,“这个以后碰到案例跟你们讲!”
林山长却若有所思,“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
“山长,你前一段时间不是布置了一篇策论嘛?”童玉锦提醒道。
“是,怎样为官?”林山长回道。
“是,”童玉锦说道:“我本来想让邓舅舅来做伍大人的讼师,看时间怕是来不及了,不如你来做伍大人的讼师?”
“为伍大人开罪?”林山长反问道。
“是,”童玉锦回道:“至少不流放三千里,至少让他有机会再次起复!”
林山长不敢置信:“你竟如此确信,他是一个有作为的官员?”
“你放心,在我们正式为他诉讼之前,我会调查的,如果调查后有出入,我还是会放弃的!”童玉锦笑笑,心想,我又不是傻瓜,作为律师,当然以事实为辨。
“好,好,但愿他是一个好官”林山长说道,“可是我对讼师一点都不懂,能行吗?”
“嘿嘿……”童玉锦挑眉得意的一笑。
“丫头,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林山长看着淘气的童玉锦摇头失笑。
“那当然!”
“你这孩子,”林山长笑道,长叹了一口气,“一辈子中规中矩的活着,到老了跟你这个丫头胡闹一次,让人生活的精彩些!”
童玉锦伸出大拇指,“山长真是人老心不老!”
“臭丫头,竟来调贶老夫!”
第二天一早,童玉锦就让童家书等人往京里方向调查伍士元,“要快,在大理寺定罪之前,如果定罪,很难扳回来了,这也算让你们经历一些从未涉及过的官场事宜!”
“好”童家书对童玉锦说道,“要不要让余大哥也跟我们一起去!”
童玉锦没吭声。
童家书不知出了什么事,但是妹妹做事向来有章法,“那就不叫了!”
“叫一下吧,他要是愿意,就带他一起,他要是不愿意,也不要勉强!”童玉锦想想还是带上余乐阳吧,毕竟这个小伙子人不错。
“好,我知道了!”
伍士元元受赌案是板上钉丁的事,本来没什么好拖延的,但是因为查抄的脏款脏物太少,让案子僵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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